15 、

夏鴦逃也似的離開了遲夏。

驚慌失措地像只野兔。

池嶼沒追過去,今天他只想加深下自己在夏鴦心裏的印象,省得過幾天她就把他忘了。

又不是沒出現過這樣的事。

池嶼把夏鴦落在櫃臺上的繪本收好,打算下次見面再給她。

“池哥,小夏姐走了?”賀童跑過來,臉仍是很紅,“是不是我拍照太慢,小夏姐不高興了。”

“沒有的事。”何棠月慢悠悠走過來,臉上還挂着營業微笑,“剛剛她給我發消息,說有點不舒服先回家。”

“不過,”何棠月看向臉色淡漠的池嶼,“夏鴦跟我來時還是好好的,怎麽這一會兒功夫就不舒服?”

“我看是有人讓她不舒服吧。”

何棠月的眼神堪稱尖銳,上上下下把池嶼打量一遍,他還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

只是觸碰到她的目光時,遠山般的眉眼微不可見地皺起。

何棠月嘁了聲,十分熟練地開口:“你放心,我對你這種硬邦邦的老男人不感興趣,我喜歡小賀童這樣的翹……嫩男。”

說完,意有所指地瞟了眼賀童。

池嶼:“?”

賀童:“!!!”

“沒事我就先走了,還得打包點好吃的去找夏鴦。”何棠月對着賀童暧昧地眨眨眼,“記得把照片發到我微信上,弟弟~”

賀童悶着頭,嗯了一聲。

“等等,”池嶼把放進櫃臺的繪本拿出來,遞給何棠月,“她買的書忘了拿,你順便給她送過去。”

“行。”何棠月利落地甩甩頭發,看了眼書名,然後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池嶼才離開。

門一關上,只留下池嶼和賀童兩個人面面相觑。

“我,老男人?”池嶼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溫和,“賀童,你來說。”

“當然不是!她只是開玩笑!”賀童義正言辭,“池哥你可是風流倜傥,玉樹臨風,千年不老松!”

“……”池嶼氣得揉太陽穴,“快發照片去,我回家了。”

“不吃了飯再走?”賀童撓撓頭,“今天會所老板給大家放假,我不用趕去下一場,有時間吃飯的。”

池嶼停在門口,手指轉着車鑰匙,轉過頭來:“那走吧,我請你。”

“不行!得我請哥吃飯!”賀童擰巴着不同意,“池哥平時很關照我了,我媽說人得懂得感恩!”

“行。”池嶼用舌尖頂了頂腮,“你請。”

池嶼載着賀童去了青榆大學附近的火鍋店,這家店價格親民,味道又好,廣受青大學生的贊譽。

賀童豪氣地把菜單推到池嶼面前:“池哥,随便點!”

“中彩票了?”池嶼拿起鉛筆,在菜單上畫了幾個勾,擡起眼皮,“中彩票也要省着花。”

“我哪有那個運氣。”賀童笑嘻嘻地用熱茶水涮洗餐具,“池哥吃不飽,小夏姐該難過啦。”

池嶼笑了,把菜單推給賀童:“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賀童最懂察言觀色,沒再多說,又叫服務員過來,想添點酒水。

“喝什麽酒。”池嶼點了兩紮酸棗汁,瞥了賀童一眼,“剛成年的小屁孩兒,老老實實給我喝果汁。”

“不要酸棗汁啊,換成兩紮啤酒!”賀童滿不在乎地撇撇嘴,“就池哥把我當小孩兒,上晚班的時候,多烈的酒我都喝過。”

“學會喝酒了?”池嶼皺眉,從褲袋裏摸出煙來,臉色不愉,“會抽煙麽?”

“不會不會。”賀童連忙解釋,聲音卻漸漸弱下來,“池哥,在那種地方上晚班,總會遇到喝多的客人,逼着你喝酒,不喝也不行。”

“別幹了。”池嶼叼着煙,剛上的火鍋很快加熱出白色蒸汽,朦朦胧胧地映襯着他的臉,“趕明兒哥再給你找個班上,那地方不去了。”

“不行!”賀童搖頭,“池哥已經幫襯我很多了,不能再讓你因為我的事費心。這點事我還應付的來,放心吧哥。”

池嶼擡頭對上賀童的笑臉,沒接茬。

賀童手忙腳亂地把青菜和肉類擺好,暗搓搓地将那盤特級牛眼肉放到池嶼手邊。

“賀姨手術錢還差多少。”池嶼問。

賀童一愣,下肉的手一抖,差點把筷子掉進去。

“池哥你別問了。”賀童讪讪一笑,含糊過去,“差不多了,不用你操心。”

池嶼拿起啤酒,跟賀童碰了個杯:“有事說話,別自己想笨招兒。”

“以後還得讀大學去,池哥供你。”池嶼朝他挑挑眉,“就考青大。”

略微苦澀的,泛着大麥香氣的酒液順着喉嚨流進身體,賀童眼眶有點酸,趕緊把淚意憋回去。

“謝謝我池哥!”他笑嘻嘻地舉起杯。

兩個男人吃飯很快,點的酒也沒喝多少。賀童吃完飯去醫院看他媽,池嶼叫了代駕把車開回去,自己慢悠悠地散步回遲夏。

今晚的月光很軟。

池嶼眯起眼睛看了會兒,忽地想起今天是農歷十五。

夜空中的月亮格外的亮且圓,配上不算熱烈粘稠的夏風,讓人感覺心中也如這月亮一般圓滿。

池嶼對着月亮拍了張照片,發給夏鴦。

夏鴦離開遲夏後攔下一輛出租車,慌忙地報了地址,手指緊緊拉着車門,像是怕有人把她從車上拉下去似的。

出租車駛出一段距離後,夏鴦才緩緩放松下來。

也在這時,才想起來給何棠月發消息,告訴她自己先回家的事。

司機師傅看着後視鏡,樂呵呵地問她:“姑娘,你熱不熱?不熱的話我就不開空調了哈,吹自然風才最舒服呢。”

“嗯,我也喜歡自然風。”夏鴦答道。

司機師傅看夏鴦文靜漂亮,人又好說話,一路上跟她聊個不停。要是平常夏鴦還會很有耐心地跟人聊天,但現下,她所有心思都不在這兒,只是敷衍地應和。

夏鴦把車窗落到最低,夏風盡數跌撞進後座。

今天不算熱,連帶着夜晚的風暑氣也不濃厚。

溫和風息仿佛一只無形的手,撫起額角的發絲,也平和了夏鴦心中的焦躁和顧慮。

她去找徐佳醫生開始治療,本就有幾分賭氣成分。

從夏鴦那晚知道,池嶼心中有個叫“琅琅”的姑娘之後,她就一直憋着股勁兒。

他有白月光又怎樣,她也有忘了的竹馬。

等她把竹馬記起來,不管那人現在還喜不喜歡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應該會願意陪着她到池嶼面前假意晃上一圈。

夏鴦撥弄着手機殼,想起池嶼把她攔在櫃臺前時黑沉沉的侵略眼神,耳尖陣陣發燙。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像他這樣蠻不講理的人。

總歸不會再見面了。

夏鴦想,青榆這樣大,避開一個人,一家書店,還是輕而易舉的。

大概是司機師傅瞧着夏鴦安安靜靜坐在後座上的樣子格外乖順,送她到小區門口時,死活不要夏鴦的車費。

“姑娘,你長得像我閨女,但是她性子比你稍微活潑些。”司機師傅背過臉,飛速地抹了下眼睛,“也算是緣分吧,開到這兒也不遠,叔不要你的錢。”

似是怕夏鴦多想,司機師傅遞給她一張名片:“叔不是壞人,以後有機會包車打電話,叔給你打折。”

說完,嗖的一聲把車開走了。

夏鴦捏着名片看了一眼,把它随手放進手機殼。

夏鴦到家後不久,何棠月的電話就到了。

“喂,小夏鴦,姐姐還有二十分鐘到你家。”她沒問夏鴦為什麽獨自離開,保持着兩人一貫的默契,“同時抵達的還有那家你想吃的頂層餐廳的招牌菜,記得查收哦~”

夏鴦走到冰箱前,取出兩聽冰可樂:“我記得那家沒有外賣服務。”

“哦,是嗎。”何棠月的聲音漫不經心,“那有沒有可能我是它家黑金VIP,所以才享受了專屬配送服務呢?”

“行,我何姐有鈔能力。”夏鴦笑了,“待會兒見。”

事實證明,何棠月對時間把控非常準确,頂層旋轉餐廳對黑金VIP也非常重視,送餐員和何棠月确實同時出現在夏鴦家門口。

夏鴦送走了裝扮考究,夏天手上仍然戴着黑絲絨手套,面容淡雅精致的送餐員,對着何棠月目露疑惑。

“剛剛這人長得不帥?”夏鴦思索着,“按照我對你的了解,确實是你喜歡的那一挂。”

“你也太無動于衷了點。”

何棠月滿不在乎地挑起龍蝦須子:“哦,我現在有新的目标了。”

“別說我了,你和那書店老板怎麽回事兒?”何棠月舔下指尖,喝了口奶油海鮮湯,“又是送書,又是壁咚的,別當我沒看見。”

“這不,你那本書還是我給你拿回來的。”何棠月把繪本遞給她,“啧啧,‘每天都是愛你的一天’,這書名,暧昧的喲。”

“這是講母愛的書。”夏鴦臉一紅,把繪本随手放在一邊,強調道,“我倆也沒什麽故事,只是普通的消費者與商家的關系。”

“OK.”何棠月見她不願多說,也不多問,“下周我要跟部門團建,沒時間給你慶祝,那今天我們小慶一下,等我回來再組局給我們小夏鴦慶祝。”

“預祝夏鴦下星期上班順利!”

“幹杯!”夏鴦喝了大半杯冰可樂,滿足地眯起眼睛,“那就等你回來,我介紹宋唯真給你認識,你肯定會很喜歡她。”

“好~”

她們吃了點東西,何棠月覺得只喝可樂不過瘾,央求着夏鴦去樓下便利店買幾聽啤酒回來喝。

夏夜總是浪漫安谧的。

街角有情侶牽手竊竊私語,樹叢裏偶爾冒出幾聲蟬鳴。夏鴦穿着寬大的白短袖和白球鞋,望着天上如織的星星,腳步漸漸放緩。

耳機裏輕快的音樂忽然停了,手機在褲袋裏嗡嗡震了兩下。

夏鴦以為是何棠月等不及,點開微信上的紅點,回了條語音:“這麽着急?”

剛回完消息,呂菡菡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說是明天要去青大領宣傳服,下周迎新的時候穿。

等夏鴦講完電話,再次返回微信聊天界面時,才發現了不對勁。

何棠月根本沒給她發微信。

那個黑黢黢的頭像前一陣就被換成了她和粉色法拉利的嘟嘴自拍。

眼前這個,是池嶼的聊天框。

夏鴦眼皮重重一跳,連忙點進去看。

池嶼:【[圖片]】

池嶼:【今晚月色很美。】

緊接着是夏鴦帶着軟糯笑意和撒嬌般調侃的兩秒語音條——

“這麽着急?”

這。麽。着。急。

她怎麽這麽着急!都沒有仔細看看!

夏鴦嘗試幾次都沒能撤回,她只能硬着頭皮打字:【對不起,池先生……】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個語音條。

她顫抖着手點開聽。

清淡好聽的聲音通過耳機盡數湧入她的耳膜,夏鴦的大腦都仿佛被池嶼的聲音包裹住,墜入慵懶勾人的溫柔深淵。

“你等等我,”他說,“我就不急。”

作者有話說:

池·千年不老松·嶼:咦嘻嘻嘻嘻我媳婦着急了!!!!

何棠月:我就是喜歡翹/屁/嫩男!!!!我家小賀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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