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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小小的馬車內只坐了他們兩人。空氣中仿佛到處都彌漫着壓抑的氣息。

海蘭珠情不自禁地摒棄了呼吸，目光複雜地看着他。

皇太極也是心亂如麻。

好端端地，她怎麽會察覺到端倪？

他原本的計劃是先扮演好皇太極的角色，讓海蘭珠愛上自己再暴露身份，那樣結局便是皆大歡喜。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此之前她竟然會主動提出相認。

這……可怎麽辦呢？

若是他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那麽她便不會再把他當成一個男人看待。若是他不承認……

不承認的話，他就要一輩子頂着皇太極的身份活着，永遠永遠都不能卸下這個沉重的包袱。而且一旦被她發現了真相，就等于說他一直都在騙她。

“你說什麽？”無奈之下，皇太極只要暫時裝作沒聽清楚，借此拖延時間。

誰知海蘭珠卻是個膽小鬼，問了這一句便把腦袋縮回了烏龜殼，吐了吐舌頭道：“沒什麽，我說說而已。”

皇太極聞言一怔，想松一口氣卻不敢。一顆心就這麽懸在半空之中，将墜未墜，最是令人心悸。

其實，海蘭珠的确是沒能找到什麽切實地證據說明她面前之人就是阿極。只不過是他剛剛的語氣太過熟悉，讓她情不自禁地懷疑。

或許……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她太過思念阿極。所以當海蘭珠面對着皇太極這張與阿極相似的臉時，她才會這樣的意亂情迷。

一個人闖蕩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實在是太孤單了。如果能有他為伴，該有多好……

無關愛情，只是因為習慣了相依。

……

短暫的尴尬過後，海蘭珠率先打破沉默，恢複了平時叽叽喳喳沒個正形的樣子：“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路上無聊，皇太極倒也不介意陪她聊聊。況且他雖然話不多，卻也是很喜歡同她說話的。

“你一個個地問。”

“額，那我先問你，你不是在前線打仗麽，怎麽突然跑來找我了？”她歪着腦袋看他，“群龍無首，真的大丈夫麽？”

他凝視着她，低聲道：“行軍打仗的事，我自有計較，這個你不必擔心。”

皇太極說完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心中有些發愁。這個葉珠也未免太不知道收斂自己了，一口一個“大丈夫”，生怕人不知道她是混跡在二次元的宅女麽？她做得這麽明顯，這可給他将來裝傻充愣添了不少的麻煩啊……

海蘭珠“唔”了聲又問：“那你不是說好了讓多爾衮護送我回科爾沁的麽？就這麽把我帶走了，多爾衮呢？”

皇太極眼神一黯，突然變得疾言厲色：“多爾衮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下了命令讓他今早啓程前來支援？”

“有。”海蘭珠幹脆地說：“可是我出了一點麻煩，所以他才……”

“你？”皇太極狐疑地看向她。

海蘭珠迎上他的視線，坦然道：“今晚有一個登徒子企圖對我不軌，偏偏那人身份高貴，我被人強行帶走……若不是多爾衮前來相救，只怕我現在已經……”

“等一下。”皇太極奇怪道：“你說的這個登徒子，不會就是多爾衮他自己吧？”

“咳咳。”她掩住唇角壓不住的笑意，一本正經道：“當然不是啦！”

皇太極突然緘默下來，眉目清冷。海蘭珠的心也跟着沉了又沉。過了許久，他方若有所思地道：“總之多爾衮的事我自有主張，你不必擔心。”

他這話說得模棱兩可，海蘭珠一時摸不清皇太極的心意，又生怕再惹他生氣，只得鼓着腮幫子低低應了一句：“哦。”

她反常的寡語不由引來皇太極的側目。他微微挑起好看的劍眉，嘴角帶着些許笑意：“怎麽，你很怕我？”

“不、不是，沒有的事情啊。”她硬擠出個笑容，假惺惺地笑道：“大汗是大英雄，海蘭珠只是崇敬大汗，所以才會……才會有些緊張。”

其實在這陌生的世界裏，皇太極是目前唯一一個讓海蘭珠感到安心的人。因為起碼從外貌上來看，皇太極和在她身邊多年的阿極十分相近。可是——偏偏皇太極身上所顯露出的氣場，卻是和從前那個阿極完全不同的。

在海蘭珠的印象中，阿極一直是一個沉默、內斂的大哥哥。雖然只比她大三歲，卻總是無微不至地把她照顧得很好，好到幾乎沒有了存在感，讓她已經完全習慣了他的存在。

而皇太極則完全不同。他是一個存在感很強的男人，氣場強大到幾乎讓人無法忽視。雖然有着一張和阿極極為相似的面孔，可是在她看來，只有極少的情況下二人的樣子才會在她心中重疊。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皇太極所表露出來的一切，就是阿極隐藏在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自己。

阿極很有才能，一直都在幫葉珠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發展，可是為了報答葉總的養育之恩，阿極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離開他們。

阿極心裏應該有許多委屈。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麽他從來都沒有向她抱怨過一絲一毫。

她當然不懂這是為什麽了。就像她不曾察覺到阿極喜歡她的心跡。

因為她不知道阿極的心事，所以她也體會不到皇太極現在的心情。

盡管阿極穿越之後平白無故老了好幾歲，可是因為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讓他可以不為了報恩無拘無束地活着，皇太極還是很樂于接受他目前的狀态。

在現代時，葉珠被保護得太好了。對待感情，她看似看得透徹，其實迷糊得很。就連她的父親都看出了阿極的心思，葉珠對此卻還是一無所知。

一想到葉總當初是怎麽拿葉珠威脅他，皇太極就愈發珍惜現在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好想就這樣不受限制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說話。就這樣和她在一起，好像連空氣都變得輕快，世間的一切都染上了最溫柔的顏色。

“海蘭珠。”皇太極喃喃道：“不要怕我。”

“啊？”她呆呆地看他，着了迷般地看着他眼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與悲傷。

她眼睜睜地看着皇太極緩緩擡起手臂，似乎想要撫一撫她的發絲。但不知為何，他卻驀地停止了動作。

他收回手，微微垂目道：“海蘭珠，我最怕的就是……你會怕我。”

她輕抿着唇看向他，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話到嘴邊，卻又一句都想不起。她對皇太極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這種感覺太過複雜，她心中一時慌亂，竟情不自禁地脫口道：“大汗，你為什麽突然這樣對我？我們不是說好的，你給我最大限度的自由……既然如此，那你剛剛為什麽還要對我說那些話，為什麽要對多爾衮動手？”

皇太極一愣，頓時懊惱起來。這讓他怎麽回答才好？向她坦白他其實早就喜歡上她了，那些話不過是将她留在身邊的借口？還是承認他後悔了，後悔給她自由，後悔讓她有機會接近別的男人……

他怎麽就忘了呢？無論她是什麽身份，她從來都不是他一個人的明珠。她也有可能愛上別人，別人也有可能愛上她。

她的世界裏可以有多爾衮，有林丹汗，有許許多多他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男人。而他的世界裏……只有她一個人。

在這場追逐中，他是如此卑微。可是即使這份感情卑微到了塵埃裏，皇太極也不曾後悔。他早已經決定要一條路走到黑。

想到這裏，皇太極擡起眼睛看向她，露出一雙清冷的眸子：“海蘭珠，這才是你真正想說的話吧？”

他聽到一個冷漠的聲音在說：“你就這麽在乎多爾衮？”

那話語中的殺機令他感到吃驚。

可是令他更加難以置信的是——說出那句話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

阿極對多爾衮已經動了殺心。

一切的一切，都将從今夜開始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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