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離別前夕

沈然下定了決心，手緊握成拳，步伐堅定地朝着自己的營帳走去。

聽到聲響，離顏轉頭看向外邊，就看到沈然掀開簾子走了進來，他神色凝重，仿佛又回到剛見面之時的模樣。

離顏慢慢坐直了身子，心中疑惑，這是發生何事了。

沈然看着離顏正襟危坐，緩和了一下自己的神情，坐到了離顏對面的凳子上，“谷主，這幾日收拾一下東西，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啊，可以回去了嗎？”離顏乍一聽到這話，語氣中不由自主的帶了點欣喜。

沈然聽着離顏的語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忍不住問了出來，“離開這裏就這麽高興？”

離顏以為他是責怪自己看不起他管轄的軍營，又不忍心見他如此，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不是那樣的。”

她頓了頓，斟酌着自己的話語，想着如何說才能在表達自己想回去的同時還表現出自己喜歡待在軍營。

“這段時間和将軍待在一起很自在，将軍也允許我去軍醫處，能盡我所能幫助到士兵們，我很是高興。”

這話說到沈然心裏去了，他也覺得這段時間兩人相處很是溫馨融洽，便自動忽略了中間的話，原來她也覺得和我待在一起很高興。

離顏不知沈然心中所想，只看到沈然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神色，知道自己這話說對了，就放心大膽地說了後面的話，“只是軍營裏有人想取我性命，雖有将軍保護，可畢竟無法時時在側，再加上我離開谷中也許久了，所以驟然聽到能回去了，便有些欣喜。”

沈然聽着她解釋了這麽多，心中又不知是何滋味了，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剛才語氣有點重吓到她了，“抱歉，是我不好，能回家自是該欣喜的，其實你不用解釋這麽多的，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謹。”

離顏自小便敏感思慮，聽到這話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看着沈然，思考沈然這番話的意思。

見到離顏呆愣的樣子，沈然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谷主是我救命恩人，你我又十分投緣，所以不必拘謹。”

離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将軍也不必見外，喚我離顏就好。”

“嗯嗯，不必見外，不必見外，那，離顏喚我沈然可好？”沈然看着對面的女子，目光柔情。

沈然看着燭光旁的女子輕微地點了點頭，可還是沒有等到那句“沈然”從她嘴裏喊出。

大約女子比較害羞，沈然心裏念叨，沒有再進行這個話題，看着天氣已晚，沈然催着她早點休息，“時候不早了，離顏早點休息，我處理一些事情就睡。”

離顏正糾結不知道要如何直接喊“沈然”，就聽到他催促自己睡覺的話，正好緩解了她的糾結，連忙收拾準備睡覺。

能回家了，離顏心裏有些激動，可是躺着躺着，最初的那一陣興奮激動過去了，離顏心裏又有點不舍與遺憾，這麽快就要走了，或許，這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吧，她心裏略微有些酸澀，可又不知道是何原因。

大概是自己在這待了這麽長時間，有感情了吧；又大概是自己來這一趟還沒有好好領略邊塞風光吧，離顏百思不得其解，一時也沒有了睡意。

沈然寫了一張字條，輕聲出去吩咐沈五往沈家莊送去，回來合衣躺在自己的床上，聽到隔壁隔間裏小心翼翼地翻來覆去的聲音。

他擔心地問道：“離顏，還沒睡嗎？可是身子不舒服睡不着嗎？”

離顏轉了下身子，雖然兩人直接隔着屏風，她還是轉身面向了沈然那邊，“沒有，只是有些睡不着，之前我一直想離開，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反而有些舍不得了，我還未真正了解這裏呢。”

沈然聽着這話，想着離顏就要離開了，她還未看過此間風光，略一沉吟，“明天早上你去軍醫處說一聲，将事情交接了，然後在營帳等我，等交待好事情後，我帶你出去轉轉。”

聽到可以出去玩，離顏眼睛都亮了起來，連忙應道：“好，那明日我在營帳等着你。”

離顏話語中充滿了對明天的向往，沈然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對以往看慣了的景色也充滿了向往，他擔心離顏過于激動沒有心思睡眠，開口勸道：“早點休息吧，明天要是起晚了就來不及看遍一日之景了。”

“好的好的，那将軍也早點休息。”離顏連忙扯過被子蓋好，閉上眼睛入睡。

“祝卿好夢。”沈然側耳聽着隔間的有規律的呼吸聲，輕聲呢喃着。

第二天一大早，沈然比以往起得更早了些，起床後穿戴整齊，想着一會要出軍營，便穿好自己的衣服，外面套上盔甲就出了營帳。

離顏在沈然剛一出門後就醒來了，她起身朝外邊看了一眼，發現沈然已經出門了，也趕忙收拾好後去了軍醫處辦理交接。

沈然巡視了一圈軍營後走進了宋括的營帳，從宋括營帳出來後，又挨個去了每個将領的營帳交代事情，剛進去的時候每個将領都剛睡醒迷糊着，等沈然走了後，所有人都神思清明。

離顏交接完軍醫處所有的事情後，看了眼時辰，心想還不晚，來得及換身衣裳，連忙小跑着回到自己單獨的營帳。

她翻了自己的東西，發現自己來的匆忙，什麽衣裳都沒帶，這段時間在軍營，為了不引人注目也是一直穿着士兵的衣服，現在就只能穿自己當時來軍營時穿着的那身衣服了。

簡單收拾好後，離顏回到将軍營帳內，坐在桌子旁等着沈然，聽到門口傳來聲響，她連忙跑了過去，“将軍你回來了。”

沈然一掀開簾子，就看到跑過來的離顏，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離顏的衣服，順手将盔甲解下放好，“是的，你收拾好了嗎，我們現在就出去吧，早飯就在外邊用吧。”

離顏點點頭，“都收拾好了，可以出發了。”

她跟着沈然來到馬廄，看着沈然選了一匹馬牽出來，面色露出些許為難。

沈然看着離顏的面色糾結，猜到她的心思，順了順馬，“你放心，我帶着你，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沈然一撩衣袍，利落翻身上馬，一手扯着缰繩，一手伸向離顏，問道：“你想坐前面還是後面？”

“前面前面，坐後面抓不穩我會摔下去的。”離顏連忙開口。

“好，得罪了。”沈然話音剛落，彎腰摟着離顏的腰，将她抱上了馬，放在自己的身前。

放開離顏後，沈然耳朵泛起了紅，連忙開口讓離顏坐好，一抽缰繩，帶着離顏跑了起來。

坐在馬上，離顏感覺視野更加開闊，心情也格外高興。

走了一會，離顏看到了地平線上的旭日初升，一點點染紅了天空，轉頭和沈然分享自己的喜悅。

她轉頭扯着沈然的衣袖，“你看你看。”

沈然雙手放在缰繩上，似是環着離顏，她這一動作，兩人貼得更近了，沈然不自覺地抓緊了缰繩，身子僵直不再動彈，偏離顏沉浸在日出的喜悅中，對于兩人的距離并無任何察覺。

過了一會，太陽慢慢高懸，離顏也轉身坐好了，沈然悄然将兩人的距離拉遠了一些，避免不小心的觸碰。

想着早飯未用，沈然就先帶着離顏去了最近的鎮子上，将馬拴在了最近的驿站內，兩人吃了小巷子裏夫妻賣的馄饨，之後沈然和離顏在鎮子上走着，看人間煙火，沈然停在了一家成衣店裏，帶着離顏走了進去。

兩人都穿着普通的衣服，但兩人長得都好，雖是普通衣裳，掩不住沈然身上堅毅氣質，離顏也看着溫婉動人，剛進門，掌櫃的就迎了上來，“小郎君帶着夫人來買衣服啊，真是恩愛啊。”

沈然不好意思地開口解釋，“我們不是，掌櫃的看一下有适合這位姑娘的成衣，拿出來讓她試一試。”

掌櫃的目光在兩人間掃來掃去，了然地笑了笑，“好的，客官稍等，這位姑娘，您随我來。”

離顏換上了掌櫃拿的衣服，又被妝娘整理了一番妝容，她看着鏡中嬌美的人，情不自禁地輕撫着自己的臉龐，“這是我嗎？以前從未如此裝扮過，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老板娘笑了笑，将離顏扶了起來，誇贊起來，“姑娘相貌好，只是平日只作簡單裝扮，倒也溫婉秀美，不過今日這番倒是襯的姑娘華美豔麗、容貌無雙了。”

離顏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這會不會太過于豔麗了？”

“不會的不會的，這衣裳就得姑娘穿上才漂亮呢。”老板娘拉着離顏往外走去，“走，我們出去讓那位小郎君看看，這衣服多襯姑娘啊。”

站在店裏看懸挂着的衣衫的沈然聽到動靜轉過身去，就看到離顏款款走來，上身穿着奶油杏鴛衾垂胡袖、團花錦交領和粉橙平套葛越織錦緞，下身是粉玫紅梭針繡纏枝蓮妝花絨緞羅裙，耳上挂着壘絲紅瑪瑙玦，細腰曼妙系着淺藍色流蘇宮縧，腳上穿的是粉色乳煙緞重瓣蓮花錦繡雙色芙蓉鞋。

離顏不好意思地扯着裙子，“會不會有點過于華麗了？”

沈然眼中充滿了驚豔，“很好看，還得再為你挑一套方便騎馬游玩的款式。”

他指着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套月華裙，“試試這套，若是合适就直接穿着，待會将你的衣服清點好包起來。”

看着離顏拿着那套月華裙走進了隔間試衣，沈然走到櫃臺，掏出一錠銀子，“将剛才那位姑娘穿的石榴紅羅裙包起來，還有她剛拿進去的那件月華裙也算在內，再準備一件黑色披風。”

“好的，郎君稍等，我這就告知掌櫃的将這些準備好裝起來。”

換好月華裙的離顏捏了捏自己的荷包，想着剛才那件漂亮的石榴紅羅裙，打算狠狠心付款，正好掌櫃的進來整理那套衣裙。

“掌櫃的，這兩套衣服我都要了。”離顏将荷包遞給掌櫃的。

掌櫃的輕輕推回了離顏的荷包，“和姑娘一起來的那位郎君已經付過錢了，這兩套衣服都是姑娘的了。”

離顏收回荷包，穿着月華裙走了出去。

看着離顏身着月華裙十分合适，沈然滿意地笑了，拿着包好的衣服帶着離顏走了出去。

剛準備上馬，沈然就聽到離顏喊自己。

她開口說道：“多謝将軍好意，只是我自己有錢，将軍不必如此破費。”

沈然将東西放好，轉身面向離顏，虛行一禮，“藥靈谷主神醫妙手，救在下一命，相傳藥靈谷診金昂貴，在下自是相信谷主十分有錢，只是這診金在下還欠着呢，谷主沒要在下付診金，那在下只好借此聊表心意了。”

說完，沈然利落上馬，彎腰摟着離顏放于身前，“再不走就來不及去游玩了，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