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是你

那領頭的士兵站在隊伍前面,正所謂槍打出頭鳥,那首領恰好被這麽一撞,氣得刀都要□□了,使勁推了那醉鬼一把,将那人推到其他士兵身上,嫌棄道:“又是個酒鬼,将此人綁了和剛才送走那人一起關進牢房。”

士兵拿着繩子去捉那人的手,那人也不知道怎麽一動作,幾個士兵都沒有抓住他,反而讓他跑到了首領面前,他一手揪着領頭士兵的衣領,一手将酒瓶往自己嘴邊送,這個動作讓他慢慢擡起了頭。

領頭士兵看到眼前這一幕,脫口而出,“江天暮?你大爺的,放手。”

“咦?誰喊我?”江天暮打了個酒嗝,腦袋往前湊了湊,仔細看着被自己抓着衣領的人,“是郭凡啊,你怎麽也來了啊?來,繼續喝,不醉不歸。”

郭凡從江天暮手中扯回自己的衣領,怒喊道:“要不是你當初贏了我的腰牌,又不小心将腰牌丢進來水裏,我怎麽會被罰到這裏巡夜,你還好意思大半夜拉我喝酒。”

旁邊聽着的沈然內心泛起嘀咕,腰牌?難道是柳柳給的那個腰牌?此人半夜在此出現,是巧合還是特意?

眼看着自己的首領和那酒鬼好像就要就此聊了起來,後面跟着的士兵連忙喊道“首領認識此人,那還要不要抓他回牢房。”

“抓什麽抓,沒聽見我喊江天暮嗎?江天暮你們不認識了,既有身份,你還要抓人?”

那幾個士兵忙道不敢,卻怎麽也沒法将眼前的酒鬼和那個世人眼中端方有禮的翩翩君子江天暮聯系起來。

郭凡看着眼前的人,滿身酒氣、站得東倒西歪的,不屑的“嗤”了一聲,“江天暮,你趕快滾回去,大晚上的別在外邊亂晃悠,可不是誰都像我一樣認得你的,你好自為之吧。”随後轉身對着身後的士兵喊話:“走吧,繼續巡查。”

離顏緊張地聽着外邊的聲響漸漸消失,那些士兵應該是去別的地方巡查了,突然她又聽到腳邊不遠處有個酒壇子滾動的聲音,然後周圍便都沒有了聲響。

片刻後,确認了周圍再也沒有危險後,沈然将離顏拉了出來,兩人趕忙往回走去。

離顏注意到,在離開那條小巷子的時候,沈然側頭看了腳邊那個酒壇子一眼。

夜已深,回到客棧後,離顏和沈然連忙去了各自的房間換衣收拾。

離顏剛收拾完鋪好床,就聽到窗邊傳來“噔噔噔”的敲擊聲,今天一天都神經緊繃,猛然響起的敲擊聲導致她吓了一跳,随後想到了什麽,她連忙跑過去小心地将窗戶打開一條縫,待看到窗外的人是沈然後,她心中放松,脫口而出:“你來了。”

沈然點點頭,一手抓着窗檐穩着自己的身體,見離顏盯着自己久久不再開口,眉頭一挑,下巴朝屋內的方向微擡,只好自己開口提醒道:“收拾好了?我……”

“哦,好了好了,你趕快進來吧。”離顏将窗戶大開,沈然随後翻身跳進了屋內。

沈然熟練地從櫃子中取出了一床被褥放到外間的床鋪,他側頭看向旁邊,發現離顏在桌子旁看着他的動作,似是要等沈然收拾好後再睡,她一手捂着唇打着哈欠,慢慢的,離顏的眼睛漸漸閉住,腦袋一點一點的。

眼看離顏的腦袋即将磕到桌子上,沈然連忙扔下手中的被褥走了過去,在離顏腦袋快要磕上桌子前的一剎那,一手貼着離顏的面龐托住她的腦袋。

貼上離顏面龐的那一刻,沈然就愣了一下,只覺得手中接觸到的皮膚軟軟的嫩嫩的,還不等他将離顏的腦袋輕輕放下,就感到手中被蹭了一下,手腕處也被發絲拂了一下,手心到手腕處瞬間湧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然後從手心處傳到心中,心髒猛地跳動了幾下。

他心下一驚,連忙看過去,還好,沒醒來,應該是睡熟了後無意識的舉動吧。

沈然邁步再向前一步,讓離顏的腦袋靠着自己,一手攬過她的肩膀,一手穿過她的膝蓋,輕柔地将她打橫抱起,慢慢走向裏面的床鋪,剛将離顏放在床榻上,就聽到隔壁房間的窗戶“砰”了一聲,他連忙雙手捂住離顏的耳朵,待周圍安靜後,取過被子将離顏蓋住,然後将被角掖進去。

安置好後,他熄了燈檢查了門鎖,随後從窗戶翻出去進了隔壁自己的房間。

剛翻窗進去,黑暗中一道劍影閃過,沈然連忙側身躲避,随手取過支撐窗戶的木棍和屋內的人打了起來。

那人手上動作不停,嘴上也不停,“呦呦呦,哪裏來的小賊,大半夜的不睡覺從人家姑娘的屋子裏翻窗出來,這是偷什麽東西去了?。”

聽到這話,沈然手下動作漸狠,一下打在那人握劍的手腕,逼得那人手中兵器脫落。

那人連忙後退,一手止住沈然的動作,“停停停,不打了不打了。”

沈然放下木棍,口中喊道:“江天暮。”

“正是區區不才在下我。”江天暮取過火折子點亮桌上的蠟燭,邀請沈然坐下。

沈然涼涼看了他一眼,轉身将窗戶打開一條縫,随後走到桌邊坐下,從他那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旁邊離顏屋子的窗戶。

“說吧,閣下深夜前來,應該不是僅僅試探我的武功吧。”

江天暮收斂了玩笑的臉色,“你是誰?”頓了頓,他擡頭盯着沈然的眼睛,“或者說,你是東陵的誰?”

沈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了他一句,“你姓江,這是你原本的姓還是……?”

聞言,江天暮握拳的手顫了顫,嘴中反複念着這個字,“江,江……”随後低頭閉眼自嘲道:“我也就這個姓是原本的了。”

将前後事情一串聯,沈然心中了然,嘆了一口氣,将扣着的杯子翻過,倒了杯茶水推了過去。“你想要什麽?”

江天暮猛地擡頭,他這話的意思,是默認了東陵的身份,并且願意幫忙了?

事情進展過于順利,他警惕開口:“我要做一件事,需要你東陵的身份,可……你是誰?”

聽出話中的警惕,沈然道明身份,“江天暮,我是沈然。”

“你是沈然?”江天暮激動喊着。

時光荏苒,當年情景還歷歷在目,這些年每個夜晚,每個熬不下去的時刻,自己總會用一句話來安慰自己,來強迫自己重新站起來,“摔倒了不要哭,要勇敢一點。”

此刻,說出這句話的人正坐在自己面前,就那麽平靜地喊着自己的名字,說着:“江天暮,我是沈然。”

他的心中湧現出一股酸澀的感覺,像是暗夜中獨自前行的人終于看到了光亮,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涼茶壓住心中的激動,只是端着茶杯的手顫抖着,洩露了主人此刻并不平靜的心緒。

江天暮語氣帶有一絲顫抖,“你問‘江’這個姓,你知道我是誰?”

沈然點點頭,“在柳柳房間那首曲子,是為了試探特意唱給我聽的吧,那個時候我便懷疑了,剛才巡夜士兵是你故意引開的吧,還有腰牌,或許也是你故意留給柳柳的了。”

江天暮偏頭回避,“意外來西戎,後來又被監視,我也就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想到副将江波提起當年之事難過流淚的神色,看着江天暮不願提及當年意外之事的神色,沈然知他不願将往日傷疤暴露人前,便換了個話題,“你說需要我的身份做一件事,你要做什麽?”

“當年石無鋒将我一家抓來西戎殺害,這個仇也是時候報了。”江天暮恨恨道。

沈然垂目,想到那夜聽到的,青冥關一事,也是時候讨回了。“石無鋒此人必定是要除了的,你有何想法。”

江天暮低聲說道:“石無鋒書房有一個地方極其隐蔽,我想借你印信寫一封信塞進去,然後告發他與東陵有往來,借西戎皇帝之手除了他,你可願意寫這樣一封信?”江天暮并不确定,畢竟萬一那封信暴露出去,便證明沈然和石無鋒有所勾結了。

“好。”沈然起身從包袱中抽出一個信封遞給江天暮,“你可以用這封信,我會派人散布消息,想必明日城中皆知石無鋒叛國了,你那邊也按你原本的計劃行事——告發給西戎皇帝吧。”

江天暮被沈然随手抽出信封的場景吓到了,他迅速拆開信封掃了一眼,“你,你原本就有這個想法了?”

沈然沒有回答,看了一眼天色,“事情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這毫不客氣的趕客,江天暮一噎,瞪了沈然一眼,随後起身去翻窗戶離開。

翻出去的那一瞬間,他聽到身後傳來一句話,“此間事了,你跟我回去吧,他……還在念着你。”

腳下一頓,江天暮沉默片刻,道了聲,“好。”

看着窗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沈然熄了蠟燭,翻窗去了隔壁的房間。

進到離顏的屋子後,他放輕腳步走到床邊看了一眼熟睡的人,呼吸平穩臉色平靜,顯然并沒有受到任何驚擾。

沈然屈膝蹲下,溫柔地看着床上的人,喃喃低語似無聲,“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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