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設計

念及昨夜藥草已經拿到手,離顏想着大約很快就要離開西戎這邊了,需要盡快去一趟蔣府,将蔣老夫人的病做個了結,是以一大早便起床了。

誰知沈然起得更早,離顏打開房門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就看到他已經坐在樓下了。

看到離顏走來的身影,他轉頭吩咐小二要了兩份早餐。

離顏過來的這一路上就發現今天早上食客都特別激動,每一桌都在不停地說話,她剛坐下,早餐便端了上來,吃到一半的時候終于聽全了大家都在說什麽。

她隔壁桌子的食客大着嗓門和同桌之人說着:“聽說了嗎?那兵部主事石無鋒勾結東陵人,透露了軍情,這才導致前段時間我軍大敗,真是個叛徒。”

另一個人應和:“早都聽說了,還說他結黨營私、勾結東陵控制了朝堂,這下事情可大了啊。”

石無鋒勾結東陵!離顏看向沈然,壓低聲音問道:“這是怎麽回事?石無鋒不是下毒害了東陵士兵嗎,為什麽都在說他勾結東陵?”

沈然搖了搖頭,朝着離顏使了個眼色,“故意的。”

離顏聽後恍然大悟,在桌子下悄悄伸出大拇指比了個贊,“厲害。”

看到離顏的誇贊,沈然心中自得,低着頭借着喝粥掩飾了那壓不住上揚的嘴角。

吃過早飯,兩人向往常一樣走去蔣府,一路上聽到的都是在讨論石無鋒勾結東陵的事情。

離顏依舊是由管家迎了進去,和往常一樣去了後院蔣老夫人的住所。

待見到蔣老夫人,她察覺老夫人今日氣色不好,便問道:“蔣老夫人今日看着臉色有些不好,可是身子有哪裏不舒服了?”

老夫人擺擺手,嬷嬷開口解釋道:“昨兒夜裏有人闖宅,鬧騰了半夜呢,大約是驚擾了老夫人休息吧。不過之前大夫您說的藥方,我們老爺已經準備全了藥材,昨天下午已經吃上一副了,看起來效果倒是不錯。”

“那就好,那個藥方按我寫的量吃完整個療程就可以了,之後就不必再吃了。”離顏将藥箱放下,“請老夫人移步內間躺下,我為老夫人把把脈,今日便可以行針疏通老夫人腹部的經脈了。”

幫助嬷嬷扶着老夫人躺下後,離顏将針灸所用的針取出,看着老夫人放在腹部的手,安慰道:“老夫人不必擔心,這只是為了疏通被堵塞的經絡,既然你兩有緣,便是能相伴下去的。”

一番動作後,離顏擦汗收針,寫了一副藥方遞給嬷嬷,“上次的藥方是短期服用的,我現在寫的這個于補身子更溫和,等上次吃完了便吃這個吧,行針後注意調養,以後便不會腹痛了,明日我便不用再來了,有需要的可以去城東的善醫堂找大夫,這幾天我看那邊的大夫水平也很好的。”

嬷嬷妥善收下,掀開簾子準備送離顏出門,“那我送大夫出府。”

離顏看了旁邊的小丫鬟一眼,拒絕了嬷嬷的相送,“嬷嬷留步,便留在屋內看顧老夫人吧,讓這位小姑娘送我便可。”

“好吧,你帶這位大夫出府吧,要好生對待,知道嗎?”嬷嬷吩咐道。

那小丫鬟行禮應道:“是。”

走了一段路程,離顏裝作不經意間提及,“對了,我看老夫人今天面色不好,昨夜是你們伺候的嗎?可是沒有休息好嗎?”

那小丫鬟年齡不大,活潑話多,想到嬷嬷對離顏的态度,便脆生生地開口了,“算是沒有睡好吧,聽說昨晚上府中守衛在外牆那邊碰到了刺客,不過讓他給跑了,鬧了好一陣呢,老爺還連夜進宮了呢,所以老夫人昨夜才沒有休息好吧。”小丫鬟眼珠子轉了轉,随後小聲說道:“其實守衛說是在外牆碰到的,可是那人也沒有進府裏,說不定就不是沖着我們府來的,那石府不也在附近啊,不過老爺加強了守衛,對我們來說倒是更安全了。”

蔣泓連夜進宮了?離顏心不在焉,随口應和道:“是啊,安全就好。”

剛走出府,沈然依舊在不遠處等着,她連忙朝着沈然所在的地方跑去,想着剛才小丫鬟的一番話,眉頭緊皺。

“怎麽了?可是遇到什麽事了,眉頭怎麽皺着?”沈然一手接過離顏的藥箱,一手輕扶着離顏。

“我剛才聽蔣府的小丫鬟說,蔣泓昨夜抓刺客沒抓到,還連夜進宮了,也不知道發生什麽大事了,我們要不要提前做好準備趕快離開啊?”離顏憂心忡忡。

沈然想了想,這抓不到刺客和連夜進宮之間的關聯,“應該沒事,大約是江天暮做的了。”

看着離顏疑惑的神色,沈然想到還沒有告訴她江天暮的身份,便開口解釋:“江天暮是副将江波的兒子,早些年前被西戎抓來,昨夜他前來和我見了一面,此事應該就是他的謀劃了,不必擔心,我們回去收拾,順利的話下午就可以離開了。”

離顏點點頭,源于對沈然的信任,便将此事放下,不再亂想了。

兩人剛回到客棧,客棧掌櫃的就急急忙忙過來了,看了眼旁邊站着的離顏,小聲說道:“公子借一步說話,有重要的事。”

沈然側頭看了眼離顏,對着掌櫃的說:“說吧,都是自己人。”

掌櫃的心想,反正午時的時候大家也會看到結果,現在就直接說了,“早上滿城的人都在說石無鋒叛國的那事已經造成轟動了,西戎皇帝也信是真的了,聽說還是蔣泓進了宮呈上了物證,那物證是石無鋒和東陵将領的一封往來信件,西戎皇帝大怒,早朝時當場就将石無鋒下獄了,這一早上證據收集完成,已經判了午時斬首。”

“這樣的話,那石府衆人呢?”沈然不經意間問着。

掌櫃的回道:“石府?那石無鋒本來就是無情無欲之人,府中根本就沒有親人,那些沒有關系的府中奴仆都遣散了,倒是他身邊親信之人被查出殺害政敵官員,也已經被抓了。”

沈然從腰間抽出一張紙,“嗯,知道了,你找三批信得過的人,按照紙上寫的安排吩咐下去,石無鋒出事,他下令的嚴查城門草藥一事應該也無人接管了,如此,下午我們便出城離開了。”

“是。”掌櫃的接過紙便退了出去。

等掌櫃的離開關上門後,離顏對着沈然發出連環疑問:“所以這都是你們謀劃的?蔣泓連夜進宮就是為了去呈上信件的?那封信是你寫的?不會留的是你的名吧?那你留了這個信東陵那邊會懷疑你嗎?你會不會有危險啊?”

越聽到最後內心越發愉快,沈然挑眉低聲笑道:“這麽多問題,你擔心我啊?”

以往沈然都是端方自持、溫柔持重的,還沒有見過他如今這樣眉頭一挑、笑意盈盈,眼波流轉間端的是潇灑風流的公子模樣。

離顏一噎,一股熱氣浮上面龐,不知如何回答,低頭嗫嚅道:“我只是好奇問問。”

“哦……”

這一聲沈然語氣拉長,離顏臉色越發紅了,羞惱之下站起身準備換個地方坐。

沈然擋住離顏準備離去的動作,輕聲哄道:“好了,不鬧了。”

誰和他鬧了?離顏小聲“哼”了一聲。

見狀,沈然收斂了方才的神色,只是細看下嘴角還是一直勾着。

“是這樣的,昨夜你睡着後江天暮來了一趟,那封信是我給他的,我猜蔣府說的昨夜那個刺客就是江天暮,然後他使計讓那封信到了蔣泓手中,由蔣泓遞呈上去,這樣也是名正言順了。”

“至于那封信,是我寫的,不過我留的是薛賢的名字和印鑒,東陵校尉和兵部主事相勾結,而且他倆也是真的有往來,倒是也不算污蔑了他。”頓了頓,沈然說道:“顏兒,草藥到手,石無鋒也不能再掀起風浪了,所以下午我們便可以離開了,一會店家會送午飯上來,你吃完飯收拾一下,我需要出去交待一番事情。”

聽到這封信不會将沈然拖下水,離顏的心便定了下來。看到沈然走出去的背影,她突然想到了什麽,喊住了沈然,“等等,你……你是不是要去看石無鋒砍頭?”

沈然轉身回了個“是”,沒有再多說什麽。

離顏起身從沈然身邊走過,留下一句,“我們先去吃飯吧,吃完飯一起去。”

還不等沈然說出“砍頭過于血腥”的話,離顏已經走遠了,沈然靜靜看着離顏片刻,連忙追上去,“好,一起去。”

午時二刻,午門。

大抵百姓愛國之心深重,所以對叛國者都很唾棄,今日的午門外格外熱鬧。

石無鋒雙手向後被綁着,神色萎靡,今日負責斬首的官員大抵和他有過節,專門讓人拉着他從熱鬧的街市上走過,沿街百姓們拿着爛葉子不停砸向石無鋒,靠着守衛攔住了衆人才得以按時到達斬首臺上。

離顏和沈然站在臺下看着這一切,她想起之前在東陵軍營的營帳內,有一次夜晚無意間聽到,沈然的父親便是在青冥關被西戎奸細出賣了,上午沈然說薛賢和石無鋒勾結,既然西戎奸細是薛賢,石無鋒又和薛賢勾結,想必石無鋒也是害死沈老将軍的兇手了,所以,沈然他……才要來親眼看着石無鋒斬首吧。

她偏頭看着沈然的神色肅然,猜想他心中定不好受,便伸手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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