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表白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離顏明白自己沒有立場指責他的觀念和想法，也沒有辦法将他所經歷的事情和苦痛抹去，但還是想盡力緩解他內心的煩悶。

她也學着江天暮的樣子斜靠在樹上，看着暗夜裏的月色，緩緩開口，“每個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權利，每個人都有愛人和被愛的權利，這些權利不會因為身份和地位而改變，即便是将軍、是士兵、哪怕是死士、是朝不保夕的犯人，這芸芸衆生，他們都有愛與被愛的權利，或許有人接受不了這樣的愛人，但也會有人願意為了這樣的人而付出感情，真的喜歡一個人，是不會在意這些的，這本沒有對錯，愛了便是愛了。”

“不過，對于孩子來說，他們确實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和父母，畢竟誰不想要一個父母安康、生活順遂的人生呢。”說到此處，離顏話中帶了些無奈和惋惜。

“但是啊，像那些努力生活、循規蹈矩的人，錯的不是他們不該成家，錯的不是他們本該有的權利，錯的是那些為了一己私欲将刀劍對準老弱婦孺之人，錯的是那些禍及對方家人的殘暴之人。”

離顏她仿佛想到了什麽，站直了身體，句句堅定的說着，“而且，你剛才所問的是将軍啊，他和他麾下的士兵，他們保家衛國、守疆衛土，該是令人敬仰的，他們的愛，深厚且濃重，他們的權利更應該被保護。”

在離顏和江天暮開始說話的時候沈然就來了，他站在樹後一直看着離顏，在離顏說着這番話的時候，月光透過樹木灑在了離顏身上，那一刻，他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心髒“砰，砰，砰”的跳動，腦中一直響着離顏所說的“愛了就是愛了”。

這番話說完後，江天暮緩緩站直了身體，對着離顏拱手行了一禮，“姑娘見解獨到，江某受教了。”

離顏屈膝回禮，“江公子亦是看的明白的，只是一時走不出來罷了，不然也不會如此掙紮煩悶了。”

“哈哈哈，姑娘直言快語，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江天暮上前一步正要說些什麽，就聽到離顏身後的樹叢中傳來一陣聲響。

原來是眼看着江天暮和離顏像是要聊起來的樣子，沈然“咳”了一聲，從樹後走了出來。

他看着江天暮冷淡開口，“兩位可是說完了？”随後看向離顏，語氣溫柔的詢問，“顏兒，夜色正溫柔，要不我們走一走？”

今天這是什麽日子，怎麽都挑這大晚上的談話，離顏心中不解。

江天暮看着面前的沈然展現的兩幅面孔，抻了抻衣袖，仿佛在抖掉什麽，“沈将軍，這荒郊野外的，不去看管藥草以防不測，反倒來這林子裏……是來賞月的？”

沈然端的一副有禮的樣子，“這便不勞煩江大公子操心了，若無事的話，江公子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是是是，這天色已晚，那江某人就回去了。”江天暮看了一眼離顏，告辭離去，經過沈然身邊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了眼安營紮寨的地方一切安好，沈然伸手做邀請狀，“方才我尋得一個地方，想着你會喜歡，左右現下無事，回去也無聊的，不如一起去瞧瞧。”

離顏想着反正回去也是待在帳篷裏，無事可做，不如去看看是什麽樣的地方，便答應了下來，“好啊。”

她跟着沈然走了一段路，發現是去林子裏更深的地方，正要說“會不會走得太遠了些”的時候，就聽到沈然說了一聲“到了”。

她看到沈然從腰間不知取出什麽東西，朝四個方位扔了過去，那東西一碰到樹幹就散裂開來，接觸到空氣後閃爍着柔和的光亮，仿佛螢火蟲一般飛舞，又似星辰流光璀璨，在兩人四周漂浮着。

“好美啊！”離顏伸手接住一點光亮，又輕輕将它吹入空氣中。

沈然上前一步站在離顏對面，他定定看着離顏，眼中缱绻，月色攜帶着光亮映入他的眼眸，仿佛嵌入了星辰一般，離顏一時看迷了眼。

突然她聽到沈然開口，“我心悅于你。”

聽到這話，離顏感覺心髒停了一瞬，當心髒再次開始跳動的時候，便如狂風拍打浪濤，撲通撲通狂跳個不停。

她心下慌亂，不知如何應對，又免不了多想，是因為剛才那番話嗎，他聽到了剛才的話所以覺得……

離顏下意識的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不該是這樣的，剛才那番話……，不是……”她語無倫次，又覺得這些話不是自己想說的。

“确實不是起始于剛才那番話，許久之前我便對你存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我一直都傾慕于你，盼着能時時刻刻見到你，盼着你心如我心，我心悅于你，不是因為別的什麽，只是因為，你是你。”沈然向前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緊盯着她，語氣帶着點小心翼翼的求證，但說出的話卻略微帶着篤定，“那你呢，你的心跳在告訴我，你并不是沒有感覺的，對嗎？”

他看出來了！離顏按住自己那不規律的心跳，心下驚訝。

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然，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堅定等着她的回答，似是她不說出答案就不罷休的樣子，離顏面孔上染上了紅暈，腦袋低了下去，似是默認了。

“我确實有察覺到心跳的悸動，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只是正常男女接觸所生出的害羞所致……”

“正常男女接觸的害羞！！！”沈然心中氣極發而感到好笑，又對離顏搞不清自己的心意略微有些小埋怨，“那你也會和別人這樣接觸嗎，他會帶你騎馬，會擁你入懷，會護你于身後，會陪你入眠……，而你，又會拉扯他的袖子說聲‘害怕’嗎？”

想了想如果是和別人做這樣事，離顏心中滿是抗拒，“我做不到。”

可她心中仍有顧慮，“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決心去付出全身心愛一個人，畢竟，人生如逆旅，沒有人能永遠停留，身邊之人來來往往，悠悠歲月，誰能保證在未來幾十載時光的磋磨下，初心不改呢，我害怕……害怕柔情蜜意轉頭成空，更害怕自己會變成歇斯底裏的怨怼之人，如果故事的最終是如此不堪，那我便會一開始就不去開始。”

沈然心中一酸，這麽多年她一個人，該是委屈的吧，自師父離去後，一個人守着藥靈谷，沒有人能扶持倚靠，沒有人能在她軟弱時擁她入懷輕聲安慰，以往的歲月裏，月下只留孤影。不過沒關系，自己來了，不會再放她一個人了，哪怕她千般擔憂萬般思慮，哪怕她只是稍微有那麽一點好感，自己也絕不放手。

佳人近在咫尺，他想伸手抱抱離顏，但想到離顏還沒有答應自己，況且此時她的心神又不寧，萬一貿然擁抱吓到了她，反而唐突了佳人。

“不會的，我沈然認定一個人，那必定是一輩子的事，我會和我傾慕之人琴瑟和鳴、永結于好、恩愛不疑，管他十年百年，我定始終如初，永遠只欽慕一人一心。”他再接再厲，繼續動搖着離顏的心，“而且啊，你看，在我說了欽慕你之後，你都想到我們未來之事了，說明你并沒有拒絕我對你的示好，而是擔心未來那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難道……，這還不是對我有好感才會這樣想的？”

離顏：……

是這樣的嗎？她仔細一想，好像沈然說的邏輯是對的。不過，這人，怎麽總是把傾慕、心悅、喜歡這些詞挂在嘴邊，還什麽琴瑟和鳴、恩愛不疑的，聽得人面紅耳赤的。

“你……，那……，要不……”

沈然将頭略微一偏，眉頭微挑，重複着離顏所說的最後兩個字，眼中滿是期待，“要不……？”

雖然面上沒有催促，但他心中卻不住想着，她是不是答應了？難道是：要不我們試一試？要不我們在一起？要不我們……

只聽離顏薄唇輕啓，“要不……我試試，試試我的心是否願意賭上未來的悠悠歲月，也試試……你的心。”最後一個字落下，她害羞了，将頭低了下去。

沈然心中升起了煙花綻放的璀璨澎湃，連忙一把攬腰抱住了離顏，在原地轉了幾圈。

離顏突然被懸空抱了起來，連忙伸出玉臂勾住了沈然的脖頸以防掉下去，她将腦袋埋在沈然的懷中，只聽到頭頂傳來低沉的笑聲，震得她的心也開始亂跳。

片刻後離顏示意沈然将她放下來，站穩後她拉着沈然的袖子，不好意思的開口，“我們只是先試試，還沒有真正決定相守一生，萬一之後覺得對方不合适的話，所以還有一件事，我們需要先約法三章，要是你……想做親密的事情，要提前征得對方的同意，最重要的一點，沒有最後确定，就一點不能做那種事，可以嗎？”

“不會有不合适的時候，我認定你了。”沈然彎腰湊到離顏面前，語氣調侃，眉間一派風流，“為何只說我想做？顏兒就不想嗎？不過，你倒是想得遠，我都還未想做那種事呢，顏兒~”

那一聲“顏兒”喊的人心癢癢的，離顏羞的無措，“你……你，我……”

看着離顏羞惱的樣子，沈然又輕笑了幾聲，随後端正自己的态度，“你放心，我尊重你的選擇，你若不想，我絕不會勉強于你的。”說完他伸出食指勾了勾離顏的食指，搖了搖，“那顏兒，我現在想牽你的手，想……抱抱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