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雛鷹展翅(上)
呼嘯寒風,大冬天的,隆王府裏卻是熱熱鬧鬧一片暖意。
長長的桌子上一個錦繡團子正睜着烏泱泱的大眼睛四處好奇張望,桌旁邊圍了一圈的侍女、嬷嬷,個個拿手擋護着生怕小團子掉下來。再旁邊一點靜立着兩位腰系黃帶着華貴吉服的年輕男子,還有端莊秀麗的幾位貴婦人,其中一位貴婦身邊還站着一名十來歲的錦衣少年——均是屏了氣息不錯眼珠地盯着桌上的團子。
這是隆王府的小公子,乳名天申,學名永晝的“抓周禮”。只見那小團子在一堆好東西裏緩緩蠕動,左顧右盼,各樣都摸了一遍,直叫一邊的大人們心提起又放下。最後,團子抓住了一個滿面笑容、憨态可掬的白胡子老頭不倒翁,咯咯大笑起來。
一衆人等都僵住了。承禛的臉上疑似出現了哭笑不得的神情,承祥忙笑着勸道,“四哥,天申将來必是個心胸廣闊萬事不愁的大氣人。一輩子平安喜樂,這是多少人求不得的福氣啊!”
隆王妃和十三皇子妃立即反應過來,忙順着承祥的臺階堆了笑臉一車一車的吉祥話往外倒,這才算把場面圓過去了。畢竟是十年才又得一子,而且天申也的确是生的确是生的可愛喜人,又自來是活潑愛粘人的,承禛走上去摸了摸兒子兀自傻笑的小臉,倒也把對他“胸無大志”的不滿抛到了九霄雲外。
王妃觑着他沒有不高興的意思,這才拉了一旁瑟縮得像犯了大過似的側妃耿氏,笑盈盈地道,“耿妹妹可真是好福氣呢,天申這孩子必是個千伶百俐讨人喜歡的主兒。想想我們永晖當年抓周,抓了個尺子,這長大了果真就是一板一眼跟木頭似的,一點都不可愛。”
承禛掃了一眼規規矩矩的長子,不以為然地看着烏氏道,“皇家子弟自然該是嚴正些才妥當嘛。”承祥看到耿氏臉更白了,趕緊為自己四哥轉圜道,“一靜一動,一方一圓,這才顯得四哥福澤深厚呢。”王妃掩唇一笑,拍着弟妹馬氏的手道,“啧啧,看十三叔這嘴甜的。不知什麽時候自己也能有這個福分呢。”馬氏羞紅了臉,絞着袖口垂首不語。
承禛好笑地瞅瞅被打趣的微窘的兄弟,終是不忍,出聲為他打圓場,“說起抓周,再沒有比十三弟抓得更奇的了。”“這事兒您還得拿出來說多長時間啊。”承祥忍不住噴的一笑。倒是馬氏來得晚,并不清楚這些陳年舊事,好奇問道,“爺抓了什麽呀?”
然後一屋子齊刷刷望向承禛。馬氏愣了一愣,難以置信地向承祥看去,“不會是……四哥吧?”王妃笑道,“不然你看他哥倆怎麽膏藥似的撕擄都撕擄不開呢,這緣分可不是天定的嘛。”
承祥握着承禛的手,兩人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相視而笑。
到了傍晚,承祥吩咐下人們好生護送夫人回宮,便毫不客氣地和他四哥說要留宿。承禛皺眉道,“你是成了家的人了,還是回宮去住為好,再老像小時候一樣恐怕父皇不悅。”承祥搖搖頭道。“我和父皇請過旨了。有事同四哥說,去書房吧。”
承禛與他心意深通,知曉定是利害相幹的要緊事,依慣例囑咐了王妃不可叫閑人打攪,便帶兄弟去了書房。“究竟什麽事,這麽緊張?”“四哥門下年工堯不是要就任川撫了麽?父皇不知聽了何人挑撥,心意有些動搖,認為工堯太年輕了些,出身也不高貴,西陲不日用兵,恐他不足以坐鎮沖要。”承禛眉心一跳,“果然是有些麻煩。也難怪,我在部裏辦差忙得毫無空閑餘力,難保有人不趁了這個契機。”
承祥伸手比了個“八”字,帶了些憤然道,“他趕忙就要塞人,推薦了他的人。當時太子在側,立時當殿與他争辯起來,父皇十分惱火。”承禛眉頭皺的更深,“太子兄好糊塗,即便是形勢不利這時候也不能着了痕跡啊。工堯原本是不靠任何人,父皇聖心獨裁一心要栽培提拔的,太子這麽一吵,反顯得工堯與太子有沾染似的,大失純臣立場!”
承祥瞧了瞧他的臉色,咬咬牙繼續道,“這是昨天的事,我沒來得及同四哥商量。昨晚給父皇侍膳之時父皇心緒極差,便……便問了我的意思。我是個中人,沒太多顧忌,就幹脆回明了父皇,既然怕年工堯震懾不住王公将軍,不如派皇子坐纛,反正早年也有過例……”
眼看承禛臉色越來越差,承祥心虛地住了嘴。承禛盯着兄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那個坐纛的皇子,不會是你吧?”
承祥咬了下唇不語。承禛也不再多問,将腕上念珠褪下撂在桌上,冷冷道,“自己去請家法。”承祥渾身一震,擡起頭,一張臉不知是氣是急是惱是羞,漲得緋紅一片,“四哥,你講講道理好不好?只不過坐纛又不用上戰場拼殺,我去西陲與你在部裏辦差又有何不同?為什麽你做得我做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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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禛面沉如水,“你去不去?”“我沒錯!為什麽要受罰!”承祥臉上的紅色都蔓到了脖子裏。承禛點點頭,站起身一指門外,“好,反正你也成了人了,是非好歹有自己的主張,做哥哥的管不了你,這就去吧。只是以後你再做什麽都與我不相幹了。”
承祥在原地與他僵持片刻,終是狠狠一跺腳扭頭進了書房內室。打開櫃子,本欲賭氣去拿那根藤條,想了想最終還是拿了根适中的竹板子。承禛已随他進了內室,從他手中接過板子指了指床。承祥今日心頭憋火,連害羞都顧不上幹脆利落地褪了下衣咬着牙伏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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