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這群愚蠢的人類，居然讓……

首都星, 星督局。

辦公室裏進進出出，人聲嘈雜，文員趙傑戴着耳機, 冷不丁被同事拍了下肩膀，頗有些不耐煩地回頭。

“副局叫你！”同事朝他擠眉弄眼，趙傑頓時收回所有的不耐，歡歡喜喜地邁着大步拐去樓上辦公室。

星督局內人際關系複雜，“派系”間內鬥不斷, 想要往上爬，光是勤勤懇懇工作是不行的，還得站對隊伍, 并且立下功勞。

最近，副局長好事不斷，春風得意，穩站他這一派的趙傑最近頗受副局長看重, 也得了不少好處。

今天被副局單獨叫來，想必是又有好差事。

“小趙啊，有個事, ”副局一臉褶子, 嚴肅地糾結在一起, 将那點欣喜和奸猾藏得深深，直截了當道：“鐘豫快不行了。”

誰？

長年在首都的趙傑一時沒反應過來, 愣了三秒才想起來，茫然問：“那個第一少将？”

副局點頭，伸出手，趙傑顧不上驚駭，連忙上前給大佬倒茶, 一邊倒一邊思索其中的關竅。

聯盟少将鐘豫，是個寫在課本上的大人物。

曾經的第一改造人，現在的危燕區管理員，對于相關的人來說，他的死活的确是件大事。

但這和遙遠的首都有什麽關系？

說白了，鐘豫再厲害也不是政壇裏的人，背後更沒有大家族和錯綜複雜的人脈關系。現在改造手術日漸成熟，他死了還有許多現役或退役的軍官去接他管理員的班，某種意義上又算不上一件大事了。

那局長把他叫來，究竟是想說什麽呢？

眼看着趙傑臉上神色變幻，卻始終沒有明悟，副局長略帶失望地搖了搖頭，深感這個趙傑雖然很會做人，但某些方面不夠敏感，便提示他道：“半年前，科學院的召喚陣實驗可是成功了……”

“啊！”趙傑立刻想起來：“您是說，那個怪物！對，對對，說是丢給鐘少将養了！那現在……”

當初把那個深淵惡魔扔給鐘豫，決策者們內裏也是有許多考量的。

一件武器，有了智慧，就不能當做物品一樣鎖起來，鎖出仇來就麻煩了。但不鎖吧，誰知道它鋒利的刃會不會割傷自己的手心？只能遠遠打發了它，放在危燕區那種偏遠小破區觀察。

這個選擇顯然是最優的，鐘豫的戰力幾乎是全聯盟最強，真有個萬一也能抵擋一二，而他時日無多在聯盟內部也不是秘密，萬一壯烈了也不至于造成太大損失。

決策層的算盤打得啪啪響，事實證明這确實是一步不錯的棋。

起碼從這半年的情況來看，這件大殺器不僅沒有爆炸，還挺安分的，聽說和人類的關系處得也不錯。

但問題還是出現了——鐘豫這個好用的人這就要把自己熬死了，那大殺器怎麽辦呢？

“陳老那邊和鐘少将已經溝通過，說是少将同意了，讓上面再派個預備監護人去。”副局長喝了口茶，意味深長地看了趙傑一眼。

趙傑被看得心髒砰砰直跳，吞了口口水，內心糾結不已。這是讓他去做那怪物的監護人？這種事怎麽會輪得到自己一個小小組長？

雖然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那可是怪物，萬一一口被吞了……

“想什麽呢？”副局長挑了挑眉：“你難不成覺得鐘少将會挑你？他認得你是誰嗎？”

趙傑老臉一紅，讪讪道：“那……”

“是葉文聿。”副局長說着，再次深深看了看趙傑。

趙傑心念電轉，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葉文聿！是陳老的人！

這件事說來不難理解，鐘豫曾是陳老将軍的直屬下屬，十分尊敬老人家，現在要處理身後事，肯定是要讓陳老幫忙的。

而葉文聿雖然是自己在星督局的同事，但同時也是陳老一派的人，葉文聿平時行事低調，畏首畏尾，還能和自己平起平坐，完全是因為有陳老撐腰。

聯盟軍政兩界聯系緊密，陳老雖仍是軍部的人，一腳卻早已紮根在政壇，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星督局副局長的死對頭。

現在陳老派了個人去，副局得到消息，也想往裏插個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操作。

而自己和葉文聿一向不對付得很，但職位相當，想必選擇自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趙傑轉眼間想明白了一切，再看副局時，眼中迷茫已經散去不少。

但他還是有些奇怪，便老老實實地問：“那為什麽是葉文聿呢？那家夥一副上不得臺面的模樣……”

……這麽說都是擡舉他了，那家夥竟然能在星督局留到現在，趙傑覺得是世界十大未解之謎。

瘦得跟竹竿兒似的，整天低着個腦袋，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像一團彈不爛的棉花，趙傑想起來就要翻白眼。

這樣的人去做怪物的監護人！？難不成就為的他脾氣好？

“呵呵，”副局長終于笑了一下，但因為常年面色嚴肅，這笑容多少有點皮笑肉不笑的驚悚感。他道：“我特意打聽過，巧了，這葉文聿，以前是鐘豫軍校同學。”

說罷，副局長停了停，慢悠悠補充道：“是關系很不錯的那種，還為他受過傷。”

趙傑登時愣了愣。

“不僅如此，他的性格也是陳老考慮的因素之一。聽說那怪物性格頗通人性，且吃軟不吃硬，鐘豫特地向陳老打招呼，讓挑個會哄人會做飯的過去，戰鬥力強不強倒無關緊要，反正，再強也是打不過的。”

副局話音一落，趙傑臉色唰地就白了。

“這……”

“你也別太擔心，”副局吓過他，又恢複高深莫測的模樣：“要我說，這件事并沒有看起來那樣危險。”

“怎麽說？”趙傑虛心道。

副局喝了口茶：“首先，那要是個随随便便就吃人的怪物，危燕區早就炸了。到現在，小破區還安安穩穩的，就能說明一定的問題。”

“其次，這家夥‘很通人性’。”副局長瞥了趙傑一眼，慢悠悠道：“鐘豫是這麽說的。”

趙傑恍然，一臉欣喜地看着副局。

副局滿意點頭，知道他明白了自己意思，便道：“從古到今，‘人性’是最好掌控的東西。我們或許會害怕一個怪物，但絕不會怕一個像人的怪物。我派你去，就是看在你這方面十分靈通的份兒上——從陳老手裏把那個怪物的好感搶過來，這就是你的任務。”

趙傑聽得熱血沸騰，鬥志昂揚，恨不得立刻就開着星艦飛到危燕區，懷抱小怪物，腳踩葉文聿，走上人生巅峰。

“這一趟，你花多少代價都由我報銷，不需要吝啬。”副局最後拍板，豪氣道：“畢竟，那可是千金難換的終極武器。”

“我一定努力！”趙傑興奮地站起來。

——

趙傑是土生土長的首都星人，在他的認知裏，危燕區就是塊不毛之地。

他有個家住危燕的遠方堂弟，小時候第一次來他們家做客時，竟然沒玩過一款當時爆流行的終端游戲，這給了趙傑莫大的震撼。

發現這一點時，堂弟哇哇大哭的哀嚎，趙傑到現在都記憶尤新。于是來到危燕區之前，他做了一萬次心理準備。

然而現實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天哪，”趙傑看着星港內的一家店鋪，發出心靈被震撼的聲音：“裝13熊！？”

走在一旁的葉文聿弱弱道：“嗯……？不是裝B熊嗎……哦，這家是十三呢，哈哈，真有趣。哈哈哈哈，好好笑哦。”

趙傑：“…………”

葉文聿身穿深灰色大衣，留長發。

他發質細軟，發色也比純黑略淺，又被淺灰色的圍巾裹在頸項裏，整個人看起來像一根快要被風吹折的枯柴禾。

這根柴禾笑也笑得有氣無力，仿佛用點勁兒就要把自己給笑斷了似的，卻還氣息綿長地沒個完，仿佛那個山寨裝逼熊承包了他上半輩子全部的笑點。

“好了趙哥，”快走到出站口時，葉文聿竟還十分好心地安慰起趙傑來：“一會兒別跟鐘少将這邊的人說這個哦，也別笑哦，不太禮貌呢。”

趙傑：“………………”

趙傑心中怒吼：你還知道不禮貌啊！？

在趙傑心中，葉文聿就是個奇葩。

看起來不争不搶的，還是個老好人，剛進單位時因為性格太軟，被各方同事不動聲色的欺負，經常做自己不需要做的工作，加班到深夜。

趙傑與他同期進入星督局，心裏頗為瞧不上他，總覺得情商不高，就是一輩子幹文員的命。

但能力不行架不住後臺好，當衆人知道他其實是陳老的人以後，已經晚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習慣以後，突然想排擠他也無從下手。

趙傑初聽這消息，仿若遭了晴天霹靂，以為這個他一直看不上眼的手下敗将即将崛起了。

誰知葉文聿真是個扶不上牆的阿鬥，行事作風還和以前一模一樣，也沒見突然強硬起來。可趙傑不知怎麽，心裏總是不得勁，覺得葉文聿這種奇葩，肚子裏絕對沒那麽簡單。

危燕區管理辦的人在出站口迎接他們，趙傑一面堆出滿臉笑容上前寒暄，一面在心裏打定主意——這次一定不能讓葉文聿摘走好處！

那個叫邱秋的怪物的心，他要定了！

包括危燕區管理辦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好感!

“老哥！”趙傑抓住面前一臉茫然的記錄員的手，滿面春風，眼神真誠：“我千盼萬想，總算是到了貴寶地啊！危燕區，這是現在首都人心中的世外桃源，人間天堂啊！”

來接人的是阿虎，正領路，聞言忍不住回頭：“……啊？”

趙傑贊美道：“我剛剛在星港裏發現了一家賣毛絨玩具熊的店，乍一看，品牌和首都星的相似卻又不同。我細細一想，突然悟了——無論品牌如何，他們不都是熊麽？不為物質所迷，看透本質內在，這就是危燕區人民樸實又有禪意的價值觀啊！”

阿虎撓撓頭：“啊？哦，你說那個裝十三熊是吧……上次有人舉報了，咱隊長正說要查它呢。山寨不好不好。”

趙傑：“……”

趙傑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如常。

眼角餘光看到走在身側的葉文聿已經把臉埋在了圍巾裏，是在偷笑吧？是吧是吧！？

危燕區星港周圍建築都不高，乍一眼看過去，別有一股大開大合的意味。

趙傑一面不斷地發出“景色真美”的聲音，一面在心裏尋找新的誇點，便跟着阿虎來到了空軌停靠站旁。

趙傑眼睛一亮，立刻道：“噢！多麽寬敞而流暢的空軌！危燕區的區域規劃做得實在太好了，這輛公交看起來也很新……走到現在都沒有要排隊，上了路也一定不會堵車！”

阿虎愣了愣，三秒後勃然大怒：“這是我自己的車！上個月才貸款買的！！！”

……

阿虎委屈得不行，一路上都沒說話，把人送到管理辦就請假找人約會去了。

趙傑自知這個開局不太妙，只能安慰自己，接待員只是個小角色，他需要重點關注的對象還沒出場。

只要把鐘豫少将、以及重中之重的邱秋伺候好了，他還有翻盤的機會。

幸而危燕區的管理辦和大樓蓋得不錯，燈塔也和所有的燈塔別無二致，趙傑與管理辦其他人打招呼時，衆人都顯得比較友好。

管理辦忙碌得很，衆人進進出出神色匆忙，并不見幾個閑人。

負責接待的記錄員給他們倒了茶之後也自己忙去了，歉意地表示改天再安排他們參觀危燕區，今天時候不早，先在這兒坐會兒，晚上鐘豫會請他們吃飯。

趙傑忙說沒關系，等人走了，和葉文聿對視兩眼。

“啧，還挺像那麽回事兒。”趙傑環顧四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樣。

“嗯……”葉文聿随口應了聲，點開終端裏的益智游戲連連看。

趙傑嫌惡道：“你不好奇嗎？他們在忙什麽？”

“關我們什麽事……”葉文聿一臉呆然：“不是讓等吃飯麽。”

趙傑無言以對，放棄了和這跟柴禾探讨現狀的想法，自顧自觀察起來。看了會兒也沒看出名堂，手裏的茶倒是很快喝完了，卻遲遲不見有人來添水。

身邊的葉文聿連連看得十分投入，趙傑找了一圈也沒看見飲水處，便随意的在辦公室轉了轉，挑了名金色頭發的文員，拍他肩膀道：“小哥，麻煩倒點水。”

正在輸入一份文件的金發小哥緩緩回頭，臉色十分恐怖，看得趙傑大皺眉頭。

這什麽态度？

管理辦雖然不是服務業，但自己也算是首都下來視察的“欽差”吧，怎麽一個個的這麽沒有眼力見兒呢？

“哎！”趙傑不滿道：“幫客人倒杯水，這不算為難你吧？工作認真是好事，也應該勞逸結合，不如起來走走，當做放松放松身體了。就算為了危燕區的和平安定，也要保重好自己啊……”

随着金色小哥的臉愈發黑如鍋底，趙傑忽然覺得這位西方面孔有那麽一點點……一點……好吧是相當程度的眼熟。

一分鐘後，他終于想起來，大驚失色：“克、克萊夫先生！怎麽是你！”

——

傍晚，白樓。

文勁捶桌：“小趙真是太逗了哈哈哈哈！你們知道他後來說了啥嗎？他說，克萊夫先生，為了危燕區人民的幸福，您真努力……”

飯桌旁圍了近十人，被文勁的表演弄得笑成一朵盛開的花，紛紛朝趙傑豎起大拇指，誇贊他是吾輩楷模。

趙傑臉上肌肉都笑僵了，臉上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兒”，心說你們當着我的面兒這樣的吐槽真的好嗎？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所謂的“請客吃飯”會安排在一個大區管理員的家裏。

為什麽堂堂大區管理員、前聯盟少将、改造戰士第一人竟然親自下廚。

為什麽他的下屬們竟然肆無忌憚地坐着等吃，還笑得形象全無。

為什麽那個怪物那麽自然地和他們坐在一起。

趙傑汗都要下來了，因為所有人都在笑，邱秋卻沒笑，他直勾勾側頭對着廚房，仿佛要把短短的距離用視線給看沒，一直看到鍋裏。

毫不誇張的說，趙傑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兇光。

仿佛要一口把整個廚房吞了的那種毫無人性的兇光。

這就是傳說級的怪物、深淵惡魔、終極武器的實力嗎？

我真的能幹好副局長交代的事情嗎？

趙傑心中翻江倒海，可時間卻在悄然溜走，随着廚房那兒傳出誘人香氣，邱秋忽然站起來，啪嗒啪嗒地往廚房跑去。

片刻後，又啪嗒啪嗒地端着盤子出來，大家這才紛紛站起來幫忙。

趙傑愣了愣，忽然大驚失色。

這群愚蠢的人類，竟然讓終極武器深淵惡魔端盤子！！！

他剛要起身呵斥，忽然隊長從廚房裏出來的鐘少将的眼神，又像兜頭被澆了一盆冷水，冷靜了。

鐘豫其人，不愧是前聯盟少将，渾身的氣勢并不因為他在做什麽而有所改變。

那是戰場上殺伐、生死間游走的人才有的動作和眼神，似乎漫不經心，卻又帶着令人心驚的集中力。

仿佛是一只閉着眼睛的雄獅，人類本能地害怕他睜開眼睛的那一瞬。

難道是這個原因，那個少年模樣的小怪物才這麽乖巧溫順嗎？但仔細看，他面無表情的姿态，和那深不可測的實力，又糅雜出一種奇妙的神秘感。

趙傑邊吃邊想，腦子裏一團漿糊，一片歡聲笑語中都不知道吃了什麽。

當他夾了一塊冬菇進嘴裏的時候，突然一個激靈。

只見深淵惡魔挨挨蹭蹭地貼着鐘少将晃了晃，指着盤子裏最後一個炸四喜丸子，問他：“你吃嗎？”

鐘豫仿佛很不耐煩，把他腦袋推得一歪。

深淵惡魔卻好像很高興似的，也不惱，去夾丸子了。

卧槽。

趙傑像被雷劈得裂開。

他心中吶喊——這和我想得不一樣！

這鐘豫竟然敢這樣對待偉大的深淵惡魔！！！那可是終極武器！他竟然推他！他竟然露出嫌煩的表情！他不要命了嗎！？

“趙哥？”他右邊的葉文聿碰了碰他：“趙哥，你豆腐掉了哦。”

趙傑恍然回神，看着葉文聿。

葉文聿迷茫地回看他：“？”

三秒後，趙傑心中騰起熊熊烈火般燃燒起來的野心——機會！

這就是傳說中的機會啊！

鐘豫行為敷衍乍看很奇怪，實則可以理解，畢竟他本來也沒幾天好活了不是嗎？

那他們這些後來者，指縫裏漏出一點點，不都是這小怪物沒見過沒聽過的好東西？對它好一點點，不都是他沒見過的周到舒心？

一舒心，還愁當不成監護人，控制不了他！？

被琢磨了半天的邱秋對趙傑的心思毫無所覺，正用心吃飯。

最近管理辦特別忙，鐘豫好多天都沒回家，不是守在夢鯉鄉就是呆在辦公室。邱秋一度以為他上次強行親了鐘豫一下，被他嫌棄了。

還好這頓飯做得十分豐盛，不像是嫌棄他的樣子，邱秋便迅速把煩惱抛到一邊。

“明天你回來嗎？”邱秋兩手捧碗，把一小碗魚丸三鮮湯喝掉，偏頭問。

鐘豫向後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瞥他一眼：“估計不行。”

邱秋一愣，煩惱又像回旋镖般嗖地飛了回來。

“小邱秋，最近是真的很忙——”文勁聽見，連忙打圓場：“年底了嘛，本來事情就多，上次的阻斷劑和投毒事件還要繼續查，你家鐘豫哥哥一年也忙不了幾天，這不，終于有他發光發熱的機會了……”

“對對對，”阿虎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一想到隊長竟努力上班，還是開心道：“他特別想為人民服務！”

邱秋心中狐疑，嘴上還是乖乖哦了一聲。

身邊鐘豫忽然摸上他腦袋，揉揉他軟軟的頭發，開口道：“你的小破飯館沒飯吃嗎？”

邱秋不高興地挪走腦袋：“那是客人吃飯的地方，我也不能讓高明一直給我做啊……不是小破飯館，馬上就不破了。”

“那……我來做？”桌對面忽然傳出一道聲音。

邱秋有些奇怪地看過去，見是今晚的客人之一，名叫葉文聿的那人開的口。饒是他一心想着吃，也感覺有些意外。

“啊，”見衆人都看自己，葉文聿撩了撩遮住左眼的頭發，哈哈笑了兩聲：“豫哥叫我來的時候就提了一嘴，我這人平時就愛在家搗鼓些吃的，倒也不怕麻煩。”

“嗯，你就住這兒吧。”鐘豫說。

豫哥？住這兒？一桌人全體傻眼，跟見了鬼似的看鐘豫。

鐘豫啧了聲，解釋了一句：“葉文聿，我老同學，怎麽，不像嗎？”

“那什麽……”文勁忍住吐槽的沖動，嘴角抽搐問：“小葉不跟小趙一起住賓館麽？我們房間都訂好了……”

“能省一點是一點。”鐘豫拍板：“我們危燕區，很窮的。”

文勁怒吼：“那也不能讓欽差住你家還打掃衛生兼做飯吧！？你把人家當什麽！”

“那是他的愛好，這叫不流于表面的用心招待……”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說相聲，邱秋聽着，默不作聲，與話題中心的奇怪客人對上了視線。

這是個很清癯瘦削的男人，一雙下垂眼，顯得十分老實溫和。他也不參與對話，只默默看着邱秋，而後好脾氣地沖他一笑，仿佛在打招呼。

不知為什麽，邱秋就是對他喜歡不起來。

也許是因為他聞起來不香。

也許是因為他看起來和鐘豫很熟的樣子，而且即将住進白樓裏，和他分享他香噴噴的監護人。

邱秋一邊一口一口的咬着銀絲蛋餅，一邊垂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