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酒店賬單發來了,趙傑自……

翌日, 綜合大學。

邱秋把高明新試驗的就焦糖味雞肉小脆片分給前座黃家三兄弟。

黃一拿到小袋子,開心的表示送給搭檔的約會禮物有了,而後誠摯邀請邱秋一同品鑒新出的愛情動作小電影。

四只腦袋湊在一起看了會兒, 黃一感覺敏銳,忽然問:“咋了兄弟,感覺你心不在焉,有心事?”

邱秋面無表情地嘆了口氣,苦惱道:“我覺得我的監護人在躲我。”

黃三兄弟的耳朵同時豎起來, 連電影都不看了,齊刷刷往邱秋這邊一湊,眼裏閃爍吃瓜光芒。

邱秋如此這般地把情況一說, 黃三兄弟異口同聲:“邱弟,你要有新媽媽了!”

邱秋:“……?”

黃一說:“天要下雨,爹要再娶,此乃自然規律。”

黃二說:“舊情難忘老同學, 天雷地火把炮約。”

黃三說:“想要攻略一個男人,先攻略他的胃。想要攻略一個帶娃的男人,先攻略他的小孩。所以新媽媽來攻略你的胃了, 這真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啊!”

邱秋抿抿嘴, 不高興了。

黃三兄弟連忙說他們開玩笑的, 末了問邱秋:“那新ma……咳咳,新客人做飯好吃嗎?”

今早, 葉文聿已經做了一頓早飯,相當豐盛,而且出乎意料的好吃。

邱秋全都幹完了才出的門,還帶了午餐的便當盒。

一說起吃,邱秋頓時忘了不高興, 挺滿意說:“好吃啊,你們要嘗嘗嗎?”

十分鐘後。

邱秋看着空蕩蕩的飯盒陷入了沉默,并且十分沒有原則的想着回去問問,葉哥哥明天能不能多做點。

帶來的午飯提前沒了,中午下了課,邱秋決定去惡魔食府蹭飯吃。

天愈發涼了,他學着其他人類,把圍巾一圈圈纏起來,裹得像個毛絨絨的球一樣出了學校。

找了一圈,沒看見他美麗漂亮且顯眼的小金魚。

邱秋奇怪地把圍巾往下拉了拉,呼出一團白汽,開始仔仔細細的巡視停車場。轉了三圈半,才在一處停放大型車輛的空位處找到小金魚。

誰把他的車挪到這兒來了?

邱秋沒多想,終端開了鎖,剛蹦上去,發現小金魚顫了顫,沒飄起來。

他又手動操控它起飛,卻見金紅色的小金魚像是脫了水的魚幹似的,噗噗吐出兩口白煙,腦袋咯噔一歪,成了一條死魚。

“!”邱秋驚呆了,從小金魚身上跳下來,蹲着戳了戳魚眼睛。

沒動靜。

壞了!?

“哎呀小邱秋!好巧啊!”

身後突然傳出聲音,邱秋扭頭一看,見是昨天的客人之一,趙……趙什麽?

“趙哥哥。”邱秋覺得想不起來就算了。

“哈哈,是是,你是來這邊上課?哎呀,這是你的車?”趙傑問。

邱秋點頭,而後面無表情道:“它壞了。”

學校裏惡魔食府挺遠的,而他的終端坐不了公共交通。

本來要讓鐘豫來接,但想到勁勁姐姐說最近管理辦很忙,邱秋就想問這位趙哥能不能送他一下。

正要開口,就聽趙哥脫口而出:“哎,這麽破的車,能不壞嘛!”

邱秋:“……?”

“不是我說,鐘少将怎麽搞的啊?你這麽大的人了,還給你配個童車!童車是什麽,小孩兒在公園裏玩的玩具,哪有人真的開上路的?”趙傑滔滔不絕,圍着死魚一樣的小金魚轉圈:“瞧瞧這動力,這系統……這玩意兒上路竟然不會被罰款,危燕區的管理要加強啊!”

趙傑說着,話鋒一轉,忽然道:“巧了,我這趟來危燕,想着出行方便,剛剛買了輛車。幻影3800四型旗艦版!銀河幻彩車身,高級智能操作系統……剛提出來覺得顏色太亮了,比較适合年輕人……要不然就送給小邱吧!”

邱秋面無表情:“…………小金、”

“正好!你車壞了,現在直接開走,多方便吶,也不耽誤事兒!”趙傑熱情打斷:“哎對了,你這是要去哪兒啊?回家嗎?”

已經是午飯時間,邱秋迫不及待地想吃飯了,最後張張嘴,覺得還是吃飯比較重要,便妥協道:“我要去惡魔食府。”

“那是哪兒?”趙傑問。

“我的店。”邱秋自豪道:“我是店主。”

趙傑眼光一閃,欣喜道:“我能去參觀一下嗎?”

邱秋點頭。

這輛幻影3800四型旗艦版,是危燕區現在能提到現貨的最貴車型,憑他現在的職位能拿到的工資,三十年也攢不到首付。

趙傑一腳往裏邁進,只覺得無比寬敞舒适,連新車的香味都是那麽的迷人。

小小的嫉妒過後,趙傑心中無盡自得——小土包子,傻了吧,鐘少将那吝啬鬼拿個童車糊弄你,你還騎得挺開心……這下漲見識了吧?

邱秋向來沒什麽表情,趙傑也不知道他現在不高興,只當他十分驚喜。

車輛緩緩升空,而後加速駛上二層空軌,仿佛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惡魔食府。

趙傑下車,差點被眼前的景象驚呆——破,太破了。

如果不告訴他是餐館,說是廢棄倉庫他都信!

“走吧。”邱秋停好車,打了聲招呼走進店裏,趙傑回神,深呼吸一口氣,跟了上去。

一進門,迎面就是一壯漢,眼如銅鈴,身如鐵塔,趙傑差點腿一軟直接五體投地地來個跪下。

“老板!”高明憨厚道:“來啦,我給你做炒飯。”

邱秋介紹道:“這是高明,我們店裏的大廚,做甜點尤其好吃。”

高明:“……”

就不能把這門神一樣的大廚關進封閉式後廚裏嗎!?

“小白,”邱秋又指了指在吧臺後面給客人點餐的花襯衫年輕人:“是我的朋友,兼職幫忙點餐。”

白小旭招了招手:“出不來,自己坐。”

趙傑顧不得質疑服務員的工作态度,赫然發現店裏腳下有一堆雜物,像是建築廢料,堆在店裏左側,把通道都隔開了。

邱秋說:“哦,這是我朋友,也是一名設計師,在重新裝修。他上課比較忙,就弄得慢一點。”

趙傑已經被此處種種震撼得無言以對,與邱秋對坐,看了這個乖巧柔軟的少年幾眼,心裏竟然生出一點憐憫。

太可憐了。

堂堂深淵惡魔,在鐘豫手下,不僅只能開童車,還要自己開店賺錢。

店開在這種荒郊野嶺,廚師是多看兩眼都要做噩夢的鐵漢,服務員是朋友兼職,就連找個設計師,都是不知道哪兒來的野雞……竟然還要一邊上課一邊忙。

而且看這糟糕的半成品狀态,成品想必也好不到哪兒去。

趙傑想着,看邱秋的眼神愈發心疼。

早上把邱秋的車弄壞真是走對了棋!

“小邱啊,有沒有想過,換個設計師啊?”趙傑慈愛地看他。

“什麽?”邱秋小小喝了兩口酸梅湯,茫然擡頭:“道格很好啊。”

趙傑愈發慈祥:“這個……這個道格,排行第幾啊?怎麽收費?”

邱秋放下杯子,認真說:“免費的,他是我朋友。排行?我不知道。”

趙傑一臉的我就知道,語重心長起來:“小邱啊,不是哥說,你這店,經營思路有問題。”

邱秋坐直了。

“首先,店鋪選址不行,客源的質量和數量都上不去。其次,找熟人來當服務員是最愚蠢的行為……他要是怠慢了,或者态度不好,你是罰款呢還是開除呢?這樣他工作就容易不盡心。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裝修啊……我看你店門口還亮着伊甸的标志,這就代表你的店要和其它二十五個大區,甚至是首都星的店放在一起競争!”

趙傑說着說着,真情實感地提高了音量:“這麽破的裝修,怎麽幹得過!?難怪你店裏一個伊甸的線上投影都沒有!”

趙傑激情演說完畢,見邱秋直勾勾盯着他,沒說話。

“怎麽樣?”趙傑一邊滔滔不絕,一邊陶醉地想,要是誰這麽對我,我肯定當場以身相許:“……我可以幫你重新聯系一家店,還可以聘一位經理人來做人事管理。最重要的是,我認識設計師排行榜上目前的第二名,可以讓你插隊約設計……”

“不用了。”

“?”趙傑一卡殼,便見邱秋面無表情的小臉兒上湧出一股殺氣。

“我的店很好,客人很多,還拿過伊甸組織的活動的大獎。”

邱秋話音剛落,身後忽然炸出一大團文字泡,密密麻麻快要沖到趙傑臉上——

【你誰啊?】【人長得不咋樣,口氣倒不小。】【店主!讓他哭!】【讓他哭!】【快給我哭!】【好久沒看人在店裏哭了,想想還有點小懷念。】【……】

趙傑:“…………”

——

趙傑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一不注意惹惱了那個小怪物。

想想那小小的身體裏散發出的恐怖殺氣,趙傑由衷感到惶恐,中午那頓飯也沒吃上,直接落荒而逃。

他在賓館的豪華套間撓頭,一抓一大把頭發,待到天黑,突然頓悟。

為什麽不去看看他的死對頭葉文聿幹得怎麽樣了呢?

趙傑并不敢小瞧葉文聿,這人看似沒腦子,實則陰險有心機,經常不知不覺到最後就得了好處。

秉着知己知彼的念頭,趙傑搭了個車,偷偷摸摸來到昨天來過的藤蘿街0號。

管理員的白樓周圍相當荒涼,因為要保證絕對安全,一定範圍內是不允許有居民的。

很多大區管理員拿到這麽大塊地兒都傾向于造個宮殿什麽的,但姓鐘的顯然沒這個愛好,趙傑一路走來,只覺得背後冒陰風。

好不容易到了房子範圍,他先是站住腳步,拿出終端試探了一番。确定鐘豫撤掉了防禦報警系統,自己不會因為沒有權限擅闖白樓而被天降神雷,趙傑小心翼翼進了院子。

已經入了冬,院子裏一片枯枝敗葉,走起來嘎吱嘎吱直響。趙傑腳步愈發慢,佝着腰背,好不容易摸到了窗戶下邊,探出一只眼睛。

鐘豫今天又不在家,屋裏卻暖意融融。

室內外溫差讓窗戶蒙上一層薄霧,透過朦胧暖光,便有兩人對坐飯桌旁,一個坐得端正,卻吃得飛快,另一個單手撐着下巴,笑吟吟看着對面,時不時給他夾兩筷子。

“今天在學校怎麽樣?”

趙傑忽然聽到葉文聿的聲音,耳朵一下豎起,屏息等着看邱秋态度。

“挺好的。”邱秋說。

“作業多嗎?都聽得懂嗎?”葉文聿又問。

邱秋一一乖巧地答了。

葉文聿輕輕笑了兩聲,伸手盛了碗湯遞過去,邱秋看了一眼,雙手捧住,小口小口喝起來,眼睛愉快地眯起。

“好吃嗎?鹹淡怎麽樣?”葉文聿道。

“挺好的,謝謝你。”邱秋說。

趙傑扒着窗沿,只覺一道九天神雷劈在了頭上!

這是什麽?是他想象中的終極目标——溫馨的家庭生活場面啊!姓葉的果然陰險狡詐,仗着和鐘豫的同學關系藤堂入室,然後迅速用美食征服了怪物的胃!

打蛇打七寸,現在看來,這個邱秋對名車和金錢地位并不那麽在意,他最在意的還是吃啊!

趙傑深呼吸,自我反省——他輸在了過于心急,沒有做好前期的調查工作就貿然進行攻略上。

想想也是,葉文聿是陳老的人,而陳老想必從鐘豫那兒得到了許多一手情報,葉文聿才能把事情進行得如此順利。

……莫慌。趙傑安慰自己,開始思索補救方案。

昨晚鐘豫親自下廚的那頓飯,他也吃了。雖然手藝确實不錯,但也就是普通人範疇的不錯,跟那些在廚藝上苦苦鑽研數十載的大廚比,還是不夠看的。

至于葉文聿?趙傑暗自嗤笑,說是廚藝愛好者他信,但一個長年和他們一起吃局裏食堂的家夥,能有登峰造極的手藝?他是不信的。

也就是說,雖然這個小怪物愛吃,但他一定沒有吃過真正精致的菜肴,絕對精湛的手藝。

趙傑念頭一轉,心說正好。

自己下榻的賓館正是全危燕區最好的,因為是全聯盟連鎖,其下的行政總廚來自首都星,頗有水平。

當然,價格也很配得上它的逼格。趙傑除了包在房費裏的早餐,還沒進過賓館餐廳——這錢他沒臉往上報銷,報了也會被副局罵到狗血淋頭。

現在卻有機會了。

趙傑回到賓館,給副局報告了一下情況。

副局長聽罷,哼笑一聲:“小趙,你迷怔了不是?一輛車我都準你送了,還怕這一頓飯?盡管吃,十頓八頓都沒問題,只要把這個小怪物養熟,我統統給你報銷。”

趙傑得到許可,挂斷終端,眼中寒芒閃過。

邱秋——既然你有弱點,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

翌日,趙傑向賓館定了餐廳裏風景最好的一桌,志得意滿地去學校外邊蹲邱秋。

邱秋顯然還沒忘記昨天的不愉快,一看到趙傑,小臉兒就凍得更冰了,聲音從圍巾裏悶悶透出來:“惡魔食府不接待你。”

趙傑連忙滿臉堆笑,身高近兩米的大漢搓着手靠近,模樣說不出的猥瑣:“哎,對不住啊小邱同學,昨天是我說錯話了。我今天是特地來向你賠禮道歉的!”

邱秋并不買賬,卻也不想跟趙傑計較,抱着個手提袋繞過他往前走。

“哎呀——”趙傑轉個身跟上:“小邱,等等我,我誠心的!”

邱秋腳步不停,他繼續道:“是我不了解伊甸的運作,在你面前班門弄斧……”

“小金魚車特別好看……”

“店鋪裝修特別有藝術感……”

“您長得也器宇軒昂一表人才……”

“我請你吃飯……”

邱秋腳步停住。

趙傑心中一喜,三兩步沖上前:“很好吃的餐廳,你絕對沒有嘗過,我特地預約了他們店裏需要提前準備的菜品,聽說是天上人間沖破雲霄的絕頂美味!”

“走。”邱秋語氣平靜,幹淨利落地轉身。

餐廳在中心燈塔區,離學校很近,高度僅次于星港,靠落地窗時能俯視整個危燕。

優雅的音樂中,顧客寥寥,邱秋穿着一身和氣氛完全不搭的球球歷險記厚衛衣外套,嚴肅地品嘗着芝士焗龍蝦。

一個盤子有邱秋三個臉那麽大,但龍蝦也就一拳大小,邱秋十分熟練地用刀叉把龍蝦肉切塊,塞進嘴裏,動作之流暢投入,看得對面的趙傑心中十分得意。

“好吃嗎?”趙傑搖了搖紅酒杯,腳下,貫穿危燕區的中心河閃爍波光,冬日暖陽如碎金般裝飾着他的好心情。

“唔。”邱秋嘴巴鼓着,沒空回答,只點頭。模樣活像餓了八個世紀。

趙傑心滿意足道:“喜歡的話,再點一……”

話沒說完,邱秋就把龍蝦硬殼整個兒塞進了嘴裏,咬得咔吧響,并向趙傑投來疑惑目光。

趙傑:“……份。”

第二份芝士焗龍蝦很快送上來,趙傑憋了又憋,還是沒敢把“龍蝦殼不能吃”的話說出口,只委婉道:“那個,小邱啊,你要是覺得好吃趙哥就再給你點,沒必要……”

“可以嗎?”邱秋眼睛一亮。

“……啊,嗯。”趙傑說。

趙傑有一瞬間的忐忑,但想到副局長承諾他十頓八頓都沒問題,便安下心來。小怪物再能吃,總不至于一頓吃八頓的量吧?

趙傑如是想着,便欣賞起落地窗外的景色。

真美啊,波光粼粼的河面。

真美啊,燈塔邊沿的落日。

真美啊,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

“……小邱啊。”趙傑如一具幹屍般從喉嚨裏摳出瀕死的吶喊:“……幾點啦。”

“唔?”邱秋将一條蟹腿像吃手指餅幹似的一節一節咬進嘴裏,看了眼終端:“唔,九點半。”

趙傑笑得比哭還難看:“……嗯,你是不是要回家了?”

說起這個,邱秋嘆了口氣:“沒關系,反正鐘豫哥哥今天也不回家。只有那個葉……嗯……”

趙傑:“葉文聿?”

“對,葉哥哥在,我告訴他不回去了。”邱秋說。

“……”趙傑心中忽然有了不祥的預感,把一堆吐槽都壓了回去,小心翼翼問:“那,你記得我叫什麽嗎?”

邱秋呆了呆,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抱歉,你再說一遍?我沒注意聽。”

趙傑:“……………………”

敢情你葉文聿那麽殷勤的做飯,看着感情很好的樣子,其實屁用也沒有啊!??

那我在這兒巴巴地比什麽呢!?

“抱歉,先生,我們餐廳打烊了。”餐廳一位服務人員恰到好處地出現。

趙傑揣着涼了半截的心,聽着這仿佛天籁的話語,送走了邱秋。

沒關系。

趙傑自我安慰,起碼邱秋記住了他的名字不是嗎?

這是個好的開始啊!

回到房間,酒店賬單發來了,趙傑自信打開。

“……”

三百二十萬信用點——約等于三百三十八頓豪華大餐、約等于昨天的豪車十五輛、約等于首都星學區一套房。

趙傑抖着手将賬單發給副局長,片刻後,副局回了消息。

——[小趙啊,你知道的,我們星督局是清水衙門,說十頓,就只能報銷十頓。]

趙傑:“………………”

——

深夜。

葉文聿上了閣樓,推開白樓天臺的門。

冬風凜冽,他的長發被吹得亂七八糟,月光如白練,地面一片霜凍。

葉文聿走到欄杆邊,緩緩呼出一口白汽,縮了縮脖子,讓半張臉躲進厚外套裏,揣着手看了會兒天。

片刻後,一道人影閃現,忽然出現在他身後。

“豫哥。”葉文聿半點不驚訝,一回頭,眼睛眯眯地笑起來:“好久不見。”

鐘豫極短地笑了笑:“找我?”

天臺長年不上人,原本放在上面的桌椅早就翻倒在角落裏,還是葉文聿打掃的時候找出來,重新修整過,擺放好。

他顯然并不着急,慢悠悠拉開椅子坐下,而後看着鐘豫。

鐘豫頓了頓,坐到他對面。

大冬天的在這兒大眼瞪小眼地吹冷風,就算鐘豫不怕冷,也覺得着實有病。

沉默地過去了三五分鐘,他終于無奈地向後一靠,嘆口氣說:“別磨叽了,有話就說吧,我不冷你還冷呢。”

葉文聿笑了:“哈哈,怎麽現在這麽沒耐心了,我就這麽醜嗎,多看幾眼都不願意?”

鐘豫眼神微動,半晌沉聲說:“我以為你不想看到我。”

“怎麽會?”葉文聿仍舊笑得十分溫和:“都多少年了,怎麽還在意這個,我從來沒怪過你。”

鐘豫閉了閉眼睛,過了一會兒,聽見葉文聿放輕聲音問:“身體怎麽樣了?”

“沒感覺。”鐘豫說:“可能還能撐點時間吧。”

“你真是狠啊。”葉文聿笑着嘆了口氣:“這時候想到我了,難不成以為我會在你的墳頭快樂地吹唢吶嗎?……等等,你不會真這麽想吧?”

葉文聿眼睛微微睜大時,依稀有了幾分少年時的影子。

鐘豫一眼看進去,陡然有些許恍惚。

葉文聿曾經是他同學兼室友,也是他衆多小跟班兒中粘得最緊的一個。

當時他沒這麽瘦,臉上帶些嬰兒肥,跟在老大身後豫哥豫哥地叫,笑眯眯的,一副好欺負的模樣。

上課下課,吃飯睡覺,鐘豫的記憶裏有大半時間都有他的身影。

那時候學校裏女生開玩笑,細數校霸的後宮三千。排位變換如流水,卻只有一個葉文聿作為“通房大丫頭小聿”地位永駐。

年少總無知,鐘豫怎麽也沒想到,以為會一直存在的關系會結束得那麽突然——一節普普通通的實踐課,一場并沒有多麽嚴重的訓練事故,葉文聿為了幫他擋下一擊穿透傷,半張臉幾乎被轟碎了。

少年被擡出訓練機時滿頭的血,痛得在擔架上像被扔到岸上不停彈動的魚。

那之後很久,鐘豫夢裏出現的都不再是笑得很傻氣的聯盟好室友,而是那個嘶吼着的血人,是那個被刺穿炸開的眼球。

聯盟的醫療發展到今天,仍然有無能為力的傷,葉文聿住院一月,臉和腦袋算是好了,但左眼是徹底沒了了。

軍方再怎麽缺人,也不可能讓一個殘疾人入伍,加上葉文聿的傷勢帶來了其它各種各樣的毛病,離開軍校是他唯一的路。

鐘豫在允許探視過後去過一次醫院。

一向愛笑且聒噪的少年低着頭,默不作聲,也不再拿閃着光的眼睛直視他。鐘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以前的随意和親密像是上輩子的事,現在說什麽都是錯。

他甚至覺得,如果葉文聿說恨他,他也不奇怪。

當然,葉文聿并沒有這麽說,只是嗫嚅着謝了他送來的花,并且在他回去以後一聲不吭地轉了院。

那之後,鐘豫再也沒主動找過他。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鐘豫也沒想到,自己在陳老那兒提了一句要個人,竟然是葉文聿主動找了過來。

鐘豫都不知道他混進了星督局,還混得不錯,乍一看和以前一樣嘻嘻哈哈,實則極有分寸,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這麽簡單。

葉文聿和餘頌遠他們不一樣,老餘後來還一直有聯系,開開玩笑瞎說八道,都挺随意。

而對上葉文聿,他始終有些心虛和愧疚,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敘舊,又敘個什麽。

“哈哈,跟你開玩笑的,”葉文聿笑起來,捋了把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怎麽還在意當時的事啊。”

“少廢話,”鐘豫見他放得開,漸漸放松了些:“找我幹什麽?不說我走了。”

“說說說……是關于邱秋的事。”葉文聿道。

“怎麽?”鐘豫一秒挑眉。

“嗯……”葉文聿沉吟片刻,說道:“你之前和他太親密,導致他現在非常依賴你。你沒感覺到嗎?”

鐘豫沒做聲,示意葉文聿繼續。

“他似乎不是個很容易混熟的人。表面上無所謂,其實非常挑剔念舊,兩天相處,我看得出,他眼裏根本沒有我。”葉文聿緩緩說,瘦得像骷髅的手指在鐵藝小桌表面劃了劃:“更不會主動問我在哪兒,或者去了解我的生活和性格……”

“不會吧,”鐘豫狐疑看他:“小東西挺會關心人的,我手下那幫人他見過一面的都認得,上次還給文勁買了生日禮物,嘴可甜了。你再等等,這才兩天。”

葉文聿看着他,哂笑道:“是嗎?但他到現在都沒記住我的名字,我重複告訴他五遍了。”

鐘豫卡殼:“……”

“你有沒有想過,他不是會關心人,只是關心你的同事?”葉文聿語氣陡然鋒銳,并在“你”字上放了重音。

鐘豫閉口不言,他又緩聲說:“今天晚上他回來,我和他打招呼,他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說了句葉哥哥你也不容易,來見老同學,卻碰到鐘豫哥哥這麽忙,根本見不到他——發現了嗎?這句話的重點根本不在我。”

“所以呢?”鐘豫煩躁道:“我都在管理辦睡了一周了,還能怎麽辦?”

“別急,我正要和你說。”葉文聿穩穩坐在位子上,露出公事公辦的笑來:“小孩子對人的依賴,都是長久的有求必應形成的。想要脫離,就要先打破這種理所當然的概念。”

鐘豫沒笑。

“我打聽過,他們學校聖誕有場舞會,一般會邀請家人出席。我旁敲側擊問了幾遍,他都沒有和我說。”葉文聿道:“不管他和不和我說,或者邀不邀請我,我都希望你做一件事。”

“什麽?”鐘豫皺眉。

“如果他邀請你,”葉文聿說得很慢:“……拒絕他。”

一陣大風卷着冰粒呼嘯而過,吹得兩人同時微微眯眼。

半晌風過,鐘豫盯着葉文聿看了會兒,語氣冷淡:“好。”

葉文聿恢複笑眯眯的包子模樣,佝起肩背,嘶了聲:“哎呀好冷,那就拜托豫哥啦。都是工作嘛。”

“嗯。”鐘豫應了聲,而後不打招呼,一躍消失在夜色中。

葉文聿望了會兒他消失的方向,嘴角微勾,眼中閃過一抹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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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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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