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還有這種事？”瑞吉愣……

為了迎接這位首徒, 燕家上下好一通忙碌，終于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把人給盼來了。

來人年紀出人意料的小，看面相還有點未成年的意思, 讓燕常新準備許久的一聲“大師”差點說不出口。

這位徒弟眼神倨傲，嘴上倒也沒為難他，說道：“叫我瑞吉吧。”

“瑞吉大師。”燕常新還是恭敬地叫了人，将他請進屋裏。

瑞吉大師長着一張瓜子臉，大眼睛, 黑眼圈嚴重。

他身上西裝禮服筆挺，胸口口袋還別了個黃銅懷表，劉海用發蠟好好梳在腦後, 打扮頗有點西方古典韻味。

燕常新引着他一路往茶室去，就見這位年少的大師目光掃過燕家周圍陳設布局，時而露出輕蔑表情，時而眉頭微蹙。

片刻後, 兩人在茶室相對而坐，稍微交談了幾句，燕常新已經對這位舉手投足都十分老成的少年沒了偏見, 态度端正許多。

“大師剛剛在我家轉了轉, 好像有什麽話想說……？”燕常新道。

“呵, ”瑞吉下巴微揚：“你要聽實話？”

“願聞其詳。”燕常新微微低頭。

瑞吉立刻諷道：“恕我直言，貴宅的布局和裝飾簡直糟透了, 不僅毫無品味可言，在風水上也把忌諱犯了個遍。我不知道你家這麽大地方是請什麽人來設計的，連這些基本功都不懂。所謂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別看你們家風光過, 這房子再住下去，你們全家的運勢都會逐漸跌落谷底。”

燕家雖然是東方姓氏，近幾代卻長居首都星，早就對東方文化不敏感了。

冷不丁聽到什麽風水什麽運勢，燕常新聽得一愣一愣的，這瑞吉大師一副西方長相，竟然還懂這個！？

他一愣，遲疑就寫在了臉上，瑞吉登時臉色一沉，起身道：“不信就算了，燕老板另請高明。”

“哎等等！”燕常新忙叫住瑞吉大師：“大師您慢點，我不是這麽意思，你看我們家多少代的東方血統，怎麽會不信這個……只是從沒聽人說過，一下沒反應過來，也不怎麽懂……所以大師，這具體什麽意思，您給我講講？”

瑞吉大師這才停下腳步，勉為其難地重新坐定，傲然道：“……你們家自從游樂園項目做完後，是不是很長時間沒有新發展了？”

燕常新一愣：“呃，對啊。”

“是不是正在進行的項目，也有諸多不順？”瑞吉又問。

“這……好像也沒錯。”燕常新道。

“這就是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再不注意家中的風水問題，你們燕山地産這下坡路是走定了。”

燕常新被說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想了想，好像真是那麽回事兒。

游樂園項目他家雖然大賺一筆，成了首都星地産新貴，但在很多老牌集團面前，規模仍然不夠看。他努力争取的很多項目，也苦于自家資歷尚淺，沒能拿下。

好不容易通過女婿這條線一腳踏上了伊甸娛樂的船，似乎也多有不順——先是冒出個實力強勁的危燕區代表隊，企圖挖他們的設計師卻碰了釘子，自家聘請第一設計師的事兒也蹉跎許久無果。

這不和大師說的一模一樣嗎！

燕常新想着，神色逐漸恭敬起來。他雖然對東方文化不太了解，但骨子裏還是有點信的，忍不住起身對着西裝革履的瑞吉大師躬身一禮：“大師教我！”

瑞吉神色稍緩，大概是終于滿意了燕常新的态度，跟着起身：“不用，其實更改局面很簡單，只要動幾處小地方就行了。”

“您盡管說。”燕常新道。

瑞吉也不賣關子，直接帶着他往外走：“首先是客廳門的朝向……”

……

瑞吉這一說就是半天，引經據典，頭頭是道，聽得燕常新直呼高人。

當晚，燕家所有人就搬去了偏院，工人連夜開始加班施工，更改主屋布局。

不過一天半的功夫，主屋已然煥然一新。

燕常新正午時踏進自家家門，只覺得這個家熟悉又陌生。

他忍住激動逛了一圈，很多地方變得通暢又美觀，室內通透明亮，人造恒星的光絲恰到好處地灑在每一處需要的地方。站在後院水池前，一陣微風穿過前堂，水波不興。

燕常新深呼吸，直嘆神奇！

不愧是第一設計師的首徒，光看圖沒什麽特別，實際使用起來竟然這麽讓人驚喜，這排名真不是白來的！

燕常新徹底服氣，當天便備好厚禮，差人将瑞吉請來檢查他們風情街的項目書。

這一次過來，燕家人更加恭敬，而瑞吉也更加倨傲。他嘗了口茶，微微蹙眉放下杯子，燕常新當場大怒，立刻就有廚房幫工被訓斥追責。

不一會兒，一杯頂級茶葉被送上來。

見老板都這麽卑躬屈膝，燕家底下的人更是誠惶誠恐，簡直拿出了古地球封建時代奴才伺候主子的架勢。

瑞吉去三區四區視察，有十六名黑衣保镖跟着。

瑞吉指揮工人累了，秘書當場搬沙發過來，跟着的三人為他打扇。

瑞吉聽聞六區有音樂節，表示要去看，燕山地産二話不說包星艦送他去，進場時還要鋪上紅地毯……

幾天之內，瑞吉被伺候得舒舒服服，也就對燕老板有了好臉色。

當燕老板邀請他去家裏吃飯時，也二話不說欣然去了。

“瑞吉大師，”燕老板紅光滿面：“多虧了你，我們公司昨晚新拿下了一塊地！”

“不錯，”瑞吉滿意點頭：“現在你們家風水沒問題了，一切自然正常運轉，只是一塊地而已，以後還會有更多好事的。”

“哈哈！”燕老板高興地舉起酒杯：“借您吉言！”

兩人簡單吃了點，又喝到微醺，燕老板切入正題：“瑞吉大師，今天請你來，是因為我們公司終于收集到了目前所有的參賽團隊的藍圖，想請你看看，再評估評估。”

“可以。”瑞吉喝了點酒，正上頭，欣然答應。

“您随便看看，都拍了具體的建設情況。咱們家的目标是包攬前五名，要是有實力強勁的競争對手，您點出來，我們也好多留意……”

策劃師來到餐桌前，操作起終端，将收集到的照片和視頻一個個投影出來。

就聽瑞吉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嗤笑，一會兒嫌棄設計太醜傷了他的眼睛快點下一個……

“咦，”待策劃師新打開一張圖時，瑞吉突然坐直身體，面色微訝：“這家……”

“這家怎麽了？”燕老板有些緊張。

“有點意思……”瑞吉喃喃道。

燕常新揉揉眼睛，仔細看那張藍圖，一眼就看到那半成的巨獸雕像和惡魔食府的招牌，腦袋就是一嗡。

又是危燕區！他們什麽來頭，竟然能入得了瑞吉大師的法眼！

“挺新穎的設計，”瑞吉将藍圖放大，左右細看：“環形建築群，高度差異大，錯落有致的同時也暗暗韻律。各個建築之間乍看毫不相幹，卻又有統一的內在邏輯，拱衛主建築。思路巧妙，不拘一格……”

燕常新聽大師誇一句，心就往下沉一寸。

他其實也覺得危燕區不錯，但就是說不出道理來，沒想到連大師也這麽覺得……

之前他還想通過手續強關惡魔食府，可秦家人嘴上答應說好好好，一定配合，背地裏卻裝沒看見，遲遲不響應燕山地産發起的查文件請求，這條路就算斷了。

這怎麽辦？難道真拿它沒辦法了！？

“大師……”燕常新擔心道：“您是覺得，危燕區這個團隊有望進前五？”

瑞吉眉頭皺起，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前三。”

燕常新心又是一涼：“您是不是把他們家的噱頭也算上了？那個惡魔食府之前是鬧了個明星自爆的事，但火了沒兩天就關停裝修了，等活動開始重新開張，也未必還有熱度……”

“還有這種事？”瑞吉愣了愣：“那争第一也不是沒有可能。”

燕常新語塞。

“別怕，”瑞吉站起來，自信一笑：“這設計師的确有靈氣，但正因如此，我們更有勝算。”

“怎麽說？”燕常新虛心請教。

“但凡是個設計師，沒有不崇拜第一設計師的。我師父幾年前做的幾件作品，至今被大家争相參考學習……你覺得，一個能夠和我師父接觸的機會放在面前，會有野生設計師不心動嗎？”

燕常新眼睛一亮：“你是說……”

“沒錯，”瑞吉昂首：“用錢打動不了的人，追求必定在別處。我雖然是名義上的徒弟，但我和堂哥關系一直很好。這設計師悟性不錯，我做主，代師收個徒，他會不答應？”

“不可能！”燕常新簡直驚喜得要跳起來。

瑞吉滿意點頭，微微颔首。

…………

既然要替第一設計師收徒，排場自然是越大越好。

燕常新為了解決這樁心事，恨不得派八百保镖将危燕區的風情街圍起來，搞出個封建帝國帝君下凡的氣氛，讓那個野生的小小設計師光看一眼就兩股戰戰皈依他燕山地産。

抱着這樣的目的，燕常新大手一揮，預算嘩嘩用掉。

瑞吉來到危燕區那天，私人客運艦船一路送到星港，他穿得比第一次去燕家時還要華麗，引得路人紛紛圍觀拍小視頻。

“大師，”一名助理氣喘籲籲道：“之前定好的那輛幻影x900有點問題，開不了了……”

瑞吉蹙眉，雖然沒開口，但不滿之情溢于言表。

助理原本打算問換輛x600可不可以，但被瑞吉一盯就莫名氣短，最後把話咽回去，苦澀道：“……那我們再想想辦法。”

瑞吉點頭，依舊一言不發，坐在星港某咖啡廳裏獨自美麗。

倒不是瑞吉非要排場，而是這輛車型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他堂哥，也就是第一設計師，在離家之前一直開的這輛車。瑞吉喜歡得不行，每次都蹭他哥車出去玩。

後來他考了駕照，跟爹媽說想要這車，被以“你哥的車不就是這款，想開開他的去呗，反正他不在家，放着也是放着”為由拒絕了。

為此瑞吉生了很久悶氣，他家又不是買不起，憑什麽連個車都要蹭他哥的？

雖然他們兄弟關系不錯，但一馬歸一馬，什麽光環都是他哥的，他又算什麽！？

這次他哥不在，他獨自接了這個項目，自然要風光一把的。尤其是這輛幻影x900，他必須、一定、絕對要坐上！

等了近兩個小時，燕家派來的助理終于通過多方協調，調來了一輛x900。

锃光瓦亮的噴漆，線條獨特的車身，哪一樣都正中瑞吉紅心。

他心跳雖快，面上卻極盡矜持，助理為他拉開駕駛室門，瑞吉斯文地坐進去。

心動車車坐着果然舒服，危燕的空軌從來不堵，開起來更是飛一樣的感覺。半路，助理打開資料，向瑞吉簡單介紹：“大師，關于危燕區那個野生設計師，我們只查到這些……”

“不用，”瑞吉看着車窗外：“我不需要知道。”

“哈……可是……”助理愣了愣。

“一個普通人，聽到第一設計師的名號，無論他是什麽身份，反應都會是一樣的。”瑞吉側頭：“這又有什麽好介紹的呢？”

“……好吧。”助理嘴角抽了抽。

幻影x900不愧幻影之名，跑得飛快，助理話音剛落，全景視窗裏就出現了惡魔食府那個标志性的巨獸雕像，導航系統随即開始自動降落着陸。

“你們不是設計師，所以不懂我師父的價值，”車輛停下，正好落在雕像旁，保镖們已經迅速來到幻影x900旁，替瑞吉拉開門。瑞吉一腳跨出，繼續道：“一會兒見到人，你們就明白了，這不是很難的……”

話說到一半，瑞吉對上了剛從雕像上爬下來的人。

這人穿了身工裝，工具插滿褲子口袋，一腦門的汗，臉上看起來髒兮兮的。他一腦袋長毛編了無數小辮兒，在腦袋後面紮起來，露出耳朵上十幾個窟窿。

“……任務。”瑞吉眼神呆滞，機械性的把一句話說完了。

“瑞吉？”道格提着錘子，莫名其妙道：“你跑這兒來幹啥？不是剛放假嗎？咦，這車你怎麽開過來的？哦，不是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