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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善淵不是不會笑,是他持續保持微笑,讓人意外。
短暫思緒周轉後,陳奕茹将視線送至宋晨,他向她眨眼,顯然也是對難得一見的狀況好奇。陳奕茹丢回一個示意,宋晨意會點頭。
“善淵,你到底在高興什麽?”宋晨問。
羅善淵揚起頭,仍是笑着。“等會考你們一個題目。”
宋晨和陳奕茹對視,有點意外,難不成讓羅善淵保持微笑的原因很簡單?
和樂團成員招呼一陣,送走散客和工讀生,挂起休息的牌子,宋、陳二人早就等不及,坐在吧臺前候着。
羅善淵嘴角更是上揚,送上兩杯水伺候他們,自己也潤喉一番。
“男人向女人問年紀,女人在餐巾紙上寫了檸檬的英文單字,男人就知道了,為什麽?”羅善淵帶笑問着。
“檸檬?”宋晨和陳奕茹異口同聲,又分別取餐巾紙書寫找答案。
兩人皆是先寫“lemon”看了一陣,陳奕茹跟着又換上大寫“LEMON”想着,鄰座的宋晨看着那大寫,很快的“哈”了一聲,笑了出來。
陳奕茹馬上懂了,倒轉紙巾,只見原先的“LEMON”,看來像是“NOW37”——
“現年三十七歲啊,我三十七歲的時候也要這樣玩。”陳奕茹笑着說。
“嗯。”羅善淵笑着點頭。“寫在紙上容易猜些,我那時還想了一陣子。”
“誰問你這有趣的題目?善仁還是善時?”宋晨仍是笑着。
“不是。”羅善淵簡答,又喝口水。
“不是?那還有誰敢出題考你?”宋晨咧嘴笑了,帶笑想着,善淵不好與人親近,交朋友重質不重量,好友有一些,偶爾遇到有趣的也會拿來分享,但挂着微笑那麽久,很稀奇。“難不成是管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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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羅善淵輕點頭,仍是淺笑着。
宋晨和陳奕茹都瞪大眼。兩人皆知羅善淵工作時超級嚴肅,根本不可能有人敢和他閑話,更何況是考他了。
“是受困電梯的時候嗎?”陳奕茹問。訊息傳遞的速度超級驚人,傍晚的電梯意外早喧嚷得四維全棟人盡皆知。
“你受困電梯?和管觀?”宋晨驚訝了。
羅善淵愣了一會,點頭。
“就你們兩個?”宋晨又問。
羅善淵還是點頭,想起什麽似,又是微笑。
“哇!那八卦又要亂傳了。”宋晨好笑道。
聞言,羅善淵蹙眉深思,像是現在才想到這一點。
陳奕茹舉杯喝水,悶悶打量學長的二舉一動,既疑惑又好奇。疑惑的是他的反應,好奇于他和管觀受困電梯裏的情景。
雖有八卦流言,但她深知羅善淵的性格,早知是有心人士造謠,可是以他現在的神情看來,她猜想,或許有可能弄假成真。
心有點糾結。難道在他眼裏,出現了第四種女人類型?
對機器人而言,會有一回生二回熟的情況嗎?管觀懷疑。
上周五的滂沱大雨,羅善淵才踏出大樓,他的司機就上前撐上傘幫他開門送他回家。那時機器人瞥了她一眼,皺了一下眉,又轉回頭,讓人運回家。
身家好地位高的人也會受困電梯,但脫困後,他們仍享受着優渥的物質環境與待遇。這是管觀冒雨沖向捷運站時的想法。
雖然管觀不認為十四分鐘的患難之交,會讓她那機器人上司變成人,但還是不免想探看對方的反應。
機器人總是在八點二十五分——誤差範圍在兩分鐘內——抵達,通常這是管觀剛打開計算機準備上班心情的時刻。
今日亦然。她準備坐下,他就從電梯踏出,唯一的差異是,他向來皺眉板臉進辦公室的,但今日他卻愣了片刻,在行經她身前時,轉頭看向她。
要不是他臉部線條放松了,管觀會判定,他是認定她該為受困電梯時的多話行徑辭職負責。
“羅先生早。”管觀笑着招呼。
以往他都是點頭了事,今日他遲疑片刻,點了頭。“早。”還客氣回應。
但這還沒完,他像是想起什麽,瞥了她辦公桌一眼,沒瞧見盆栽,又皺眉看她。
管觀覺得好笑。他的表情是:她敢鬥膽要求,獲得恩準,竟然不知好歹。
“我打算中午去買。”管觀連忙笑着表示。
他點頭了,又瞥她一眼,才踏進辦公室。
好吧!說起來,管觀暫時又想留下來觀望一陣,一來是出于好奇,因為她發現機器人身上應該還有很多特殊按鈕,而她好有興趣想要探查,二來是她努力思考一陣,雖然她的上司不擅交際冷冰冰,但這幾乎是他唯一的缺點,如果有好老板排行榜,他一定可以排前十名。更何況這工作錢多事少離家近。
至于流言,反正不是真的,而她又聽不到,除非她真去偷聽,也沒人當她面講,自己工作又不需與太多人往來寒暄。她的想法是這樣的。
不過,機器人準點上班,八點半一到,絕不會有客套寒暄或廢話,這些特性,絲毫不走樣。
同樣下達指令,同樣交辦任務,準點開會,同樣關上門約見下屬了解狀況。
隔牆聽見他平淡的聲音,管觀還是覺得恐怖,覺得在機器人手下工作,含混過關是絕不可能的。所以當老經理一臉疲憊踏出時,她覺得很不忍。
她看過資料,這位負責航班計劃的老經理快被逼瘋了,前一個月他被批得最少,現在卻是加班得最晚,想是為了四維要和國外航空公司談航班共享吧。
“陳經理,要喝一杯嗎?”管觀早準備好紙杯,從保溫杯倒出飲料。
陳經理一愣,聞到甜甜的味道更是呆了半晌。“好。謝謝。”
熱熱的澎大海灌入喉,陳經理一身寒意被驅散了,總算露出笑臉。
“管秘書,謝謝。”
“不客氣。”
陳經理又點頭致謝,才轉頭離開。望着老經理候電梯的背影,管觀暗暗嘆氣。機器人準時下班關機走人,下屬累得加班他也不打算幫忙,果然是機器人。
回神一瞥,瞧見機器人站在辦公室門口睨她,害管觀吓一跳。
糟!她怎麽忘了?不是機器人走路不出聲,是地毯太厚了,連她的高跟鞋要踏出聲響都很困難,她為此特別研究過了呢。
“羅先生?”管觀察覺眼角又要猛跳,只好連忙笑。
“嗯。”他應了一聲。“你提醒一下徐經理,他跟我約三點。”
“好。”管觀點頭。這不是按內線講就行了嗎?特別走出來交代是想活動筋骨?
而照理吩咐完他該直接飄回辦公室,但此時他遲疑一陣,又望她一眼,才轉身回座。
雖然有些疑惑,但管觀只是呼口氣,慶幸自己沒有做出什麽失當舉止,然後趕緊依指令行事。
徐經理有很嚴重的遲到毛病,雖然已由十分鐘縮為五分鐘內,但這對分秒劃分精細的機器人,仍是令他抓狂。
提醒完,機器人的對象是準時了,但裏頭的氣氛仍是糟,一下午都是這樣。
直到下班前一刻,一通前所未有的私人電話出現了,管觀才知道原來機器人還有私事,或說,還有另一面。
“四維航空業務副總室,您好。”管觀接起電話,甜甜地招呼着。
“哈啰!哈啰!”一個男子愉快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