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顆種子

遇上南野君的媽媽志保利阿姨是柚希沒有料到的。不過反正她也沒想過自己這種拙劣的演技能瞞過聰明的南野秀一，知道就知道吧，既然那天晚上他沒有再對她痛下殺手，那麽顯然他并不打算對她動手了。

只不過如此想想，還是會有些憋屈和不甘心就是了。

自己的仇自己報，她是這麽對奴良鯉伴說的，可是說得簡單，要怎麽做才是個問題啊！

柚希很小的時候，作為陰陽師的父母就是在退治妖魔的時候被某只大妖怪殺死的，她一直記着這件事。

所以在五歲那年，一個人單槍匹馬地去找了那只妖怪，首次成功召喚出了三位式神協助，拼着靈力耗盡，最後差點就跟那妖怪同歸于盡了。

事後，雖然被伯伯痛罵了一頓，也挨了罰，更是受了重傷有大半個月不能下地。

但是也是那一戰，讓花開院家上下所有人對這個小不點刮目相看，柚希可謂是一戰成名。

性格固執倔強，又任性自我，還很記仇，雖然現在的柚希因為在意的東西實在太少所以看不太出來。

但是一個人的性格再怎麽改變，有些刻在骨子裏的天性是無法抹去的。

她說了自己解決，就絕不要假以他人之手。

雖然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麽要怎麽做……

而且最讓她苦惱的是，她發現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看到南野君的時候不自覺就砰砰砰的心跳。

作為陰陽師，注定了跟妖怪站在對立面上，柚希倒不是真的非得要跟所有妖怪劃清界限誓不兩立，她跟那些主張妖怪即是邪惡的古板的老頑固也不一樣。

雖然自家父母是被妖怪所殺，但是她不會因此就把怨憤擴散到所有妖怪身上，有光的地方自然也有影子，陰陽師的存在是平衡世間的陰陽。

若只剩下人類，那這個世界也就完了，這點覺悟她三歲的時候就懂了。

如果南野秀一真是個犯下諸多惡行十惡不赦的妖怪，那麽柚希絕對不會因為自己這麽點小情愫就包庇他的，單以十年前結下的仇怨，就足夠柚希再跟他拼個你死我活了。

但是客觀來說，除了那件事，就柚希所知道的，他并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相反，從那天晚上的事情來看，他還有在幫忙維護這片區域的穩定。

還有志保利阿姨……

一想到這些，香甜可口的千層派都有些索然無味了。

柚希嘆氣，有點憂傷。

……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在進入教室之前，柚希做了好一番心裏建設，這才繃着一張臉拉開了教室門。

但是那一句「早上好」還沒出口，就被迎面而來的大呼小叫給堵了回去。

“柚希！”

日森螢像一陣龍卷風似得沖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知道麽，山田出事了！”

柚希愣了一下，“山田老師？”

日森螢點頭如搗蒜，“說是被入室搶劫的人砍傷，兇手還逃走了！真倒黴啊——”

柚希呆呆地聽着。

“工藤那家夥一聽到消息就跑去山田家裏了。”

日森螢撓撓頭，“雖然我昨天還在吐槽他，也沒想到他會出這種事情呢，柚希，你說我們是不是去看看他比較好？”

柚希想了想，點點頭。

“我就知道你會贊同！”

螢笑嘻嘻地說道，她晃了晃手指，“你去的話，就順便還能把醫院裏的妖魔鬼怪給趕跑吓走，山田要是被什麽奇怪的東西纏上了，也能解決。”

“呃……”柚希無語地看她，然後按了按額頭，“螢，你應該叫山田老師。”

“是……是——”

被日森螢這麽一打岔，原本如臨大敵的緊張感蕩然無存了，柚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果然聽到了旁邊熟悉的嗓音發出一聲略帶遲疑的「早上好」的問候。

“早，南野君。”

她朝他點點頭。

南野秀一欲言又止地看她，“昨天，媽媽她……”

“我遇到志保利阿姨了……”柚希一邊低頭整理書包，一邊說得鎮定，“沒想到，我和南野君以前就認識，完全沒認出來呢。”

南野秀一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停駐半晌，忽然笑了笑，“是啊，完全沒認出來。”

柚希拿着書本的手頓了頓。

“那麽，以後請多指教了，柚希。”

少年清潤好聽的嗓音帶着笑意低低念出了她的名字，柚希的身體下意識地僵硬了一下。

她「嗯」了一聲，淡淡地，“請多指教，南野君。”

日森螢站在他們兩人身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迷茫，“總覺得，我好像錯過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

放學以後，作為社長的日森螢宣布今天的社團活動內容，就是去山田老師住院的醫院進行驅邪，被強行拉來的社團成員有，副社長花開院柚希，社員南野秀一，風間大智和一年級的藤井美香。

柚希看了看走在一旁向來只在社團裏挂個名字從不出現的南野，目光中滿是疑問。

注意到她的眼神，南野回以笑容，“偶爾參加一次社團活動也不錯，山田老師是個不錯的老師。”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柚希收回目光。

“山田老師不是住在高層公寓麽？”

風間大智在跟日森螢讨論，“安保應該挺好的，居然還能遇到入室搶劫？”

“誰說一定就是入室搶劫了？”

日森螢不以為然地環着手臂，老神在在地說，“那都是警方為了穩定民心的說辭！說不定啊，真的是妖怪！”

說到妖怪，風間忍不住抖了一下，他搓搓胳膊，像是要确認什麽一般立刻回頭看了看柚希，然後不着痕跡的松了口氣。

原本就不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在經歷了那場奇怪的試膽大會之後。對于這種靈異話題，風間大智一直是想要極力避開的。

可是，誰讓他跟日森螢是一個班的前後桌呢？誰讓當初他答應了讓她把自己的名字一起填進社員名單裏湊數呢？現在好了，想躲都躲不了。

倒是一年級的藤井美香有些好奇，她抱着探病用的花束，面帶紅暈地偷眼看看走在最後的南野秀一，“南野學長，上周五你們真的遇到靈異事件了麽？”

舊校舍的事情鬧得很大，幾乎全校都知道了。只不過具體細節沒有參與的人都不太清楚。

日森螢眯了眯眼，忽然身形一動後退了兩步走到藤井身邊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笑呵呵地一拍這位新人的肩膀，“是真的哦！我們啊，遇到妖怪……了——”

原本就是因為對這類事件感興趣才加入的社團，藤井瞬間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她睜大眼睛，顯得有些激動，“真的！社長你真的看到了！”

“那當然了——”

日森螢得意洋洋地一揚腦袋，開始胡說八道地忽悠起了這位新人，就連什麽都不記得了的風間大智也聽得一愣一愣，還不時附和她幾句。

柚希一頭黑線地聽着他們胡扯，然後就聽到身旁南野忍俊不禁地低笑。

不過說到那天發生的事情……

柚希忽然想起，當時什麽都不記得的自己，好像在一時沖動之下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向南野秀一告白了！

原本以為他們都會被妖怪抹掉記憶。所以才那麽說出口了，但是現在……

這幾天因為一直糾結記憶的事情，她都忘記還有這回事了！現在一想起來，她就覺得自己的臉正在不停地升溫。

“你怎麽了？”

南野秀一疑惑地問，“臉很紅。”

“呃……”柚希別開頭，冷聲，“沒事，什麽事也沒有。”

南野一頭霧水。

為什麽他可以這麽若無其事啊！

哦對了，他後來拒絕她了嘛！

這種事情他早就習慣了，當然可以若無其事。

柚希暗暗磨了磨牙。

“對了，那件事……”身旁的腳步聲停了下來，柚希依舊側着頭不看他，只聽到他的聲音帶着幾分遲疑，“很抱歉。”

柚希往前邁出的腳也停住了。

她轉過臉，面無表情，“你說的哪件事？”

被她問得一愣，南野答道，“十年前——”

他的語調中帶着幾許疑惑不确定，似乎在努力回想。除了這件事，是否還有別的需要他道歉的事情。

柚希看出來，這家夥完全沒把告白的事情放在心上，她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慶幸還是郁悶。

“哦，那個啊。”

柚希撇嘴，“我不會原諒你的。”

南野沉默，像是早料到了會如此。

“雖然我也有錯……”柚希的聲音中帶着些怨氣，“但是！”

她擡頭瞪向南野秀一的時候，總是平靜無波的眸子像是亮起了火光，熠熠生輝。

但是下一刻，接觸到對方那雙澄澈碧眼中透出的真切歉意，兩團火光就好像瞬間被那汪碧綠潭水給澆滅了，恢複了死氣沉沉的樣子。

她扭過頭，“反正，絕對不會原諒。”

說着，就快走了兩步追上了日森螢他們。

留在原地的南野嘆氣。

他并不奢求能夠得到原諒，但是他确實欠她一句對不起。除了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什麽。

……

山田老師其實并沒有受很重的傷，在日森螢的設想當中，他應該已經被裹成了繃帶怪人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彈才對。

但是真的看到了才發現，他其實只是右手手臂被劃了一道傷口，住院是因為他工作太拼命，醫院檢查出來他身體各項指标都有問題需要好好調養，所以學校也就趁此給他放了假。

看到自家學生來看望自己，慣來嚴肅不茍言笑的山田難得露出了和善的表情，這讓習慣了他黑臉的日森螢很是不習慣，她暗中戳了戳南野，偷偷跟他确認了一下山田到底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給附身了。

“山田老師……”風間還記挂這之前日森螢的猜測，忍不住求證，“襲擊您的人，您有看到麽？”

躺在病床上的山田老師正在叮囑日森螢這幾天不能偷懶，聞言，他頓了頓，皺起了眉來，“工藤早上的時候也跑來問過我，怎麽，你們一個個的不好好學習，都想要去當偵探？”

“那個偵探小子果然來過了啊！”

日森螢嘀咕。

南野秀一這時卻一反常态地主動開口，“山田老師，警方抓到犯人了麽？”

柚希疑惑地看了看他，卻見他一臉認真，神色凝重，她便意識到，事情恐怕真的沒那麽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柚希的性格，其實就像野薔薇一樣帶刺，自說自話又有自己的驕傲（還有一點小傲嬌），不是被衆人呵護的玫瑰，也當然不可能一直是生在荒野不會開花的小草。

另外，野薔薇還有點浪漫意義，所以追求完美主義的感情，也會有些愛做夢。

ps，目前的藏馬，真的沒想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