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來會失去喜感的初初

清門市,長浪島的夏天。

喬明舟剛過十八歲生日,喝醉了,躺在酒吧沙發座裏。

這家是長浪島最熱鬧的酒吧,名字叫堕落,不知道是因為名字取得好才熱鬧,還是因為熱鬧才聲名遠播。

酒吧內群魔亂舞,大部分是流連忘返的短期游客,還有少數富二代、富三代,在長浪島擁有消夏別墅,就像路明遠、艾珍妮、王莎莎之流。

只有喬明舟不太一樣,他是被發配到長浪島的。

喬明舟在長浪島住夠十年,名義是體弱多病,需要調養,具體症狀還分期,年幼是自閉症,長大是抑郁症,再過幾年,他想自己可以得癫痫……

反正喬家大宅人丁興旺,不差他一個。

他有名義上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姐、三姐夫,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可惜他爸喬雄毅只有一份家産,卻要七個人來分,是有點為難。

喬明舟只在過年時候回喬家大宅,雖然停留時間短暫,但他已令所有人不悅,因此個個看他如塵埃,眼裏好像沒有他,當他是透明客人。

喬明舟也一直悶聲不語。

自閉症本來就是隔絕,隔絕到油鹽不浸,他有這個演技。

除了演技之外,他還有觀察力,足以看清喬家局勢。

大哥喬明城持重到優柔寡斷,雖占一個董事席位,但主事的都是大嫂方靜珠。

大嫂人長得端莊漂亮,行事也一流,表面上淡泊,實際雷厲風行。可惜娘家失勢,所以才會一等一的人才,嫁給略顯平庸的大哥。

二哥喬明海與大哥截然不同,鋒芒畢露、惟我獨尊,做什麽事都要大張旗鼓,連娶個老婆都是,依着自己的霸道性子,不惜與家裏翻臉,娶了當紅的影星林寶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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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女明星上岸,嫁入豪門,林寶欣當然風光無限,但總是高攀,氣短一截,而且二哥花花公子個性,轉眼喜新厭舊,林寶欣過得不大如意,卻總愛在人前演恩愛夫妻。

有些人可憐到不值得旁人刻意戳穿,連喬家傭人都會在背後哂笑,喬明舟還算善良,頭一回聽見時微微吃驚,第二回聽見時,已經會用眼神制止。

可誰知道他這個喬家私生子,背地裏會不會被傭人們踩成鞋底泥?

唉,真是無法想象。

又說三姐喬明珊,既然是喬家掌上明珠,可以稱得上是喬家惟一一縷陽光、最快樂大小姐。适齡時,鐵了心,嫁給了底層出身的傅俊生。

三姐夫傅俊生并不差,相貌英俊,還是集團經理人才,野心勃勃、才華橫溢,招來做婿,絕對是三姐占了便宜。

所以說,三姐也算是聰明女人。

可不知為什麽,一年一度的飯桌上,喬明舟每次看見這六位,總會想起一句話——有才華的沒運氣,有運氣的沒才華。

而他自己,則是運氣和才華都沒有。

打小,喬明舟讀書都是請病假,偶爾上學還躁郁,愛和同學打架,長到成年,沒文憑傍身就算了,因為不讨喜、不受寵,前幾天還被父親喬雄毅約在輪渡碼頭,請上車子,談了寶貴三分鐘。

喬明舟只值父親喬雄毅坐車路過的三分鐘。

而喬雄毅的原話是,養兒子到十八歲,做父親的職責已盡,你自己不努力,集團沒有閑人的位置,限你一個月內搬出別墅,自尋生路。

嘩!

喬明舟聽完父親說話,精明如同商業談判,簡直是晴天霹靂!

他有什麽生路?

到酒吧打雜、刷盤子?

整個長浪島,誰不認識他這名病秧秧的闊少,誰會用他做夥計?

還有十年來,他除了收受生活費之外,何時享受了所謂的“做父親的職責已盡”。

喬明舟濁氣上湧,差點又躁郁了。

他如抽了魂的人偶一樣,下了車,眼看父親的車子瞬間開走,煙塵滾滾,自己只能麻木地坐上輪渡,重返長浪島。

迎面海風吹來,喬明舟腦海裏頭一件事,就是去堕落酒吧堕落。

路明遠、珍妮、莎莎看他臉色不好,都不搭理他,個個光顧着跳舞,自HIGH。

這三人前程遠大,聽說過完暑假,就要到海外名校報到。

難道這三個敗家子就有多努力?

不一樣是吃喝玩樂?領差生成績?

喬明舟冷哼一聲,不過就是這三人有家族栽培,爛泥也硬要扶上牆而已。

就他親爹,連試着把他這攤爛泥扶上牆的耐心都沒有。

可悲啊!

于是,喬明舟又多喝一瓶啤酒,酒吧的音樂震天響,仿佛要掀翻天花板,順便揭開人的頭皮,但他還是閉上眼睛,幾乎要在酒吧睡着。

誰管一個月後,何去何從?

先及時行樂再說。

喬明舟昏昏沉沉,感覺有人在推他肩膀。

“喂,喬明舟,聽說你家隔壁別墅住人了?”——是艾珍妮的聲音,湊到他耳朵邊上,氣息熱熱的。

“我也聽說了,那幢別墅不是杜家的嗎?難道杜曉鵑躲在長浪島?”王莎莎在他另一邊耳朵邊上喊。

喬明舟不耐煩女孩子們纏着他,坐起身,打起精神反問:“隔壁別墅一直空着,什麽時候有人住了?還有杜曉鵑是誰?”

喬明舟醉到舌頭打結,念杜曉鵑這三個字的時候,像學鳥叫,咕咕咕。

“一個有錢的老女人!”路明遠也不跳舞了,一邊解說,一邊擠到艾珍妮和喬明舟中間坐下。

“女人三十多歲就算老嗎?”王莎莎很不服氣。

“豈止是老!”艾珍妮談到三十歲就變色。

少女們總以為自己青春無敵,怕老怕得要死。

艾珍妮大放厥詞:“老就算了,最慘是杜曉鵑被人騙財騙色,我媽說了,上流社會的女人最怕在情場上栽跟頭,一被男人抛棄,身價貶得快!”

“我覺得這事也不能怪杜曉鵑,誰叫那個陳心橋長得跟大明星似的?聽說還是杜氏集團的青年才俊,照理說應該忠心耿耿,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呢?”

王莎莎說完這話,還用詢問的眼神,認真地看着喬明舟。

她的意思是,女人喜歡上相貌英俊的男人,當然是值得原諒的,就像她覺得喬明舟長得好看,女孩子喜歡他也是正常的。

但喬明舟和她目光交彙,會錯意,以為她好心提醒,無所謂地說:“看來這個陳心橋是個拆白黨,但我三姐夫應該不是這種人。”

陳心橋和傅俊生何其相似,喬明舟想到這上頭去,也算正常。

“我不是這個意思。”王莎莎臉紅了。

“沒關系,我和大宅裏的人都不熟,過幾天說不定還得斷絕關系。”喬明舟寬容地聳聳肩。

越扯越遠,王莎莎不說話了,艾珍妮還樂此不疲,說:“喬明舟,你要是看見杜曉鵑的別墅真住人了,你可以打電話給娛樂周刊報料,難說還有獎金!現在那群記者,不都追着杜曉鵑咬嗎?”

喬明舟笑了,說:“我不做這種事!”

“你手上多點零花錢不是挺好?”艾珍妮愛開玩笑。

路明遠握着啤酒瓶喝了一口,說:“珍妮,我看你是暑假閑得慌,想落井下石,看好戲!最好招來一堆記者上島!所以說,你們女人最恐怖!天生政治家!”

艾珍妮斜看着路明遠,說:“呵!我是一片好心,打算讓這個杜姐姐認清現實!我媽早教過我,女人一定要自省,再喜歡一個男人,都得看這個男人值不值、配不配,免得白白擡舉了他們,賠盡了身家!”

喬明舟聽了一怔,忽然發作,舉着酒瓶高過頭,“YOHOO”地吼了一聲,由衷贊嘆:“珍妮的媽媽真是天才!我要敬她一瓶啤酒!”

說着喬明舟咕嚕嚕一飲而盡,酒吧音樂蓋過他的瘋言瘋語,倒也不招人側目。

他想起已經過世的媽媽,一個不懂自省的女人。

“又發癫!明知道自己是神經病!沒事多看醫生!”艾珍妮冷嘲幾句,抱着雙臂在胸前。

王莎莎仍然難以置信,問:“杜曉鵑把她爸留給她的身家都賠光了嗎?我記得她是上過榜的女富豪?怎麽輸得這麽快?”

艾珍妮越來越不屑:“誰知道呀!我只聽說她做了犯法的事,經濟犯罪科正在查她呢!”

王莎莎吃了一驚,女人被男人甩了還要坐牢,真是可怕!

艾珍妮的消息靈通,完全是因為她媽媽的消息靈通,上流社會嘛,大大小小的聚會宴席一露面,誰得勢、誰失勢,一目了然。

喬明舟放下酒瓶,他大致明白了,一定是他住的那塊地皮不夠祥和,兩幢別墅主人都倒了大黴!

誰說風水大師看中這塊地皮?還說什麽建在最好的海岸線風景上頭,只此兩幢,占盡地利?

都是胡說八道!

喬明舟一陣頭疼,胃裏泛酸,想吐卻吐不出來,翻江倒海的難受。

“真喝……多了……先回去了!”

“哎,不多玩一會兒?”

路明遠沒想到喬明舟今天這麽不能喝!

按老規矩,他們這群年輕人總是仗着身體好,喝過通宵,眼睛浮腫、兩腳駕雲才算盡興!

“我回去……回去看看……隔壁有沒有新聞材料……掙零花錢!”

喬明舟還記得開玩笑!

被諷刺的艾珍妮沖他笑着,喊了一聲:“滾!”

喬明舟朝三位少年朋友揮揮手,說BYEBYE的一瞬間,喬明舟的眼神特別的明亮,帶一種冷銳,仿佛要看透周圍每一個人、每一具行屍走肉的真面目一般。這個迷人而喧嚣的酒吧,帶着一種深深的寂寥,為什麽每個人都這麽理直氣壯?揮霍最年輕、最得意的時光?在這個疑惑幻滅的瞬間,喬明舟已經露出溫和而純真的笑容,酒窩深深的——他沒有忘記自己也是當中永不厭倦的一個。

喬明舟轉過身,搖搖晃晃走出了酒吧。

這一路回家,花了醉鬼足足一個小時,其中包括迷路、原地打轉,終于走回半山的坡道。

喬明舟一擡頭,依稀看見自家的別墅,還有隔壁那幢常年黑暗的孿生房子,終于亮起燈光。

浪湧聲起起伏伏,喬明舟穿過兩幢別墅間的窄道,走到共通的後院。

後院可以看見海面,院子中間還有一棵數米高的大樹杜鵑,像約定的界限。

喬明舟站在樹下,瘋狂地繞着那棵樹打轉,轉着轉着,那棵杜鵑樹似乎在他模糊的意識裏盛開了,豔麗的紫紅色像潑彩一樣在旋轉,繁花一樹,紛紛墜落。

一直以來,有一個畫面長期盤旋在喬明舟的腦中。

一條洶湧的大江上,漂浮着千千萬萬個泥人,挨着擠着,往前流動,大部分還未成形,就已下沉,剩下的,麻木地看着自己的泥身,一點點地融化。

他也是其中一個泥人,一個正在消融的泥人。

但喬明舟總想掙紮,總想反抗!最好他能大聲地喊叫,凍住整條江流!

喬明舟已經在燥郁的邊緣,混合着亂竄的酒勁,他可以毀滅整個世界。

他決定好好睡一覺。

于是,他暈頭轉向地走進了杜家的別墅,踏上階梯,穿過後廊,推開門,直接躺在黑暗角落,安靜得像一件家具,和這幢屋子融為一體,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2

當,當,當當,一座古董鐘在報時。

喬明舟被吵醒,微微皺着眉,眯着眼,發現夜還在,天還是黑的,他聽見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裏面的房間,斜對着他的沙發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着一個男人,正在悠閑地念念有詞。

一開始,喬明舟還以為這個男人是在自言自語,但仔細一聽,原來是在哼一首歌。

歌聲壓得很低、很輕,像是一首哀傷而深沉的歌,那種感覺甚至會讓人覺得,唱歌的人好像在啜泣一樣,但從他臉上卻看不見半點傷感,淺吟低唱,似乎嘴角還帶着一點笑意。

喬明舟只聽清了半句歌詞——這冰天雪地的人生。

齊為川的手指,停在一摞文件上,輕輕打着節奏,但由于角度和光線的緣故,喬明舟不足以完全看清他的五官,但喬明舟已經能從他的側臉判斷,他是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男人。

當然,齊為川也沒有看見黑暗中的他。

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走進房間,往沙發上直接坐下,男的伸開雙臂翹着腿,女的仰着頭看天花板,熟不拘禮。

簡直像闖進一幕陌生的戲劇,喬明舟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為什麽這三個陌生人會出現在他家?

而且這三個人還這麽與衆不同?

齊為川問了一句:“記者們怎麽嗅到杜氏集團線索的?”

“說出來都沒人信,純屬歪打正着。”林紫玉說完這句,用力拍了林仲玉的肩膀,說:“老弟,你跟BOSS說。”

“誰是你老弟!我只不過比你晚出娘胎一分鐘!”

“差一秒鐘你也得叫我姐啊!BOSS你說是不是?”

原來這一男一女是龍鳳胎,喬明舟越來越迷惘。

這都是打哪兒來的人啊?

齊為川漫不經心回答了一句“是”,林仲玉就蔫了,就像被至高的權威判了死刑一樣,沒精打采地回答:

“杜氏集團子公司‘香集舍’,建了一條植物萃取生産線,還宣稱建成之日,德國大企業負責人會來剪彩,并當場簽訂購買合同,價值過億。其實這也就是陳心橋的吹噓之詞,沒想到走漏風聲,招來一堆記者,大夥翹首以待,以為有可喜可賀的新聞素材,可沒想到剪彩當天,立馬就穿了幫。”

“德國人是真的有,不過是一群德國工程師,來指導安裝生産線的,哪是什麽國際大客戶?還上億的訂單?真是笑掉大牙!” 林紫玉冷笑着。

林仲玉也跟着興災樂禍,搖着頭補充說:“這陳心橋的西洋鏡被拆穿了,記者們的好奇心可被勾起來了!當中不缺有識之士,翻出杜氏集團歷年財務報表,仔仔細細地研究了個底朝天,再多方請教同行專家,婁子一下就捅出來了!”

“這事要怪就怪杜家這幾年太招搖了,人怕出名豬怕壯,有什麽醜聞,傳得特別快,搞得人盡皆知,絲毫沒有回旋餘地!本來,哪家企業沒鬼?這年頭誰是良心企業?”

這對孿生姐弟你一言我一語,冷嘲熱諷,繪聲繪色,都能趕上唱二人轉的了。

“杜氏集團財務報表連年作假,杜曉鵑是集團主席,被請進去調查談話,在所難免。她有直接責任,或者就算她不知情,都造成股市投資者的損失,她應該吃這個教訓,坐幾年牢也不算冤枉……BOSS你為什麽要救她?”

這是林家雙玉的共同疑問,只不過林紫玉更心直口快。

“這幢別墅我小時候住過。”

齊為川的手摩挲過柚木桌紋理。

“什麽?”

林紫玉完全不明白。

齊為川說:“家道中落,不值一提,但杜啓權沒有落井下石,當時,用超過市場價幾十倍的錢,買下這幢別墅,雪中送炭。齊家雖然沒人扶得起,但一筆現款到手,有機會喘息,不至于落魄街頭。”

“所以杜啓權死後,BOSS你要湧泉相報,扶他的獨生女兒杜曉鵑一把?”林紫玉完全明白了,“可是貿然插手杜家這件事,萬一中了誅心的圈套……”

林仲玉也有同樣擔憂,說:“雖然BOSS你收到杜曉鵑求助郵件,她反複聲稱自己無辜,但她身為集團主席,居然對媒體大肆渲染的——杜氏集團年終財務報表連年造假事件,毫不知情,已屬反常。難道真的是大難臨頭,陳心橋才和她鬧翻?如果真是這樣,陳心橋把責任推得幹幹淨淨,三十六計,李代桃僵,手段還挺漂亮。”

喬明舟聽了半天,原來這三個人是在議論杜氏集團的落難,聽他們說話,大有“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的氣派,但他們又不光是為了說嘴的,似乎還要抽絲剝繭,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理得清清楚楚。

喬明舟更疑惑齊為川曾經在這幢別墅住過,不知道他小時候有沒有像自己一樣,特別地衷情那棵杜鵑樹?

就在這個不清醒的片刻,喬明舟忽然對齊為川産生了特別的親切感,完全是莫名其妙的。

或許是因為齊為川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風度與英氣。

還只是個青澀男孩的喬明舟,沒有見過比齊為川更具有成熟魅力的男人。

齊為川的态度從容不迫,讓人看着舒服,他那張臉上總是似笑非笑的,略低頭時,還帶着一種沉思、一種篤定。——如果不是常常運籌帷幄的人,不會有那樣的篤定。

這一點喬明舟很清楚,因為他父親喬雄毅就常常散發這種氣場,但又不完全相同,他父親是見慣風浪的老狐貍,篤定是應該的,但齊為川的年紀那樣輕,看着不到三十歲,已經有這樣風度,實在令人羨慕。

齊為川停頓半晌,說:“我需要比經濟調查科更快地研究完這些資料。”

“可是不管結果怎麽樣?BOSS你都會幫杜曉鵑脫身對不對?”林紫玉似乎很熟悉齊為川的脾氣。

“姐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正氣凜然了,咱們商海撈人的,什麽時候撈過幹淨的聖人?”林仲玉一哂。

這是喬明舟第一次聽到商海撈人的說法,他的好奇心瞬間被勾起來了。

齊為川下了結論:“無論如何,先找到陳心橋再說。他做過什麽,問他本人才是最好辦法。”

林紫玉玩弄手指關節,發出咔吱、咔吱的骨頭聲響,笑嘻嘻地說:“問話這種事情我最擅長了。”

“姐,你不要太暴力了,美人計才是你的專長。”

林仲玉用手勾住姐姐的脖子,十分親昵。

林紫玉不厭煩,掙開弟弟的手,罵:“你別養成這種流氓習慣,上回我好不容易在酒吧騙了一個大帥哥,都被你這些不檢點的行為給攪黃了。”

“姐!你不愛我了!我可是你親弟弟!”林仲玉一臉委屈,原來雙胞胎之間的感情,愛對方就像愛自己,既暧昧,又純潔。

“還沒斷奶呢!”林紫玉握拳砸在林仲玉的腦袋上,罵:“還有你這個腦子裏裝的什麽豆腐腦?讓你查陳心橋在哪兒,查了三天還沒結果?是不是一邊工作一邊偷懶,偷看你的成人動作片去了?”

“姐!”林仲玉急了,面紅耳赤地站了起來,立馬就要逃走。

林紫玉揚着聲音就喊,“有什麽啊?你姐也不是迂腐的人!我也最喜歡逛這些成/人/社/區了,每個人的思想都很開通,無論是哈日的、哈韓的,還是哈歐美的、哈本土的,從來不掐架,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天下大同的成/人/社/區……

在暗處中的喬明舟簡直要替林仲玉臉紅!

如果他也有一個這麽熱情奔放的姐姐,不如找根繩子把自己勒死!

齊為川的嘴角似乎也在抽動。

男人們隐秘的欲望世界,就這麽被一個口無遮攔的女人給揭穿了!

誰都沒辦法保持鎮定!

“哎,弟弟你等等我!”林紫玉緊跟着羞慚的林仲玉離開別墅,傳回約定的聲音:“BOSS,明天這個時候我們一定完成任務,向您準确彙報陳心橋藏在哪兒!”

——這些人怎麽還把他家當據點了?

喬明舟忽然清醒了!

周圍每一件家具都在提醒他:

這不是他家!

他進錯屋!他偷聽別人的機密!

喬明舟臉色一變,輕輕地收縮身體。

他盡量要躲到齊為川看不見的、更加黑暗的陰影裏去。

他想溜走,悄悄地,不帶走一片雲彩的。

但齊為川似乎打定主意熬夜,聚精會神的浏覽文件,架勢十足。

紙張翻動的聲音,輕輕嘩過。

一整夜,他該怎麽辦?

喬明舟緊張起來,發覺他喝太多酒。

小腹脹得難受,他想上洗手間!

這個時候?要命啊!

喬明舟終于沒忍住,騰的一個箭步,沖到沒上鎖的後門,着火似地逃了出去。

可他到底沒跑遠,剛對着栅欄那解開褲子,就被一只手臂給強硬地勒住了脖子,那股力道好大,大得能直接送他上西天。

喬明舟沒辦法控制生理需求,身下一道水光銀線,畫了一個弧度,飛濺到栅欄下面的石頭,在安靜的月光下,水聲特別的清楚。

喬明舟明顯感覺到背後的男人僵住了。

釋放得差不多的時候,喬明舟的腦子轉得特別快。

這個男人就算不草菅人命,之後肯定還要找他麻煩。

而且這個男人動作好快,自己不是他對手,跟他打一架那絕對只有挨揍的份。

喬明舟惡向膽邊生,趁那男人猶豫不決的時候,右手摸到一根木栅欄上,輕輕一拔,猛地發力,打橫往後面狠狠一掃,直接往齊為川的腦袋上招呼!

齊為川猛地一退,那栅欄尖兒剛從他面前險險掃過,打是沒打着,但栅欄板上粘着的泥沙跟暗器似地甩了過來,迷了他眼睛。

喬明舟真是酒喝高了,膽兒特肥,一擊不中,緊跟着又一揮,栅欄板兒直接往齊為川的耳朵上又狠狠拍了一下!

直接把齊為川打趴在了草地上!半天沒動靜。

暈了?

喬明舟打完才有點緩過勁,手還麻着呢,看着地上的男人愣了會神。

他不會殺人了吧?

喬明舟連忙把手上的栅欄板兒給丢地上了,彎下腰一看,下手是有點重,齊為川的臉好像被打得有點腫,但沒流血。

喬明舟放了心,順手拉上了自己松垮的褲子,剛走了沒幾步,忽然又有點良心發現。

這麽個大晚上的,把一活人扔這兒,要是吹着海風,得個什麽後遺症?

而且剛才這男人本來是要熬夜幹活的,活兒沒幹完,那個杜曉鵑不會救不成了吧?

喬明舟想了想,又折了回來,打算把齊為川直接抱回杜家別墅。

可他真要把這麽一個大男人抱起來,發現自己根本使不上力了。

他的那點爆發力,剛才全招呼到齊為川頭上去了。

不會打成腦殘吧?

喬明舟很愧疚,放開手,不用抱的,改用拖的,彎着腰,拽着齊為川的兩條腿,倒着往屋裏拖,走上後廊三級臺階的時候,喬明舟似乎聽到了咚咚、咚咚、咚咚的三聲響。

大概是什麽東西撞上了吧?

顧不上了!

喬明舟直接把齊為川拖進了房裏,又費了一番功夫扶上了沙發,把他的身體擺整齊了,再找了個毯子蓋上,總算完事。

喬明舟看着齊為川昏迷的臉,如此安詳,總算放了心。

走吧?可喬明舟又瞥見了桌上的文件,他拿起上頭的一份仔細看了起來……

這上頭,到底有什麽破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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