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自稱逆天魔龍的中二少年似乎很不滿意,甚至是感到非常生氣,最直接的表現便是他全身忽然長出猙獰骨骼,真就在原地異化成一條玄色的龍。
魔龍咆哮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鐘未晚,血盆大口仿佛能氣吞天地,徑直朝着他的肩膀狠狠咬去。
鐘未晚神色微變。
千鈞一發之際,他從袖中乾坤取出先前寫好的陣符,無形且粘稠的流動屏障瞬間平地而起,環繞在他的四周。
魔龍剎不住速度,比水牛還壯碩的身軀徑直撞入屏障之中,頓時便如同深陷泥沼一般,被靈氣所組成的鎖鏈死死束縛,使盡渾身解數也不得而出。
簡而言之就是卡在了空中。
店小二:“……”
店小二:“你他媽快放開我!!!”
鐘未晚也很意外,沒想到這麽輕易就是制服住了對方,自己的這道陣符應該最多只能控制住五重境的修士,如此看來這魔龍也并不是什麽厲害的角色。
店小二見掙紮無用,開始嘗試同鐘未晚講道理,核心思想是方才自己偷襲确實不太厚道,不如放了他,雙方重新開始公平較量。
鐘未晚認真道:“我不放。”
店小二:“……你真小氣!”
這種小孩子的腔調,讓鐘未晚隐約預感到對方的年齡應該不大。
他拍了拍魔龍的腦袋,不打算與其糾纏,正準備起身離開,忽然又想起些事情,問道:“你認識歐陽皓淵麽?”
店小二閉緊了嘴,置若罔聞。
鐘未晚:“若能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我便放開你。”
店小二:“當真?”
鐘未晚:“自然當真。”
店小二不加掩飾自己的狐疑:“你可別當我傻,言而無信的人多了去了!”
鐘未晚并不惱火,平靜提議道:“那不如這樣,我們定下心魔誓……你應當知曉這代表着什麽?”
店小二當然知道,燈籠般的獸瞳驟然迸□□光:“正合我意!”
直到心魔誓成,他才哼哼道:“你剛才是說歐陽皓淵對吧,我怎麽可能不認識?”
“穿書之前,我可是有把這小說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除了還沒發布出來的新章,其它情節都能倒背如流!歐陽皓淵不就是你的頭號小弟麽,最任勞任怨的男二,陪你蕩平仙界的人!”
鐘未晚蹙了蹙眉,這話讓他心裏有些不太舒服,一時之間卻不明白原因。
“歐陽皓淵結局如何?”他問。
店小二:“什麽結局如何……最終卷都還沒寫出來,這得問作者去!”
鐘未晚一怔,心中浮現某種預感,又問:“那他的過往經歷如何?”
店小二很不耐煩,只不過礙于心魔誓,還是不得不将自己知道的故事情節全都告訴鐘未晚。
鐘未晚聽到一半便喊停了,果不其然,事情從他身死以後便開始發生巨大分岔,走向已然完全不同。那麽原本可以用來殺死那些人的方法,如今可能未必适用。
他繼續問了些別的問題,一一得到答複後,忽然脫口而出:“像你們這樣的穿書者,占據了這具軀殼,原有的靈魂何處安放?”
“……”店小二張了張嘴,有些語滞,半晌後蹦出一句:“估計死了吧?”
鐘未晚沉默了。
他站起來身來,逆着月光而立,神色越發模糊難辨,似乎籠罩着某種極其深沉的暗意,卻轉瞬即逝,恢複如海一般的平靜。
他沒有再問,揮手撤走了禁锢玄龍的陣符。
店小二重得自由,激動着奔向夜空,旋即又賊心不死地俯沖而下,心心念念想要從鐘未晚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吞噬系統在他腦子裏苦口婆心相勸:“宿主你千萬要三思啊,你現在真的幹不過他啊,就算他只有二重境你也幹不過他啊,我們先從簡單入手不行嗎……”
店小二顯然沒有聽進半個字。
他滿心豪邁,深以為自己方才只是一時失手,這次必定能夠手到擒來,邁出逆天魔龍稱霸世界的歷史性一步。
平地卷起陣陣狂風,呼嘯聲蕩徹天地,仿佛是世間為他響起的振奮號角。
下一刻,雄心壯志的魔龍再次紮入了那團由陣符所凝成的無形泥沼之中,這回不僅是腦袋,而是全身上下都被浸潤包圍,頃刻間便成了難以動彈的石像。
“唔唔唔!!!”
血盆大口慘遭粘稠靈氣糊住,店小二只能瞪着頭也不回的鐘未晚,在心中發出了憤怒無比的吶喊。
他使勁渾身解數,終于成功豎起爪子的第三根指節——你大爺的,莫欺少年窮啊!
*****
此時的羅大山正在客棧的廂房裏,急切等待鐘未晚的到來。
今日去天海閣查看賬簿,果真讓他發現了異常之處——那些與陣法構建相關的常用材料,諸如生雲石和九霄水,都在某一日內全部售出,并且交易對象為同一人。
那人沒有留下姓名,據掌櫃描述是個長相英俊的年輕男子,氣質溫文爾雅,說話也客客氣氣,唇邊時常含着微笑。
羅大山回憶起白日與江臨交談時的情景,越琢磨越覺得兩人形象重疊,也因此越發擔憂,忍不住連夜向鐘未晚發出傳訊。
如果不是因為雙方之間存在隔閡,登門拜訪過于唐突,他可能就直接找到劉富貴家去了。
羅大山不确定鐘未晚是否會赴約,難免有些焦慮,在屋子裏來回踱步,不時看向窗外。
入夜以後,小鎮的住民基本都回家了,雖然萬家燈火透出融融暖意,街道卻是空蕩冷寂,半點人聲都無。
在更遙遠的原野之上,似乎有凜冽狂風呼嘯而過,只不過以羅大山的修為境界,并不是很能聽得清晰。
他開始有些擔心,會不會是大風把傳訊符給吹走了,更有甚者,鐘未晚是不是并不願意來與他單獨會面?
羅大山猶豫不定,在現在出門與繼續等待之間搖擺,忽然聽見屋內響起一聲輕笑。
“道友在愁什麽呢?不如說來聽聽,或許我能幫你解惑。”
聲音出現的瞬間,羅大山全身肥肉一顫,随即有絲絲縷縷的靈力從體表溢出,迅速構造成一件铠甲形狀的絕對護盾。
他絲毫沒有察覺這不速之客是何時進入到房間裏來的,表明對方氣息斂藏的本事十分高超,即便修為境界不強,也會是相當難纏且棘手的刺客。
“來者何人!?”羅大山厲聲質問。
那道低沉的男聲又笑了笑,緊接着一張臉自虛空中浮現,眉毛微揚,狹長雙眸閃爍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他說:“道友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白日才見過,我是鐘兄的朋友,你還記得嗎?”
羅大山:“……”
羅大山直覺不妙,強烈的危機感油然而生。但明面上他仍然強裝鎮定,甚至刻意讓自己的語氣顯露出冷淡與不悅。
“原來是你。”他說,“這大晚上的,道友怎麽突然跑我這兒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會當做是什麽別有所圖的賊人。”
江臨哦了一聲,解釋道:“我以為你會不歡迎我,便也懶得提前說了。”
羅大山心想你可真有自知之明,卻不能把這話說出口,圓臉上擠出一個還算友善的笑:“歡迎是歡迎,只不過如今天色已晚,也到了我休息的時間,道友不如……”
“這就休息了?”江臨頓了一頓,微笑道,“難道不是在等什麽人嗎?”
羅大山面色微僵,但轉瞬恢複如常:“道友為何會這樣認為?”
江臨:“自然是因為我瞧見了那道傳訊符……哎,你可別誤會,我很尊重個人隐私的,并沒有私自偷看你們的信件。”
羅大山:“……”
江臨随意找了張椅子坐下,姿态自然放松,似乎當真是想要閑話家常,羅大山卻感受到一股仿佛連空氣都凝結的壓迫感。
“你也坐啊。”江臨招呼道。
羅大山飛速思考對策,最終決定開門見山:“你想如何?”
江臨低笑:“我想如何……其實道友弄錯了,重要的并不是我想如何,而是你想如何?”
羅大山:“……我不懂。”
江臨雙腿交疊,眼神涼薄,斜斜打量着身披甲胄的中年男人,片刻後忽然開口:“我最讨厭別人打擾,尤其是當我在進行某些有趣的游戲,無關緊要的人卻要來插上一腳,這會讓我心情很不好。”
羅大山:“我沒……”
“沒有嗎?”江臨出聲打斷,似笑非笑,“沒有就好,可是我該怎麽相信你呢?”
羅大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艱難開口:“我可以立下心魔誓。”
江臨:“心魔誓是個法子,可不見得毫無解法,道友是風雨閣閣主,家世豐厚,應當藏着不少寶貝吧?”
羅大山心中大驚,他确實擁有一件類似功效的法寶,可沒想到會被江臨一語道破,這家夥難道可以窺探自己的想法!?
江臨看穿了他極力掩藏的真實情緒,好笑道:“別擔心,我也不是什麽全知全能的怪物,只不過是合理推測罷了。”
他施施然站起身來,從容不迫地理了理衣物,忽然原地化作一道清風掠影。
下一刻,他近距離出現在羅大山眼前,臉上浮現一絲戲谑,而後者完全沒有反應的機會,便已經被他破開了靈力鑄造的防禦盔甲。
一只修長且優美的手掌貼上了羅大山的脖頸,五指微微彎曲,如同滿弦之箭,蘊含着某種蓄勢待發的狂暴能量。
羅大山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因為瀕臨死亡的恐懼,他的心跳聲如擂鼓作響。
江臨安撫道:“放心,我不殺你。”
聲音依然悅耳,羅大山卻覺得比深淵魔物的嘶吼還要可怕。
而且他總有種越發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只聽江臨随意問道:“我記得道友似乎說過,你有一位蕙心蘭質的妻子,還有一雙乖巧懂事的兒女?”
*****
與中二魔龍的遭遇并沒有耽擱太長時間,鐘未晚很快來到羅大山夜宿的客棧。
羅大山似乎提前看見了他,上到二樓時,房門已經打開了。
鐘未晚有事想問,便也沒打算如何寒暄,可是在踏入屋裏的一瞬間,他卻突然頓住腳步,眉頭無意識皺起。
他察覺到某種古怪的視線。
這樣的感受并不是第一回 ,前些天在白道友家裏也産生過類似的感覺,仿佛在目力所及無法到達之處,有誰站在那裏。
“這邊坐吧。”羅大山的聲音傳來,似乎發現了他的異樣,語氣疑惑道,“怎麽了?”
鐘未晚:“……”
鐘未晚認真想了想,對羅大山說:“你的屋裏可能進了不幹淨的東西。”
羅大山:“……”
那張圓臉上的贅肉抖了抖,表情有瞬間的古怪,沒待他說些什麽,鐘未晚已經從袖中乾坤裏取出一物,放置于掌心之中。
羅大山只來得及看見繁複的陣法紋路,随着鐘未晚注入靈力,此物便如東升旭日般化作一團亮色。
光線朝四面八方射去,在空中由虛化實,變成了無數極細的銀絲。
隐藏在一角的江臨有些措手不及,而銀絲又過于密集,不過眨眼功夫,他就已經被數根細線洞穿。
明明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江臨卻發現自己的法則世界居然出現不穩定的波瀾,如同冰川裂開的縫隙,頭一回被來自外界的力量侵入。
江臨有些驚奇,更生起探究之意,就在這時,鐘未晚倏地睜眼,扭頭看向他的位置。
“——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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