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後半程,姜梨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安悅，熱牛奶送了上來，她将吸管插上,遞給安悅。

安悅緩緩吮了兩口,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

“我現在能理解你了。”

“嗯？”

“周老板明明那麽好,你也喜歡他,卻怎麽都不肯接受。”

“我喜歡他麽……”

姜梨有半刻的恍惚，雖然那天她親口承認了，但是從旁人嘴裏說出，還有些意外。

“那天同學聚會，周老板不是來接的你麽，我聽你聲音都聽出來啦,還有你每次提他的樣子。”

“算啦,不說這個了，我以前覺得你矯情，想太多，但是現在想想有道理啊……談戀愛和結婚真的是兩回事兒啊。是不如那個牙醫靠譜。”安悅悶悶地道。

“是啊。”

姜梨低垂下濃密眼睫，原本心裏那個傾斜角度好像又收攏回來，她暫時先不想,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我送你回去吧，都快十點了。”

“我不想回去。”安悅搖了搖頭,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底又有一大顆淚湧出。

“我送你回你爸媽家？”

安悅更加用力搖頭,趴在桌上,手指捏扁了那只牛奶盒。

“不能送,我跟我爸媽說我跟同事合租,我今天要是回去了，他們估計就知道了……”

“我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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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裏。”

安悅拍了拍桌子，聲音有點大，“煩死啦！！！”

說完将頭更深得埋進臂彎去。

姜梨等她冷靜片刻，輕聲問，“那我找個酒店好不好？”

安悅卻再不說話了。

“悅悅？”

安悅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醒醒，悅悅？你困了嗎？我去給你找個酒店，你不能在這睡。”

“別管我，我好煩啊……”

“安悅。”姜梨還想再勸，包裏的手機一下下震，她嘆了口氣，先将包廂旁邊的窗戶關上，從包包裏翻出手機，看見一個號碼。

從公司事情弄得很不開心後，姜梨便保存了周敬嶼私人的號碼，但可能是出于某種心虛，存的是“周”。

姜梨心跳漏了幾拍，想了想，放心不下醉酒的安悅，就接了起來。

“喂？”

“是我。”那邊聲音低低淡淡，一如既往。

“嗯嗯。”

姜梨腳趾尖莫名蜷縮了一下。

“也沒什麽事兒，”聲音壓低了些，“就是有點想你。”

他語氣平淡，微微的暗啞，但想你兩個字，卻像一只手，輕而有技巧地撫摸了下姜梨的心。

“我……”

姜梨一頓，道：“我現在有事情呢。”

“什麽事兒？”

聽出她這邊有些吵鬧，“你在哪兒。”

“沒在哪兒，就是朋友有點事情，我先不和你說了。”

“梨梨。”

那邊有幾個大學生打游戲吆喝，周敬嶼聽了出來，皺皺眉：“你在網吧？”

姜梨輕嗯了一聲，“好了，我不和你說了，我先挂了。等忙完再找你吧。”

姜梨挂斷電話，低頭又拍了拍安悅，也不知她是真醉了還是睡下，除去昏昏沉沉的聲音外，就是不醒。

姜梨嘆了口氣，她也沒有安悅父母的電話，劉士謀的也沒有——也不能打過去，只好掏出美團，在上面搜索附近的酒店。

好在這塊兒就是她公司附近，姜梨很熟悉，訂了一家連鎖酒店，勉強扶起安悅，給她穿好外套，架着她胳膊往外走去。

網吧位于二樓，下去有道長樓梯，姜梨小心翼翼攙扶下去，還能聽見安悅罵罵咧咧的聲音，扶着她到街巷上，頭有點痛。

她訂的酒店就在附近，但步行過去也要六七百米，還不如叫輛車去遠一點的。

正躊躇中，包裏手機又響了，剛才下樓就在響但她沒手去接，她勉強撐着安悅，掏出手機。

“我現在真的有點急事，等忙完會回給你。”

“你在哪個網吧，現在已經十點多了。”周敬嶼沉聲問，“工作又出事了？”

“真不是……”

“煩死啦！！！”

姜梨還沒說完，安悅忽然用力掙開她的手，要往前跑去。姜梨根本扶不住她，只好将她靠在車站廣告牌邊。

“算了。”

姜梨又回頭看一眼路口，嘆口氣，妥協，“我就在公司旁邊的安奇網吧，你不忙的話過來幫我下吧。”

“等我。”

那邊幹脆利落應道。

姜梨挂斷電話，還好今日溫度不算低，只風有些大，她幫安悅裹好厚實的外套，感覺沒等多久，就聽見腳步聲。

姜梨側過頭，夜色空寂，已經十點多了，今日又是工作日，街巷人并不很多，四周許多商店也打烊了。

周敬嶼站在夜色裏，穿了件面料冷硬的皮質夾克，神色寡淡。

姜梨心頭卻一跳，另一手的掌心攥緊了，一層薄汗沁出。

“那個……”

姜梨勉強鎮定了下心神，“可以幫我搭把手嗎，我訂了後面的酒店。”

“嗯。”

周敬嶼沒多問，他也不好多上手，和姜梨一起一人架起安悅一只胳膊，往酒店去。

有了他，姜梨倏然感覺輕松了許多。

期間安悅還發了次酒瘋，被姜梨拉了回來。

到酒店門口，姜梨拿自己身份證開了房間，把安悅送進去，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周敬嶼也在隔壁開了間房。

“不用的，”姜梨照顧完安悅，将門關上，道，“反正我明天也不想去上班了，我留在這照顧她就好。”

“沒關系，我正好也沒事，再說你們兩個女孩挺危險的。”

周敬嶼說的是實話，晚上的酒店還是挺危險的。

姜梨見他執意，也沒再勸。

“還是……謝謝你。”

周敬嶼輕輕颔首，“有事兒找我，就在隔壁。”

姜梨點了點頭，她怕房間裏安悅一個人再有什麽事，着急回去。

“周敬嶼。”

“嗯？”

姜梨嘴唇翕動了一下，或許是昏黃的燈光下他太英俊，也或許是他随叫随到，什麽都不問。

“我……我也有點想你。”

她飛快地道，坦誠完自己內心，忽然發現，好像也沒有那麽難。

周敬嶼頓了一秒，像是沒反應過來，旋即捏了捏鼻尖，低低地笑了。

“快進去吧。”

他彎下腰，手拍了一下姜梨的頭頂。

“嗯……”

姜梨臉頰發燙，感覺被他觸碰的地方有酥酥麻麻的觸感，回到了房間內。

安悅看上去很好，睡得很香，也沒有吐，也沒有鬧。

姜梨坐在标間的另一張床上，緩緩松了口氣。

她手指觸碰了下自己的發頂。

床鋪的手機震了一下。

「我也想你」

姜梨将這幾個字看了好多遍，臉頰發燙，回了一個「哦」的表情。

「晚安」

「晚安。」

姜梨飛快回複完，手指還有些麻麻的，她往後仰，躺倒在大床上，心跳得無比迅疾。

“阿謀！！”

另一張床上，安悅不知道突然夢見了什麽，狠狠抓緊了被子。

姜梨僵了僵，從床上坐了起來，笑容慢慢隐去，眉間也微微蹙起，沉沉嘆口氣。

翌日清晨，安悅依舊沒醒。

姜梨只好又請了一天假，她寫完請假條，不得不承認心裏是松了一口氣的。

她是真的不想上班。

安悅一直睡到十點才醒，姜梨窩在軟軟的被子裏，也不想起床。

“這是哪兒？！”

陽光從窗簾外撒落，安悅睡得懵懵的，但看上去臉色好了許多，“梨梨，你怎麽在這兒？你不去上班？”

安悅問完，又啊地尖叫了一聲，去被子間翻找手機，“現在幾點了，我是不是沒請假。”

她翻來翻去，才像是回神，“不對，我昨晚請假了，哦，對。”

姜梨看着她這樣手忙腳亂的，但元氣滿滿，安心不少，“你手機在桌上充電，我今天請假了，也休息一天。”

“噢噢。”

安悅去拿手機，快速按下開機鍵。姜梨知道她肯定想看劉士謀短信，微微側過身子。

安悅全部翻了一遍，小臉繃得緊緊的，臉色重新又不好看起來。

“算了，就先這樣吧，不管了。”她煩躁地道。

“你吃不吃早餐？”

手機震了震，周敬嶼發來微信，問她們起沒起床，姜梨看向安悅。

“都行。反正今天也請假了。”

姜梨嗯了一聲，給周敬嶼回了條消息。

沒過多久，就聽見了敲門聲。

姜梨打開門，呼吸窒了一下。

走廊盡頭有一扇窗，今日是大晴天，陽光大亮。

周敬嶼漫不經心地斜靠在走廊邊，光線撒在他身後，像是背了一整片光。

他神色微有些倦，但更顯眉眼俊美清冷，連唇角都是好看的形狀。

不是昨日昏昏沉沉的光線，姜梨竟有些不敢看他。

“怎麽，不認識了？”

“沒，不是……”

姜梨慌慌張張答道。

周敬嶼瞥她一眼，沒舍得逗她，只戲谑地笑了下，将手裏的兩只牛皮袋子遞給她，“剛買回來，想着你們應該起了。”

“嗯嗯。”

“伸手？”

姜梨伸手去接，指間不小心碰到，微微的涼，她慌忙收手。低下頭，幾縷碎發遮住發熱的耳朵。

“謝…謝謝，”姜梨又問，“你吃了嗎？”

“沒，我一會兒有點事要回店裏趟，你們吃吧。”

“哦。”

他好像有一點點冷淡，姜梨心髒又有些收緊。

“那，那我先回去了？”

“梨梨。”

周敬嶼又叫住了她。

“嗯？”

周敬嶼靠近，微微彎下腰。

就在姜梨以為他會像昨天一樣摸自己的頭時，周敬嶼伸出修長幹淨的手指，将她垂下的那縷頭發繞回到耳後。

姜梨耳尖滾燙。

被他觸碰的地方發麻發癢。

剛才懸着的、有些堵塞的心也放下了，被漲得滿滿的。

像是要溢出來一樣。

“快去吧。”

像是看出她無措，周敬嶼也沒再為難她，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