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處理 死去

大婚後, 謝府的一切都恢複了原樣，衆下仆也都各司其職，做起了自己的差事。侍女阿棠終于又回到了元筝身邊伺候。

一大早, 侍女便向清芷院走去。她擺出一副極為平靜的表情，恍若無事發生般從人群中穿梭而過。直至站到門外, 她才克制不住地抽了一口氣，然後走進了裏屋。

一擡眸, 侍女便看到大床中央躺着兩個人影。被子胡亂覆蓋在二人身上, 透過欲遮欲掩的縫隙, 女子白皙柔韌的腰肢被隐約露出, 但是卻有一只手臂橫穿抱緊。

謝昭将元筝緊緊摟抱入懷, 仿佛是在抱着他這世上最為心愛的珍寶。腦袋埋首在她的肩窩，似在輕輕啄吻。

瞥見侍女的時候, 元筝神情很明顯的有些慌亂，她擡手推拒着：“不要, 有人……”

雖然偏頭避開了一瞬，但她又很快被扳回來, 繼續溫存。

侍女心中咯噔一跳, 迅速轉身向屋外走去。她眼底波光一動後，終于下定了決心，向府外走去, 邁向長長的大街。

屋裏, 謝昭和元筝還在繼續着。見這屋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後, 她先是松了一口氣，可緊接着又克制不住地哭了出來。

謝昭給了她一種重重枷鎖的感覺，讓她深感窒息。她愛謝昭，她喜歡謝昭, 可是她又不明白謝昭為什麽會對她有如此大的執念，簡直恨不能将她無時無刻捆在身邊。

這簡直成了元筝的夢魇，讓她只想逃避。

謝昭湊了上去，輕輕吻掉元筝眸邊的淚珠。但是看着元筝難受的表情，他的心也在痛苦。可愈是這樣，他愈加不敢放手，生怕像從前那樣，她會狠狠将自己抛棄。

但即使看着元筝在身邊，他內心的不安也沒有任何緩解，唯恐元筝尋到機會就要從他身邊逃離。所以只有切實感受到元筝還在他身邊，他才稍感心安。

兩人分明是貼近的，但是心卻仿佛有着萬丈隔閡。

這一日，是謝懷遠答應帶着元大嬸大叔去見玉瑩的日子。

而且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他還刻意叫上了很多人。這些人都是昨日參加宴會，很清楚事情的起因經過，絕不會偏幫任何一方。

為了趕快看上熱鬧，他們都圍在謝侯府門外，叫嚷着讓謝懷遠早些動身。

聽到謝侯府外的喧嚷之聲，謝夫人立時感覺頭疼欲裂。她惱怒地将手中茶杯摔得劈啪作響，不顧在毯上濺起的滾燙茶水，怒聲質問身旁一個婢女：“大清早的，外面都在吵些什麽？把他們給我趕遠點。”

伴随着謝侯府每況愈下，她近來的脾氣是愈加暴躁了。她現在手中積壓着一堆事務，裁減下仆，讨好上級，交好友人……簡直讓她忙瘋了。

可縱使她用盡手段，謝侯府卻還是無可挽回地衰落了下去。

起初謝夫人還能維持貴夫人的體面，可看謝侯府徹底救不回來後，她索性就不再遮掩了。她把所有的脾氣都發作到別人身上，讓府中衆多下仆都對她膽寒畏懼，輕易不肯到她身邊伺候。

聽到謝夫人院中發出的一連串的怒罵之聲，院外的衆人都見怪不怪了。她們只嘆息一聲，為今日值守的那個婢女感到悲哀。

就在婢女吓得俯身請罪時，謝懷遠進來了。他也不跟謝夫人多話，只直言自己要出門。

謝夫人也沒多想，很痛快地揮了揮手，還讓謝懷遠記得今日早點回來，看看自己選定的新二少夫人。

兩人只是很輕松地簡短交談了幾句。但是誰也沒有料到，這不過是出了一趟門，謝懷遠就攤上事了。之後四五天內，謝夫人和謝懷遠連一面都沒有見到。

謝懷遠整理了衣襟後，帶領着衆人，向玉瑩清修的古寺走去。他一面步伐飛快，一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元大嬸和元大叔：“你們等會兒可要看個仔仔細細。”

他會當衆揭穿這兩個背叛自己的人，讓衆人意識到是這對老夫婦誣陷了他，他們和玉瑩根本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見謝懷遠面色篤定，元大嬸和元大叔心中打了一個突，神情有幾分隐憂。

衆人心思各異，一起來到了道觀。

謝懷遠帶頭去敲響了道觀的門。一進屋，他便受到了道觀衆人的熱情招待，等客套完畢，謝懷遠直接問道：“我夫人呢？”

道士面色微微一變，訝異地看着謝懷遠。一衆道士臉上笑容一僵，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謝懷遠被道士看得莫名其妙，加之想要快點證明自己，所以他不耐煩地催促道：“快點，将她給我帶過來。”

其餘衆人不明所以，也跟着他同聲催促道：“是啊是啊，謝二少夫人呢？”

道士看着這麽多人，表情頓時維持不住了。她将謝懷遠揪到了一邊，顫聲問道：“二公子，二少夫人不是被謝夫人下令，讓我們給處理了嗎？如今寺裏根本沒有這號人物啊！”

謝懷遠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不由反問了一句：“處理？什麽處理？”

但他随即便反應了過來，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到極致。娘處理了玉瑩？！

——那豈不是，逼玉瑩去死了？

難怪他從來沒接到過玉瑩的求救讨饒，難怪娘興沖沖要給自己挑選夫人，還說不必理會玉瑩。他本來還以為是玉瑩知情識趣，所以不來打擾他了。

可是像這樣的事，肯定是要私下處理，不能讓外人知曉的。而自己做了什麽？竟然把衆人帶了過來！

若是被他們知道玉瑩已經死了的話……謝懷遠猛的轉頭，看向了還在催促玉瑩出來的衆人。

他面色瞬間慘白，就連身形都開始搖搖欲墜。在他聽來，那道道催促聲無異于在催他趕快往死路上走。

耽擱了這麽長時間，衆人哪怕再遲鈍也意識到不對勁了。他們神色嚴肅，質問出口：“二少夫人現在究竟在哪裏？為什麽她遲遲不出現？”

道士慌慌張張地遮掩：“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看到有這麽多人，就不敢出現了。”

但此時站在這裏的各個都是人精，道士這點小伎倆，在他們眼中還是太不夠看了。

衆人的面色更嚴肅了，相互之間對視幾眼，異口同聲問道：“她是不敢出現在這裏，還是不能出現在這裏？”

此時此刻，衆人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只以為二少夫人只是被他們關起來打罵，所以想着把她叫出來便好。

畢竟謝懷遠又不會那麽蠢。若真殺了人，又怎麽敢帶他們來在這裏？這不是親手把上吊繩往他脖子上勒麽。

謝懷遠漲紅了臉，拼命阻止道：“她，她有事，現在來不了……不然咱們再約個時間，現在先回去吧。”

事态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衆人哪裏還聽他的，紛紛把他圍起來道：“這事你去找大理寺卿解釋吧。”

謝懷遠拼命阻止，但是效果甚微。想着自己就要受這牢獄之災了，謝懷遠面色死白。

他雖極力辯解，但到底還是瞞不過去，被暫時收監了。當被押解下去時，謝懷遠忍不住哭嚎起來，随手抓住一人再三拜托道：“求你快讓我娘救我！”

諸位上官又挨個問了問圍觀衆人，然後就都一一遣散，不讓繼續留在這裏了。元大嬸和元大叔早起跟着謝懷遠去往城外道觀，又圍觀了一場審問。如此忙忙碌碌了一天之後，他們身心疲累，只想趕緊回家歇着了。

走在人影稀少的街道上，元大嬸拽了拽元大叔的袖子，悄聲問道：“她爹啊，你說那玉瑩現在究竟在哪裏呢？”

元大叔早年走街串巷，也聽過不少府內辛秘。所以他嘆了一口氣，道：“想要讓一個人永遠消失不見，你說最好的辦法是什麽？”

當然是讓她死了。而且這個猜測十有八九是真的，所以最後那麽多人的面色都嚴肅了。

元大嬸驚聲道：“你是說……”

“噓。”元大叔連忙阻止了她，“你心裏明白就好，這種事可千萬不能亂說。”

元大嬸連連點頭。她暗嘆一聲，玉瑩這丫環心比天高，擠破腦袋也要進侯府去。富貴是享受了，但年紀輕輕就死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

不過以玉瑩的性子，哪怕提前知道了後果，怕也不會死心。她指定是會抱着僥幸的心理，想着要小心保命，再一頭撞進侯府，然後再次重蹈覆轍。

兩人只顧着閑聊，剛一轉過街角時，忽然見牆上露出一個女子身影。她似乎在朝他們奔來，還穿着一身婢女服飾。

元大嬸和元大叔吓得差點撲通跪在地上，吓得眼睛都不敢睜了。完了，這肯定是玉瑩心有不甘，可她為何不纏着謝懷遠，反而要纏上他們？

幸好在他們磕頭求饒之前，這個婢女就已經露出了真容。侍女阿棠已經找了元氏夫婦好久，如今好容易見到了他們的身形，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般，立時向他們二人趕來。

阿棠急得淚都要出來了：“元大嬸，元大叔，求你們快去看看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