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元湘 真正
在那一瞬間, 元筝的心生疼。這些日來,她只感受到謝昭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強硬,可此時才發現, 原來他心中也有着仿徨。
她給謝昭緩緩喂了水後,就坐在一旁發呆。
當謝昭醒來時, 很敏銳地便意識到了自己生病的事實。正當他欲起身時,一塊絹帕忽從他額上滑落。
謝昭拿起一看, 發現竟是元筝的。
他瞳孔震顫, 立時偏頭去尋元筝。不用多費力, 他便看到了床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正背對着自己。
謝昭還以為憑他和元筝現在的情況, 元筝定是對他不聞不問,沒想到元筝竟然還會關心他。這讓他心中起了幾分妄想, 試探着道:“阿筝?”
元筝肩膀細微顫動了瞬,頃刻間心亂如麻。不過她猶豫許久, 還是沒有轉過身來。
謝昭唇角笑意一僵,他還以為元筝是有所觸動, 看來只是自作多情。等待許久後, 見元筝依舊不肯面對自己,他只能無奈走了。
當他抵達謝侯府時,衆人意識到謝昭今日的态度更為冷淡。他不說任何廢話, 只直接調用人手, 讓人負責去搜查謝侯府各處。
衆人不敢耽擱, 趕緊依命而行。
有人重點搜查謝侯爺的書房,忽在一處角落裏看到了一疊書信。他好奇地上去撿起後,只略看了幾眼,發現上面竟有謝昭的名字時, 立時不敢再看了。
他趕緊揣着這些書信,前去尋找謝昭:“公子,你快看看這些。”
謝昭本是漫不經心地一瞥,但随即面色大變。一時之間顧不得許多,他簡短下令:“回一趟府裏。”
就在謝昭往回趕來時,謝府內部已經無端多了幾個人。趁謝昭不在,阿棠向外傳遞了消息。不多時,李長湖便帶着元家人趕來了。
見李長湖竟然登門造訪,四周的仆人立即趕來向她行禮。
面對着衆多謝府家仆,李長湖不緊不慢道:“你們不用理我。今日實在無趣,我來找阿筝說說閑話。”
她是一國公主,自是無人敢攔。而且下仆們也知道李長湖和元筝交好,所以很熱心地把他們帶去了清芷院,緊接着便離開了。
看着面前的門,衆人的心跳聲突然激烈了起來。緩了緩氣息後,元珍上前敲響。
屋內
元筝此時正坐在桌旁,雙手撐頰,還在理着她和謝昭之間的糾葛。依據盧大夫所言,過去的情形應是自己抛棄了謝昭……
還沒有繼續深入分析,聽到門處傳來篤篤聲響。元筝又将思緒又收了起來,揚聲請進。
當看見李長湖衆人時,元筝心中雖既驚又喜,但還是有些疑惑。直至看到侍女阿棠的身影,她才恍然大悟:“是你請他們來的?”
阿棠微微一笑,行了一禮道:“阿棠雖是奴婢,但也是個人,也懂人情,也會想要幫助自己喜歡的人。”
人又不是草木,總不會徹底無情的。侍女在元筝身邊待的數個日日夜夜,又怎麽可能對侍女沒有任何影響。看到元筝陷入麻煩,她自然也會想着盡力相幫。
李長湖瞥了一眼元筝,目光中又露出了熟悉的驚豔。本以為元筝這段時日會有些憔悴,沒想到她還是那樣清麗脫俗,還平添了幾分嬌妍,蹙着蛾眉的樣子讓人既愛且憐。
心中對美人的興趣又被激發,李長湖唇角一揚:“怎麽樣,我當初所言不差吧?果真救了你一次呢。”
見元筝面露感激,李長湖長眉一挑,說話就更加放肆了:“是不是後悔沒巴結我了?不過本公主可以破例再給你個機會,這次要跟着我一起走麽?我宮裏還正缺一個如花似玉的宮人。”
說到底,李長湖還是沒有徹底死心。像她這樣愛美人的人,卻不能收集到天下最美的人,這該是多麽大的遺憾啊。
她正說得興起之時,身旁的元珍驀然推了推她。時間緊迫,也不知道謝昭多會兒會回來,可不能再說這些無關重要的話了。
元珍決定現在就把事情真相告訴元筝,讓元筝自己來做定奪。她眼神稀奇地看着元筝:“你真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也不記得我們是誰了?”
元筝看她一眼,發現這個人自己雖沒有見過,但和自己有幾分相似,情不自禁地便起了親近之意。
于是元筝如實地回答了她的話。元筝先是點了點頭,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些什麽,她又輕輕搖了搖頭。她抿抿唇道:“他們都說,我便是元湘。”
元珍噗嗤一笑,十分可樂的樣子:“這件事我要謝謝你。”
元筝疑惑地唔了一聲,目光染上了茫然。
元珍一字一句道:“我才是真正的元湘。”
……元筝徹底懵了。
元珍将這件事從一開始講起。
原來她便是元大嬸和元大叔的親生女兒,也即是真正的元湘。
至于何之,原本是他們那裏的一位夫子,教導着周遭的幼童。雖然模樣斯文,但是因為沒有功名在身,所以還沒有定親娶妻。
其實這并非是何之沒有能力。他也早就想過要上京趕考,只是不忍這些孩童們沒了學堂,所以打算帶完手頭的學子再準備科考。
他是出自一片好意,但周遭衆人可不領情。看他此時碌碌無為,便紛紛告誡自家女兒不要看上這樣的人。所以何之的婚事才會被一直拖延,直至他遇到了元珍。
元珍本就喜歡斯文俊秀的人,一見何之,就情不自禁地喜歡上了他。她既主動又熱情,很大膽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何之一開始卻拒絕了她,因為他并沒想着要招惹元珍的。他科考需要時間,所以并不想耽擱了元珍。
而且他覺得自己和元珍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元珍長相秀美俏麗,是人群中的焦點,有不少小夥子都喜歡元珍。何之的性格卻沉穩安靜,只願意默默無聞地待在角落裏。
但是元珍性子活潑嬌俏,纏人得緊,就算何之再是冷若冰霜,也被她給纏化了。
兩個人漸生情愫,言語之間也免不了帶上了幾分親昵,這就被有心人察覺到了。元珍身邊有那麽多的追求者,她誰也看不上,偏偏選擇了一個窮酸夫子,不少人都覺她蠢得要命。
他們不光當面發出了譏諷,還自覺好心地跑到了元家夫婦面前,讓這對老夫婦把元珍看緊點,盡早拆散了這對有情人。
如他們所料,這樁親事遭到了元大嬸和元大叔的抵制。何之年紀比元珍還大幾歲,到現在還沒有功名,眼看就要蹉跎一生,他們不願把元珍嫁給這樣的人。
哪怕何之在他們面前發誓這次必會高中,他們也根本不信。這說得輕巧,但隔壁那老頭都白發蒼蒼了,還沒考上秀才呢!若是他沒有考中,元珍就要硬生生被他拖成個老姑娘了。
元珍得知了情況後,趕緊跑來尋找爹娘。眼看馬上就要上京趕考了,她也相信何之定會高中的。可這話一出,元大嬸和元大叔更覺是何之蠱惑了他們閨女,給他們閨女畫大餅。
為了讓元珍死心,他們開始給元珍挑選起了婚事。
元珍沒有想到自己坦誠相待,會得來這樣的結果。她得不到爹娘的認同,還要被爹娘強行嫁人。她脾氣本就驕橫,一氣之下,加之心中又慌又急,幹脆和何之一起上京了。
何之本就為這次科考沉澱了多年,有很大的把握會高中。再加上為了求娶元珍,他還刻苦勤奮到日夜苦讀。今上還在前不久剛清理了世家,空缺下許多職位,需要扶持一些寒門子弟。幾個因素堆疊到一起,天時地利人和聚在,真讓何之這樣一個毫無背景根基的人考中了狀元。
得到了這狀元名號,二人大喜過望,趕忙将元家夫婦接來京中。這消息傳回小鎮上時,不少人都紛紛驚呼,沒想到那何之還有成為狀元的一天。
這下子,那些看不上何之的人悔得腸子都青了。可他們無計可施,只能豔羨地看着元家老兩口被接去京中享受。事已至此,元家夫婦也只能同意了何之和元珍的婚事。
說到這裏,元家爹娘還罵罵咧咧,又含着心疼道:“丫頭啊,你不知道當時爹娘多擔心你。”
元珍也含着淚水,心中充滿歉疚。她本來想的是就只分離幾個月而已,很快就會過去。可是直到看了爹娘頭上多生的白發,她才意識到對爹娘是多麽大的傷害。
這是她和何之對爹娘一輩子的虧欠,所以定要好好照顧元家夫婦。
元筝面容露出疑惑:“可你為何要謝謝我?”
元珍給元筝鄭重地行了一禮,感激元筝為自己的付出。這就要說回元珍離家出走之後,元家夫婦生怕嘴碎鄰居損了元湘的名譽。
他們左思右想後,就想起了元筝這個遠方親戚。不用元筝多費心力,只需元筝來他們家中暫住一段時日,暫時替代一下元湘的身份,裝作元湘沒有失蹤。
為了不被人發現,元筝經常面紗遮臉,才被謝懷遠誤認為相貌醜陋。
元筝恍然大悟,怪不得盧大夫會說她後來以元湘的身份出現,怪不得元大嬸和元大叔會自稱她爹娘。可是元筝還是不解:“難道我沒有跟謝昭解釋這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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