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轉變 微小
謝昭的動作一頓, 悶不吭聲地沒有再繼續了。但他還是固執地抱緊元筝,将她藏到自己懷裏,靜靜地躺着。
元筝從善如流地閉眼補覺, 仍對謝昭不理不睬。
謝昭看她神情平靜,更是不敢打擾了。他忽然感覺有些冷, 分明是抱着元筝元筝,但他還是覺得十分空虛。好似他和元筝并不是牢牢貼近, 而是隔着天塹般的距離。
他感覺自己就快要瘋了。
但哪怕瘋了, 他也絕不會放手。謝昭摟着元筝的力道極大, 像是要把她融進自己的骨血之中。
屋裏長久的寂靜無聲。
一覺醒來, 元筝躺在床上不想動彈, 懶懶地遠望着窗外風景。可她忽然感覺有一道灼熱呼吸撲灑在脖頸上,元筝猛然意識到不對。她仔細感知了片刻, 才發現謝昭渾身有着高熱,神情也帶有幾分脆弱。
元筝眉目一變, 跟長林道:“謝昭生病了,快去叫大夫。”
話說完後, 元筝意識到了什麽, 心中起了壓制不住的激動。趁此時機,她可以問盧大夫一些事情。
長林連忙進來。發現謝昭真的面有異常,他連忙應了一聲, 匆匆出門了。
盧大夫最近避之不及的就是謝府了, 若是再去幾次, 他肯定會被元筝套了話,所以拼命搖頭拒絕。
但是長林拉上他就朝謝府趕去:“盧大夫你快來看看吧,公子的情況真的很不好。”
哪怕盧大夫輪番找理由,也架不住離謝府越來越近了。盧大夫沒有辦法, 只能唉聲嘆氣地進屋了。
看謝昭陷入了昏迷,盧大夫仔細診斷過後,嘆了口氣:“他最近太累了。”
不過其實若只是這樣,還遠遠達不到生病的地步。謝昭之所以會病重纏身,主要還是郁結于心。
盧大夫的目光不由飄轉到元筝身上。自那日元筝說出元西城之後,盧大夫內心惶恐了很久,想着謝昭和元筝之間的感情定會出現矛盾。
接下來幾日,他頻繁地關注着謝府。可誰知謝府竟然風平浪靜,恍若無事發生,謝昭和元筝順利地成親了。
盧大夫當時還感到非常稀奇。可如今再一想想,這矛盾不是沒出現,是被謝昭給按死了吧。所以謝昭內心的積郁,只怕是由元筝引發。
不過盧大夫可不想摻和進兩人的事情中。在開了一副藥方之後,盧大夫飛快地收拾東西,就想趁沒人發現時離開了。
“慢着。”元筝不緊不慢地叫住了他,“盧大夫就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盧大夫神情一僵。
元筝笑眯眯的樣子:“關于那日的元西城,盧大夫就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盧大夫深呼吸了幾瞬,果然還是沒逃過這茬啊。知曉元筝心中疑慮已起,早晚會記起來,盧大夫索性決定攤牌了。
他沒好氣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你、謝昭都是在元西城裏長大的。”
果然,元筝暗嘆一聲,和自己所想不差。見盧大夫松了口,元筝連忙抓住機會想要繼續問。她作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盧大夫……”
“別這樣跟我說話。”盧大夫深感承受不起,他憋屈道,“你以前都叫我……盧小弟。”
元筝眸裏閃過幾分訝然,她眨了眨眼,試探道:“盧小弟?”
當再次聽到這個稱呼時,盧大夫竟然心起懷念。其實真正說起來,相比起謝昭,他曾經是和元筝關系更好的。
元筝處事體貼伶俐,和聲細語,從不與人交惡。不過雖然她性情溫柔,但也會在盧大夫受欺負時替盧大夫出氣,很符合盧大夫所想的姐姐模樣。
所以哪怕謝昭看不順眼,盧大夫也常常會纏在元筝左右。也因此,盧大夫更痛恨她之後的無情舉動。
盧大夫唉聲嘆氣:“我曾答應替謝昭瞞着的。”
元筝笑笑:“你既然已經幫過謝昭了,那總也該幫我了。”
盧大夫漲紅了臉:“我早就幫你了,不然在謝昭的盯視下,你怎麽可能有機會恢複記憶。”
他本來是替謝昭做事的,可元筝一出現,哪怕他對元筝心有隔閡,也三番五次地幫元筝了。
盧大夫此時氣得直想喊冤,知道要瞞過謝昭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麽,每撒一次謊,他都感覺自己要折十年的壽。結果這人不光不領自己的情,還倒打一耙。
“那謝謝盧小弟,看來盧小弟還挂念着我吶。”元筝順勢提出要求,“也不差這一回了,就再幫我一次,如何?”
盧大夫嘆了一聲,這才是他熟悉的元筝。旁人不知內情,都畏懼于謝昭的雷霆手段。但其實在他們三人中,最通人性也最可怖的,恰恰正是總也不氣不惱的元筝。
因為元筝外表總能激起人的同情,一看就喜歡,所以總是讓人生不起防備。而謝昭呢,其實就只會追着別人的弱點窮追猛打,讓人親近不起來。
元筝此時的性格,真是和她未失憶前相差無幾了。也罷,那就再幫這一回。
盧大夫在心裏嚴重警告着自己,真的就只再幫這一回。沒錯,下次無論元筝說什麽,自己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就拒絕她的!
通過盧大夫的敘述,元筝終于從頭到尾完完整整的了解了她和謝昭的過往。聽完了那十幾年的相互扶持,元筝心神不知不覺間一松。可當聽到自己和謝昭産生隔閡的那一段時期時,她禁不住心尖一顫。
盧大夫說,那時候謝昭和元筝表白,本以為元筝必然會同意,可誰知道她竟然猶豫了。此後幾天,在謝昭焦急地等待最終回複時,她竟然還一走了之沒了蹤影。
盧大夫苦笑道:“我們那時候并不知道你去了哪裏,生怕你是遭了不測,連着幾天幾夜沒有合眼地去尋你,尋遍了每個角落……後來才知道,原來你是回了你爹娘那裏。”
元筝下意識地反駁:“我沒有爹娘。”
盧大夫對她的話一笑了之,神情是很不信的:“我說的爹娘就是元大嬸和元大叔。他們之後來替你打包行李,自稱你爹娘。”
元筝疑惑地睜圓了眸,還未等她細思,就聽盧大夫繼續道:“等謝昭在謝府有了立足之地後,他興沖沖地想要去尋你。就是在這個時候,謝夫人突然說謝懷遠要和一個叫元湘的姑娘定親了。”
“我知道,是謝二少夫人。”元筝插了一句話。
但接下來盧大夫的話語将她死死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不,那是你。”
什麽?!元筝覺得荒謬:“不可能,那謝二少夫人……”
“那只是個冒牌貨罷了。”盧大夫并不關心那人的真實身份,只管繼續講道,“謝昭并不關心謝懷遠的婚事,所以很無所謂地應了。直至雙方親戚見面時,謝昭才發現掀簾進來的是你。”
也就是說,元筝不光騙他們說她沒有親人,還可能連名字都騙了。她不叫元筝,實際上是叫元湘。即使內心是崩潰的,謝昭還是立時便想阻止這門婚事,可謝夫人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言兩語就把婚事定下了。
“那我呢?”元筝心想,自己不可能會任人擺布的。
“你根本沒有阻止。”盧大夫現在想來,都還是忍不住想為謝昭道一聲可惜,“你對謝昭避之不及,還讓他不要再來阻撓你的婚事。”
單單只因為這一件事,謝昭就肉眼可見的變了。他從前是個光風霁月、表裏如一的正人君子,看向元筝的眼神從來都是柔軟的。但他現在整個人都偏激了,甚至開始學會了不擇手段。
元筝蒙了,她萬萬沒有想到,會是自己負了謝昭?!自己從前會這麽有勇氣啊。
見元筝沒了疑問,盧大夫就真的告辭了。
元筝此時心裏很亂,感覺什麽事也不想做。想來想去,她還是走到了床邊。看着謝昭緊抿的唇,她硬生生看出幾分可憐的意味來。
……元筝沉思了許久後,終于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給謝昭額上放了一塊打濕的帕。
謝府另一處角落
長林正在四處轉悠,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又在靠近門口,他一皺眉:“阿棠,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麽,怎麽總出府?”
阿棠的步伐一僵,心跳急速飙升。
身為謝府管家,長林有責任敲打一番:“你仔細着點,不能誤了手頭的事。”
阿棠慌忙地應了一聲。可她心裏沉甸甸的,不知道元家人是否聯絡上長湖公主。若再拖延下去,她怕是不能出府了。
萬幸的是,當她懷揣着不安的心緒來見元家人時,聽到何之說長湖公主已經同意幫助他們了。
這可真是太好了。于是阿棠和元家人商議一番,之後默默回了謝府,等待他們來到。
謝昭燒了整整一天一夜,直至天亮時分,體溫才逐漸降下來。見他有了好轉,元筝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可謝昭不言不語,只眸光怔怔地盯着虛空。良久之後,他發出一聲悶哼:“水。”
元筝蹙眉看看他。到底是不忍心欺負一個病人,她拿着杯子走了過來。
可才走至床沿,謝昭就已握住了她的手。他力氣極大,元筝一時半刻竟還抽不出來。
就在元筝努力掙脫之時,忽聽屋中響起謝昭的聲音,帶着些許嗤笑的意味:“你喜歡我。”
元筝一驚,還以為謝昭是清醒了,可仔細觀察一番後,才知他是半夢半醒的狀态。
胡說,元筝才不承認。她正欲反駁之時,忽聽謝昭聲音裏帶着乞求:“喜歡我吧。”
元筝拉扯不開,被他帶着一同倒在床上。就在元筝心煩意亂之時,聽到他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求你,喜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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