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玄冥宮改名面團

第二章:

“她與本王說及此事時讓本王談戀愛的急切模樣,本王顧及身份怕失了風度才未嘲笑她。故而也未詢問她這方面的問題。只是,本王已千百年來未嘗過戀愛的滋味了,也不知如何做才好。你說這鬼後,本王是先自己挑好?還是你幫本王挑選好?”他認真嚴肅的表情似是在讨論鬼界大事。

我一時目瞪口呆,不經意目光一轉,便瞥到了一邊的紅霰嬌羞捂臉的慚愧模樣。她顯然是在為王上背地裏嚼屬下壞話而不好意思。這場景太過出乎我的意料,我唯有默了。

默了一會兒,王上不悅了,沉着聲音道:“本王在問你話。莫非你未聽清楚?罷了,你近前五步,離本王近些!”

他善解人意又貼心如小棉襖的話讓我禁不住抽抽嘴角,只得挪着步子近前去,一不小心多走了三步。再擡眼,只覺呼吸一窒,但見冥火缭繞中,點點亮光爬上他的面容,讓他的模樣清晰了幾分,也愈加不真實了。

我生前為做媒曾收藏過無數美人圖,也召見過南黎人人追捧的美男子,眼界自是不低。何況我在鬼界久了,見識了夙琉、孤梵、虞黛等幾位大人的風骨絕姿,便覺自己也算看盡美色可張嘴侃侃而談了。然,今日我見王上,實乃井底之蛙遙看蒼穹,委實慚愧得緊,竟不看第二眼,遂低眸忙道:“王上,情愛之事,若非自己去摸索,也算失了一番味道。寡人覺着不如王上先去自己尋一下,若尋不着合适的,寡人再為你尋也不遲。”

他高坐王座,姿态閑适,眉眼似彼岸花海一瞬盛放奢華無度。擡手輕拂肩上卧着的雪隼,寬大的衣袖中飄出了數枚彼岸花瓣,翩翩落在雪隼小巧玲珑的身上,于是潔白的羽毛上似是瞬時泣出絲絲血珠,绮麗而紮眼。

眉心微動,他忽地擡眼,竟沖我莞爾一笑,帶着萬裏江山不過拱手一送的恣意飒然,宛如猝了毒液的潑墨山水圖吸魂勾魄又自帶一派超然高貴的氣質。他道:“如此甚好。對了,你可知本王為何不喊你的名字?”

我愕然,吶吶搖頭,心想王上許是不知罷了,卻驀地感受到了紅霰落在我身上的視線,頗為悲天憫人。驟然一驚,我心中直呼不妙,耳邊立時傳來王上淡漠如煙的聲音,卻是對着雪隼說的。

“你說,铉寺如此難聽的名字,竟還有鬼喚,可是奇事一樁?”他未瞧見我聽見此話的呆愣模樣,挑起修長泛着瑩光的手指拂去雪隼羽毛上的彼岸花瓣,又自顧自道:“不過,與他這幅難看的模樣也算是絕配了。你覺着呢?”

我擡袖掩面,紅霰抿唇低頭,唯有雪隼乖乖卧在他肩上,極其漂亮的眼珠骨碌碌亂轉,興致缺缺道:“給他改個名字。若日後需要你拎着他出門,豈不是丢了顏面鬧了笑話?”

“哦,那喚什麽呢?”他勾勾唇角,似是來了興致,認真琢磨了起來。雪隼在他肩上揚起爪子撩起他的黑發把玩了幾下,也興致勃勃參與了此事,且提了幾個很不錯的選項。

我深知自己是個素質高人氣高人品棒的媒人,遂一再在心裏安慰自己:沖動有風險,炸毛需謹慎。若想成好事,萬事裝淡定。待我做好一系列心理建設,無視了耳邊一王一鳥目中無鬼欺鬼太甚的議論,微笑着挪到紅霞身邊,頗為熟稔道:“紅霰,寡人瞧你這紅衣跟團火似的。你可知在人界大紅乃喜慶之色?寡人再細瞧你,紅鸾星動,眉眼含情,你的姻緣怕是要到了。”

紅霰豔姿聘婷,朝我妩媚一笑,頗為風情萬種,低眉彎眸間撩起如火妖嬈,“紅霰只知铉寺大人牽線一流,不想這算卦看相也絲毫不差。”

我呵呵一笑,很是謙遜,随口解釋:“你不知寡人生前曾偷學過罷了。”此話自是不假,生前我曾為深入了解何為夫妻相,遂召相師數名入宮。若不學點,委實對不起朝堂上大呼先帝死谏我的忠心之臣。

“紅霰。”我欲再聊幾句,試圖摸清她對戀愛的态度與心儀何種男鬼,不想上方傳來一聲呼喊,卻是王上。紅霰回了聲是,又悲憫地瞧了我一眼,滿含同情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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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霰,若非你與面團聊天,本王也不會發現你發間竟紮了一枚碧落葉,配上你的紅衣,怎是一個難看能形容出來的。”他淡漠的眼光瞥過我瞠目結舌的表情,似嗤笑了一聲,複面色驚奇道:“你且過來容本王看個夠。紅配綠,如此低俗難看的裝飾,本王已有幾百年未見了,今日你可給本王個驚喜了……”

紅霰一張面皮極其美豔,一襲紅衣又顯其缱绻深情,一颦一笑間動不動就勾起一衆男鬼們的春心萌動。縱發間紮了枚碧落葉,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多了幾分的活潑,怎能有難看之色?

像王上這般的高端人士,其腦回路果真與普通品種不一樣。只是若以後有了鬼後,其餘先不談,就王上這張嘴,夫妻生活可還能和睦?瞧了一眼紅霰雙目呆滞的可憐模樣,我微微嘆氣,雙腿真想給王上跪了,可也分外好奇道:“敢問王上,面團是誰?”

“不,不,王上,這是路過血河池樹上落下來的。屬下并不知。”紅霰抓下發間的碧落葉,張嘴吶吶解釋,再發覺王上依舊興高采烈品頭論足後傷心得掩面而泣,“求王上放過!”

殿裏冥火缭亂,火尖似長蛇吞吐的信子,急促蹿出又縮回。王上驀地抿唇,不知為何略顯不悅,彈指滅了幾盞冥火後方朝我嘆息道:“面團,你覺着本王若将彼岸花紮到紅霰的發間,效果如何?”

雪隼在王上肩上狠狠刨了幾爪子,小眼神滿是不屑,語氣拽得活似幾千年前他曾産過鳳凰蛋:“你不覺近日她越發難看了嗎!竟紮了碧落葉,她的腦子被孤梵那個癡情種洗了罷。”

殿裏默了片刻,紅霰躬身一俯拽着我一眨眼出了玄冥宮。及至宮外,她方一把松開我,嬌媚的面上滿是委屈之色,“雪隼這個小賤鳥!本右使早晚褪了它的毛,一絲也不怠地嘲笑它尼姑!尼姑!”

我扶額,因一顆心純良得緊,便好心糾正她的用詞:“紅美人,雪隼是公的,該喚禿驢才是。”她一愣,複一臉歡喜道:“也對,就喊禿驢!禿驢!喊不得王上難道也喊不得它嗎!禿驢!”

我深覺喊它和喊王上沒甚的區別,忙不疊安慰她:“好了,權當是個笑話聽後便忘了罷。你瞧,寡人都改喚面團了,咱們還是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王上合該自己去尋鬼後尋一陣子了,故而也不會再找我。為了為王上尋一絕佳鬼後,我先養精蓄銳去罷。

她一聽,許是覺着有道理也不再憤然,可又細細瞧了我一眼,掩着唇角呵呵笑了:“面團?王上果真有眼光!老早就想問你了,你為何整個人瞧着軟乎乎跟團雲似的,瞧着真想摸一把揉兩下。”她說着說着便毫不客氣伸手過來,我一驚,急忙去躲,嘴裏亦是大喊:“男女授受不親,紅美人克制!”她料不到我如此抗拒,撇了撇嘴道了聲無趣,遂一眨眼又消失了。

回憶終止。察覺到臉頰上有什麽輕柔的東西蹭着我,我忙地收起腦海中昨日的場景,睜眼便瞧見一枚杏花瓣飄落眼前,不由呵呵一笑:“紅杏,事情你也聽完了。那麽,你也和寡人一樣覺着王上鐵定尋不到麽?”

我未給她拒絕的機會,如遇知己般又是呵呵一笑,欣慰得緊:“你瞧你,跟朵解語花似的。若非不是同一物種,寡人也合該喜歡上你了。”

她揮舞着枝葉掃了我一臉,徹底不搭理我了。倒是身後驀地傳來一道清亮悅耳的笑聲,只吓了我一大跳:“自認識你以來,本殿一直在琢磨你與王上的臉皮,究竟哪個更為脫俗得讓見者咬牙切齒?”

卻是夙琉。兩只白玉似的手指夾了一柄雪白的炙羽綸扇,白衣翩然,姿容風流,倜傥無度,只見他近身撥了撥紅杏的嬌嫩花瓣,眯起彎眸一副樂在其中的沉醉模樣,“多時未見,可有想本殿?嗯?”

紅杏立時抽了他一臉的樹葉,彪悍模樣只瞧得我暗爽無比。在紅杏又要抽他時,我忙拉起他往後退了兩步,這方解釋道:“夙琉啊,紅杏她約莫害羞了,你莫與她一般見識。再說,紅杏也日日大了,正值出牆的好時候,你也莫再有事沒事就調戲她了,被其他鬼瞧見怕是影響不好。”

他不禁莞爾:“小寺思慮甚周,所言極是,那本殿日後便離她遠些吧。”我眉開眼笑,心道如此甚好,省得她瞧見你想起白無常又是徒增傷悲,遂湊近他無比苦惱道:“夙琉,王上出界尋鬼後,寡人料定收獲不盡如意,你覺着呢?”他一聽是王上的八卦,立時興致勃勃,壓低聲音自信滿滿道:“本殿料定王上空手而歸。”

“為何?身為王上的下屬,你怎能對王上沒有一點信心?王上雖不會說話,可既然披了那張面皮,也合該有無數女鬼趨之若鹜的。”我內心頗為不喜對自己主子不盡心的屬下,遂板着一張嚴肅臉認真道:“夙琉,你合該對王上多點信心!”

“有些事,你約是不知罷了。你可知王上一旦出了鬼界,會産生怎樣的後果?”他一貫含笑的眉眼湧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憂愁,淡淡瞥了一眼一臉欲知後事的我,搖了搖炙羽綸扇方緩緩道:“王上千百年來只出界過一次,便是去了妖界。并不曾有屬下跟着,故而我們也不知他出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那次他帶回了雪隼,自此鬼界衆鬼一瞧見會飛的都尖叫着逃開。”憶起昨日的場景,我能理解,心知重點還在後頭,不由擡了擡眉梢:“而後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二:

一日,面團啃完碧落果,正準備眯眼休息。

王上瞧見了,認真嚴肅道:“你,吃完東西要活動一下。”

面團迷惑,眨眨眼道:“怎麽活動?”

王上一本正經:“比如抱一抱眼前的什麽之類的……”

一個王字未等他說出口,面團抱住了身邊的紅杏,顯然很是乖巧。

王上捂心口:……

雪隼:你也太高估他了,這個蠢萌的二貨顯然不知你的心思,正如白天不懂夜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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