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當愛已成往事三
第二十五章:
入秋後,禮王铉睿由封地谷陽出發,往王城而來,随身只帶了幾名護衛。如此行事,倒也謹慎,卻不符合他原來的性子。
“看來在谷陽的這幾年,他的性子也被磨得差不多了。”我倚着龍塌,随手翻了翻枕邊的奏折。暗衛禀告完事情後便在塌下安安分分跪着,恭順得緊。
純易伏在榻邊,一手握了一卷書,支着下颌的另一只手輕輕撩起一頁,低眼瞧了瞧,又閑閑翻過。聽聞此言,他驀地擡眼笑笑:“這是自然。就是頭狼崽,這幾年的時間也該長大了。”
我啞然一笑,擡袖間手指蹭了蹭鼻尖,方伸手推推他,道:“沈相,昨日寡人見羅遲瞅着一個小宮娥瞧,你說他是不是瞧上人家了?”
純易瞥了一眼塌下的暗衛,想是沒忍住,終是淺淺一笑,拿書角輕輕戳了戳我的腦袋,埋怨我道:“君上,你這心操得也委實遠了點。羅遲喜不喜歡終究是人家的事兒,何況你當着他的面問,臣到底要怎麽回啊?”
塌下一身黑衣的羅遲垂着頭,瞧不見他面色如何,倒是脖子上通紅一片,我呵呵一笑,起身下榻。緩步走到他面前,我俯身笑問:“羅遲,寡人這心其實操得不算遠,也遠比不得你。你是大将軍走前留給寡人的,寡人也覺着你挺盡職,可太盡職了,寡人也不喜歡。”
話不好聽,但這怪不得我。每每與大将軍通信,我起先頗為激動。然,打開定眼一瞧,心裏的火氣不由蹭蹭往上蹿。
大将軍話不多,我可以理解,然我等了許久的第一封信,他卻只寫了四個大字:按時吃藥。我瞧了好幾眼,淡定地阖起,又淡定地打開,最後決定讓純易回了他一句:你他媽敢此時回來,寡人保證不揍死你!
純易右手提了毛筆,沾了幾滴墨,筆尖将一觸到宣紙,驀地一頓,須臾哈哈笑了起來,簡直不要太開心。
我氣悶,眼睛幽幽地瞧着他。他笑夠了,緩緩直起腰,很是嚴肅地提建議:君上,不如臣再畫只口銜包子的大狗?和大将軍形象挺符合。
我想了想,怕大将軍瞧不懂,沒同意。不久之後,收到了他的第二封,依舊簡單利索的四個字,我果斷讓純易畫了只大狗送過去。純易這次沒征求我的意見,硬是在畫上畫了好幾個包子。
我怒了,問他一個就夠了,為何這麽多?
他松了筆,拂拂潔淨的官袍,老神在在道,嗯,一個就夠了,再多也不及口裏的那個香。
我怔忪,良久方悟出此中內涵,不由哧地一笑,道,瞧大将軍那呆樣,他能瞧出來,明天的奏折給你批。
我以為我說了個笑話,可惜他沒笑。他只是淡淡瞥我一眼,瞧了眼桌子上成沓的奏折道,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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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我沒再吭聲。此後大将軍每每來信,便是按時吃藥,按時吃藥,按時吃藥。有時多說了幾句,便是我幾時沒吃藥,跟親眼瞧見似的。
次數一多,我也就明白了。大将軍這是不放心我,特意方屬下羅遲留意着我的身體狀況。然,我雖心中歡喜他記挂我,卻不想以這種方式。心中苦悶,不能他拿出氣,那也只有逗逗羅遲了。
羅遲性子耿直,被我一通話說得頭上冒汗,連連辯解道:“屬下并無此意,屬下并無此意,屬下并無此意……”
我轉身與純易對視一眼,他無奈扶額,我也嘆口氣,這一瞧就是大将軍帶出來的兵,以後有了媳婦兒也是說不出半句情話的主兒。
羅遲語無倫次,我捏了捏眉心,轉回榻上,出言安撫道:“罷了,寡人逗你呢,你并未做錯任何事兒,退下罷。”他一言而行,闊步出了殿門。
倒在榻上,我習慣性地咳嗽了數聲,純易忙地扔了書瞧我,緊張兮兮的。我擺擺手,示意無礙,又道:“過幾日,铉睿便該到了,有關事情你瞧着辦吧。對了,讓他進宮住,就住希元殿罷。”
純易吃驚:“那不是君上為太子時的住處嗎?臣未說錯的話,它右邊是西羅殿罷。自太子妃去後,這兩殿都空了好久了。禮王到時若嫌過于清靜,那就不好辦了。”
我也吃驚,開玩笑道:“我倒不知你何時願意為他着想了?”
他臉一黑,不欲多言。我不由笑笑,與他閑聊起來:“你怪他也沒用。你家的冤罪又不是他造成的。他那時也就是個孩子,能懂得什麽?寡人就他這一個王弟,未出宮前他就跟寡人親近,瞧見其他人都怯生生的……”
我憶起铉睿小時的模樣,呵呵笑了笑,惹得純易撩起書卷直接遮住了他的面,一點不想再搭理我。我仰臉扯了扯他的衣袖,蹭到他身邊,一把抓走書卷後,便撞上了他含笑的雙眼:“君上這模樣,真像個肉包子。”
我決定讨讨他的歡喜,遂認真颔首:“純易好眼力。”
他立時起身,拂了拂衣袖,提步就走:“既然如此,那臣去邊關牽大将軍去。”
聞言,我愣了愣,眼睜睜瞧着他出了殿門。待門口沒了他的影兒,我興奮地翻身打了幾個滾,郁結了幾日的心情終于添了點歡喜。
原來,我對大将軍有心思這件事,還是有人知道的。
于我來說,心思存得久了,便會生出幾分期待,期待有人替我戳破這層紙,許是因為我對大将軍還有非分的奢望罷。
“沈青恒,純易……”我嘴上無意識念叨着他的名字,扯嘴笑笑,心裏驟然一暖,連帶着咂舌驚奇,這世上如此對我脾氣的也唯有純易一人了。
眨眼前,幾日已過,铉睿安全抵達王城。
許是心裏高興,我精神好了許多,便決定步行去宮門口接他,純易也沒說什麽,只是帶領文武百官靜靜走在我身後。
秋高氣爽的天兒,我擡眼瞧了一眼天邊,湛藍的顏色中飄着大朵大朵的白色,搖搖頭繼續走路。又走了一段的路,我大口喘着氣,身邊小陌扶着我,一臉的擔憂,請求我回宮歇着。
我不理他,回頭朝純易招手,文武百官趕路的腳步頓了頓,齊齊背過了身。我傻眼,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心道你們誤會便誤會了,為啥要誤會得這麽明顯?!
純易倒無所謂,直接視他們無物,緩步過來後擡袖扶了一把我的額頭,緊緊蹙起了眉,道:“君上還是回殿歇着罷。”
我搖頭,對小陌道:“去給寡人搬個椅子,寡人坐在這裏等他好了。”眼角瞥見純易冷下來的臉色,忙沖他笑道:“這麽好的天,寡人想出來瞧瞧,整日待殿裏渾身都發黴了。”
他立時別過視線,揮手讓小陌按我說得來。我安心了,與他挨邊兒站着,一時間也未說話。
沉默了許久,我無意轉頭,瞧見滿朝文武站在我倆不遠處,或大或小的眼珠子直愣愣瞧着我倆,面上的臉色那叫一個五彩紛呈精彩絕倫。
彼此對視,他們怔了怔,不知誰先啊了一聲,随後一群人猛地反應了過來,于是轉圈的轉圈,搓手的搓手,嚴肅臉的繼續嚴肅臉,承受不了的都統統去貼牆根了。
有趣。我瞧得起勁,便拉着純易的袖子讓他一起瞧,且頗為大度地笑笑:“純易,鑒于他們這麽逗,寡人原諒他們的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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