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離府 她不怕季雁來一如從前般熱絡讨好……

“不去。”寇元嘉說,收回了目光。

侍人輕呼一口氣,額間隐見汗意,告退過後往外走去,腳步略快。

“再和宮中聯系,就滾回去。”寇元嘉頭也不擡的警告道。

渾身一顫,侍人跪倒在地,慌慌張張的說,“是,奴才知道了。”

自初二後,一整個年節裏,榮王妃都未曾再出門。

據說她不慎受了風寒,正在府中養病。當然,也有人戲谑說,榮王好不容易被太後強壓着留在王府,說不得……

種種猜想漫天都是,□□王府中,兩人分院別居,連面都不曾見過。

不過,這些流言很快就戛然而止。

正月初五,陛下下旨,遣送宮中年二十五以上的宮人還家。

一時間朝野震動。

外界的風風雨雨絲毫吹不進皇城,太極宮中,皇帝眼都未動一下,只專注的刻着手中的小珠子,力求把它刻的跟身前擺着的紅豆一模一樣。

“陛下,查出來了。”常信前來禀報。

話音落下,寇元青放下了手中物事,看向他。

“是誰?”他問。

常信上前,壓低聲音說了兩個字。

“虞家。”

本朝世家雖不如前朝繁盛,可盤踞各地已久,到底不好輕忽。

其中有三家勢力最強,一為松洲雲家,一為淮州屈家,一為饒州虞家。虞家曾送女入宮為皇後,生下了先帝,論起來,還是當今的祖母家。

同時,也是先帝嫡女,宸華長公主驸馬的家族。

“聽說虞家女對榮王有意。”常信俯首,輕聲說。

初十一早,近來一直安靜着的榮王府忽然喧鬧起來。

侍人進進出出的收拾着東西,婢女來報,說,“王妃,王爺收拾東西,要走了。”

幾個婢女頓時都看向季雁來。

之前榮王離府,她都會前去相送。

下意識起身,跟着一頓,季雁來想了想,又躺了回去,說,“下去吧。”

婢女愣了愣,依言退下。

“王妃,您?”采春試探着問,不解她這次怎麽改了主意。

“随他吧。”季雁來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不想動彈。

榮王心有知心人,對她無意,她也不準備摻和。之前便刻意惹他不喜,為的是讓他痛快點和離。可現在……皇帝虎視眈眈,她這榮王妃的身份好歹還有點用,就不做多餘的事情了。

幾個婢女不知所以,只當她改了主意,就沒再多言。

看着手中的帖子,季雁來遞給采春讓她收好,說,“準備筆墨,”

帖子是宸華長公主送來的,言道府下人送來了一株罕見的珊瑚,想開宴邀大家一同欣賞,

宸華長公主喜歡熱鬧,這樣的宴會一年大大小小會辦個十幾次,沒什麽稀奇的。

她最近神思懶怠,心煩意亂,根本不想出門,就親手書了一張帖子拒絕了。

書房一時安靜。

另一處院中,寇元嘉看着手中的書卷,不多時,卻忍不住看了眼門口。

來來往往的只有他這裏侍候的侍人和婢女。

不多時,侍人過來禀報,說收拾好了。

也就是說可以走了。

“嗯。”寇元嘉應了一聲,漫不經心的伸手一遞,侍人立即雙手接過書卷,他一整衣袖,邁步前行。

出了院子,走過回廊,穿過青石板道,大門在即。

寇元嘉擡眼一掃,目光不由一定。

門口只有侍衛和下人。

季雁來這次沒來?

他腳步微頓,之前他每次離開,季雁來都會過來相送的。

他有些懷疑,可直到他出了門上了馬車,也不見那個該出現的人。

欲拒還迎?

寇元嘉下意識想,卻不由想起了季雁來乖巧看着她父親的那個眼神,心中一頓,繼續翻開了書。

管她做什麽,他都不想理會。

馬車輕輕一晃,寇元嘉身形不穩,擡眼随意一掃。

門口,依舊空無一人。

馬車漸漸前行,身後的榮王府安安靜靜,沒有絲毫喧鬧之聲。

不知不覺,寇元嘉手中那本書竟已許久沒再翻動過了。

旁邊侍人看着自家王爺淡了些許的笑容,不由往後縮了縮。

馬車一路向西,最後在城西一處別院停下。

裏面亭臺樓閣,不似王府富麗堂皇,處處細節都透露着雅致秀美。

中門大開,馬車直接駛了進去,寇元嘉剛下了馬車,就聽得腳步匆匆,一擡頭,便看見穿着月白色衣衫的秀美佳人款步而來。

雖姿态端莊,可看其略有些飄動的裙角,便知她來時定是有些急的。

正是他的心上人,舒宜真。

“宜真。”寇元嘉溫潤輕笑,上去扶住了女子的手臂。

“王爺,”舒宜真握住他的手,也笑的十分開心。

兩人握着手一路進了屋,婢女上前伺候寇元嘉換了外袍,點上熏香,再呈上他最喜歡的茶水,處處都妥帖細致。

兩人許久未見,自是一番溫情,等到午膳後寇元嘉去小睡,舒宜真才抽出時間,閑坐堂中,聽着身前侍人的小聲禀報。

“你說,王妃這次沒再送王爺?”之前也還罷了,等聽到這一句,她忽然打斷。

下面的婢女點了點頭。

舒宜真不由攥緊了手,心中發沉。

她不怕季雁來一如從前般熱絡讨好榮王,但是她怕季雁來這樣冷着榮王。

沒人比她更懂屋內躺着的這位王爺。

她微微側首,眼眸落向寝室方向,一舉一動間都是數不盡的溫柔婉約。

看來,要快些了,她心想。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城中的熱鬧饒是季雁來在榮王府都能感覺到。

窗扇大開,城中半邊天都是亮的,可以想象那裏的燈火是何等通明。

季雁來歪在榻上看着,不想動彈。

幾個婢女看了心裏着急,王妃速來是最愛熱鬧的了,往年的上元燈節一次都不會錯過,可這次竟然不去,再一想之前太醫說心中積郁,更是坐不住,忙連番上前輕聲勸說。

一個說聽說今年燈會有新鮮的花燈,樣式稀罕,從未見過。

一個說聽說煙花張家今年研制出了新樣式,漂亮至極。

一個說針線房做出了新衣,新首飾匠人也已經打了出來,正适合穿戴出去。

季雁來有些心動,可整個人都提不起勁,不想動彈,還是搖了搖頭。

最後還是采春靈機一動,說,“老爺若是知道您竟沒去燈會,定然會擔心的。”

她口中的老爺,自然就是季雁來的親爹,季大學士了。

這句話才算是勸動了季雁來。

一番收拾後,一行人終于啓程。

燈市如晝,人頭攢動,紛至沓來。

季雁來換下了她那一身華麗雍容的妝扮,穿着青衣素裙,面覆輕紗,帶着采春等四個貼身婢女四處看燈。

掃見一個燈籠紮的尤其像那只胖鴿子,季雁來就走了過去,看了眼燈謎。

“人倚西樓?”她輕聲念了一遍,若有所思。

“休。”

“休。”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響起,季雁來不由驚訝,看向身側。

“聽到燈謎,在下不慎脫口,是在下冒昧了,望姑娘見諒。”身穿青衣的男子容貌清俊,擡手致歉。

“無礙。”季雁來含笑道,而後回頭,接過了攤主遞來的燈籠,甫一轉身,發現那青衣公子還在,就微微颔首,而後離去。

眼見着那雙秋水明眸的主人遠去,青衣公子不由輕聲嘆了口氣。

佳人雖戴着面紗,可只看那雙眼眸,便知她的容顏是何等的美麗。可惜,無緣得見。

“書生莫要再看啦,那姑娘只腕上戴着的镯子便價值千金,定然是貴胄出身,你啊,沒指望喽。”攤主又找出了個燈籠挂上,看了眼他身上的衣衫,不過是尋常布料,渾身上下都不超過一兩銀,便出言打趣道。

“多謝老丈提醒,不過,美人如花,在下也不過是多看兩眼罷了。”壓下心中惋惜,青衣公子灑脫道。

“那就好,那就好。”

這一路上,季雁來見多了欲上前搭讪的人,也不以為意,轉身就把人忘在了身後。

她順着人流向前,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燈市中心。

只見前方人山人海,竟是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側耳聽了片刻,才知燈市中心的三家酒樓此次為賀佳節,挂出花燈無數,盡出燈謎,廣邀學子們前來解密。

據說,三家還合力購了一盞稀世罕見的琉璃彩寶燈盞,作為此次的燈王,只要能解盡場中所有燈謎,再破了燈王上的謎語,便可以把燈王領回家。

适逢春闱,天下無數才子齊聚上京,一時可謂是盛世。

聞言,季雁來立即就起了興致,在婢女們的保駕護航下,硬是擠到了前面。

此處地段正好,寬敞開闊,三家酒樓前一串串燈籠懸挂其上,暫時還無一人入場。

而在場外,一個個素袍青衫的學子三兩一堆,低語間只等開始。

“王妃,王爺。”這時,采秋忽然提醒了一句。

人群前邊,寇元嘉身穿錦袍,玉冠束發,身側帶着一嬌柔溫婉如月色般動人的佳人。

眼眸流轉,柔腸入骨。

正是他的心上人,舒宜真。

幾個婢女互視一眼,皆有些憤憤。

“王爺真是太過分了,竟這樣不給王妃……”采秋忍不住嘟囔,最後還是在季雁來淡淡一眼下息了音。

季雁來往後退了退,不想被寇元嘉發現。

夫妻兩人,一攜美立于人前,一帶着婢女隐在人群之中。若是被好事者看見了,不知道這上京還要流傳出什麽傳聞。

她實在沒興趣為旁人再添談資。

三聲鑼響,比賽開始了。

學子們互相見禮,季雁來擡眼,竟看到了剛才那個青衣學子,看其他人的模樣,似乎還很有名。

前方傳來恭維聲,有人請寇元嘉也去。

季雁來一笑,這個人倒是摸準了寇元嘉的心思,他自幼好文,自覺文采不比其他人差,偏因為是王族,不好意思與學子相争。

不過,有人相請,那就不一樣了。

話音落下,寇元嘉顯然有些猶豫,這時,他身側的舒宜真忽然輕輕拽了拽她,手遙遙指了指燈市中的某盞燈籠,兩人一番低語,他便應了。

季雁來又笑,這便是解語花的妙處了。

學子入場,人群湧動,不知不覺間,季雁來身側的婢女們都被擠走。

“在看什麽?”熟悉的聲音響起,陌生的臂膀随之環住了她的腰肢,季雁來下意識擡手按住那只大手,身體緊繃,僵硬的看向身側,對上了一雙深邃的黑眸。

“陛——”她不由慌亂。

“噓。”寇元青靠近,雙眼含笑,伸手輕輕拂過她的眉梢眼角,最後壓在她的唇上。

親昵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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