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和離 “季雁來
舒宜真有孕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事實上,季雁來還很驚訝,她竟然現在才有孕。
可她沒想到, 這個好不容易的得來的孩子, 舒宜真竟然會用來算計她。
她想要做什麽?
“先去找附近的大夫過來,再拿我的帖子, 去請太醫, 傳侍衛封鎖稱此處, 去找京兆尹來人詳查此事。”季雁來不急不緩的說,命人去做。
她踩着樓梯下樓, 每走一步, 她仿佛都能想起剛剛舒宜真是如何從這上面滾下去的。
眼睫輕垂, 她憐憫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子。
何至于此?
“王妃,求您繞過我家夫人吧,她是無辜的啊。”看她過來,婢女忙撲上來擋在她和舒宜真中間,哭着哀求。
季雁來皺起眉, 這婢女的淚水滴到她的繡鞋上了。
心中厭惡升起,她看向采春,要她把人拉開。
婢女的聲音還沒停,她看着惶恐又害怕,甚至不知所措,亂七八糟的說, “是我家夫人和王爺先認識的啊, 偏您求了賜婚,我家夫人,我家夫人真的是無辜的啊。”
這話說的, 倒像是她喜歡寇元嘉,所以可以謀嫁一般。
季雁來有些好笑,往後退了一步,她實在不想在沾染上着婢女的淚水了。
可這一退,落在旁人眼中便像是心虛了。
“王妃——”婢女還要再說,采秋已經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你弄錯了兩件事,第一,不是我推得她,這等到京兆尹來了自然會分明,有榮王在,想來他不會徇私枉法。”
“第二,賜婚之前我從未注意過榮王,我季家門風,從來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皇室中人妃妾無數,我從來沒有想過。婚,是先帝賜的,我季家一心忠君,自然聽命。”
季雁來慢條斯理的說,神情從容,不論是說起寇元嘉還是賜婚,都平平靜靜。
看不出絲毫不喜或者在意等。
就好像在說一個陌生人。
門外,寇元嘉不由愣住。
過往的種種在這瞬間全都浮現在他心頭。
不論是新婚的溫柔,還是後來的體貼,她的雙眼都是這樣安靜。
他總覺得她溫順到無趣,可現在想來……她真的如她表現的那樣在意他嗎?
寇元嘉心中一震,失手推開了店門。
“王爺,您快看看夫人。”婢女們急忙看來,見着是他眼睛一亮,連聲喚道。
待寇元嘉進去,侍衛牢牢擋住外人,店門随之關閉,遮掩住裏面的是是非非。
店內寂靜,所有剛剛在點中的夫人小姐們全都被請去了內室休息,等一會兒京兆尹過來詢問。
如今,堂中只有站在那裏的季雁來還有躺在地上的舒宜真以及一衆婢女。
“王爺。”季雁來随之看去,微微颔首,自是儀态萬千。
寇元嘉沒顧得上她,匆匆走到舒宜真身邊把人扶起來。
血色衣襟落地,季雁來後退一步。
餘光看見,寇元嘉擡眼冷冷看向她。
“你們就這樣讓她躺在地上?”他看向一衆婢女。
婢女們無辜極了,都怯怯的看向季雁來。
心知他這句話的意有所指,季雁來輕輕笑了一下,說,“我已經命人去請太醫和大夫了,至于舒姑娘,以防萬一,我還是不動她為好,不然,我擔心沒事也會變成有事。”
“季雁來,你何時變得如此冷漠?”眼見她字字句句都在說舒宜真會誣陷她,言語中沒有一絲愧悔和擔憂,寇元嘉不可置信的說。
“……王爺稍待,京兆尹一會兒便到。”季雁來默了一下,緩緩的說。
她放棄和寇元嘉将道理了。
因為現在的寇元嘉根本聽不進去。
“季雁來,虧我還覺得你季家出身,溫賢淑婉,性情良善,可如今,她要小産了,你竟然還在一味的推脫?”寇元嘉冷冷的說,抱着舒宜真站起身看都不看她,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王爺你要去哪兒?”季雁來微微皺眉。
“我帶她去找太醫。”
“可小産不易勞動,你這樣,反而會加重她的傷勢。現在最好找一處安靜的地方躺着。”季雁來提醒說。
寇元嘉背影一頓。
“王妃,我已經麻煩店家準備好了軟榻。”采春及時出現。
寇元嘉默然不語,轉身跟着店家去了內間,外面大夫恰好趕到。
忙亂之中,京兆尹也到了。
在來之前,京兆尹的人就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當即開始查詢。
可事情進展的并不順利,因為當時季雁來站在樓梯之上,而舒宜真背對諸人,所以大家只看到了她滾落下來,卻無法确定,是自己而為,還是被推的。
再驗樓梯上的痕跡,表明舒宜真的确是受了外力後仰才摔倒。
聞言,季雁來心中一沉。
她微微阖眼,不能确定此人話中真假。
可圍觀諸人卻瞬間喧嘩起來。
之前看季雁來那樣淡定,還以為她真的無辜,可如今這樣?
“定然是早就收買了京兆尹的人,結果現在卻出了岔子。”有人猜測。
“你還有何話好說?”寇元嘉一掀簾子出來,冷冷的看着季雁來。
季雁來看他,她本以為自己對這個人早就沒有指望,可面對上那一雙滿是厭憎的雙眼後,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還能更加失望。
之前他對他只是單純的不喜,可現在,他竟然在懷疑她的品性。
這是季雁來不能忍受的。
“還是那句話,此事非我所為。王爺若是記得的話便知道,早在我們成婚之後,我便說過你可以納舒姑娘回府做側妃,現在亦然。”
“這三年來,我從未對舒姑娘有過敵意。”季雁來說。
“看住他,再去找人,去刑部。”季雁來對着侍衛說。
字字句句,條理分明,不見緊張,亦不見憂憤。
全然置身事外。
侍衛立即上前看住那個驗看痕跡的小吏,跟着出發去刑部。
“可宜真有孕了。”寇元嘉看着她動作,只覺得好笑,淡淡說了一句。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兩人感情不睦,以後未必會有子嗣,這個孩子,說不定就是榮王府的繼承人,而季雁來不能接受,所以出手暗害。
“有季家在,我後半生無虞。”季雁來如是說。
所以她根本不必在意所謂的榮王世子之位。
話語中透露的,是對榮王府的不以為意。
寇元嘉臉色一冷。
季雁來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她了解這個男人,他任性又自我,高傲且薄情。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對他的輕視。
可在季雁來這裏,他能收到的永遠都是淡淡的,沒有敬佩,沒有愛慕的目光。所以他不喜歡她。
兩人相對而立,明明是至親夫妻,卻劍拔弩張,宛若仇敵。
寇元嘉面上不顯,心中卻是驚愕的。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季雁來,這樣冷漠的,沉靜的,理智的季雁來。
他不由想起了他那個高居龍座上的兄長,在這個瞬間,兩人竟然出奇的相似。
“借口而已,若沒有王府,你身上的衣裳,首飾,都從何而來?季雁來,你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清高嗎?”寇元嘉說,他不相信季雁來會毫不在意榮王府。
若沒有王府,她豈能如此奢靡華貴。
“王爺怕是弄錯了一件事,我這些年的吃穿用度,全都從我的陪嫁所出。”季雁來說。
“不可能。”寇元嘉斬釘截鐵的說。
“為何?”季雁來倒是好奇,他從哪裏得出的結論。
“你身上的織雲錦,頭上戴着的南珠,都是千金難得,季家清貴衆所周知,哪裏能有這些東西。”
“我娘有。”季雁來笑了,淡淡的看了眼寇元嘉,難掩諷刺。
她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麽說來,這些年寇元嘉一直以為她在花他的錢,所以才這麽理直氣壯的冷待她?
“你娘?”寇元嘉有些迷茫,他從未注意過季雁來早逝的母親。
“我娘在大通商行有份子。我爹全都陪嫁給我了。”季雁來說。
寇元嘉愣住。
大通商行乃是皇商,其背後的陳家這些年異軍突起,雖是新起的豪門,可實力比起衰弱的世家還要強些。他沒想到,那個未曾謀面的岳母竟然會有份子,而且季家竟然還陪嫁給了季雁來?
他一時沉默,思及剛剛的輕嘲不由讪然。
之前幾年……他護她衣食無憂,任由她奢靡花費,雖然冷待漠視她,可自覺并無虧欠,誰知結果竟是如此?
那他之前種種,豈不就是笑談?
內間輕輕一聲呻.吟,寇元嘉面色一動,轉身進去,掩飾住了自己神情中的那一絲狼狽。
季雁來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淡漠,不悲不喜。
然而,她的心中卻難掩悲涼。
這就是她的夫君,在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失望的時候,還能給她更大的失望。
這樣的人,竟然是她的夫君。
季雁來唇角輕抿,第一次有了怨恨。
她告訴自己不能恨,從小母親就告訴她,人活在世上,不要因為別的的過錯來懲罰自己,她一直乖乖聽話,可這次她忍不住。
她不能原諒懷疑她品性的人。
這對她是一種侮辱。
“絕無可能。”
九重宮闕之上,太極殿中,寇元青斬釘截鐵的說。他豁然起身,揮袖帶翻了茶盞,難掩怒火。
“區區賤婢,竟敢污蔑青陽。”他冷聲說。
“她也配!”
眼見着天子發怒,殿下候着的內侍不敢吱聲,常信屏息不語,等着吩咐。
“你去,找梁安,告訴他不惜一切手段查清此事,不能讓那些污糟事擾到青陽。”寇元青吩咐道。
梁安,禁衛司掌使,之前名噪一時的虞家之案,便是由他經手而成。
常信立即聽命,依言去找人。
寇元青又渡了幾步,眉間輕皺,有些擔憂。
青陽自小就是受不得冤枉的性子,一旦被冤枉,她就會覺得委屈難過。
寇元嘉……
若真如他所想,這次寇元嘉行事,定然會十分委屈她。
想到這裏,他心中一酸。
青陽現在不知道該有多難過,可是……
寇元青阖上雙眼,站住不動,好一會兒,才輕輕嘆了口氣。
“陛下。”常信悄然進殿,恭敬的說,“梁安已經去了。”
“你說我這麽做……”寇元青心中猶疑,輕聲開口,可只幾個字後,他便已經下定了決心。
不論如何,這件事他都必須要做。
青陽……
她若要怨,便怨吧。
“虞家的動作太慢了,去幫他們一把。”寇元青輕聲吩咐。
角落裏傳來一聲暗啞的是,一道灰影出來跪下領命,然後消失不見。
常信深深垂頭,只當自己看不見,也聽不見。
“太後那裏注意一下。”寇元青又吩咐。
太後小戶出身,卻能被先帝寵了十幾年,要說容色出衆,先帝晚期,比她美的,比她年輕的比比皆是,可養大孩子,成了太後的,卻只有她。
這個女人,聰明,毒辣,果斷,關鍵時刻還能狠得下心。所以他有時候都會忍不住疑惑,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麽養出寇元嘉和寇珑珍那兩個孩子的。
一個任性自我,一個驕縱單蠢。
那個女人這些年有多盼着寇元嘉有子嗣他都是知道的,寇元青不由擔心太後會遷怒青陽。
宮門處,梁安帶着須發皆白的老太醫翻身上馬,一路疾馳。
抱着藥箱的老太醫輕輕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一遇到榮王妃,就沒好事,可憐他這把老骨頭呦。
往日繁華的稱心坊被王府侍衛團團圍住,看熱鬧的人遠遠站着,交頭接耳很快就知道了裏面發生的事情。
頓時嘩然。
有人不信,有人堅信,還有人遲疑不決。
倒是有不少有閑心的人真的守在了這裏,想等個結果出來。
坊內氣氛凝滞,一衆被請到內侍的夫人們沒有亂動,隐約間還能聽到榮王和他那個情人的聲音——
“王爺,是我不小心,與王妃無關。”內室舒宜真無力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店內分外清晰。
聲音中的不安擔憂也被聽得真真切切。
“宜真,不好好歇着,別急着說話。”寇元嘉柔聲安慰。
舒宜真咳了兩聲,還要再說,卻被制止。
“大夫,宜真身體如何樣?”寇元嘉擔憂的問。
聲音輕和,哪裏還有剛剛對着季雁來時的冷漠。
哪怕是對着個外人,他都……
季雁來閉眼,擡起手臂輕扶額角,只覺滿心疲憊。
有人悄悄掀開簾子看了一眼,見她如此,心中不由覺得可憐。
相比外人,能坐在這裏的都是各家的正室夫人,大都見多了家中各懷心思的妾室,在這件事上,倒是更偏向季雁來。
去掉那些恩恩怨怨,只一點,季雁來不是魯莽的人,便是不喜舒宜真,也不至于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動手。
可無奈,男人的眼睛在面對心上人的時候,都是被糊住的。
她們縱使心有猜測,可沒有證據,便也只好噤口不言。
那情.人的聲音柔婉多情,這會兒再加上虛弱,便更惹人憐惜,這樣的女子,最能引得男人愛憐,她們心下暗嘆一口氣,只覺榮王妃這次,怕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可憐,可嘆。
“孩子,是保不住了。”從二樓下來那樣高的臺階滾下來,任誰也保不住這孩子,大夫戰戰兢兢的說,從剛才聽到外面兩人争執他就不敢吱聲。
若是可以,他根本不想來診治,他又不是活的不耐煩了,沒事來摻和榮王府的事情。
“我的孩子……”舒宜真哀泣一聲,驟然沒了聲息。
“宜真,宜真?”寇元嘉着急的喚了兩聲,又叫了大夫去看,得知是哀痛過甚暈倒,才算松了口氣。
外面一陣熱鬧聲,門猛地被推開。
侍衛匆匆進來,說,“王妃,不好了,接刑部官員過來的馬受了驚,那人暈過去了。”
話音落下,季雁來不由攥緊了手,怒火翻滾中越發的冷靜。
到底是誰?!
舒宜真沒這個能力,是誰在幫她?亦或者是,合謀?
“你竟這樣喪心病狂,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謀害朝廷命官?”寇元嘉大步出了內室,冷冷的看着季雁來。
顯然,他已經認定了這都是季雁來有意拖延,故弄玄虛。
季雁來深吸一口氣,她之前怎麽不知道,寇元嘉這麽蠢?
真的是感情迷了他的眼,還是他有意……
“王爺明鑒,卑職兢兢業業幾十載,行事絕無纰漏,剛才所說句句屬實,卑職是無辜的啊,還請王妃開恩,王爺開恩啊。”
聞言,寇元嘉看向季雁來的目光更冷。
“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說了不是我。”季雁來從來不屑跟蠢貨争論,如今的寇元嘉不論他到底為了什麽,于她而言,都是那個蠢貨。
“還嘴硬!”
季雁來看了眼小吏,只見他戰戰兢兢,微微蹙眉收回了視線,心中急轉,思索該如何破局。
“有沒有纰漏,你說了不算,我說了算。”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一道消瘦的身影走進來。
“卑職梁安,拜見榮王,拜見榮王妃。”
沒想到他會來,季雁來驚訝之餘,心生猜測。
莫非……
“你怎麽來了?”寇元嘉依然問出了口。
“王妃命人去請太醫,恰巧陛下得知,覺得季家出來的女兒不至于此,怕被人冤枉了王妃,便命奴婢過來查探。”
說着話,一直跟在梁安身後的老太醫出來行禮,恭敬的說,“不知那位舒姑娘在何處?老奴這就去看看。”
寇元嘉仔細打量着兩個人,轉身指了內室。
老太醫立即過去。
季雁來側眸看了一眼,發現這就是她上次風寒時去看診的那個老太醫,不由心中一動。
她想起了那次跟着老太醫去看她的天子。
沒想到,這次又是天子……
看着梁安,季雁來心中一時複雜。本應是枕邊人的夫君在懷疑她,可心懷叵測的天子卻在盡心竭力的幫她。
真是,荒唐又可笑。
梁安笑了笑,對着榮王他的态度雖然恭敬,卻少了卑微,一舉一動間,自有風骨。
他身量瘦高,面色蒼白清秀,這樣的一個人,難以想象他就是傳言中狠辣殘暴的掌禁衛司掌使。
“榮王稍待,卑職這便去查一查。”他說。
話音落下,他帶來的人便去了臺階上一番查詢,最後說。
“以王妃所站之處的痕跡來開,她當時并未用力,反而是那位舒姑娘的足跡,清晰分明,連掙紮都無,明顯是刻意而為。”
寇元嘉面色微變,難掩惱怒。
“你們竟這樣用心為她遮掩?我倒是小瞧了我那位皇兄對季家的器重。”他說。
“王爺誤會了,奴婢等,只是據實已告。”梁安俯身道。
說話間,禁衛司的人又去找了內侍的女眷,挨個問了過去,身後跟着的書記官下筆如飛,一字一句記錄的清清楚楚。
天子可是吩咐了,這件事,必須要給榮王妃一個徹徹底底的清白,絲毫不能留下後患,不能讓王妃的清白名聲有所玷污。
在這樣詳細的查詢之下,之前京兆尹沒問出的話都說了個遍。
比如舒宜真來了店鋪之後,直上二樓。
比如舒宜真看了榮王妃所在的雅間好幾眼。
比如榮王妃并未理會她,可她刻意湊上去。
如此種種,沒問出一個答案,就有人來通報梁安。
一旁聽着的寇元嘉臉色漸沉。
“為了幫季雁來脫罪,你們還真是煞費苦心。”他冷嘲道。
這些事情什麽都說明不了,不過是些巧合的事,現在卻被故意挖了出來,成了所謂的證據。
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颠倒黑白。
梁安笑了,恭敬依舊,說,“王爺實在是冤枉奴婢了,我禁衛司辦案,只講證據。”
寇元嘉冷笑了一聲,不以為然。
梁安也不在意,他看向之前那個小吏,說,“聽說你也是幾十年的老人了,怎麽這結論,和本官截然不同呢?”
小吏跪在那裏,臉色慘白僵硬,一語不發。
“卑職是無辜的。”他顫抖着嘴唇喃喃說。
“意圖污蔑王妃,可是重罪,你無辜與否,你說了不算,待本官詳查過後,再來分辨。”
事情到這裏暫時停下,梁安請了諸多貴夫人各自還家,之後的事,還有的查,總不能一直讓人在這兒等着。
至于舒宜真,梁安本來要以陷害王妃的罪名壓進大牢,卻被寇元嘉制止。
他冰冷的注視着季雁來和梁安,滿是壓抑的怒火。
讓季雁來驚奇的是,如此威逼,梁安竟寸步不讓。
“梁安,你放肆。”看着擋在他身前的人,寇元嘉一揮袖怒斥道。
“此案人證物證俱在,奴婢不明,王爺為何要這般阻撓。”
“人證物證?只憑你那一面之詞?”
“剛才所有,句句屬實,王爺卻不肯信,奴婢不知,王爺還想要什麽?”
寇元嘉轉身,親自抱起舒宜真,擡步離去。
禁衛司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在他心中,已經認定了季雁來的罪名。
他是先帝親封的親王,梁安亦不能冒犯,只得眼睜睜的看着他遠去。
寇元嘉抱着舒宜真,血色裙角染紅了他的衣衫。
走到門前,他忽然停下轉身。
“季雁來。”
季雁來擡眼看去,眸光淡淡。
“我們和離。”寇元嘉看着她說,雙眸冰寒刺骨。
季雁來愣住。
和離?
在成了榮王妃後,她從未想過這個。
先帝親自賜婚,若是和離,乃是對先帝的不滿,此乃不敬。
可她沒想到,寇元嘉竟然會開這個口。
可真有這麽容易嗎?她微微蹙眉。
看她皺眉,寇元嘉只以為她心中不願,便冷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不知為何,心中一直堵着的那口氣卻忽然散了些。
“王妃放心,奴婢定然會還王妃一個公道。”梁安深吸一口氣,轉首又恢複了謙和的微笑,恭送季雁來離去。
“那便勞煩梁掌使了。”季雁來認真謝過,出門上了馬車。
穿過人群,馬車漸漸遠去。
“這次的事我們大人都查清楚了,是有人刻意算計榮王妃。可惜,證據都擺在那裏了,就是有人不肯信,也不想想,王妃是什麽身份,什麽品行,會放下身段算計她。散了散了,都散了。”
後面有人吆喝,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季雁來愣了一下,沒想到梁安會這麽做。
這簡直就是把寇元嘉往死裏得罪。
可等回過神她發現自己竟然在笑。
感受着輕輕勾起的唇角,季雁來失神片刻,倏地展顏一笑。
她這是,在高興。
因為有人在一心一意的護着她。
雖然明知道不對,可第一次有這樣經歷的季雁來還是忍不住心中歡喜。
真好啊,她想。
馬車一路前行,直接回了榮王府,等到在熟悉的軟榻上坐下,季雁來才有心思考今日的始末。
舒宜真的神情一幕幕在她眼前回放。
咬牙,不舍,最後,還有她眼底的水光。
甚至,還有些許歉意?
還有後來的小吏,刑部驚馬之人。
林林總總,仿佛有一只無形之手,在背後操縱。
到底是誰?
季雁來不由沉思。
并且,寇元嘉的表現也不太對,他雖然任性自我,可十分聰明,今日這樣明顯的異樣,他就跟看不見一樣,一味抓着她不放。
這都不太正常。
心中疲憊,季雁來只覺得這幾個月的煩惱比起之前三年都多。
還有寇元嘉所說的和離,是真還是假?
若是真,那她該不該應……
若是應了……
季雁來想起游記中的山川大地,那裏有煙波浩渺,也有小橋流水,有險峻奇峰,還有長河落日。
這般想着,她不由失神,嘴角也噙起了一絲笑意。
然而她并沒有多想,因為這樁婚事,并不是想和離就能和離的。
此時想再多,到時不能成,只能是白白失望一場。
季雁來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般郁郁半日,傍晚時刻,眼看着日頭将要西沉,婢女匆匆來報,氣都還沒喘允,就驚喜的說,“王妃,王爺回來了。”
季雁來立時頓在那裏,心中不由複雜。
看來寇元嘉這次是下定了決心要和離了,她想。
那她,是不是能應下,季雁來咬了咬唇,心咚咚咚的急促的跳了起來。
她忽然不想再估計那麽多,想随心所欲一次。
如是想着,季雁來豁然起身,下定了決心。
她受夠了榮王,也受夠了這個榮王妃的身份。這次,只要寇元嘉肯提,她就敢應。
“我們和離。”寇元嘉進門就說,一句廢話都無。
說話間,他伸出手,将一紙信封遞給季雁來,雙目直直的看着季雁來,示意她收下。
季雁來垂眸,可見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和離書三個字。
她愣住。
哪怕早有預料,等真的看見這個,季雁來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看她不解,寇元嘉微微皺眉,就要開口,而後一愣。
季雁來伸手,直接拿過了信封。
她甚至停都沒停,打開後就抽出了裏面的信紙,認認真真的看了起來。
目光最後停留在其中那兩行字上。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仔仔細細看了好幾眼,她又動手,認認真真的把信紙折了起來,然後收進信封內。
“你……”以為她不想收,寇元嘉皺眉想要說些什麽,可等到一開口,卻發現聲音幹澀,這才恍然,在剛才季雁來看信時,他竟然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
可話還沒出口,他就再次愣住了。
眼前,神色淡淡的女子一擡眼,目光越過她看向外面,慢慢的笑了起來。
說是慢,可又好像只是一瞬間,歡喜的笑意就爬上了她的眉梢眼角,一雙眼眸也如星子般燦爛。
她毫不掩飾着她的快樂。
寇元嘉看的明明白白,按理說他應該松一口氣的,可心中卻驟然一沉。
“多謝王爺。”季雁來收回了看向外面天空的眼眸,轉而看向寇元嘉,極其認真的道謝。
寇元嘉再次愣住。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季雁來是真的,真的在感謝着這一紙和離書。
她也是真的,想離開他。
季雁來越過他,走向外面,看着晚霞燦爛的夕陽,看着院中的石榴樹,看着攀爬在回廊上的葡萄藤。
這王府一成不變到她早已經看膩了的景色,在這一瞬間忽然又變得極其美麗。
原來,所謂的沉悶無趣與景色無關,而是源于心态。
這是,自由的味道。
季雁來仰起頭,輕輕呼吸。
寇元嘉站在堂中,看着連背影都染着輕快的季雁來,心中的沉悶越發明顯。
“季雁來。”他喚了一句,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很輕,似乎生怕驚到了對方似的。
他頓住,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相比兩人一個高興,一個失神,下人們的反應也截然不同。
季雁來的幾個貼身婢女滿是歡喜,而榮王府的下人卻大驚失色,面色惶然。
什麽?王爺和王妃要和離?她們不可置信的想。
那以後怎麽辦?還有太後,太後一直吩咐她們要撮合兩位主子,如今這樣,她們肯定會獲罪——
如此想着,一群人可謂是慌亂無比。
正在這時,有人匆匆進來。
“王爺,王妃,太後召見,請王爺和王妃一并,立即前往慈安宮。”
內侍頭也不擡,直接跪下,急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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