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偷香 “你快滾!”季雁來惱了,伸手打……

“我擔心你受了傷。”雖然仔細看過, 可寇元青還是不放心,怕有沒注意到的地方,便又跟了過來, 誰知竟看到了這一幕……

“姑娘?”隐約聽到了她的說話聲, 采春心裏一緊,拿着件外裳就過來了, 想給季雁來穿上。

“不穿, ”擺了擺手拒絕, 季雁來這會兒只想洗漱換了衣裳,根本不想再穿, 口中又低聲說, “我沒事, 你快回去吧。”

“嗯。”寇元青悶悶的應了一聲。

“你快走,我要沐浴了。”季雁來不放心,示意采春注意着些,輕輕掀開窗戶,看着側面站着的人, 再次催趕。

別的還罷了,她正要沐浴,一想着會有人在外面,她就不舒服。

哪怕是寇元青也不行!

“好。”目光忍不住在她撐着窗戶的手臂上劃過,寇元青這會兒一身狼狽,哪敢讓季雁來細看, 轉身就走了。

“真走了?”看他這麽聽話, 季雁來忍不住有些詫異的喃喃了一句。

采春忍不住一笑。

她家姑娘這是想人走,還是不想人走啊。

“采春。”季雁來撇她,嗔道。

“是奴婢錯了。”采春立即認錯。

季雁來瞪她, 可沒從她的眼中看出認錯的樣子。

采春只抿着唇笑,她家姑娘這會兒活潑的樣子可真是好,就像從前一樣。

那榮王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眼看着都把她們家姑娘磋磨成什麽樣子了。

“采秋她們怎麽樣了?”季雁來有些憂心的問。

“府上大夫已經看過了,沒什麽大礙,只是些皮外傷。”采春輕聲說,面上的神情淡了下來。

“女兒家受了傷到底不美,我會尋些好藥的,至于她們,都給了假,一直到養好傷再來伺候,每人賞十金。你也有。”季雁來輕聲叮囑,很有些愧疚。

“那奴婢就代她們謝過姑娘了,至于奴婢便不用了,這次奴婢……”

采春還要再說,季雁來就制止了,說,“你也擔驚受怕了一路,收着吧。”

“是。”采春輕聲說,打定了主意最近好好照顧其他幾人,把那錢都貼補到她們身上才好。

能被□□好送到季雁來這裏的,都是無親無故的孤兒,也沒什麽親人,平日裏顧着自己就夠了,也因為如此,幾個婢女平時好的跟姐妹一樣。

言談間季雁來已經解了衣裳,進了浴桶。

感受着熱水漫過肩頭,洗去了身上的不适,她不由喟然嘆了口氣。

“你們的婚事這些年為了我也都耽擱了,你看着,她們幾個可有有意之人?”季雁來問。

之前在榮王府,滿府的人不是榮王的就是太後的,她帶去的這幾個婢女一心護着她,連親事都耽擱了,她也實在覺得那一府的人沒人能配得上她家幾個婢女,便一直拖着,直到現在,她總算覺得能給她們一個安排了。

采春手上一頓。

季雁來頓時看了過去,明白有戲。

“采冬和她一位師兄一直有往來,那人在南城開了家藥鋪,倒也不錯。采秋和府中一個侍衛平時關系不錯,至于采夏,她救過一個小書生,比她要小三歲,去歲考中了秀才,再多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什麽?”季雁來驚訝了,本來只是随口問問,沒想到幾個婢女竟然都有了心上人?!

“那你呢?”她反應過來又問。

采春笑了笑,大大方方的說,“奴婢卻是沒什麽想法的。”

她幾乎總管着季雁來身邊的所有小事,平日裏哪有閑心想這些。

“那你現在可以想想了。”季雁來看着她笑着說。

采春面頰也不由有些燙,低聲說,“姑娘莫不是嫌奴婢們煩了,這會兒想着把奴婢們都趕出去不成?”

“是我耽擱了你們,你比我還大一歲,采夏她們和我同齡,我好歹還成過婚,可你們,這可不好。”季雁來搖了搖頭。

“奴婢們願意侍候姑娘,采夏她們縱使有了心思,也是更想呆在姑娘身邊的。”采春認真的說。

她們說是婢女,可季雁來從來不會輕視她們,平日裏更是關懷體貼,這樣的主子,誰不說能伺候她是她們的福氣。

季雁來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始終記得她娘說過的一句話【沒有人是天生就該做奴婢的】。采春如今這樣說,不過是她們過慣了這樣的日子罷了。

“明日你和我好好說說,我讓人看看那幾個人人品如何,若是不錯,我們眼看着就能多辦幾樁親事了。”季雁來擡眼笑盈盈的看了眼采春,高興的說。

采春便也笑着應了是。

說了這會兒話,季雁來本就有些累,便也不想多說,閉眼小憩了一會兒,直到采春摸着水有些涼了,才扶着她起身穿衣。

一會兒該睡了,她就沒有準備外裳,可季雁來看了一眼,還是讓她找了件來,穿好了,才去掀窗,果然,就在窗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影。

“什麽時候回來的?”雖然早有猜想,可眼看着猜想成真,季雁來還是不由羞惱,擡眼嗔道。

她沐浴呢,這人守在外面像什麽樣子?

“剛到。”寇元青站直了身體,笑着看她。

實際上他來了好幾次,可每次一聽見裏面的水聲就匆匆的又走了,後來又聞得她在穿衣,更是匆匆避開,估計着時間差不多了才又來的。

“怎麽不擦幹頭發?”眼見着季雁來鬓角還滴着水,他立即問道。

“那你在這兒等着,我先擦幹。”被提醒後季雁來才想起這件事,她一怔後臉頰一熱,不想承認那個一想着人在外面就過來的人是她。

“我幫你擦。”寇元青卻反應了過來,笑意幾乎溢出了他的眼睛,不容季雁來拒絕,便從她身邊翻進了屋內,伸手朝着采春要帕子。

采春悄悄瞥了眼自家姑娘,見她一雙水眸盈盈的等着天子,只見羞惱,不見不喜,立即伸手遞了過去。

寇元青接了帕子,伸手牽着季雁來細細的腕子在鋪着涼席的錦榻上坐下,一下下的擦着。

“這竹席不好,明日我命人給你送新的來。”他輕聲說。

“哪裏不好了,我覺得挺好的,不用換。”随口答了一句,感受着發間一下一下的微癢,季雁來渾身的不自在,有些後悔了剛才糊裏糊塗就同意了讓寇元青為她擦頭發。

明明之前采春擦着的時候就好好的,可換了他,一想着他在自己身後,她心裏就有一下沒一下的跳着。

心裏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麽。

“分明是一點都不好。”往日裏寇元青從來不會跟季雁來對着來,可今日話卻是一句接一句,在他嘴裏,這錦榻不好,竹席不好,那花瓶不好,帳幔也不好,便是魚缸,都惹了他的眼,被他說了句粗陋。

……

“藏光!”沒想到他會這樣,季雁來愣了一下,忍無可忍的回頭瞪他,這屋子是她父兄認真布置的,哪裏就那麽差了。

“我那裏最好。”看着她嗔怒的眼,寇元青笑了,輕聲說出了最後一句。

季雁來眨了眨眼,不做聲的看着他。

“青陽,我已經命人開始修整鳳儀宮,你什麽時候願意嫁給我?”寇元青扔了帕子,季雁來的頭發就在剛剛已經被他用內力烘幹,他伸手拂過如水般覆在季雁來肩頭上的情絲,低頭注視着她的雙眼,低聲問道。

這個話題,明明之前在燈會上就說過了……

季雁來心裏默念,不自然的移開了視線,只覺得寇元青這一雙眼睛,是在是太過深遠了些,仿佛要将她吸進去一般。

“不是說好不說了嗎?”她輕聲說。

“可我又想問了。”在之前季雁來開窗的時候,在後來一次又一次往返的時候,寇元青不止一次的想起這個。

若是青陽嫁他為妻……

那該多好。

“我現在不想成婚。”季雁來偷偷撇他一眼,定了定心說了實話。

雖然早就想到了,可寇元青還是不由嘆了口氣。

季雁來忍不住又去看他。

“青陽,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寇元青壓低了聲音,似是委屈的模樣。

心裏一軟,季雁來目光游向一邊,螓首微垂,不敢再看。

“青陽…”寇元青又說。

“說了不想。”季雁來狠了狠心,再怎麽心軟,她也是的确,不想再嫁人的。

話罷,她便忍不住屏息,擔心寇元青會惱怒,心中更是做好了準備。

寇元青輕輕松手,站直了身體,沒再說話了。

屋裏頓時寂靜的厲害。

太靜了,季雁來想,不然她的心跳聲怎麽這麽快,又這麽響呢。

可到最後,寇元青也不過是嘆了口氣。

“好吧。”他無奈的說。

季雁來心下頓時一松,明白他并沒有生氣。

“青陽,別讓我等的太久,好嗎?”寇元青最後屈膝跪在錦榻上,傾身向前摟住了身前佳人柔軟的腰肢,依着這個親昵的姿勢,在她耳邊輕聲說。

季雁來目光輕顫,到底是沒有說話。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今晚你兄長可是英雄救美了一次。”寇元青不喜歡季雁來這樣靜默忍耐的模樣,轉而說。

“什麽?”說起英雄救美,季雁來下意識想到寇元青匆匆趕來,坐在駿馬上手挽強弓,射出道道寒光利箭的模樣,口中卻已經忍不住驚呼出了聲。

“說起來,那女子你也認識,猜猜是誰?”寇元青低低笑了一聲。

“我猜不到,你快告訴我。”季雁來轉身抓住寇元青的袖口,眼睛晶亮的問他。

“是張月顏。”寇元青愛極了季雁來這樣不自覺靠近他的模樣,眼中笑意一閃,給出了答案。

“是她?”季雁來的手一松,微微皺起了眉。

張月顏這個身份,可有些麻煩啊。

袖口的束縛感一去,寇元青心下有些不滿,便伸手握住了季雁來的小手,又忍不住捏了捏,眼看着她有了愁緒,才連忙開解,說,“你放心吧,無事的。”

接下來他就講了一段富家女下嫁窮書生,結果最後窮書生靠着當上寵妃的姐姐翻了身,把發妻的家産全都弄到了手,又貶妻為妾,那妻子連和離都不能,生生氣死,只留下年幼女兒的故事。

“若非張月顏生的實在是美,張家人生怕浪費了她那張臉,只怕她現在只能得個庶女的名分。”寇元青最後說。

季雁來的眉反而皺的更緊了。

“她真是可憐。”她輕聲說,那樣一個小小的女兒家,掙紮在害死親生母親,仿佛能吃人一般的張家裏,掙紮求存到現在,實在是太可憐了。

“她可不需要你可憐,前些年,她繼母急病去世,她爹娶了新妻,而這幾年裏,她打壓的她繼母的女兒黯淡無光,便是家中那繼母所出的弟弟,這些年也一死一傷,這個女人,可不是善類。更不需要青陽你可憐她。”寇元青卻笑了。

“那弟弟妹妹可無辜?”季雁來下意識問。

“張家男兒跋扈,女子狠毒。”便如太後,寇元青咽下這句話沒說。

“她可傷害過無辜?”

“未曾。”

“那便好。”季雁來立時就笑了。

她并不是一味心軟的人,眼見着張月顏有了手段能保護自己,也沒有傷害無辜之人,反倒放下了心,并且更加的欣賞她了。

“你呀。”她這個反應正在寇元青的意料之中,便低低的笑了一聲。

“這件事,便随緣吧。”季雁來最後說。

她們季家娶妻嫁人,人品為重,家世在次。張月顏到底不是什麽壞人。

“嗯。”寇元青明了她的意思,不準備再插手其中。

“說起來,人家還不一定有意,我這樣思來想去,倒是顯得自作多情了。”季雁來又說,有些不好意思。

寇元青笑了,沒說她家兄長還好生關懷了一番人家,引得他走了之後張月顏還駐足看了許久這件事。

兩人這樣有一句每一句的閑聊着,直到采春輕輕敲了敲門,說,“姑娘,快醜時了。”

這麽晚了,季雁來有些驚訝,下意識看向寇元青。

“那我先走了。”寇元青說着走,卻一如從前般依依不舍,目光輕輕落在季雁來的唇上。

“你想什麽呢,快走快走。”季雁來立即明了他的意思,連推帶趕的把人往窗邊攆。

“青陽。”寇元青壓低了聲音,站在窗邊不肯動,軟了雙眼看着她。

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活像她欺負了他一樣。

季雁來心裏憤憤,不肯依他,繼續攆人。

“你快走啦。”她拽着帕子有些羞惱。

“好吧。”寇元青像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翻身出去了。

窗戶咔的一聲落下,季雁來心下一惴,有些擔心寇元青會不會傷心,忍不住去推開想看看離去的人是何等模樣。

誰知,窗戶剛一掀開,熟悉的龍涎香就撲面而來,後腦一緊,寇元青的唇緊随其後,噙住了她的唇。

她手上一松,正想着窗戶要砸下來了,卻遲遲沒聽見動靜。

外面聽着屋裏沒了聲音,采春便輕輕推開門,想伺候季雁來安寝,誰知沒走幾步,就看到了這一幕,她心裏一跳,忙不疊的後退避開。

聽見她的腳步,季雁來心跳不由加速,伸手使勁,想要推開寇元青。

寇元青無奈之下,只得松開,不甘的掃了眼門口,又含笑垂眸,迎着季雁來怒目的雙眼,在她香腮上偷了個香,才高高興興的說,“我這就走了。”

“你快滾!”季雁來惱了,伸手打他。

寇元青老老實實的受了,才低低的笑了,說,“莫惱,莫惱。”

“青陽,我們明日再見。”他安靜的注視着季雁來,柔聲說着。

這一走,只能明天再見了。

季雁來反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最受不了寇元青這樣無聲的溫柔了。

她避開眼,說,“明天而已。”

又不是像從前一樣,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

“沒辦法,我越來越貪心了,總想着日日時時都能見到你。”寇元青笑,咽下了那句想娶她的話,只是若有似無的說,然後說,“進去吧,我該走了。”

說着話,他扶着季雁來的肩送了她進屋,這才輕輕放下窗戶,安靜的看了眼眼前樸素的棱格窗戶,轉身走了。

他不想再看到季雁來兩相為難後拒絕他的模樣了。

季雁來愣在那裏,寇元青最後說那句話時的神情不停在她眼前流轉。

期待的,失望的,悵惘的。

她忽然掀起了窗戶,往外看去。

牆頭上暗色的身影一頓,遙遙看着,似是轉過了頭。

“明日見。”季雁來又往上掀了掀窗戶,笑着說。

她的确給不了成婚的答案,但是,她總是想讓寇元青更開心些的。

寇元青身影一頓,似是點了點頭,最後揮了揮手,頓了片刻,見季雁來始終沒有放下窗戶,才動身離開。

直到那道身影徹底消失,季雁來擡眼,看了眼天上的半月,輕輕笑了笑,放下窗戶,自是一夜好眠,連上次殺人後的噩夢都不曾有過。

只是,夢中那雙總是揮之不去的深邃黑眸,有些惱人。

七月的天總是說變就變。

頭前還是大晴天,這日一早,天就陰了,等過了辰時,便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這個時候,卻有內侍匆匆上門,道,“季姑娘可在,陛下有請。”

他不明所以,可來之前常信特意叮囑過,便沒了之前那些張揚,十分的謙遜恭敬。

季正陽這些年說來也和這些內侍打過不少交道,立即就去了早就準備好的荷包遞過去,問,“請問公公,不止天子召喚我妹妹,所為何事?”

內侍擺手不敢收,嘴上直接就說了,“是宗令到了,一并叫去的,還有榮王殿下。”

聞言,季正陽心裏立即有了譜,又遞了遞荷包,見着內侍執意不肯收,才若有所思的拿了回來,面上笑道,“牢公公稍等,我這就去叫我妹妹。”

內侍自然不會說什麽,畢竟來之前常信總管吩咐過了,不是什麽大事,讓季家不必着急。

季正陽匆匆找了季雁來說了這件事,道,“你的名字是上了皇家宗譜玉牒的,既然和離,也要宗令劃掉你的名字,這次叫你應該就是為了這事,寬心就好。”

季雁來也是這樣想的,并沒有太過憂愁,誰知,等到了未央宮,那宗令卻給了她迎面一擊。

“先帝曾有密旨賜我,言道榮王不死,季雁來便永為榮王妃。”宗令說着話,取出了懷裏玄色為底,上繡金絲龍紋的聖旨。

季雁來頓時愣住,下意識看向寇元青,有些無措。

寇元嘉也愣住,下意識看向季雁來,眼中帶着不自知的驚喜,卻見她竟正看着上首的天子。

那副神情——

他心裏不由一沉。

寇元青雙眼一擡,直直看向宗令,眼含煞氣。

宗令也在看着寇元青,神色緊繃,不自覺的攥緊了手中的聖旨。

殿中氣氛一時間格外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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