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恐生心疾
缥缈峰高聳入雲,數千級石階成了姒墨跨不過去的障礙。四周霧氣缭繞,腳下苔藓濕滑,身子本就虛弱的人該怎麽登山。
皇邈摸着白胡子笑呵呵的看着姒墨 “每個來找我治病的人都會接受一個刁難,但我看你悟性好便不給你出難題,只要你出現在山頂我便答應試着給你解毒。”
可卿看了眼近乎蜿蜒狹窄的石階問道 “有幾分把握給她解毒?”
“沒什麽把握解毒,但有把握給她續命”
“好”
“那我就在山頂等你們”
趙啓道見自己的師父已經沒了蹤影,忙朝着二人行了一禮“兩位姑娘,我也在山頂等你們。”
四周靜了下來,可卿拉住要走石階的人搖頭道“若是不用輕功,就算是身強力壯的男子一刻不停的走都要三個時辰,你身子弱恐怕不到一百階便會累倒。”
“累了便歇一歇,別人用三個時辰我便用三日。”姒墨看向可卿的眼中似乎帶着笑“不是你要我來治病的嗎?我若是不走豈不是辜負了你。”
“正是因為是我叫你來的,所以便該我帶你上山頂”
話音剛落,可卿便雙手抱起姒墨,沒有走蜿蜒的石階而是用輕功登上旁邊的岩石抄了近路。近乎垂直的山崖可卿卻能做到如履平地,如此兇險之處仍面色不改,飄飄然如遺世孤仙。
姒墨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耳邊又響起了她那快如鼓點的心跳。怪哉,可卿的輕功內力十分了得,且行了不到百步,心跳沒有道理會如此快。目光落在她抿緊的唇和冷淡的表情上,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究竟是為何呢?
可卿同暖青不同,暖青雖然平日有些陰郁,但在面對鶴一時眼中卻有遮掩不住的歡喜。而可卿無論面對誰都是那副冷淡表情,如冰下泉水,夜空冷月。除了偶爾會對姒墨笑一笑外,在她臉上實在是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緒。所以就連心思通透的姒墨,有時都看不明白她的心中所想。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可卿便踩着山石抱着姒墨來到了山頂,沒有一絲汗,呼吸也沒有亂半分,站在石屋前負手而立,依舊是那個冷淡至極的女子。
皇邈沒有料到她們會這麽快,看向可卿的眼神也多了些驚嘆,小小年紀輕功便如此了得,江湖的後輩中能人倍出,想必再過幾年就能超越江湖中的各個老前輩了。嘆完便把已經準備好的紙筆遞給了姒墨。
“把你平日吃過的藥材與劑量都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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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宣紙,白紙黑字密密麻麻的,看的可卿的心都揪起來了。雖然自己知道她幾乎是被藥堆起來的,可從未這般直觀的了解她究竟要吃多少藥。
“自己給自己行過針嗎?”
“沒有,太過耗費精力”
“可泡過藥浴?”
“三日一次”
“把手伸出來”
皇邈收了玩世不恭的樣子,認真給姒墨把起脈來,時間慢慢過去了,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好生奇怪,體內的毒像是被人封在了丹田裏,以前有人幫你診治過?”
“十三歲那年中了毒,性命攸關之時,醫聖仲甫無法倉促間解我體內的毒,便行針用藥把毒都逼進了丹田之中。”
皇邈聞言點了點頭“實屬無奈之舉,但也是唯一的法子。仲甫的本意應該是想讓你自己煉化那毒為自己所用,可沒想那毒太過霸道,你丹田中原本的內力沒有争過它,反而受了重創。”
說到這兒突然頓了一下“不過……你的肺經受損更為嚴重,眼下這咳疾要比你體內的毒更加要命。”
一直沉默的可卿聽後出言問道“毒沒有法子解,咳疾有沒有辦法治?”
“自然是有的,只是辛苦難熬了些”
能有多難熬呢?總比姒墨發病時的痛苦要好一些吧。可卿沒甚在意,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皇邈在宣紙上寫藥材的名。
“每日藥浴三次,行針四次,除了湯藥外不可吃其他東西,不可見風見光……暫時就試個七天”
自從姒墨被皇邈安置進一個小黑屋後,可卿就再沒見到她了,只是看到趙啓道手中裝藥材的容器,從用普通陶罐變成了大木箱。
“她怎麽樣了?”
趙啓道放下手中的大木箱,擦擦額角的汗笑道“可卿姑娘放心,有我師父在沒有問題的”
雖然他的底氣很足,但可卿還是有些不放心,到了夜裏偷偷潛到姒墨窗下,彎着腰敲了敲窗棂壓低聲音問道“姒墨,現下覺得如何了?”
剛行過針不久,渾身上下無處不痛,尤其是腹中的火燒刀絞,似萬蟻食髓一般。姒墨癱在床榻上因着忍痛已經用不上力氣了,瞧着被吐出的血染成了黑紅色的軟枕,輕聲道“還好”
可卿聽着裏面氣若游絲的聲音,心中更添了幾分擔憂 “皇邈不準我見你,趙啓道說沒有問題,可我有些不放心,你真的還好?”
好久都沒有聽到回應,就在憂心之際忽然聽到屋裏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接着便是腳步聲,最終聲音停在了窗子附近。
“我很好,不必擔心”
聽到她能動能說話,可卿這才算放下了心直起身子道“你快回去休息,我這就走。”
姒墨聽着窗外的聲音消失後,再也支撐不住了,捂着嘴跪倒在地上,指縫間滲出的黑血慢慢滴落在地,唇角上還挂着血沫。整個人如剛從地獄的血池中爬出一般,原本的潔淨的白衣現下被血染得斑駁破敗,卻是比上一次發病的樣子還要駭人。
深吸一口氣,把頭輕靠在牆壁上閉上了眼睛,白玉般的手指無力的垂在地上,指尖上沾着的血慢慢凝固了下來。剛剛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現下再也提不起力氣回到床榻上了,今夜便從地上待一夜罷。
很快,七日滿。
日日來診脈的皇邈終于松了眉頭“有些效果了,只是你身子太虛弱了,而且體內還有毒。暫且休息一段時間等養好身體後再進行治療。”
姒墨看着面前沾滿了黑血的白牆和桌椅,扶着床架站起了身“在我休息的這段時間,定要把這間屋子鎖好,不能叫可卿看到”
皇邈撚着稀稀落落的灰白長須笑道“那個女子我瞧着理性的很,不像是會因着擔憂你挺不過去而阻止繼續治療的人。”
“她确實不會阻止而且面上也不會顯露出什麽,但她心中定十分煎熬,長此以往我怕她會憋出什麽病來。”
“确實如此。那女子心思太重又不懂表露,你日後得好好疏導,不然郁結在心,恐生心疾。”
七日都未見光,如今突然走出黑屋,縱使是在天還未亮的清晨,都覺得光照十分刺眼。姒墨還未來得及反應,眼睛就被一條黑絲帶遮住。可卿站在她身旁仔細幫她系好後牽起了她的手。
“我引你回去”
因着看不見的緣故,姒墨微微朝着她的方向側了耳“你在門外等了多久?”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
“那你的手為何這般涼?”
“我身子本就寒氣重”
話剛說完,可卿便見到那人往前傾了身子,臉離自己越來越近,最終停在與自己一寸之隔的位置。她垂在發後的黑絲帶被風吹到臉上,卻又稍瞬即逝,柔順的觸感有些像她的手。眼睛不自覺落在姒墨的薄唇上,心跳又快了一些。
“你身上有濃重的藥味,應該是在門外站了很久了”
太近了,實在是太近了,可卿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為什麽自己剛剛竟然想要吻上去?親人之間也會有如此大膽的沖動嗎?
“練劍時順便等一等”
“嗯,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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