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兄妹
那女子似是吓壞了,換好了衣裳後便縮在馬車的角落裏哭,淩亂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昏暗的馬車裏只有她小聲的啜泣聲。
換作別人,首先應該去安慰一下,可她偏偏遇到的是可卿與姒墨,兩人只是坐在她的對面靜靜看着她,誰也沒說一句話。
可卿從小就很少哭,自己都幾乎沒有被安慰過,更別提去安慰別人了。而姒墨擁有着常人沒有的忍耐力,本身也是個看不出悲喜的隐忍性子,哭對于她來說是件很遙遠的事情。
至于安慰人這件事,姒墨很不擅長。就算是在缥缈峰的石洞裏第一次見可卿落淚,也只是沖她張開手,對她說了句可卿過來而已……
見一直沒有人說話,那女子漸漸的也便不哭了,小心翼翼的擡起了頭看着面前這兩個冷冰冰的人。
馬車本來就小,平日裏可卿與姒墨兩個人睡時都要側身屈膝,現在又加了一個人更是沒有辦法睡了。況且現在這個時辰,客棧也早就上板打烊了,難道三人要這麽對着坐一夜嗎?
“小女,叫蓮兒。家就住在附近,兩位女俠可以送我回去嗎?”
女俠?這個稱呼可卿還是第一次聽到,朝她點了點頭“這麽晚了,你為何會被擄到這裏?”
不提還好,一提蓮兒又掩面抽泣了起來“父母死得早,哥哥又常年不回。家中只有我一人,那幾個人都是附近村的惡霸,平時就常常欺負我,今夜喝了酒把我硬從家裏擄了出來。”
“你家住哪裏?我們送你回去”
“拐過樹林再走不到百步就到了”
馬車緩緩動了,可卿與姒墨同坐馬車前,幔簾把三個人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夜黑路陡,姒墨握着馬鞭專注的駕着車時,身旁的那人突然湊近了自己的耳朵小聲問道“你怎麽把自己的衣裳給她了?”
“那是我沒穿過的”
原來是沒穿過的啊……
聽後很滿意的可卿重新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的看着她道“等回烏山後,我再買一件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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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次買的就夠我穿了”
“不夠”
姒墨沒有接話,算了,她說不夠就不夠吧,她定下來的事情,就算是被罰跪都要一直堅持。
馬車一路慢行,越往樹林深處走人煙就越稀少,等到了那個女子所說的地方時,前面似乎就只有兩三幢顫顫巍巍的破茅草屋了,路太過狹窄,馬車過不去只得停在了路邊。
蓮兒戰戰兢兢的掀開幔簾,看看前面黑漆漆的夜路,又看着可卿輕聲問道“你能陪我過去嗎?我有些怕”
這路不過幾十步遠,來回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可卿想了想後還是點頭同意了,把冷玉劍留給姒墨後輕聲在她耳邊道“回馬車裏吧,外面很冷。”
“無妨,我在這兒看着你去”
目送着那兩人走入夜色中,姒墨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輕錘了幾下才好了一些。這是怎麽回事?自己也未曾有過心疾。
看着可卿跟着蓮兒走進了一幢小茅屋,可屋內的燈卻遲遲沒有亮起,姒墨覺出有些不對來。蓮兒說前來擄她的是附近幾個喝醉的惡霸,但這一路行來也并未曾看到有什麽酒館人家。況且她說她家中只有她一人,若是要對她起歹心何必要把她從家中帶到那麽遠的樹林中?
下意識的掀開幔簾去看她換下來的衣裳,撕裂處整齊而且沒有一點褶皺。這不像是一個奮力掙紮過女子的衣裳,倒是像被故意扯壞的。
看來今晚遇到的恐怕不是什麽慘遭毒手的弱女子,而是一個慣會做戲的夜叉。
姒墨皺緊了眉輕手輕腳的從馬車上跳下,抽出可卿留下的冷玉劍彎着腰走進了樹林中,借着夜晚中茂盛的灌木一點點靠近那幢茅草屋。
可卿,還未出來。
那幢茅草屋陰暗的可怕。
“哥,已經迷倒可卿了,馬車裏的那個怎麽辦?”
“她病怏怏的不急,先處置了可卿”
“可卿怎麽處置?”
“先綁了。長的這般好看不如……”
“哥,這樣不好,還是趕緊帶着她回去複命吧”
已經潛到窗外的姒墨聽出了其中一人是蓮兒的聲音,從懷中取出一根迷煙,點燃後放在了門縫處,看着那縷淡藍色的煙霧慢慢飄入屋中,姒墨伸出了手指。
五、四、三、二、一……等手指全部落下,姒墨起身推開了門。
從門外撒進來的冰冷月光,終于給這幢陰暗的茅草屋帶來了幾分光亮。莫名癱在地上動都動不了的一男一女,驚慌失措的看着站在門口那個手持長劍的白衣女子,雖看不清面容,卻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冷冽的氣息。
屋子太過狹小,姒墨沒有繞路而是從兩人身上跨了過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而是徑自走向被迷暈綁在椅子上的可卿,她的衣襟已經被扯開,露出了一小塊白皙如玉的肌膚。
伸手仔細整理好她的衣襟後,姒墨湊近她的脖頸處嗅了嗅,無色無味不是普通的迷香。站直身子環顧四周,最終目光落在窗邊的那張破木桌上,桌上的裂縫間插着已經燃盡半根的迷香,同元夕那夜的一模一樣。
又是同五毒教有關……
姒墨從懷中取出臨走時皇邈給的那幾瓶藥,依次放在鼻下輕嗅分辨,聞到有熟悉的味道時,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好在有現成的解藥,從烏山帶來的藥材都在馬車上,若是靠自己制作解藥就太費時間了。
從瓷瓶中倒出一粒藥丸剛要喂給她時,手突然頓住了。下一刻,姒墨從懷中取出一小瓶藥蜜,在藥丸上裹了一層蜜後才塞進她的口中。
可卿,吃不得苦
在等可卿蘇醒的時候,姒墨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地上那兩人身上。沒有戴面具說明不是五毒教的人,但他們手上卻有五毒教的迷香……
“你們是方家的人”
不是詢問,而是帶了十分篤定的語氣。
蓮兒使不上力氣,只能癱在地上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她“老爺的命令我們不敢不聽,我們是被逼無奈才會動手的”
“前段時間在一次夜雨中,我們遭到了十三個黑衣人的伏擊,不過最後逃了一個……”姒墨把冷玉劍點在那個男子的心口處聲音平靜“你就是逃了的那個吧”
那個男子一直沒有說話,反倒是蓮兒哭了起來“這世上我就哥哥這麽一個親人了,求女俠高擡貴手。”
話音剛落,蓮兒就看到那柄長劍刺入進了自己哥哥的胸口,鮮紅的血随着拔劍的動作噴湧而出,有些濺在了自己臉上隐隐發燙。
哥哥死了……
世上最後一個親人,沒了……
蓮兒的眼神由空洞慢慢變成了兇狠,死死盯着眼前面無表情的女子恨不得活吞了她。
姒墨取出帕子認真擦拭劍身上沾着的血,語氣冷的刺骨“你們幾人演戲誘我們來這兒迷暈可卿,這是方家的命令我不怪你們。但你哥哥企圖染指可卿,這難道也是方家的命令嗎?”
這番話一出,蓮兒沉默了,輕輕閉上了眼睛“那你把我也殺了吧”
姒墨沒說話而是把冷玉劍歸了鞘,踩着地上的血走到了可卿面前,把她淩亂的鬓發攏回耳後,又解下那條黑色的發帶重新幫她束好頭發。
手穿過帶着涼意的發絲,冷冽的眼神逐漸柔和了下來。自己有多少年沒有殺人了呢?十年還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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