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蜜棗
“咚咚咚”
可卿拉開門,待看清來者面容時不由得大吃一驚,擡手便是一掌,趁着她躲避的間隙忙退回屋內擋在姒墨身前,驚出了一身冷汗。那女人真是神通廣大,竟能輕易闖過少铮布下的重重守衛找到這兒來。
“好大的膽子,竟敢闖我葉家”
可卿邊說邊暗暗湊近床榻邊,準備拉動門口的機關,手指剛纏上繩索就聽到身後傳來姒墨溫柔的聲音。
“姒墨見過鶴瀾前輩”
鶴瀾?那個退隐江湖十餘年的劍絕鶴瀾?是姒墨以前同自己說過的鶴一的母親?
反應過來後的可卿松了繩索,也跟着姒墨行了一禮“晚輩可卿見過鶴瀾前輩”
鶴瀾的目光一直落在姒墨身上,半晌發出來一句嘆息“十餘年未見,竟長這麽大了,同你母親越來越像。”
此話一出,戳痛了在場三人的心事,良久的沉默後姒墨終于開口了。
“前輩怎麽突然來這兒了?”
“我在江湖中看到了五毒教發出的通緝令,上面有你的畫像,便想着來看看你與鶴一。”
說着鶴瀾又将目光轉向了可卿,聲音中帶了幾分哀嘆。
“午間在林中聽她說鶴一死了時我還不信,剛剛親眼看到了鶴一的墳時才信了大半”
這世上苦難之事衆多,其中便屬白發人送黑發人最為苦楚。三人靜默相對,都在彼此的沉默中讀出了悲痛二字。
“當年我同水衡分別……致使她被江湖中人害死;後将你帶在身邊扶養,可卻又讓你中了劇毒;我自覺沒有臉面面對你,狠心離開十餘年,現下卻又沒能到鶴一最後一面。
我這一生所做的每一個決定幾乎都是錯的,現在年過半百,實屬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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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卿聽後出言寬慰道“鶴一的徒弟在姑蘇招兵買馬,前輩與其心痛後悔,不如前去尋她們,共同讨伐五毒教,也算能彌補一二”
鶴瀾聽後沒有表态,解下自己腰間的佩劍放在桌上,看着姒墨輕聲道“驟然相逢,我沒有什麽東西可贈予給你,這把劍便當做重逢的見禮”
嘴上說是給姒墨的見禮,可鶴瀾怎麽會不知姒墨沒有半點武藝,再好的劍也同她無緣。只是今日一路跟着她們,見她們二人舉止親密想必關系不俗。若是自己送旁的,姒墨斷不會收,但這劍正好與她身旁的女子相配,她定然會收下。
果然不出所料,見姒墨沒有推脫,這些年的心病終于少了幾分。
這一糟過得有驚無險,送走鶴瀾後可卿鎖好了門,看着一語不發的姒墨有些疑惑起來“故人相逢,且她是你的長輩,你為何對她如此冷淡?”
“我的母親因她而死,心中對她還是有芥蒂的”
因她而死?可卿終是聰慧,再聯想到江湖中的一些傳聞便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她們的關系也同你我一般?”
姒墨點點頭,平靜的眼神中帶了幾分說不出的哀愁“只是後來兩個人的關系被公之于衆被江湖不容,鶴瀾狠心獨自離去。在她離開的那些年來,我的母親每日都在尋找她,久而久之引起了江湖一些人的不滿,聯合起來殺了她。
他們的手段十分殘忍,若你得見,這一生都不會再忘卻。等我母親死後鶴瀾才現身,許是因為愧疚,便将我帶在身邊同鶴一一起扶養。”
可卿聽後恍然大悟,原來鶴一遲遲不肯将自己的心意坦白,并不是因為她膽小,而是為了保護暖青。而姒墨如此謹慎,也并不是怕被人唾棄,而是擔心被人迫害,走了她母親的老路。
姒墨見她若有所思,知道她聰慧非常,定是明白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也便不再同她解釋什麽,起身将藥爐上的藥倒在碗中。
“莫要再想了,那清風劍你留下用,應該比旁的趁手些”
可卿聞言拿起桌上的那把劍仔細看了看,這劍輕薄鋒利,且比尋常的劍長了一寸,确實比自己以前的劍用起來順手。
“我的冷玉劍在與那個灰衣人争鬥時斷裂了,玄陰劍又同沈雪澈埋在了一起,這些日子正愁沒有趁手的劍,這劍倒是來得湊巧”
哪裏是湊巧來的呢?這清風劍分明是鶴瀾在林間試探她武藝時發覺她沒帶兵器,今晚登門做的個順水人情罷了。姒墨雖是看破了,但也沒有明說,一是這些年過去了,恩怨已經消了大半,二是因着可卿現下确實缺了一把好劍,送給她防身也是好的。
姒墨瞧她喜歡擔心她會抱着端詳一夜,便起身将已經晾涼的藥端到她面前“吃了藥便早些睡,不可貪晚”
可卿聽她的意思是今夜又不同自己一起睡,捧着劍的手不由得頓住了“最近這些日子發生什麽了。為何不肯與我同睡?”
“你的傷需要靜養,我的身子最近也經不起折騰,若是與你同睡恐又不得安寧。”
這話聽得可卿耳朵一紅,将碗中的藥一飲而盡後朝她張了張嘴。姒墨知意,從懷中取出一方帕子,小心解開後将蜜棗塞進了她的口中。
可卿瞧她的白帕中間似有一抹紅,不由得有些好奇起來,想要去細看但被姒墨攔下了,只說是上面繡了一枝梅。
“今晚留下吧”見她又要拒絕,可卿又道“若我想做什麽,你将我迷暈便好”
姒墨搖頭笑了笑,臨走時低聲在她耳邊道“不是怕你,是擔心我會忍不住”
回到自己的屋子後,上一刻還言笑晏晏的人現下目光中卻多了幾分憂愁。猶豫了半晌還是從床頭取出了一個粗口小瓷瓶,随後便是熟練的掀開袖子取血,原本白淨的手臂內側現下多了數道刀傷。
可卿右臂中的毒太過頑固,尋常的藥材已經無濟于事,自己現下也沒有精力為她行針排解,只能以自己的血為藥引慢慢為她疏通。她太過聰慧,自己突然不肯與她同榻而眠,定會引起她的懷疑,今夜勉強糊弄了過去,過幾日又該想些其他的法子了。
待到瓷瓶裝了大半,姒墨才為自己敷上止血藥草。接着又往瓷瓶中加了大量的藥蜜與藥粉,攪拌均勻後将幾顆蜜棗放進去浸泡。
可卿學過些藥理,若是将血加在湯藥中她定會發覺,所以姒墨只能等到她喝過極苦的藥湯後,在暫時的味覺失靈間喂她吃浸泡過藥血的蜜棗,以此保證不被她發覺。
姒墨心細至極,做事也無絲毫纰漏。由此可見,葉赫前輩的确慧眼如炬,他當初的擔憂也并不道理:姒墨心機重,城府深又薄情聰敏,若是她想害小汝,誰都發覺不了。
只是葉前輩沒想到的是,自家女兒将這個薄情聰敏的女子吃得透透的,姒墨的心機城府全部都用在護住可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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