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獻祭羔羊
不管陳栗內心有多麽震驚, 他都無法自如行動,只能眼睜睜看着對面的老妪朝他露出和外面扭曲脖子的那位一模一樣的僵硬笑容。
老妪咧着嘴角,臉上的皺紋溝壑都擠到了一起, 眼睛渾濁得讓人懷疑她是否還能看得清, 可一張口就變得不同了, 她用比正常青春期女孩還要嬌媚的聲音開口:“我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 你是大人親自選中的新娘。”
“我不是!”
陳栗一時之間差點以為自己能夠張口說話了,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是這幅身體也做出了和他一樣的反應。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荒誕到了極點,就連“人”也處處都是違和感, 可他腦中的既視感卻越來越重,像是在走曾經走過的路,腦中的迷霧一點點被驅散開,卻讓他置身于更加無解的境地。
老妪聽到他的反駁也沒有生氣, 笑眯眯看着他:“快換身衣服吧, 不要耽誤了吉時。”
吉時, 又是吉時。
陳栗忍不住想皺眉,今天早上那些紙人來迎親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難道這裏是傅莫殃弄的?
很快他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傅莫殃不管再壞也不會故意這樣吓唬他, 更何況001都失蹤了。
這裏到底是哪?
他的回憶?
可他明明沒有這段記憶。
老妪說完這句話後就将身上的喜服拿了出來, 在即将關門之時留下最後一句話:“快點, 那位大人要是生氣了, 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最後幾個字被隔絕在門外, 卻驅散不開帶來的威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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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栗感覺到身體抖了抖,明顯被她的話吓住了,小心翼翼拿起紅色的喜服胡亂給自己套上。
他套得毫無章法, 混亂之中勉強将大紅金絲的穿上, 上面挂着的璎珞、珠翠、寶玉等飾品膈得他皮膚微紅, 制作這衣服的繡娘手藝很好,堆砌華麗瑰品的同時也将整體做得大氣而又協調,如果不是它出現的地方和時機不對勁,這件衣服稱得上是一件頂級工藝品。
哪怕被亂七八糟的對待,內扣都扣錯,系帶垂落也無損它穿在少年身上的美貌。
襯得他唇厚齒白,更像是不谙世事而又肆意天真的貴族小少爺。
直到衣服穿好的那一刻,陳栗才感覺到身體的掌控權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上,他茫然地擡起手看了看。
這是一雙很熟悉的手,細膩柔和不失纖細,連指頭都圓潤得恰到好處。
不用任何猶豫他就認出這是自己的手。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鏡臺上的鏡子時趕緊快步過去,盡管早有準備,當他的視線和鏡子中緊張的自己對上時,內心還是驟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沒有人會比他更了解這張臉,這張屬于十六歲自己的臉。
其實和二十歲的他比起來,這張臉的變化并不大,他天生就有點娃娃臉,時間仿佛格外眷顧他,經常會有人将他認成未成年的高中生,哪怕他都越級快大學畢業了。
而十六歲的他也僅僅是眉眼處看起來更加稚嫩了幾分,是很細微的差別。
陳栗捏了捏自己的臉,不得不沮喪得發現,這确實是自己現在的身體,甚至身高都如實矮了幾厘米。
原本一米七五的身高這時候也只剩下堪堪一米七。
想到剛剛老妪口中的“大人”,陳栗揪起衣裳還是決定逃跑。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又會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不管那個搶他來成親的人是誰他都不能坐以待斃。
不然某人可能要醋死。
想到這裏,陳栗原本搖擺不定的內心變得極其堅定,他踩上紅木的椅子翻過沒鎖上的窗戶。
大概是這裏的鬼怪都不夠聰明,沒有意識到他會逃跑,所以翻過窗戶後并沒有得到阻止。
腳下的衣擺太過礙事,他幹脆抱在懷裏往前跑,他認定一個方向往前跑,他原以為自己所處的背景是在古代,可跑出沒多遠後就看到前方幾棟綠瓦紅磚的小樓,繞過它們後又突然到了一條現代氣息極濃重的商業街。
這裏的風格十分迥異,最大的特點就是畫風不統一。
這些建築像是被東拼西湊在一起的,就連“人”也是,特意想和現實接軌,搬運複制大量的建築,實際上卻産生了極大的分割感,沒人會覺得這裏是“現實”。
制造出這個地方的人,一定智商不高。
陳栗這麽想着,腳步不敢有任何松懈。
可惜這次好運沒有跟來,他聽到了來自身後追趕而上的腳步聲。
像是貓戲弄老鼠一般,故意讓他聽見,不遠不近綴在後面。
一開始陳栗以為,追上來的是剛剛的老妪,可從身後滲出的壓迫感讓他渾身不适,寒意自腳底板而起滲透全身,無疑不是這麽簡單。
陳栗眼皮一跳,憑借着最後幾分力氣撞開了旁邊的建築物的門,看似鎖好的門一撞就連人滾了進去。
他摔在地上,擡頭看見的是成百上千的人頭,在驚叫出聲的前一秒意識到那些只是假的人頭,銅築的人頭帶着慈悲的表情,密密麻麻朝下注視着每個進來的人,注視着這只自投羅網的小祭品。
這裏是祭壇,是某個不知名□□的祭壇。
也許在現實中只是個普通的廟,但在這個詭異的地方,它被賦予了邪氣、惡念,祭壇也“活”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上面密密麻麻的人頭似乎動了動,随着他的起身轉動着視線。
外面恐怖的腳步聲還在靠近,如果冷靜下來仔細分析就會發現,這腳步聲明明還在外面,卻故意被放大仿佛有人直灌他的耳膜。
被吓壞的小獵物無法注意到這點區別,他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逃!
于是蒼白着小臉跌跌撞撞朝裏跑,殊不知正在将自己送入虎口。
精巧的璎珞和身上祖母綠的串珠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繡着鳳凰灼灼尾羽的金絲滾過少年的腳踝,在他踏入祭壇的那一刻,周圍那幾只石雕的獅子眼珠上緩緩浮現紅光。
它們是鎮壓祭品的寶物,曾被用鮮血浸泡了百天百夜,連同內裏都浸入血腥,任何富有生機會逃脫祭品都無法在它們爪下逃過。
吼叫從它們身上傳來,幾尊石雕獅子居然像是活了過來,靈活動着石頭的身體朝祭壇最中間的少年撲了過來。
沒想到運氣會這麽差,陳栗在被它們按住手腕、踝骨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就放棄了徒勞的掙紮。
這些石獅子甚至不需要花費半分力氣,只憑借自身的重量就能夠将他壓死,淋漓的鮮血塗抹整個祭臺。
禍不單行,腳步聲的主人終于走到了門外,刺眼的陽光落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邊。
他只是站在那裏,無聲的淩厲氣息就蔓延而開,帶來危險的信號。
陳栗絕望地閉上眼。
男人心情愉悅的靠近,手上輕巧拎着塊紅色的布,他像是看不見少年此刻的為難處境,單膝下跪俯看他:“你忘了這個。”
哪怕是語氣不對,這個聲音響起的那一刻,陳栗還是猛地睜開了眼,圓圓的杏眼睜大後像極了淺色貓眼石,他的呼吸都斷了一瞬:“傅莫殃!”
位于他上方的男人,對于他這聲呼喊沒有任何反應,他像是不懂事的孩童歪了歪頭,執着道:“你忘了這個。”
他再次伸出手,把東西給他看。
陳栗驚疑不定的視線從他那雙野獸般的豎瞳挪到了那塊紅布上。
更準确來說那并不是什麽紅布,而是和他身上華麗服飾畫風一致的紅蓋頭。
在看到這個紅蓋頭的一瞬間,陳栗差點懷疑自己是又做了那場詭異的夢,不然為什麽會在這裏看到這個蓋頭,仔細一想,身上的衣服也和夢中的穿着一致,只是他剛剛大腦太混亂沒有想起來。
很快眼尾傳來痛感就打斷了他的這個想法。
傅莫殃伸出手重重□□了下他的眼尾,眼中露出偏執扭曲:“為什麽不看我?”
直到那小塊皮膚變紅,好看的眼睛再次注意到他身上,他才露出滿意的神色。
泛紅的眼尾像是剛剛被欺負哭了一樣,陳栗在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後就不說話了。
他意識到眼前人的不對勁。
這是一只只有本能沖動的野獸,沒有理智也沒有情感可言,有的只是赤.裸的也野獸直覺和欲.望。
這是傅莫殃,卻又不是他。
男人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他真如陳栗想的那樣,如同一只強大的雄性獸類俯身,将頭湊近他的脖頸,仔仔細細嗅聞。
一點一點從上到下貼近他的肌膚,把他當成自己抓來的小點心,巡查似的感受這個香甜的氣味。
直到執拗乖張被不滿足所取代,銀灰色的瞳孔縮得很細,毫不掩飾其中呼之欲來的風暴。
幾只石獅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跑回了自己原本的崗位,重新變成死物。
被高挺鼻子蹭過的地方都羞得粉紅,陳栗急促喘息了一聲,手指蜷縮,過于清晰的觸感貼近心髒,讓他快要呼吸不上來。
“等、等等!”
傅莫殃将手放在他的腰帶上,被少年胡亂系着的帶子只需要輕輕一拉就會全部散開,朝他展示最青澀美好的內裏。
盡管內心洶湧的欲.望都要洩出,男人還是硬生生停下了,一雙沒有感情的豎瞳居然浮現幾分委屈,像是在用餐前被主人呵住的大狗,他不解地歪頭:“小……羊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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