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從未想過
馮佩芸走後, 寶鳶便讓夏荷去外頭買了些驅蚊的草藥回來。
姜行舟既嫌這裏的蚊子多,她便尊着他的意思多做些香囊就是,權當是謝他這些日子的照拂, 一想到後兒便借機離開, 寶鳶的唇角便有止不住的笑意。
先頭她也思量過, 且不論姜行舟對她有沒有情誼, 若是她乍然逃離,又怕姜行舟盛怒之下會牽連到舅舅家, 舅舅一家子開個布莊鋪子也不容易。
更甭說這小院有姜行舟的人看着她想出門都在別人眼中,更別說逃走了。
這些日子她正琢磨着如何能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不想今兒馮佩芸就來了。
前世她雖不知姜郁是何時跟馮佩芸攪合在一起的, 但是馮佩芸這般熱情主動的來邀她去城外上香, 想來事情定不簡單。
她何不借機逃遁?
思及此, 她的心情愈發好了,手上針線活不停, 口中哼起了家鄉的小調。
聲音軟綿清甜。
夏荷往香囊裏裝草藥, 見寶鳶心情這般好,便忍不住打趣道:“姑娘今兒是遇到什麽開心事了?”
開心。
她自然是開心的。
一想到馬上就要能離開姜行舟,離開京城, 她怎能不高興?
她的唇角含着笑, “我與芷儀表姐多年未見,也不知她現在變成如何模樣了?猶記得兒時在蘇州時我們兩總在一起說話玩鬧呢。”
夏荷只見過馮芷儀一面, 只曉得她長的清瘦,氣質溫柔雅靜,比那個聒噪的馮佩芸瞧着要順眼些。
“姑娘孤身在京中,難免寂寞。我瞧着馮家大姑娘倒是個好性子,姑娘不妨和她多走動走動,也好時時寬慰一二, 以解思鄉之情。”
寶鳶“嗯”了一聲,停下手中的活計,拉着夏荷的手叮囑道。
“難得你我認識一場,我瞧着你年紀也不小了,記着以後找人家一定要找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錢財權勢這些都是虛物,咱們身為女子,所求不過是能與一個可心知意,知冷知暖的人相伴着過一生罷了。”
“姑娘......”
夏荷紅着臉嬌嗔了一聲,“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麽?”
寶鳶松了手,繼續縫制香囊。
姜行舟只說做些香囊驅蚊,并未說要多精細,她也就拿了些不穿的舊衣裳裁剪了,縫制成香囊。
“不過是随便說說而已。”
夏荷總覺得寶鳶今兒有些奇怪,她跟在她身邊也有些日子了,大多時候她都是面容冷清,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話也不多,偶爾她說兩句她便跟着應了兩句。
若是她不說話,寶鳶能一日都不說話呢。
可從未像今日這樣。許是高興,那張俏生生的小臉上竟似閃着熠熠的光輝,叫人見了都不想移開目光。
夏荷盯着她看了一小會兒,情不自禁喃喃道。
“姑娘生的可真好看。”
寶鳶輕笑一聲,“好看有何用?還不是落到現在這般境地了?”
夏荷想安慰,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半晌才道:“姑娘且放寬心,現下這都是暫時的,回頭等王爺想明白了,定會将姑娘迎回府中的。”
“做妾還是做通房?”
寶鳶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夏荷的唇嗫嚅着,到底沒說出話來。
......
晚間。
院子角落的花叢裏有了點點的光亮,光亮或是停在枝頭或是盤旋于半空,星星點點的猶如天上的星子。
寶鳶正在院子裏納涼,見着螢火蟲了,也不顧才将洗了澡,忙過去捉。
又讓夏荷去取了布囊。
兩人捉了好些,放進了布囊裏,這布囊是薄紗縫制而成的,寶鳶将布囊懸在帳中,屋裏沒點燈,螢火蟲一閃一閃的光點,在帳中投下了柔和的光暈。
她好似是回到了兒時在蘇州時的光景。
彼時一家人躺在院子的竹床上看着滿天的星光,就着皎潔的月光入眠。
......
群芳樓。
高鼻深目的西域舞姬扭動着水蛇般的腰肢,靡靡的樂聲裏透着香豔。
姜行舟仰頭喝下杯中酒,眸中已有了幾分醉意。
今兒七皇子慎郡王做東,邀了他和九皇子端郡王來這裏喝酒賞樂,他之所以肯來,是因為七皇子自小患有腿疾,走起路來一颠一跛的,而九皇子則是因為生母只是個宮婢,這兩人在諸位皇子中幾乎毫無存在感。
就連兩人郡王的身份也都是去歲除夕夜宴上他幫着向景和帝讨來的。
姜行舟看中的就是他們這點,平日裏也願與他們走動一二。
“聽聞十六弟新得了個美人,寶貝的不得了,什麽時候得了空也讓我們瞧瞧,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絕世大美人,竟也能入得了你的眼。”
七皇子生的倒是好一副周正模樣,只可惜患有腿疾。
九皇子也應和了起來,他平日裏寡言少語,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喝了酒話倒多了起來。
“十六弟,要我說啊,父皇那麽多兒子裏頭最疼的就是你,無論是品性還是能力,你都不輸太子殿下,我私心裏想着要是你能承繼大統,那就......”
話音未落,姜行舟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雅間裏瞬間就安靜了下來,九皇子也跟着清醒了過來,忙打着嘴道:“都是我喝醉了酒胡亂言語!”
姜行舟面色陰沉,沉聲道:“這樣的話我今兒沒聽過,倘若以後再敢胡言,就休怪我不念舊情了。”
九皇子苦着一張臉看了看七皇子。
兩人皆是滿臉歉意。
等姜行舟走後,兩人也就散了,各自回府。
出了群芳樓,有風迎面吹來。
不遠處護城河上的畫舫裏亮着無數的彩燈,絲竹聲伴着嬌笑聲随風而來。
“王爺,這是要回府嗎?”
曹旭躬身問道。
姜行舟雙手負在身後,立在原地吹了會風。
“去小院。”
......
小院收拾的幹淨整潔,甫一進來就有陣陣花香撲鼻而來。
姜行舟借着月色進了屋內。
帳內亮着點點昏黃的光,一閃一閃的,模糊的映出了床上之人的臉來。女人睡的很沉,長長的睫毛卷曲上翹,秀挺的鼻下,唇紅豔而飽滿。
蓋在身上的薄被早已滑至腰下,微微蜷縮着的睡姿,愈發勾出了女人玲珑有致的身形來。
姜行舟剛要低頭吻下去,誰知女人卻像是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
“大黃,不要鬧了......”
聲音裏帶着濃濃的困意,吳侬低語,似是對着他撒嬌一般。
大黃?
一聽便是狗的名字。
敢情這狗也愛舔人?
濃烈的酒氣熏醒了寶鳶,一瞬間的晃神後,她才反應過來,低低的喚了一聲。
“王爺?”
姜行舟“嗯”了一聲,自顧的脫了鞋襪,扯下外衣便躺在了寶鳶的邊上。
他翻了個身,将臉埋在了她的肩窩處,“吵醒你了?”
寶鳶道沒有,又問。
“王爺,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姜行舟的大掌扣在了她的腰上,聲音因為臉埋在她的肩窩裏,有些悶悶的。
“本王同七哥還有九哥去群芳樓喝酒了。”
寶鳶任由他摟抱着,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她看着懸在帳頂的螢火蟲,總覺得今晚的姜行舟有些不大一樣,從前他來了也只是為了那事,鮮少與她說話。
腰間傳來一陣大力,寶鳶輕呼了一聲。
“啊......”
姜行舟半撐起身子看着她,“本王去喝花酒,你竟半點都不吃醋?”
男人俊朗的臉近在眼前,深邃的眸子中有着濃濃的醉意,寶鳶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垂下眸子道:“奴婢只是伺候王爺的奴婢,不敢逾矩吃醋。”
男人卻像是個耍小性的孩子似的伸手鉗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擡眸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若我不是王爺,其實你心裏也是吃醋的,對不對?”
寶鳶迫于男人灼灼的目光,末了只能點了點頭。
男人的眸中染上了一層喜色,跟着便有無數細密的吻落在了頸項間,溫熱的呼吸裏帶着濃濃的酒香味,寶鳶有一瞬間的恍惚,黑暗中男人的雙眸裏有着光亮,如同螢火蟲散發出的微光一般。
柔和。
這柔和裏又飽含了許多的柔情蜜意。
這念頭一起吓的她趕緊搖了搖頭,企圖将這危險的想法給趕出腦海去,她細嫩的雙手抵在男人的寬肩上,柔聲勸道。
“王爺醉了,我讓夏荷拿些醒酒湯來。”
姜行舟封上了她的唇。
良久才喘息着道:“本王才不要喝那東西......”語氣倔強,卻又莫名有些可愛。
寶鳶只覺得好笑,伺候了他一回,男人便趴在她身上沉沉的睡去了。
......
天剛亮,寶鳶就醒了。
聽到耳旁有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她偏頭就看見男人睡的正香,男人睡的板正,即使在睡夢裏也面容嚴肅,劍眉微皺,高挺的鼻下薄唇也緊抿着。
寶鳶蹑手蹑腳的下了床,洗漱完之後,夏荷将避子藥端了過來。
她朝着裏頭望了一眼,“姑娘,王爺既沒特意囑咐讓你喝避子藥,你又何必一回不落的喝呢?”
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若是姜行舟想起來,讓人強行灌她喝避子湯,豈不是無趣?還不如她自己個喝了,也少受些罪。
再一個,
她不想懷上他的孩子。
她白嫩的手撫上了平坦的小腹,若是她此生有孩子,她希望她的孩兒能成長在一個有爹疼有娘愛的家中,是爹娘的掌中寶,心頭肉,而不是成為旁人家裏的庶子,自小就受盡欺辱與白眼,更不想他甫一出生就活在争鬥裏。
白瓷碗裏的褐色藥汁泛着苦味。
寶鳶剛将碗送到嘴邊,就有一道陰沉沉的聲音傳來。
“你在幹什麽?”
姜行舟昨兒醉酒,只曉得來了小院後同寶鳶說了許多的話,至于說了什麽他也記不清了。昨夜他睡的很好,醒來的時候口渴的厲害,正想下床喝水,誰知就見到了這一幕。
他大步走了過來,擡手便将寶鳶手中的碗掃了出去。
藥汁灑了一地,碗也在脆響聲裏化成了無數的碎瓷片。
姜行舟大怒,寶鳶連忙跪下請罪道:“回王爺的話,奴婢喝的是避子湯,王爺身份貴重,現下府中并未有王妃,依着規矩奴婢這樣的身份是不能有孕的。”
規矩,規矩,又是規矩。
姜行舟看着跪在不遠處的女人,她瘦削的背微微彎着,他定定的瞧了她幾息,冷哼一聲便離開了。
待小院裏重又恢複了寂靜。
寶鳶才站了起來,她拂着衣裳上的灰塵,跟沒事人似的坐下。
夏荷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好奇的問道:“姑娘,你說王爺這是怎麽了?”
寶鳶:“???”
她哪裏知道了。
半晌,她遲疑的回道:“莫不是起床氣?”
對于這一點,夏荷也表示贊同,但凡是有點身份的人誰還沒個富貴的小毛病了?若是放在窮苦人家,一睜眼就想着吃穿,哪裏還有心思動什麽起床氣?
可當時她們兩人在外間說話,聲音又不大,哪裏就惹到王爺了?
夏荷百思不得其解。
寶鳶也是一頭霧水,生氣便生氣,好好的砸了她的避子湯做什麽?
這邊姜行舟怒氣沖沖的回了王府,怒氣絲毫未減,砸了一套茶具并兩個琺琅花瓶,胸中的怒意才稍稍褪去了些,他坐在桌旁生着悶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
自打他将聶寶鳶安排在小院後,她不哭也不鬧,只安靜過活,偶爾他在床上過分些的時候,女人也只是咬着唇默默的流淚,從無怨言。
她對他恭敬而順從。
還有那避子湯,難道她就這麽不想要他的孩子?
姜行舟思緒紛雜,越想越覺得煩躁。
周棟和曹旭在門外面面相觑,他家主子這些日子是怎麽了?
難道是天氣太熱的緣故?
否則怎麽這麽容易動怒呢?
長史穆文淵急匆匆趕來的時候,兩人還未來得及提醒,就見他在門外躬身回禀道:“王爺,東宮送來了請帖,七月十二乃是太子殿下的誕辰,因着皇上龍體大愈,特意下令要大辦。”
屋內沒有聲音,穆文淵就這麽躬着身子等在外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裏頭才傳出了一道聲音。
“進來吧!”
太子殿下誕辰,皇上又特意吩咐要大辦,送的賀禮既不能太出挑也不能太寒酸,姜行舟留着穆文淵在書房裏商量了小半日才确定了禮單。
離去前穆文淵思慮了再三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如今京中局勢多變,王爺雖也有些眼線,可後院裏卻一直沒人打理,若是有位得力的王妃,在各類宴席上興許也能多探聽些消息,如此豈不是一舉數得......”
話音剛落,一道冰冷的聲音就落在了耳旁。
“滾!”
穆文淵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逃也似的出了書房。
剛出書房就被周棟勾住肩膀,周棟嬉皮笑臉道:“穆長史,最近王爺火氣大,我勸你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去觸黴頭咯。”
穆文淵打開了他的手。
他都年逾四十了,年紀都可以當他爹了。
“沒大沒小的,一點規矩都不懂。你們兩個是王爺身邊伺候的,日常裏也該多勸勸,咱王府裏現在什麽都不缺就缺個王妃。”
他氣的吹胡子瞪眼睛,“你們兩個也是不經事的,若是王爺娶了王妃,有王妃時時溫言寬慰,饒就算王爺有天大的怒氣那也能平息,有道是女人的柔情那可是對付男人的利器。若是真如此,你們兩人當差時不也可以少受些苦嗎?”
穆文淵絮叨了一回,又忙去了。
......
天氣雖熱,可街上的人卻不少。
寶鳶想着姜行舟負氣離去,想來這幾日都不會再來了,心裏莫名就松快了幾分。
想着馬上就要離開,她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去跟舅舅告個別。
馮家布莊的生意不錯,寶鳶到的時候,馮致康正忙的團團轉,一邊撥着算盤珠子,一邊張羅着夥計搬貨拿貨。
寶鳶示意他先忙,去了隔壁的酒樓等他。
等到臨近中午的時候,馮致康才滿臉歉意的走了進來。
“等急了吧,今兒剛好到了一批貨,難免會忙些。”
寶鳶給他倒了杯茶,笑着道:“舅舅累了一上午,快坐下歇歇,喝口茶吧。”
馮致康說了一上午的話,嗓子都幹冒煙了,連喝了好幾杯才覺得舒服了些。
“你今兒怎麽得空來瞧舅舅了?可是遇到什麽困難事了?若是遇到了難事也別怕,舅舅給你撐腰。”
寶鳶眼圈一紅,哽咽道:“多謝舅舅關心,我沒事,就是有些想舅舅了。”
馮致康笑着道:“好好的怎麽就哭了?若是把妝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想舅舅就多來家裏看看,現下你在京城裏住着,不比在蘇州時,也就幾步路的距離。”
寶鳶破涕為笑。
“舅舅,我自小就不愛塗脂抹粉的。”
馮致康一拍腦門,“瞧瞧我這記性,我們鳶丫頭自小就長的俊,自然是不必擦粉抹胭脂了。”說完又細細的看向聶寶鳶,見她神色尚好,便也放了心。
他嘆了一口氣,“前頭我還跟馮效說,若是睿親王待你不好,你便回舅舅家。舅舅雖沒什麽大本事,但也不多缺你這一口飯。”
寶鳶好容易止住了淚,聽了這話又忍不住了。
“舅舅待寶鳶的心,寶鳶此生不忘。我今兒來不為旁的,就是有幾句話想要同舅舅說。”
說話的功夫,菜也上齊了。
寶鳶又點了一壺酒。
“都是些家常小菜,也不知合不合舅舅的胃口。”說着親自給馮致康倒了一杯酒。
外甥女給倒的酒,喝起來格外的爽口些,馮致康仰頭喝下杯中酒,又吃了兩口菜。
“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話便只管說。”
寶鳶答了是,又替馮致康斟了酒。
“頭一件是關于表姐的,往後舅舅還是得多關心關心表姐,切莫讓人欺負了她。”
馮致康滿臉疑惑。
“你表姐嫁給你表姐夫這些年也算是夫妻恩愛,除卻沒有孩子這件憾事以外,倒也沒旁的了。我聽佩芸說明兒你們姐妹三人要一道去城外上香。”
寶鳶點了點頭。
“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舅舅做了這麽些年的生意,早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只是事情到了自己個身上,難免一時會看不清。”
馮致康不明所以,可還是應下了。
“我知道了,那第二件是什麽?”
寶鳶又道:“第二件是關于表哥的。寶鳶知道依着表哥的才情和能力,明年必定會金榜題名,到時少不得要進入官場,只舅舅也知道今上如今病重,京中的局勢也是撲朔迷離,寶鳶有一句話請舅舅一定要轉告表哥。讓他切記千萬不要得罪了太子和太孫殿下。”
聽到這兒馮致康察覺出了不對勁來。他神色鄭重的看向寶鳶。
“鳶丫頭,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好好的你說這些做什麽?”
寶鳶舉起酒杯,莞爾一笑。
“我敬舅舅一杯。舅舅多慮了,如今我明面上睿親王的人,京中哪裏有人敢得罪我啊。”
馮致康一想也的确是這麽個理兒,也就不再多問。
寶鳶想了想,又道:“佩芸表妹年紀也不小了,舅舅也該早些給她定個人家。”
馮致康連喝了幾杯,已有了幾分醉意。
“甭管她,這丫頭眼界高着呢,這個看不上,那個瞧不起的,随她去吧。”
兩人又說了好些話。
直到白氏找來的時候,馮致康已經醉了,他推開了上前來攙扶她的白氏,大着舌頭道:“我...我不用你管...難得今兒高興,我們舅甥兩多喝兩杯...怎麽了?”
白氏狠狠的瞪了寶鳶一眼,跟馮佩芸一左一右攙着人家去了。
走了一段,馮佩芸回頭對着她揮手道:“寶鳶表姐,明兒一早我去接你。”
寶鳶沖着她笑了笑。
夏荷在一旁嘟囔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姑娘可千萬小心些。”
寶鳶握着夏荷的手笑道。
“知道了。明兒一早要出門,你去前頭的點心鋪子買些糕點和蜜餞。”
待夏荷走後,寶鳶四下望了望,進了一旁的藥材鋪裏。
她将藥方遞給了掌櫃的,“麻煩替我照着方子上抓上一劑藥。”
掌櫃的掃了一眼藥方。
“姑娘可是睡眠不好?”
寶鳶笑道:“正是,自打入了伏便一直睡不好,特意求了這個助眠的方子呢。”
......
隔日。
馮佩芸一早就讓車夫駕着馬車去了寶鳶那兒。
遠遠的瞧見寶鳶立在巷口處,她這一顆心可總算放回肚子裏,只要寶鳶肯去,她的計劃就成功一大半了。
“我來的路上還擔心表姐會臨時變卦呢,不想表姐倒是準時。”
寶鳶的唇角緊抿着。
“只是許久沒見芷儀表姐了,所以想着能快些見到她。”
馮佩芸今兒準備了兩輛馬車,前頭那輛是給她們姐妹三準備的,後面那輛小的是給随行的丫鬟們準備的,順帶着也放些吃食和茶點。
寶鳶坐上馬車後只閉目養神,并不與馮佩芸說話。
馮佩芸倒也樂得自在,她素來不喜歡寶鳶,不說話正合她的心意,馬車很快就到了馮芷儀家。
時辰尚早,大門尚且緊閉着。
“姐姐,你起了嗎?”
馮佩芸拍着門大聲的叫着。
不過片刻,門就開了,馮芷儀穿着件半舊衣裳,手上還有些水漬。
馮佩芸驚呼一聲,“姐姐,這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沒換好衣裳呢,若是耽誤了吉時,到時候佛祖會怪罪我們心不誠的。”
說着就推着馮芷儀進屋換衣裳。
馮芷儀哀求似的看着她,“妹妹,你去外頭馬車上略坐會兒,我給你姐夫準備好早飯就來。”
馮佩芸可不依,吵着鬧着要馮芷儀去換衣。
寶鳶聽到外頭的響動便下了馬車。
“現在時辰尚早,表妹這麽着急做什麽?就給表姐一點時間準備吧。”
馮佩芸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到底放開了拉着馮芷儀的手。馮芷儀感激的看了寶鳶一眼,轉身鑽進了廚房裏。
正說着話,餘則成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
他穿着亵衣,一點避諱的意思都沒有,徑直往寶鳶跟前走來。
“你們今兒倒是挺早,趕快屋裏坐。”他張着手臂作勢就要攬着寶鳶進屋。
寶鳶往後退了兩步,冷聲道:“不必了,我們還是去馬車上等着吧。”
馮佩芸對着廚房又喊了兩聲,“姐姐,你快些。回頭太陽出來可是要熱死人的。”
馮芷儀慌亂之中應了一聲,将煮好的粥盛進碗中,又備了幾樣小菜,端去了堂屋。
“則成,早飯備好了。那我...我去換衣裳了......”
她立在桌邊,不安的捏着衣角。
餘則成冷哼一聲,喝道:“瞧瞧你那上不得臺面的樣子,我是你的夫君,難道還能吃了你不成?弄的我好像虐待了你似的。”
“沒...沒有......夫君待我很好。”
馮芷儀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
餘則成眸色一沉,陰測測道:“等這趟回來,你想辦法請你那表妹來家裏坐坐,若是辦不成,仔細你的皮!”
馮芷儀吓的瑟瑟發抖,顫抖着聲答了是。
餘則成滿意的點了點頭,見她跟個木頭樁子似的立在那兒又道:“還杵在這兒做什麽?還不趕緊換衣裳去?”
馮芷儀如蒙大赦,一溜煙的跑進了裏間。
她匆忙的換了件新衣裳便出門上了馬車,她剛一上了馬車,寶鳶就握住了她的手,緊緊的。
車馬悠悠,等出城後馮佩芸見她在,寶鳶跟姐姐也不好敘舊說話,便推脫着要吃東西去了後頭的馬車。
馬車裏只剩下姐妹二人的時候。
寶鳶哽咽着道:“他待你好嗎?”
其實寶鳶心裏頭清楚,餘則成就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怎麽可能會對馮芷儀好?且不說旁的,就說方才的事,他們這樣的家裏又不是請不起下人,住着兩進的院子,可裏裏外外都是馮芷儀一人操持。
剛才當着他們這些外人的面,馮芷儀都要堅持給餘則成做完早飯才肯出來,可見平時是被欺壓慣了的。
馮芷儀只是低着頭,默默的掉淚。
好容易止住了眼淚,才輕聲道:“左右已經這樣了,好與不好都是我的命。”
寶鳶拿着帕子替她擦着眼淚。
“什麽命不命的,你還年輕,難道真的要這麽過一輩子嗎?”
馮芷儀撐着淚眼看向多年未見的寶鳶,女人比從前長開些,眉眼更明豔動人了,可性子卻是比以前要剛強見人了些。
“不然還能怎樣呢?”
這一聲裏滿是無奈。
寶鳶将她擁在懷裏,輕輕的拍着她的背。
“芷儀姐姐,你別怕,你想想你還有舅舅還有表哥,他們一定會保護你的。”
馮芷儀靠在寶鳶瘦削的肩上,哭的不能自已。
當初嫁給餘則成不久後她也曾跟母親白氏說過幾次,可母親總勸她讓她忍忍,又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她素來是個沒主意的便就聽了母親的話。
起先餘則成也只是言語上威吓她,幾次三番後就變的愈發厲害了。
馮芷儀搖着頭,眼淚怎麽流也流不盡。
“不...不行...他就是個魔鬼,他會殺了他們的......”她的全身抖得厲害,寶鳶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前世的她也曾勸過馮芷儀,也曾讓人警告過餘則成,可到了沒能将馮芷儀救出火坑。
寶鳶知道馮芷儀在餘則成的壓迫下多年,性子早已被磨平了,對餘則成除了害怕就是言聽計從。
這件事上還是得從餘則成那下手。
馮芷儀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等止住了淚意,沖着寶鳶抱歉的笑了笑。
“這麽些年未見,一見面便讓你瞧見我這樣子,實在是......”
寶鳶拉着她的手,甜甜一笑。
“姐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好看呢。”
馮芷儀好奇的問道:“前些日子我聽娘說你跟了睿親王,可是真的?”
寶鳶點頭。
“這樣的事又豈是我可以決定的,我現在只盼着他哪一日厭煩了我,打發我走,要是能給我一筆銀子那就最好不過了。”
馮芷儀詫異的看着她。
“你就沒想過要進睿親王府嗎?”
車簾被風撩起,寶鳶看着外頭一閃而過的盈盈綠意,神色堅定的回道。
“從未想過。”
馮芷儀看着女人俏麗的面龐,總覺得她記憶裏的那個軟軟糯糯,嬌嬌怯怯的表妹,現在變的不大一樣了。她回握着寶鳶的手。
“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打算?
她能有何打算,一切都掌控在別人的手裏,她所能做的無非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想把忱兒接到身邊來。”
......
晌午時分,馬車終于到了靈岩寺。
別看靈岩寺不大,可前來上香的人卻是絡繹不絕,可見是聲名在外的。
三人一道進殿中上香。
馮佩芸一心只想着一會兒事成之後,姜郁會給她怎樣的獎賞,拜佛也拜的很敷衍。馮芷儀則虔誠的求着漫天神佛能夠賜她一子,神情格外的虔誠。
寶鳶啞然失笑,總覺得自己太貪心求的有點多。
她想讓表姐可以早日脫離苦海,想求神佛庇佑舅舅生意興隆,身體康健,想求自己個這一次能夠順利逃脫,自此可以無拘無束。
馮芷儀誠心,說要拜完寺裏所有的佛像。
馮佩芸便趁機道:“我聽聞靈岩寺的後山景色秀美,即便是炎炎夏日也清涼如春呢,寶鳶表姐不如同我一道去逛逛吧。”
寶鳶只當沒瞧見她那得意的神色點頭答應。
後山林深茂密,果真是個乘涼的好去處。
毒日頭被擋在外頭,只有細碎的光打在滿是落葉的地上,寶鳶安靜的跟在馮佩芸的身後走着。
又往裏走了一截,連寺廟裏鼎沸的人聲都聽不見了,偶爾有飛鳥竄出,驚的人出了一聲冷汗。
夏荷捏了捏寶鳶的手,低聲道:“姑娘,這越往裏走就越靜了,倘若出了什麽事......”那可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寶鳶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我口有些渴了,你去弄些水來。”
夏荷哪裏放心将她一人丢下,寶鳶見狀便道:“我身上帶了些決明子,一會兒我沿路丢下,你回頭順着找過來就是。”
聞言夏荷才一步三回頭的回去取水去了。
“表姐,你打發夏荷去做什麽了?”
馮佩芸見夏荷往回走去,好奇的問道。
寶鳶神色如常,笑道:“我口渴讓她回去取水去了。”
馮佩芸這才放了心,繼續往前走去,不時回頭催促道:“再往前一些就是鷹嘴岩了,那可是大青山最高的地方,站在上頭據說還能看到皇宮呢。”
......
姜郁在後山已經守了大半日。
山中叢林茂密,蚊蟲自然也多,他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好在王福滿臉堆笑了跑了過來。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成了!”
姜郁目露喜色,“人到了?”
王福道是,“奴才已經聽着說話聲了,準錯不了。”
說話的功夫,馮佩芸帶着寶鳶已經出了樹林。
視線豁然開朗,眼前是一塊巨大的凸出的石塊,石塊的懸出去的地方形狀似鷹嘴般尖利,所以得名鷹嘴岩,剛走出林子就有疾風吹來。
極目遠眺,果真可以瞧見京城的高樓。
“我看這一次,還有誰能來救你!”
身後傳來男人冰冷的聲音,吓的寶鳶眼裏登時就有了淚花,她無助的看向一旁幸災樂禍的馮佩芸,哭着道:“我到底哪裏得罪了你,你竟要如此的害我。”
女人哭的梨花帶雨,愈發勾起了姜郁心中的火熱。
寶鳶怯怯的看着他,腳步不停的往後挪去。
“我可是你十六叔的人,你要是敢對我不敬,王爺他定不會放過你的。”
美人垂淚,自是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擁進懷裏好好疼惜一番。
姜郁冷笑一聲。
“我倒要看看姜行舟會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女人跟本殿下翻臉。”
王福見好事成了,便帶着馮佩芸退進了樹林裏。
天高雲闊,烈風陣陣。
姜郁解下腰封,一步一步朝着寶鳶走去,他還從未在這樣席天慕地裏的曠野裏做過這種事呢,光想想就覺得興奮的不行。
“等你嘗過本殿下的好處,便知那姜行舟是個不中用的。”
寶鳶淚凝于睫,手死死的捏住藏于袖間的香囊。
男人似是野狼一般撲了過來,寶鳶無處可躲,被人壓在了身下,後背磕在堅硬的山石上有着火辣辣的刺痛。
她劇烈的掙紮着,趁着姜郁不注意,将事先備好的香囊捂在了男人的口鼻上。
“你......”
還未等姜郁反應過來,強烈的暈眩感襲來,他眼前一黑就昏死了過去。
說不怕是假的,稍有差池她可就要被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好在事情是辦成了,寶鳶躺在地上定了定神,這才推開了姜郁,然後順着山間小道逃走了。
......
夜色悄然降臨。
“忙”了一日的姜行舟終于出了書房。
周棟和曹旭兩人也着實松了口氣,生怕他家王爺又跟以前一樣一不高興就把自己個關在書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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