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高興了,就将她摁在自己……

屋內統共沒多少人,當下齊刷刷地跪貼在地,誰也不敢擡眼去瞧這位祖宗。

陸芍從來沒見過這場面,心裏頭悸慌,很快吓得手足無措,紅了眼。

她從不知這人躺着和醒了竟是兩幅模樣。睡時如淙淙清泉,醒了便如那目不觸達的深淵,一不小心就要摔個粉碎。

誠順在靳濯元跟前伺候,過慣了提心吊膽的日子,卻從未有今日這般煎熬。他面上不顯,手上有條不紊地替靳濯元拭臉,背後的衣衫卻早早洇濕一片。

不多時,清冷的聲音從榻上傳來。

“哪來的丫頭,行事這般莽撞,來前沒受過管教?”

分明是不含怒氣,落入衆人耳裏,便像是股陰風,吹得人不寒而栗。

誠順心道,這是國公府的嫡次女,是太後娘娘和聖上親送來的姑娘,換做旁人縱使是心裏頭千萬個不願,也不敢拿到明面上置喙。

靳濯元問這話,哪裏将這些人放在眼裏?

“回掌印的話,這是魏國公府家的四姑娘,是宮裏送來給掌印沖喜的。”

誠順将“沖喜”二字說得極輕,生怕觸怒這位閻王祖宗。

“沖喜?”他勉強撐起身子,靠着軟枕,像是聽了樁極為好笑的事,冷冷笑出了聲:“虧他們想得出來。”

靳濯元垂眸去打量那個跪在地面的小丫頭,她身着正紅色直領大襟襖,小襖上繡着蟾宮折桂,有兩只酣睡的小兔子,雪茸茸地蜷着,看似不太聰明。

“擡起頭來,教咱家瞧瞧。”

陸芍揪着自己的裙擺,緩緩擡起腦袋,露出一段雪白細膩的脖頸。她的眼眶有些泛紅,是方才吓的。

靳濯元淺淺笑着,眼神落在她筆直的脖頸處,修長的指節慢慢撚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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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心裏咯噔一下,覺着有股涼風直往脖頸處鑽。

她欲哭無淚地盯着那只手,生怕他突然伸手,掐斷自己的脖頸,亦或是提着她的衣襟将她丢去喂狗。

靳濯元醒前,她做好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的打算,誰料他只是生了副谪仙模樣,眼底沒有半點谪仙的寬容與憐憫。

陸芍心想,他這般有謀略,定是早早猜透了太後的心思,依他那涼薄寡情、不受擺控的性子,縱使能留她一命,也該将她打發了出去,不會任她留在府裏。

短短時間,陸芍已開始思慮自己的去處了。

卻聽榻上傳來一聲短促的輕咳。

“太後倒是體恤咱家,送了個這麽嬌滴滴的丫頭過來。只是咱家沒甚麽瓊汁玉釀可以嬌養,枕着屍山血海也不知會養出個甚麽東西來。萬一哪日不堪風雨...”他話說一半,盯着自己的掌心眯眼道:“還望太後不要怪罪才好。”

陸芍初時沒聽懂他話裏頭的意思,擡眼去瞧靳濯元,只見他雙眼一阖,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打算。

跪在一旁的誠順倒是給她遞了眼神,後知後覺靳濯元并未要她性命,也沒趕她走,适才大氣都不敢出的小姑娘竟鬼使神差地拔高了聲音:“芍芍甚麽都能做,不嬌氣的。”

靳濯元聽了這話,連眼皮也懶得掀,連口藥也含不住,算是哪門子的不嬌氣?

好在靳濯元也沒有刻意為難她,喝了藥便讓她回去。

聽雪院裏,陸芍一連喝了好幾盅熱茶,流夏和雲竹半蹲着,兩人輪番替她捏腿。

流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有話要說,礙于雲竹是提督府的人,雖是個好相處的,當下還不敢推心置腹地說上幾句私話,便打發她道:“雲竹妹妹,姑娘今日受了驚,需進些安神補氣血的熱湯。你可否囑咐膳廚煮個甘麥大棗湯來?”

雲竹嗳聲拉門,退了出去。

她一走,流夏就将心底的顧慮盡數說了出來:“姑娘适才可有聽到,他拿您比作嬌花,是花少有四季常開的,或長或短總有凋落的時候。正如将來如何都未有定數,稍不留神,姑娘就... 聽聞他還管昭獄的刑事審訊,有成千上萬個折磨人的法子。”

陸芍捧着茶盞,心不在焉地盯着熱氣翻滾的茶湯。見她不說話,流夏以為她被吓傻了,目露憂怯。

“往後的日子,姑娘可怎麽過呀。”

陸芍今日确實被吓着了,可仔細想來,他雖說話冷厲,到底沒拿她如何。

不知是寬慰流夏還是寬慰自己:“可他也并未因此責罰我。這已然比我想象的要好上許多了。往後的日子我們過得謹慎細心些,萬事不要出錯,他平日諸事繁多,應當不會日日專盯着我一人瞧。”

她家姑娘平日是有些嬌怯,卻是個有韌性,抗得住事的,斷不會因着甚麽難事轉而自怨自艾尋死覓活。見她心裏頭跟明鏡兒似的,流夏自然也安心了些。

不多時,雲竹端着盅甘麥大棗湯進來,湯裏摻了少許□□糖,揭開湯蓋,香甜的棗味兒撲了滿面。

冬日的快活便是在冷時喝上一盞香甜的熱湯。

陸芍抿了一口,棗湯的甜意裹挾着舌尖,驅走了渾身的冷氣。

她又囑咐雲竹取來兩個小碗,分別給她們二人一人舀了一盞:“快嘗嘗,冷了就不好喝了。”

雲竹初來伺候,提督府規矩又重,深知主子與奴婢是有雲泥之別的,她擺了擺手:“奴婢不敢。”

陸芍沒有說話,只是起身将那碗棗湯親自端至二人手裏。

流夏和她一樣,都是初入府裏,雲竹來了一年,藉着種種緣故,極少碰見廠督。

“算起來我們都是頭一回在這府上受了驚吓,自然是要喝些驅寒壓驚的。”

三人互望了一眼,也不再推讓,彎着眉眼對飲。小小的屋子,洋溢着暖和的熱氣,陸芍喜甜,多喝了幾盞,喝得小臉通紅,像醉酒了一般。

馬行街上摩肩擦踵、車水馬龍,以北是諸類醫鋪,曹姓的醫官才入回鋪子,還未來得及倒上一盞涼茶,轉眼又被提督府的人帶了過去。

曹醫官認真相看靳濯元的傷勢,确認他無甚大礙才得以齊全地出府。

屋內,誠順正将手裏的卷宗呈給靳濯元,靳濯元披着白狐皮子做的鬥篷,寥寥地看了幾眼。

“不過是幾個無足輕重的等閑之人,您多麽尊貴的人,何至于以身試險,故意教他們傷了去?”

靳濯元瞥了一眼誠順,繼而轉動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陰恻恻地笑道:“等閑之人?怕是不見得。”

誠順伺候他五年,雖未能徹底摸清他的秉性,對這話裏有話的語氣卻早已見怪不怪。廠督不繼續往下說,他也不再多嘴去問。

在旁人瞧來,司禮監掌印幾乎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先是推翻先帝,對蕭氏一脈趕盡殺絕,又挑起兩王之亂,致使整個朝堂混沌不堪,搖搖欲墜,現如今又扶了一個年紀尚輕的外姓王。

若說他想獨攬朝綱,依他的權勢也未嘗不可謀逆登位,可他偏又對這皇位嗤之以鼻,憑一己之力攪亂渾水,又冷眼看着血水鋪滿禁中的漢白玉石階。

朝野上下不乏恨他俱他的重臣,亦有不少想取他性命的人。可那些叫嚣着想取他性命的,大多是逞口舌之快,誰也不敢當真動起手來。

反倒是有些不知自己斤兩的草野之人,隔三岔五地便要尋靳濯元的麻煩。

幾日前刺傷他的人,并非汴州京官的手下,功夫本事也不成體系,像是草野來的無名之人。這樣的人誠順見多了,自然不将他們放在眼裏。

适才聽了廠督的話,誠順倒是重新審視起這樁案子來了。

屋外黑雲遮籠,大有風雨欲來之兆。福來率先點了滿屋子的烏桕燭,燭火輝煌,整個屋子都籠罩在橙紅的光亮裏。

靳濯元瞥見那株竄高的火苗,一時想起晨時伏在榻前的那抹紅色身影。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若非他今日傷在肩臂,使不上勁兒,那丫頭雪白的脖頸興許就要折在他手裏了。

以往不乏往他屋裏送美色的,個個媚骨雪肌,很是勾人,卻不想太後送來的丫頭,姿色是有,同以往在他手上斷命的姑娘相比,卻是差了些火候。

怯生生的,不堪重托,日後只怕事沒辦成,小命就先丢了一半。

不過,他是喜歡瞧這些的。

誠然她是太後送來的人,打發了抑或殺了都算是個法子,只是這樣一來,便失了樁樂趣。

陸芍就像小襖上繡着的小兔子,他高興時,任她蹦來蹦去,不高興了,就将她摁在自己的手心裏。

能将太後送來的人掌箍在自己手上,反客為主。

這樣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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