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裏頭的花樣哪有他的多……

屋內燒着銀骨碳,不遠處的桌案上擺着只頂花絲點翠香爐。

香爐裏燃着雪中春信,給暖和的屋子憑添了幾分旖旎。

陸芍面若芙蕖,她盯着被自己猛地丢在地面的畫冊,一時間覺得渾身都被燒得滾燙。

她捂着自己發燙的小臉,趿鞋下榻,一股腦地推開了屋內所有的明瓦窗。

及至涼風灌入,才堪能穩住心神。

那本避火圖靜靜地躺在地面,被風一吹,翻卷了幾頁,停在一幅不堪入眼的圖畫上。

這畫冊子上盡是衣不蔽-體的男女,二人緊緊貼在一起,或在床帏,或在庭院,臉上盡是快活舒爽的神色。

陸芍生怕被人瞧見,快速撿起來,雙手圈抱着,捂在胸前。

她要的畫冊子,故事裏配着插圖,看起來不會枯燥乏味。

可流夏給她的,卻全是男女之間床笫的缱绻。

也不知流夏怎麽想的!簡直羞怯死人!

她總不能拿着這本畫冊子,在床榻上給廠督講男女情-事!

陸芍拿着畫冊扇風,扇了好一會兒,心中嬌羞的情緒才緩緩壓制下去。

她掂量着手裏的畫冊子,好奇心逐漸攀升。

屋裏頭沒人,私下翻閱一會兒,應當也不會教人瞧去。她擺正身後的引枕,捧着畫冊子重新翻閱起來。

看到後來愈來愈羞,卻也愈發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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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冊子裏畫着銀托子的用處,她面紅耳熱地盯着手裏的銀托子,不禁懷疑畫冊所言真假。

這小小的玩意,竟能有這麽大的興致?

摸清銀托子的用處,她又望向博古架。

思忖了好半晌,腦中突然炸裂響雷,若擂鼓聲響,一下子激得她從燒炕的榻上跳下來。

怪不得春晴姑姑一再提起這箱子賀禮,她原以為是做擺設用的,現在看了畫冊子,方知它們大致的用處。

陸芍從櫃子裏搬出太後娘娘送的禮,這箱禮她只瞧了一半,餘下一半是些甚麽玩意兒,她還不甚清楚。

指尖慌亂地撥動鎖扣,掀開一看,箱底疊放了幾身衣裳,拎出來一瞧,當真稀奇極了!

有挂着銀色小鈴铛的心衣,輕輕一晃,不僅寒侵脊背,還能發出催人心肝的聲響。

亦有薄如蟬翼的裈褲,輕輕一扯,就能撕裂出一道縫隙。

更甚者,裈褲中間只裁剪了細細一根繩條。

陸芍比對着冊上女子所穿的衣物,心裏的猜測一一得到應證。

她扭頭盯着那列玉質的玩意,一想到自己蠢笨的行為,腳趾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

博古架的位置并不顯眼,玉勢在那兒擺了好幾日,但凡生眼的都該瞧見了,廠督這樣目光敏銳的人,很難不發現。

陸芍提着裙擺,飛快地起身,行至博古架前,踮腳去夠。

玉質的東西捧在懷裏,擠在一堆,蹭着她的嬌嫩的肌膚。

陸芍正要把這些羞人的東西往箱子裏頭裝,屋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

一抹張揚濃烈的紅撞入眼簾。

陸芍吓了一跳,懷裏捧着的東西咕嚕滑落下來,悶聲砸在絨毯上。

她眼疾手快地去撈,末了只抓住一枚。

這場面落在靳濯元眼裏,大抵就是,小姑娘未着外衣,跪坐在地面上。

臂彎處搭着件心衣,一手握着玉石,一手抓着圖冊子。

靳濯元擡腳入屋,好看的眉頭緊緊擰在一塊兒:“你在做甚麽?”

陸芍張了張嘴,想要解釋,杏圓的眸子無辜極了。

她很快丢掉手裏的東西,背過身,将東西胡亂塞進木匣子裏,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只是在清點太後娘娘送來的東西。”

靳濯元蹲下身來,瞥了一眼地上亂七八糟的玩意,臉上落下一層陰霾。

勉子鈴、玉石也便罷了,太後竟将銀托子也送來。他一不齊全的閹人,要銀托子做甚麽?

靳濯元偏過頭盯着陸芍精巧緋紅的側臉,不由地啧嘆了一聲:“夫人就這般心急?”

陸芍整理箱子的手一頓,面色愈發紅了。倘或今日沒瞧那畫冊,不知這些玩意的用處,她還不至這般無地自容。

腦袋越垂越低,都不敢正眼去瞧身側的人,她小聲辯解道:“我只是覺着稀奇,這才拿出來瞧了瞧,沒有...沒有旁的意思。”

“旁的甚麽意思?”靳濯元的眼神落在正對面的博古架上,面上帶着清淺的笑意:“我記得幾日前夫人就玉石整整齊齊地擺在架子上...”

他将視線調回,複落在她領口微敞的中衣上。

陸芍通體雪白,肌膚嬌嫩。不過是被玉石上的螺紋蹭到鎖骨,胸前就已紅了一片。

那片紅連着起伏的雪山,是關不住的滿園春色。

靳濯元擡了擡眉:“倒沒想到夫人是這樣有情-趣的人。”

陸芍順勢攏住自己的衣領,轉頭對上靳濯元意味深長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再如何解釋都是徒勞。

“你前幾日便瞧見了?”

靳濯元并未作答。

他只是默不作聲地撚着那個銀托子。

好一會兒,突然冷冷笑道:“可惜咱家是個閹人,用不上這個玩意。”

他指節送力,銀托子就被他遠遠地丢在門檻外。

陸芍被那叩擊聲吓着,挪眼去瞧,卻見門檻處凹陷了一個小缺口,地面的絨毯上零零散散地鋪落着一些木屑,可見他使了多大的勁兒。

陸芍這才明白靳濯元的怒氣從何而來。

太後贈他完全用不上的玩意兒,相當于是羞辱他身體上的殘缺。明白這層道理後,陸芍忐忑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裙,生怕自己的行徑觸怒他。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從來沒有鄙夷身體殘缺之人,即便是今日瞧了避火圖,切切實實知曉廠督和旁的男子有何差別後,也并未生出惡嫌的情緒。

相反地,她甚至有些心疼廠督。因她知道生活的難處,倘或有別的路可走,誰會在自己身上下刀子。

靳濯元捏着她的下颌,眼尾逐漸泛紅,他迫使陸芍直視自己眼睛:“太後娘娘當真是費盡心思,就連床笫之間的私事,都一一教你了?”

陸芍被捏疼了,烏黑的眸子包着眼淚,像水洗過的葡萄,好似手裏的力道再重一分,眼底金豆子就要傾灑出來。

她搖了搖頭:“沒有...并未教我...我不知道這些東西的用處,就想着翻來瞧瞧,并非廠督想的那樣!”

既不嫌惡廠督的殘缺之身,更沒有想要嘗試避火圖中快活法子的意思。

靳濯元蹙了蹙眉,一瞧見她委屈巴巴的模樣,手上的力道竟鬼使神差地松散了。

更甚之,有些使不上勁。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指節,随後輕哂道:“眼下可是瞧明白了?”

陸芍埋下腦袋,嗚咽着點了頭。

靳濯元忽然橫抱起她,起身時,還不忘将那件系着銀鈴铛的心衣丢在她身上。

小小一枚銀鈴铛正巧落在她的碎骨處,冰涼的觸感冷得她一哆嗦,整個人都往靳濯元的懷裏鑽了鑽。

靳濯元低首瞧她:“既瞧明白了,不妨同咱家細致地說說。”

陸芍猛地擡頭,差些撞上靳濯元的下巴。

“說甚麽?那本畫冊子嗎?”

靳濯元斂起威勢,好看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如天上月,山間竹。

“要畫冊子做甚麽?紙上得來終覺淺,這心衣得穿上才好看。勉-鈴麽,你就抓着咱家的手送進去,可好?”

陸芍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那張面如傅粉的臉,分明說着臊人的話,他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從容自若的?

雖然二人已是夫妻,日日同榻而眠,可她尚未做好萬全的準備,陡然聽到這話,難免是要掙紮一番。

正斟酌着言辭,屋外突然傳來流夏的聲音:“夫人。這兒怎麽多了一箱皮毛。”

陸芍恍若瞧見救星,不顧靳濯元陰沉的臉色,立時拔高了聲音道:“你拿進來給我瞧瞧。”

流夏應了聲,抱着着個雕紫檀長方匣子進來。

屋裏靳濯元并未松手,流夏瞧見這幅場面,眼觀鼻鼻觀心,只将匣子擱在小炕桌上:“回夫人的話,原以為是伯爵夫人特地拿匣子替您裝了襖子,掀開一瞧,才知下面都是上好的皮毛。”

陸芍被廠督抱着,遠遠地瞧不真切,她只好環住廠督的脖頸,探出腦袋去瞧。

這一看才恍然明白其中的門道來。

銀子不收無礙,只要有心,自然不愁塞禮的機會。

春晴姑姑的那盞茶水,竟然也替他人做嫁衣,吳氏借着換衣裳的契機,暗暗在匣子裏添置了少見稀貴的皮毛。

賄禮都送進來了,再退回去,只怕有多少張嘴都說不清楚。

是她一招不慎,落入吳氏的圈套,想來這事也瞞不過廠督,她只好如實說道:“大抵是伯爵夫人送來的賄禮...”

“是不可多得的毛色。”他掃了一眼,似乎并未因陸芍收受賄禮而動怒。

陸芍眨了眨眼:“你不生氣嗎?”

“夫人收了這麽好的皮毛,是咱家賺了。”他擡了擡下巴,示意流夏:“拿去給夫人做幾條兔尾貓尾來。”

流夏愣了一瞬,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後,拔腿就往外走,走時還極有眼力見兒地阖上屋門,簡直一刻也不想在他們二人面前晃悠。

陸芍的反應倒是遲鈍些,她只覺得上好的皮毛用來做衣裳、做裘帽都是極好的,拿來做尾巴...

尾巴有甚麽用,既不能穿又不能戴,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靳濯元眼神微眯,看穿她的心思:“用在夫人身上,怎麽都不算浪費。”

他抱着陸芍往床榻走,避火圖中規中矩,裏頭的花樣哪有他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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