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好了,小哭包

雖然是商談的語氣, 那人卻已不由分說地攥着她的手腕沿石階走去。石階兩側是錯落有致的假山,假山高一座、矮一座,兩相依偎, 像極前後拉扯的二人。

福來和誠順一早便将美酒、燭臺擺在亭內,見二人上來,颔首退下。

靳濯元将她拉至石凳上,替她斟了杯酒,玉液瓊漿融和月色清輝, 注在酒盞, 撲來清香。

陸芍從來不吃酒, 唯一吃過也只是入菜的酒糟。她端着酒盞,湊近了去聞,覺得酒香誘人, 便蹙着眉頭抿了一口。

才入喉, 便覺得喉間恍如烈火灼燒,嗆得她連連咳嗽。

很快, 未施粉黛的小臉上仿佛落了一片胭脂。

靳濯元并未逼迫她盡數飲下, 他只是取出一封書信, 遞至陸芍手裏, 示意她拆開瞧瞧。

陸芍就着燭光, 撥開封口,抽出一瞧,‘陸家妹妹’四字,昭然地躍于紙面。

雖說是稀松平常的問候,可她光瞧廠督那不辨喜怒的神色,大抵知曉他今日口中的‘雅興’所謂何事。

酒盞裏的波光微晃,陸芍心裏也緊跟着一顫, 纖指在信紙上落下皺痕。她知曉眼前之人占有欲極強,唇瓣上的餘痛,好似提醒她,獨屬于他的,旁人就連觊觎的心思都不該生。

靳濯元兀自抿了口酒,手指叩在石桌上:“怎麽不讀?”

陸芍遲疑片刻,最後将信對折,拿至燭火上。火舌翻卷着,驟然燃起明火,照出她略帶驚惶的小臉。

不讀。

吃了幾回虧,她也學乖了。廠督嘴上教她念信,待她當真順他意思去讀,指不定又有甚麽折騰她的法子。

滾着焦黑色邊緣的信紙落在地面,升騰起絲絲縷縷的灰煙。

靳濯元瞥了一眼,又拿出一封:“無妨。燒了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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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陸芍瞧都不瞧,直接撕了,灑在地上。

“廠督不是說吟詩賞月嘛,瞧這些煞風景的書信做甚麽?”

帶着些嗔怪,怪他不解風情。

今夜種種好似成了他的過錯。

靳濯元面帶笑意,眼尾微微上揚。

他對陸芍的做法很是滿意,倘或她當真将那封書信讀出來,他定會掐上她的脖頸,将她的聲音生生逼回喉間去。

餘下的書信被扔至一側,他又替陸芍斟了盞酒。

“既要吃酒,那便以‘一物雙說令’助興。”

陸芍着逃過一劫,巴不得這事盡快翻篇,她立時順着他的話問道:“何謂一物雙說?”

“譬如‘風吹蠟燭,流半邊,留半邊。’統共三句,後兩句音同意反,這便是一物雙說。”

陸芍點點頭,冥思苦想地好一會兒,才憋住一句:“花落水面,盛一朵,沉一朵。”

靳濯元擡眉,點了點頭:“月落帷帳,照一半,罩一半。”

一開始,陸芍還能招架幾句,說至後來,愈說愈不着調,連着輸了好幾回,分明意思不通,她也狡辯着躲酒。

一人醉了,總不能二人都醉在這涼亭上。

靳濯元倒也不在罰酒上計較,他只是将眼神落在陸芍膝間的狐尾上,擡了擡下巴:“戴上。”

陸芍伸手去撫,搖了搖頭:“廠督,我不冷。”

靳濯元笑了聲,攔腰将人抱起。

“好生趴着。”

涼亭中央擺着石桌,四邊皆是木作的廊椅。

陸芍跪在椅面,身子前伏,趴在欄杆上。

偶爾夜風拂過,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纖和高聳的軟翹。

她慌亂地抓着欄杆,不知身後之人的用意。

忽地,裙擺被他撩起,束在腰間,身下一涼,有手探了進來。

她疼得冒淚花兒,下意識地想要起身。

腰間卻如壓着重石,只有不斷往下塌的份兒。

細癢的茸毛不斷在她腿間輕掃,像是春柳輕輕拂過波瀾不驚的湖面,漾起一圈圈漣漪。

她突然明白狐尾的用處,尚來不及掙紮,長指從裏邊撤出,取而代之的是塊冰冷的打磨光滑玉石。

身前的人直接哭噎出聲,伸手便要取身後的狐尾。

靳濯元反扣住她的手,也不知打哪扯來的絹帶,慢條斯理地縛住她的手腕,繼而将餘下的絹帶穿過欄杆,打了個結。

先前從汴州帶來的衣裳,為取那幾根束縛的系帶,被廠督撕壞了好幾身。她到底心疼,悶悶不快了好幾日。

往後幾天,她故意連着穿同一身衣裳,靳濯元問起,她便滿腹牢騷地說道:“都被廠督撕壞了,自然沒有衣裳可穿。”

靳濯元囑咐誠順去買,可是誠順哪裏知曉姑娘的喜好,一個人在鋪子裏轉悠許久,久到掌櫃覺得他好似有些偷窺姑娘衣裙這等惡寒的怪癖,差些将人驅趕出門。

他速戰速決買了幾身最貴的,衣料确實是上好的衣料,只可惜顏色清雅了些。

陸芍身上這件,就是清一色的素白。

幸而陸芍的那張臉,撐得住這身衣裳。此時她烏緞似的長發散在身後,勾着一張未施粉黛小臉,她的五官精巧,又有些圓鈍,瞧着永遠像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尤其是那副靈動的眉眼,像是将天河的波光都盛在眼裏。

而至純則欲。

月色迷蒙,酒氣上湧,因周遭寂靜,後邊動作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耳邊。

不巧的是,趴在涼亭的圍欄上,她能瞧見院內女使在廊間走動、亦能瞧見守衛的內侍站立在月洞門處。可先前也只是從上而下俯瞰,尚未求證底下的人是否當真瞧不見她。

沒了遮羞布,她的一張小臉熱得通紅。

“廠督,我們回屋好不好。”

倘或被人撞見,她還有甚麽臉面見人。

“芍芍不是試過,底下的人壓根瞧不見此處。只是倘或你聲音大些,倒是能将人招來。”

陸芍咬了咬下唇,認命似的埋下腦袋:“那...那廠督快些。”

小姑娘青澀,倘或當真快些,又該掉眼淚了。

掉了眼淚,最後還不得他去哄?

靳濯元無奈地拍了拍她臋:“放松。”

陸芍低低應着,心裏卻委屈得不行:“我...我分明放松了。”

戴不上去,那便是廠督手法的問題。

靳濯元聽出她話裏的意思,笑了聲:“不知好歹。”

說着,一手去攏她烏黑的發絲,烏發在掌心繞了幾圈,陸芍被迫仰頭,露出一張拼命遮躲的小臉。

另一手則仍在不斷推進。

金豆子落在圍欄上,濕了一片。朱漆潤新,豔得醒目。

陸芍頭回遭這罪,跪在椅面的雙腿已止不住顫抖,喉間擠處抽噎聲,聽得院裏的人步子一頓,而後埋着腦袋快步走開。

自然有眼力見兒極差的內侍,一心顧及二人安危,朝着假山所在之處,心急火燎問了一聲:“爺。出甚麽事了?”

陸芍生怕他們尋上涼亭,搶在廠督前邊,慌亂地應道:“無事。”

才話完,就因玉石完全吞沒,一時未壓制住聲音,驚地內侍頻頻往她這處瞧。

靳濯元松開她的烏發,撫着銀灰色的狐尾,時不時地晃一下:“好了。小哭包。”

陸芍有一下沒一下地吸鼻子,手裏的束帶已被解開,可她仍舊趴在圍欄上,眼睛紅紅的,像只委屈的小狐貍。

因羞惱而不願搭理他。

靳濯元橫抱起她,狐尾拱着衣裙下墜,圓鼓鼓的包成一團,未免太明顯。她伸手去捂,發覺怎麽也捂不住後,便掙紮着下來:“我自己走回去。”

至屋內,陸芍背身被人抵在屋門上,裙擺一撩,方才戴上的狐尾,毛茸茸地掃在靳濯元的掌心。

月色從窗格處流轉進來,她回頭時,四目相對。那雙眸子清明含笑,哪裏有半分醉酒的模樣。

她訝異地張了張嘴:“廠督,你沒醉酒!”

靳濯元将下巴擱在她的香頸上,趁着她說話的間隙,輕咬住不斷張合的檀口,抽散了她腰間的系帶。

翌日清晨,靳濯元撐額盯着背對他而眠的小姑娘,狐尾橫在二人中間,原先松軟的茸毛,眼下竟有好幾處凝結在一起。

他騰出手去撥弄,因身後有墜墜地牽扯感,陸芍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

剛一翻身,便被狐尾頂住,疼得她瞬間清醒。她只能換邊身子側躺,瞧見靳濯元後,羞赧地垂下眸子。

“廠督?你怎麽還未出門?”

靳濯元替她掖了掖小被,遮住她圓滑的肩頭:“先生有事告假,今日正好陪你。”

一聽‘陪你’,陸芍心裏一顫,昨日不堪入目的種種回憶席卷而來。

“我...我睡足了。該起了。”

嘴上這般說着,卻沒有半分起身的動作。

靳濯元不置可否地盯着她,眼神仿佛在說:你起呀,怎麽不起?

陸芍咬着下唇,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我的衣裳。”

帳簾被撥開,靳濯元并未起身,他只是将眼神落在春凳上。

春凳上放着昨夜褪下的衣裳,離床榻不遠,伸手去拿,便能夠着。

陸芍直起身起來,一手撐在榻沿,一手去夠衣裳。

她去夠衣裳的時候,身上黏着一只作亂的手,時不時地撫着狐尾。

夠到衣裳的那瞬,狐尾上陡然被他抽離。

陸芍沒料及這下,手臂失去支力點,整個人重重地壓在靳濯元身上。

似有骨頭錯位的聲響,只聽他之人悶哼了一聲,面色沉沉,一時間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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