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醉心

10.嫂子,是誰家千金。

“子煜兄——”

大婚的第一日便上門打擾的,除了薛晟然,這偌大的洛陽城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晟然,你來了,我正要派人去找你談開綢緞莊的事兒。”

蘇子煜聞聲,微微發黑的面色好轉。幸而是薛晟然不知死活地來了,要不然,估摸着他還要因為昨日粗魯的事被老夫人訓教。

“昨個兒才成親,今日便要忙生意,子煜,那些生意場的事兒就不能推一推?”

瞧見了有人打攪,蘇老夫人不覺斂起笑意,語氣微微不悅。

“老夫人,我今日來可是因為綢緞莊的事兒……”說着,薛晟然餘味深長地瞧了蘇子煜一眼,繼續扯謊道:“您有所不知,生意場上的事兒可拖不得,若是您這兒晚了一步,就可能叫別人搶了先。我今日前來打擾,也實在是迫于無奈,老夫人您莫要見怪才是。”

說罷,薛晟然瞧見了坐在一旁的瘦小女子。

只見小五一襲緋色衣裙,烏黑長發挽在腦後,一雙漆黑水亮的眼睛似是會說話,雖是面容微微泛黃,倒也不太影響她看似嬌弱惹人憐的女子模樣。

薛晟然揚眉笑道:“嫂子麽?果真生得端莊秀雅。”

瞧說話的少年相貌秀氣,衣衫尊貴,便知是個富家少爺。

小五學着蘇老夫人微微一笑,神情姿态很是高雅有禮。

“你這少年倒是好眼力,沒錯,今後我是你嫂嫂,你便是我小叔。咱們親朋好友之間,最重要的就是講義氣,日後有什麽需要嫂嫂幫忙的,你盡管開口,嫂嫂我若能幫,一定幫你。”

聲音雖略顯細嫩,卻十分的渾厚。

果真是只能遠觀,不可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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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這才一開口,便流露出了大家閨秀不該有的市井之氣。

将整日見慣了女子說話嬌羞,且還要兜好幾個圈子的薛晟然,愣是給說呆了。

蘇老夫人倒是不在意,反而愈加覺得小五懂得為人處世,愈加地打心眼兒裏喜歡她。

小五絲毫不覺有何不妥,有了個小叔,她便繼續興奮道:“上刀山,下油鍋,嫂嫂我是不行,但若是有乞丐和無賴欺負了你,你盡管找嫂嫂,嫂嫂定會為你出這口惡氣。”

小五自小混蕩在市井

街頭,那一帶的乞丐和無賴都識得她是個傻小子一般的女娃兒,平日若是有人跟她搶個馊饅頭,她都會傻氣直冒地追着那人追上好幾條街。

他們見了這傻氣沖天的小腐女,自然是有多遠閃多遠。

“嫂嫂好仗義……”薛晟然說着,身子卻顯然還愣着,未完全回過神。

“娘,您和小五先在這兒歇着,孩兒跟晟然去趟書房。”蘇子煜見此,站起身,看着老夫人,笑得好生迷人溫軟。

若是再在這兒待一會,恐怕小五就要拉薛晟然拜把子認兄弟了。

“去吧。”蘇老夫人繃着一張臉,忽而又想起了什麽:“等等……”

“何事,娘?”蘇子煜停腳。

瞧了一眼薛晟然,老夫人輕咳一聲,面有難堪地道:“煜兒以後可不許再如昨日般粗魯了……沒事了,你忙吧。”

“是,孩兒記下了。”蘇子煜咬牙應着,俊顏不由再次黑了幾分。

沒料到老夫人竟當着外人的面提及此事。

這莫名的粗魯事兒若是傳了出去,不知外面又會如何的以訛傳訛,最後傳成一副什麽模樣。

——“嗳,你聽說了麽,蘇家少爺蘇子煜,竟然在新婚之夜将新娘子弄大出血了。”某某如是說。

——“可不是嘛,我也聽說了,別看蘇家少爺平日裏溫文爾雅的,實際在床上可是半個獸人呢……啧啧,真是苦了蘇家少夫人了。”某某某又如是說。

隐約之中,蘇子煜似是可以預先聽到街邊荒唐的流言。

“晟然,跟我去書房。”他的面色不由地沉了沉。

坐在珠簾半卷,四周三面窗子大敞開着的書房內,待上茶的丫頭退了出去,蘇子煜才端着茶杯,懶懶地開了口:“怎麽,你那嫂嫂的公主府,又出何新鮮事了?”

“此次出的事,倒與我表嫂無關。”頓了頓,薛晟然又改口道:“不,也有關。”

“究竟是何事,能叫你一大清早便來找我?”蘇子煜輕抿了口茶,神情淡然。

“還不是那馮小寶的事兒麽。”薛晟然秀眉蹙起,恨恨道:“想必是那賤仆床上功夫了得,取悅了姓武的老女人,她竟然下了密旨,要将我們薛家的姓賜給那賤仆,不僅如此,竟還要我表兄薛紹以叔父之禮相待!真是豈有此理,子煜兄,你說這事兒叫人上不上火!”

“那你就當多了一個叔父,反正你們薛氏家大業大,人丁興旺,多他馮小寶一個,不起眼兒的。”蘇子煜放了茶杯,語氣淡淡道。

“這怎能亂認?就憑那老女人的一句話,我們薛家便要胡亂的認親麽?我不管,薛家誰愛認那馮小寶便去認,總之,我不認!”薛晟然一臉惱怒之意。

“你口中的那老女人是誰,你當她是個平常的女子?”擡眼,蘇子煜淡淡地看着他,不溫不火地道:“她由一個小小的才人,轉身變為當今皇帝的不二人選,若是沒有一些過人的手段,又怎可能爬上這萬人偷窺的龍椅?”

“就算她有手段,那又與我何幹!”薛晟然依舊憤懑不平。

“自然與你有關。”蘇子煜有些好笑地看了薛晟然一眼,道:“你是薛家的子弟,她又将馮小寶賜姓為薛,你若堅持不認馮小寶為薛家人,不是擺明和她作對嗎?”

停頓一下,他斜挑眉道:“你公然和她為敵,讓她顏面受損,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你。”

“這……”

聞言,薛晟然一噎。

他自然不以為他有能力對抗這女皇帝,方才的話也不過只是一時氣不過而已。

愣了半響,薛晟然回了神,才不自在地輕哼了一句:“那老女人不必得意,早晚會有人起兵反了她,待到那時,我定然第一個歸順那英雄。”

“到那時再說也不遲。”蘇子煜淡淡挑眉,起身來到桌案前,道:“東城新開張的綢緞莊生意如何了?”

薛晟然雖是薛家士族子弟,卻不似其他的富貴公子少爺,只知流連勾欄賭坊之地。

相比他家的權貴少爺,他倒有幾分難得的上進心,一直跟在蘇子煜身邊學着做生意。

“生意倒還不錯,只是綢緞莊的夥計全是些新人,什麽也不太懂,缺少個有能力的管事……”薛晟然忽然眼前一亮,道:“子煜兄,不如将北城綢緞莊的李管事派到東城,如此一來,東城沒經驗的夥計便能快些上手了。”

蘇子煜一怔,沉吟了片刻,便搖了搖頭道:“那北城的賬目怎麽辦?”

眼下手底沒有合适的人選,若是将李管事調派到了東城,雖說北城的夥計都是有些經驗的,但那北城的賬目便沒了人監管。

若是賬目亂了,那整個店鋪的生意也就随之亂了。

> “不是有嫂子呢麽。”薛晟然這口中的嫂子,自然是指小五。

雖不知她到底是誰家的千金,舉止也有些怪異,但能讓蘇子煜瞧上眼的,必定不會是一般只懂刺繡的待閨女子。

“嫂子?”蘇子煜微微挑眉,明白了他口中的嫂子是指誰之後,面容驀地沉了幾分,聲音略顯得平淡了幾分,道:“她不懂賬目。”

“不懂賬目?”薛晟然有些不可思議,愣了愣,便道:“那嫂子定是善于經營生意。”

“她也不善于生意。”蘇子煜翻開一品樓近些日子的賬本,說得好生淡然,仿佛此刻談論的并非他的妻子,而是薛晟然的夫人一般。

“可通文學?”咬牙繼續追問。

“不通。”

“可識得字?”仍舊不死心。

“不識得……”蘇子煜一頓,輕挑眉,補充道:“應該不識得吧。”

小五自小混跡于乞丐之中,字,大約是不識得的。

薛晟然壓制着因驚訝過度而加快的心跳,擠牙道:“敢問,嫂子是誰家千金?”

蘇子煜低眸看着賬目,語氣淡淡道:“普通人家的女兒。”

“普通人家?哪個普通人家?”

薛晟然清楚地記得,前年年末蘇子煜忙着手底下的生意,便叫他代着去一品樓陪個客人吃頓飯,當時,蘇子煜也是說對方是個普通客人。

可當他悠悠然地去了才知,原來蘇子煜口中的那位普通客人竟是正二品的納言。

從那時,薛晟然默默地養成了一個習慣,那便是将蘇子煜口中普通客人視為尊貴之客來準備和招待。

如今,蘇子煜又說自家夫人是出自普通人家,他薛晟然是打死也不會再信了。

他秀眉緊蹙成一團,撇嘴道:“那究竟是哪一家?”

“你何時這麽多話了?”蘇子煜從賬目中擡眼瞧他,儒美的面上略有一絲的不耐。

“哪裏是多話,我這是關心你和嫂子——”

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蘇子煜微微垂下眼,不緊不慢地說道:“得了,有這等閑功夫,你還是多去東城的綢緞莊看看吧。”

薛晟然見自己的話被他頂回來,當下有些無奈地撇嘴道:“好吧,那兄弟我便去東城的綢緞莊轉一轉。”

蘇子煜輕輕“嗯”一聲,便伸着比女人還白膩的手,翻着面前的厚整賬頁。

作者有話要說:更不了文的說o(╯□╰)o哎呀呀,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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