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歷練心境

奚将闌……

蘭仙子徹底惱羞成怒,炸毛道:“說了不買就不買,聽不懂嗎,南境難道和我們北境言語還不通?!”

小販哪怕遇到冷臉也絲毫熱情不減,笑嘻嘻地說:“公子莫生氣啊,您這位同伴看起來很感興趣呢。”

奚将闌一偏頭,果不其然見到盛焦冷冷淡淡接過那盞小雲燈,垂眸看字。

奚将闌:“……”

奚将闌心中很不是滋味,又擔心盛焦發現花魁名字的端倪,又恨他竟敢真打算買燈獻佳人。

他默默磨着牙,強行露出個吃人的微笑:“怎麽,盛宗主也想買盞小燈博佳人一笑不成?”

他本是故意嗆盛焦,但話一說出口,一向吝啬摳門的盛焦竟然摸出一枚靈石抛過去,将手中那盞小燈買下。

奚将闌:“…………”

應琢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當着奚将闌的面買小燈給佳人,這盛無灼果然是修無情道的,不解風情。

果不其然,奚将闌生了氣,冷冷道:“盛無灼。”

應琢見縫插針地上前去給師兄拍後背順氣:“師兄別生氣,那蘭仙子玉貌花容,盛宗主見之傾心也是理所應當。”

蘭仙子:“……”

奚将闌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盛焦淡淡将小燈轉過去,露出那歪歪扭扭的“蘭嬌嬌”三個字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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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将闌頓時噎了個半死,在“氣”和“笑”進退兩難間,又來了“羞臊尴尬”直沖腦門。

……氣焰頓消。

小販雖然只賣出去一盞,但也樂颠颠的。

盛焦正捏着小燈等着找零,一旁突然傳來個聲音。

“蘭嬌嬌真會參加今日花魁大比嗎?”

這聲音莫名熟悉,被尴尬羞恥埋沒、恨不得直接從雲端跳下去的奚将闌蹙眉回頭一瞧。

說話的男人白衣、白發,站在空曠處幾乎同身後的雲朵融為一體,臉上骷髅面具被日光倒映閃現絲絲縷縷蛛網似的金色紋路。

奚将闌一愣。

惡岐道的骷髅面,玉頹山?

小販又瞧見個冤大頭,趕忙說:“是是是,蘭仙子肯定會來,公子要買幾盞嗎?”

玉頹山“哦”了一聲,雪白到幾乎半透明的手指在整條街一指,溫溫和和地說:“那這一條街的雲燈我都要了,晚上給蘭嬌嬌點燈競花魁。”

蘭嬌嬌:“……”

奚将闌上回拿玉頹山當槍使來料理秦般般那個賭鬼父親,此時乍一瞧見本尊,本來心虛得不得了,聞得此言差點直接上去和玉頹山拼命。

應琢在惡岐道待過幾個月,深知此人的深不可測,神色冷冷注視他,垂在袖中的手已悄無聲息凝出雪白蛛絲。

惡岐道遠在北境,玉頹山為何會出現在南境九霄城?

難道那「棄仙骨」竟已賣到南境來了?

就連盛焦也微微皺起眉來,隐約從玉頹山身上察覺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堪天道」已是接近天道、天衍頂端的存在,整個十三州能讓盛焦都産生危機的寥寥無幾。

玉頹山沒察覺到視線,還在和歡天喜地的小販柔聲說:“蘭嬌嬌今日當真會去選花魁?”

小販點頭如搗蒜,這好大一筆生意讓他顧不得其他:“自然,您若不信盡管去問紅塵識君樓。”

“哦。”玉頹山拿出一抱蜜餞,溫溫柔柔地說,“我愛看美人,這雲燈若能博美人一笑也算不虧。但如果今日蘭嬌嬌沒來,我可是要生氣的。”

小販只是個尋常人,哪裏聽說過惡岐道玉頹山的威名,剛忙點頭:“當然當然,公子放心好了。”

玉頹山眼眸一彎,捏着蜜餞開始吃吃吃。

小販不知危險将至,還在那傻樂。

玉頹山可從來殺人不眨眼,一旦發現被騙,這一條街的人怕都會被他用那只骨節分明的手點成骰子玩。

奚将闌面色綠油油的,拽着盛焦和應琢就走。

玉頹山拿木簽戳着蜜餞,微風吹來拂過他草草用發帶束起的白發,他擡頭看向越走越遠的三人,突然輕輕擡手,眯着一只眼睛将半透明的手指點向盛焦後心。

金色的天衍靈力凝在指尖,宛如一支即将離弦的利刃。

寒芒一點越來越亮。

盛焦突然轉身。

「堪天道」同其他靈級相紋并不同,它最兇戾無情,即使未用天衍靈力氣勢也凜然淩厲,只是一個眼神便讓人膽戰心驚。

“啊。”

玉頹山被「堪天道」的氣勢震得指尖靈力倏地散成斑斑點點的金色螢光,眸中溫煦的殺意幽幽散去,他輕輕将骷髅面具歪了歪,露出一只漂亮的桃花眸。

他笑着呢喃道:“被發現啦。”

天衍珠迅速轉起來,可不知為何竟然遲遲停不下,轉得差點要冒火星子。

奚将闌已經走進紅塵識君樓,站在臺階上喊:“盛焦?”

盛焦五指一動,緊握住轉得珠子發燙的天衍珠。

再次看去,玉頹山好似融于雲朵中,悄無聲息消散在原地。

剎那間,整條街的雲燈倏地亮起。

成千上萬盞,在白日裏也灼灼生輝,差點亮瞎奚将闌的眼。

紅塵識君樓是數層奢靡閣樓,偌大廳堂仙氣缥缈,流觞曲水竟從閣樓數層一直連綿而下,環佩叮當的舞姬足尖踏蓮,舞裙歌扇。

俨然一處醉生夢死的溫柔鄉。

奚将闌輕車熟路踏上臺階上了二層閣樓。

嬌俏的舞姬衣裙翻飛從雕花欄杆飛踏而過,好似翩然蝴蝶,奚将闌微微擡手扶了她一把,輕盈的美人圍着他踮腳尖妖媚而舞。

奚将闌笑起來,好似風月場的老手,手指撩起舞姬飄拂而起的一绺發,淡淡道:“我要見荀娘。”

舞姬嬌笑起來,素手如柔荑搭在奚将闌肩上,柔聲說:“公子來的可真不是時候,荀娘今晚要去花魁大比,不待客呢。”

奚将闌邊上樓邊道:“多少靈石都不破例?”

往往這句話一說出來,無論花魁再忙也會将此人奉為上賓,但舞姬腰肢柔軟地躍上二樓,含笑着攔住奚将闌的去路。

“公子再等幾日吧。”

奚将闌微微挑眉,從善如流道:“行吧,那我随便坐坐聽聽小曲兒吧。”

舞姬眨眨眼。

奚将闌從懷中拿出一袋靈石抛過去。

舞姬笑開了,這才應允三人上樓,帶去一間雅間,幾個戴着面紗的樂女坐在屏風後彈琵琶唱曲兒。

奚将闌撩開竹簾往下方人來人往的一樓看,啧啧道:“看來這荀娘還挺難見。”

應琢第一次來花樓,上樓梯時被一個豔麗的舞姬圍着轉圈跳舞,渾身不自在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師兄……對這花樓怎麽如此熟悉?”

盛焦始終面無表情,手緩緩地撥動手腕上的珠子。

——把天衍珠當佛珠盤了。

“啰嗦。”奚将闌左右看了看,發現并沒有舞姬在二樓,悄無聲息地拉開木門,低聲叮囑,“荀娘的住處應當就在上面,等會我上去瞧瞧,你們切莫輕舉妄動。”

應琢忙道:“我随師兄一起去。”

奚将闌沒搭理他,踮着腳尖跑了。

奚将闌也是心大,敢把應琢和盛焦單獨留在一起。

應琢注視着奚将闌鬼鬼祟祟地離去,只覺得師兄做壞事的背影都高大威武令人癡迷,但一轉身對上盛焦那張棺材臉,神色瞬間變了。

盛焦垂着眸盯着小案上的雲燈,眸光冷然,全然沒把應琢放在眼裏。

應琢對盛焦嫉妒得發狂,卻深知有奚将闌在,自己暫時什麽都不能做,只能冷冷坐在那喝茶,心中盤算如何真正将此人搞死。

奚将闌避開人走到通往三樓的木臺階處,剛要偷偷摸摸地上去,就見一個舞姬從三樓下來。

他反應迅速,立刻往木臺階下的小角落裏一茍。

目送着舞姬離開,奚将闌正要往前竄,卻後知後覺身邊有幾個微弱的呼吸聲。

奚将闌面無表情轉頭一看,就見那狹小角落裏正蹲着三個鼻青臉腫的少年,見到他看來忙朝他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奚将闌:“……”

奚将闌手腳并用往外爬,立刻就要跑。

但剛一動,三個少年便伸出六只手一把薅住他:“哎哎!兄弟!道友!且慢且慢啊!”

這幾個少年瞧着年輕,好像是哪家世家公子,各個修為都是金丹期,雖然被揍得不輕但依然身強力壯,奚将闌毫無靈力直接被硬生生拽着衣物拖了回去。

奚将闌法衣差點被他們扯下來,怒氣沖沖道:“你們誰啊?趕緊松開我,知道我道侶是誰嗎?說出來吓你們一竄。”

少年們朝他拼命“噓”:“冷靜冷靜!我們是在救你啊!”

奚将闌不想聽這三個看起來腦子有大病的人胡言亂語,跪在地上往外爬,沒爬幾步又被拽了回去。

他也沒察覺出這三個少年的殺意,只好停止逃走,和他們擠在那小小角落。

——好在四個人身量都不威武,勉強藏得下。

奚将闌冷冷道:“救我什麽?”

被揍得最慘的少年揉了揉鐵青的眼睛,唉聲嘆氣道:“你是不是要上樓上偷看荀娘?”

奚将闌匪夷所思看着他:“說話放尊重點,欣賞美人的事兒,能叫偷看嗎?”

“看吧,我就說他也是和咱們一樣的猥瑣好色之徒,愣是要去偷看荀娘。”角落裏悶悶不樂的黑衣少年毫不客氣地說。

奚将闌:“……”

怎麽還污人清白呢?

“你可別去。”黃衣少年諄諄道,“三樓有個可厲害可兇的護衛,但凡有人上去都會被狠揍一頓,毫不留情。”

奚将闌來了興致,盤膝坐好:“什麽護衛?修為幾何?”

“修為……我估摸着得元嬰。”

“呸,化神期吧!肯定是化神!”

“我怎麽覺得是還虛境呢?”

三人七嘴八舌,說到“還虛境”紛紛都沉默了。

其他兩人正要罵他異想天開。

哪個還虛境大能這麽好色無恥,在花樓給花魁做護衛?

臉都不要啦?

那少年卻幽幽道:“你們傻啊,還虛境把我們揍一頓,說出去可比元嬰期揍我們要有面子的多了。”

兩人紛紛開竅:“是哦!”

奚将闌:“……”

被揍一頓說出去肯定都沒多少面子吧!

奚将闌聽不得這三人吹牛皮,面如菜色地就要走,又被他們七手八腳拽回來,苦口婆心道:“道友,我看你這鬼鬼祟祟的樣子,肯定也是同道中人。哥哥們奉勸你一句,那三樓真的上不得。”

奚将闌:“…………”

奚将闌看着這三個約摸才剛及冠的少年,面無表情磨了磨牙。

諸行齋那群混賬東西貶損自己矮也就算了,現在比他小好幾歲的少年們竟然也敢諷刺他個兒矮年紀小……

這往哪兒說理去?

就在奚将闌惡狠狠地盤算着把他們三個打一頓時,角落的黑衣少年幽幽道:“我剛才聽了一耳朵,那個護衛好像是從劍宗來的。”

奚将闌一愣。

劍宗?

“不可能!劍宗的劍修眼高于頂,怎麽可能會來九霄城當護衛?!”

“真的,我聽得真真兒的,那人說是要堪破心境瓶頸,為不受美色所蠱惑而尋求心平氣定,特來花樓歷練心境,穩固修為。”

衆人面面相觑。

這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兒嗎?

劍宗的人,八成也有大病。

少年一拍腦袋:“哦對,聽說還是劍宗宗主的大弟子,名喚……”

奚将闌眉頭輕輕一跳。

“……名喚柳長行。”

奚将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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