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脫胎換骨
靈級術法并非一日兩日能徹底掌控。
晏聆那晚對着半月紋水鏡使了半天解法,并未覺得哪裏有問題,只隐約感覺識海中某種禁制似乎松動一瞬,還沒反應過來又被強行壓制下去。
晏聆蹙眉,見天都亮了,只好将半月紋水鏡收到袖子裏。
今日要和諸行齋其他人外出歷練。
自從有真實的記憶起,晏聆隐約知道“雷聲”必定代表着某種東西,但卻不解其意。
直到這次歷練。
獬豸宗執正将那個惡貫滿盈的罪犯就地格殺。
碧空如洗,晴空萬裏之下,竟然響徹一道震耳欲聾的雷鳴聲,震得晏聆當即懵住。
剎那間,晏聆對着水鏡給自己施得靈級術法的解術蟄伏一日後,像是被這道雷聲作為引子猛地引得轟然在識海炸開。
被僞裝的虛假記憶和認知像是被火焰焚燒的紙張一寸寸消失,露出本來面目。
晏聆茫然睜大眼睛,呆呆看着遠處血肉模糊的屍身,徹底愣住。
兩行淚水簌簌從那張虛假的臉龐滑落,但他根本沒有察覺,依然直勾勾盯着那猙獰血痕出神。
雷聲。
原來代表的是死亡嗎?
剎那間,作為晏聆的記憶鋪天蓋地的席卷識海中,包括最後昏睡前那兩道雷聲。
晏寒鵲、朝夫人……
年僅十三歲的孩子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以一種最殘忍的方式接受雙親早已慘死的事實。
沖擊力太大,他像是個木頭傀儡似的懵了許久,直到盛焦快步而來一把将他擁在懷中,手死死捂住他的眼睛。
眼前好像張牙舞爪的怪物似的猙獰血痕消失,腦海中卻頭痛欲裂宛如無數根針刺穿他的頭顱,痛得他渾身痙攣顫抖。
桂香包裹着他。
晏聆呆傻許久,突然發抖着雙手死死抱住盛焦嚎啕大哭。
他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将這些年對詭異記憶的無所适從、時不時想要自戕毀掉體內靈級相紋的頹喪、父母雙逝的崩潰痛苦全都發洩出來。
這是他縱容自己最後一次的脆弱恸哭。
盛焦僵硬着的手輕輕抱住他。
晏聆哭至精疲力盡,雙眸呆滞地枯坐在那,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動不動,任由旁人怎麽喊都沒有回應。
溫孤白匆匆前來,瞧見他這副模樣隐約知道了什麽,安撫好其他受驚的少年後,将晏聆帶回天衍學宮。
晏聆渾渾噩噩許久,每次聽到雷聲便會逃避似的走魂。
好像脫離了軀殼,那些痛苦悲傷就能消逝。
自此後,晏聆逼迫自己重新戴上“奚絕”的面具繼續活着,沒有讓奚家任何人看出破綻。
“尋到奚家的天衍地脈……”晏聆像是在決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似的,支着下颌看着外面的雨百無聊賴地想,“我就金丹自爆,徹底毀了天衍。”
“不對。”晏聆很快就推翻這個念頭,“等元嬰好了。”
金丹期修為對尋常修士來說極其強悍,但對于天衍相紋的中州世家來說多如鴻毛,就算自爆也會被人阻攔。
他如今才十三歲便已是金丹期,用不了幾年便能結嬰。
「閑聽聲」雖然只有聽到萬物聲這個雞肋的能力,但終歸是靈級相紋,對尋常人來說窮極一生都達不到的程度于他而言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只要他想。
深秋已至,桂花盛開馥郁香味彌漫整個諸行齋。
晏聆眸中無情無感,不再害怕生死,不畏懼環伺四周的虎狼,也不擔憂前塵未來。
将一切能舍棄的全部抛諸腦後,他已沒什麽能失去的。
晏聆安安靜靜聽雨。
門扉處盛焦突然從煙煴雨霧中撐傘而來,少年人身形正在疾長,前幾個月合身的衣袍已小了不少,他微微将傘擡起,和窗棂處的晏聆對視上。
晏聆的瞳孔倏地睜大。
剛才那一瞬間同奚家同歸于盡的勇氣瞬間被擊散,他茫然又近乎帶着一絲隐秘的怨恨看向盛焦,嘴唇發抖地輕動,問他。
“你來做什麽?”
為何要這時過來,硬生生讓他的無畏帶上一重枷鎖。
盛焦一怔,停在門口處猶豫半晌,突然轉身想走。
晏聆冷眼旁觀,看着盛焦離去的背影,心想:“這樣才對。”
這世間沒什麽能讓他牽挂留戀,只是相識兩三年的同窗罷了,連好友都算不上,憑什麽要成為他的枷鎖?
那一瞬間,晏聆的心瞬間被困在更深更重的枷鎖中。
只是盛焦的身影突然去而複返,将傘一丢快步走到窗棂處,把手中已經被他掌心溫暖裹得滾燙的珠子放在窗棂上。
晏聆愣了愣,困惑眨了眨眼。
盛焦并不看他,而是注視着用他所有積蓄挑選買下的幾顆漂亮靈珠,嘴唇輕動,低低發出幾個別扭的字。
“禮、物……”
晏聆一呆。
乞巧時盛焦就想将這幾顆珠子送給晏聆,只是那天晏聆突然走魂,整個諸行齋雞飛狗跳,而後晏聆又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成天魂不守舍頹然消極。
盛焦一拖再拖,竟然直接拖了一個多月。
晏聆罔知所措:“我的……禮物?”
盛焦點頭:“生辰。”
乞巧生辰時的禮物。
晏聆呆呆看盛焦許久,才伸手将那幾顆靈珠捏在掌心。
珠子被盛焦捏得溫熱,落在手中像是一股暖流彙入晏聆心尖。
今日是八月二十八。
晏聆真正的生辰。
晏聆盯着那珠子看着看着,突然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盛焦擡頭看他。
晏聆越笑聲音越大,笑得嘴唇都在發抖,微微顫了顫卻什麽都沒說出來,眼眶通紅也沒有淚水流下,他只是大笑。
盛焦卻覺得他在哭。
“多謝。”晏聆将靈珠捏在掌心,仰着頭朝盛焦笑,“我很喜歡。”
盛焦不懂晏聆的情緒到底為何這樣,想問卻也不知道怎麽問出口,只是抿着唇站在那。
年少的天道大人根本沒多少積蓄,買來的靈珠也是便宜貨,若是在平常肯定會被高高在上的小少爺大肆嘲諷一番,然後再勉為其難地收下。
盛焦寧願晏聆譏諷他一頓,也不要像現在這樣笑得又瘋又難過。
晏聆收下珠子,将眼尾上的水痕抹去,笑嘻嘻地道:“盛焦,往後每年八月二十八,你都送我禮物好不好?”
盛焦不懂為何不在生辰送,但他一向不會和晏聆争辯,只是點頭。
“好。”
冰冷堅硬的枷鎖化為繞指柔。
晏聆突然覺得一直活下去還算不賴。
秋意漸濃,幾個月後悄無聲息下了一場初雪,年節将至。
天衍學宮放了假。
晏聆本想在天衍學宮住着不回奚家,但又擔心奚擇會發現端倪,只好慢吞吞地收拾東西回去。
這些年奚擇不帶對他警惕,晏聆還是擔心自己靈級術法已解的事能被他看出來,便自己給自己下了個無關緊要的暗示,披上奚絕的纨绔“僞裝”離開天衍學宮。
只是行到中途,發現中州城的主街熙熙攘攘,那是冬至前在布置街道,火紅燈籠和燭火全都換得嶄新。
晏聆孤身走在熱鬧大街上,不知何處是歸處。
恰在這時,耳畔突然聽到一道潺潺流水似的熟悉聲音。
晏聆對聲音極其敏感,愣在原地想了半晌才迷迷糊糊記起來……
這聲音,似乎是那晚在晏月身上聽到的。
阿月?
晏聆立刻撥開人群循聲去追,但是街道上人太多了,多得讓晏聆厭煩。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晏月似乎正在遠去。
晏聆踉踉跄跄地用力撥開人群,任憑他怎麽努力都只能感覺到那潺潺流水聲越來越遠,最後徹底消失。
“阿月!”
晏聆怔然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失魂落魄。
他本以為晏月也像父母一樣被奚擇殺了,沒想到竟然還活着?
晏聆踉踉跄跄地走到一處無人的街巷,後背靠着牆頹然站着,勉強支撐着清醒沒有徹底崩塌。
人還活着就好。
只要活着就一切都有希望。
人群中聲音太過嘈雜,晏聆卻聽不到自己想要的,腰背一寸寸彎下去,嗚咽着捂住耳朵,不想再聽。
突然,一道尖銳的刺耳聲響徹耳畔。
那是鋪天蓋地的殺意,哪怕晏聆堵着耳朵也被震得渾身發麻。
晏聆猛地垂下手偏頭去看。
就見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孩子腳步虛浮,手中握着一把破舊的刀,身體毫無靈力卻滿懷怨恨地朝晏聆沖來。
他想殺了晏聆。
晏聆當即一呆。
愣神的功夫,那孩子已經沖到面前,将鈍了的刀尖直直刺向晏聆的心口。
晏聆猛地一垂手,五指握住髒污的刀刃,硬生生攔住那人的刀。
耳畔潺潺泉水聲再次傳來,裹挾着扭曲的怨恨,聽來像是波濤洶湧,恨意滔天。
晏聆的五指全是血痕滴滴往下落,不可置信。
“阿月?”
晏月正在死命将刀往他心尖捅,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愣,怔然擡頭看來。
晏聆手指一顫。
果然是晏月。
三四年不見,晏月身形消瘦,渾身髒污像是流浪許久,本來軟糯乖順的小臉上全是恨意猙獰。
晏月抖着手厲聲道:“你是奚家人!”
奚家人,全都該死。
“不……”晏聆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落,他将刀松開,突然一把将髒兮兮的晏月死死抱在懷裏,哽咽道,“我不是。”
晏月被抱住,只能用刀胡亂在他身上劃,撕心裂肺道:“你是!你是奚絕!”
“我不是我不是!”晏聆身上全是血痕,卻根本置若罔聞,抱着晏月精疲力竭地落着淚,“我是師兄,我是晏聆……”
晏月猛地僵住,嘴唇發抖道:“可你……”
小小的少年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好騙的孩子,他拼命搖頭掙紮着想要推開晏聆:“你是奚絕,你這張臉……”
晏聆雙手死死抓着晏月的肩膀,滿臉淚痕地近乎乞求道:“我是師兄,阿月你不認識我嗎?這張臉……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麽變回去,對不起我不知道……”
被世間唯一重視的人質疑,強撐許久的晏聆終于徹底崩潰,他抖着手去抓自己的臉,好像想要将那張被強行戴上去的“假畫皮”給撕下來。
只是臉上被他抓的全是血痕,卻根本無法改變那障眼法。
“我不要這張臉!”晏聆終于失控,痛不欲生道,“我不要……”
但他卻不知道如何變回去。
變成晏聆。
晏月呆呆看着痛徹骨髓泣不成聲的晏聆,好一會才雙腿發軟地跪在地上,茫然道。
“師……師兄?”
晏聆的臉幾乎被他抓毀,但障眼法卻強橫地将那傷勢痊愈,露出那張“奚絕”的臉。
袖中的水鏡落在地上,晏聆無意中瞥見再次變得完好無損的臉,險些直接瘋了。
“我不要當奚絕!”
晏月呆呆看着他,突然撲上前一把将晏聆抱在懷裏,制止他再次去毀自己的臉。
“師兄,師兄……”
年幼時遇到事只知道找師兄哇哇大哭的孩童,此時卻像是個兄長似的将幾欲崩潰的晏聆抱在懷裏,髒污的小手輕柔地撫摸着晏聆的後腦勺,輕聲呢喃。
“師兄,阿月來了。”
晏聆渾身一僵,抱住晏月失聲痛哭。
“對不起對不起……”他哀痛欲絕,只知前言不搭後語地拼命道歉,“對不起阿月,我不知道要怎麽變回去,我想變回去但我做、做不到,我錯了對不起……”
晏月抱着他輕輕地道:“不是師兄的錯。”
晏聆将臉埋在晏月脖頸,嗚咽道:“我……我害怕,我好害怕。”
晏月:“不怕,阿月在呢。”
晏聆終于将這些年積攢的痛苦在這一場痛哭中宣洩出來,像是尋到歸處似的死死抱着晏月,失魂落魄地坐在那,一動也不想動。
晏月帶着歉意給晏聆處理身上的傷口,同他說這些年的事。
“……藥宗的婉夫人将我帶回去醫治,但我想來找師兄,就偷偷跑出來了。”
晏聆視線一直跟着晏月轉,看着他一身髒污,迷茫道:“吃了不少苦吧?”
晏月大概是太久沒笑了,乍一笑起來全然沒了年幼時的乖巧,帶着點僵硬生澀,卻努力哄師兄開心:“沒有呢,一點都不苦。”
晏聆沒說話。
晏月給他處理好傷口,将晏聆散亂的發理好,輕輕道:“師兄,我們之後要怎麽做呀?”
晏聆一愣。
他本來是想一直僞裝到化神境,再尋到天衍靈脈直接金丹自爆毀了奚家天衍。
但晏月還活着,這條路自然走不通。
晏聆舍不得晏月一個人在世上。
晏聆想了許久,突然道:“獬豸宗。”
“什麽?”
“獬豸宗一向持正嚴明,奚家惡貫滿盈……”晏聆道,“我們尋去獬豸宗,必定能尋個公道。”
晏月疑惑:“能行嗎?”
奚家現在如日中天,晏月根本靠近不來奚家人的邊兒,聽說下任中州掌尊便是奚擇。
獬豸宗真的會還他們公道?
晏聆也不确定,事到如今只能賭一把。
晏月無條件信任師兄,既然說要去獬豸宗那就去,他扶着晏聆站起來,又從地上撿起那塊半月紋水鏡遞還給他。
晏聆不想再看到鏡子上那張臉,搖頭不要。
晏月只好自己收了起來。
晏聆不敢将晏月置身危險中,便先安置好晏月,孤身前去獬豸宗。
整個十三州只有主宗才會喚“獬豸宗”,分散在各境的分宗則叫“懲赦院”,晏聆本來想用“奚絕”的身份直接去獬豸宗尋宗主。
但獬豸宗裏外看管太嚴,就算“奚小仙君”的稱號也無法混入其中。
沒辦法,晏聆只好先前去懲赦院。
接待晏聆的是個年輕執正,瞧見奚絕眉頭輕輕一皺:“奚小少爺?”
大概是年節将至,偌大懲赦院只有這個執正在,晏聆隐約聽到他身上一股涓涓的水流聲,知道此人心裏并不壞,直接“噗通”一聲跪下。
執正吓了一跳,趕忙扶他。
“請大人為我主持公道。”
晏聆咬着牙不願起來,直接将自己的身份、奚家的惡行言簡意赅和盤托出,末了還俯身磕了個頭,額頭都幾乎滲出血。
執正聽呆了:“你說奚家?中州奚家?”
晏聆:“是。”
執正怔然許久,神色嚴肅道:“孩子,此事非同小可,你若說謊……”
“我發誓。”晏聆兩指并起立下血誓,“我若有半句虛言,便讓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輪回。”
執正一愣。
“你先起來。”執正将他扶起來,見晏聆只穿單衣凍得渾身發抖,又将自己的淺色獬豸宗衣袍脫下裹在他身上,輕聲道,“這事兒太大,我一小小執正無法斷定是非對錯,你若信我就先在此處等着,我前去獬豸宗将此事告知宗主。”
晏聆猛地抓住他的手,迫切地道:“當真?”
執正沒忍住笑了出來,溫聲道:“當真,獬豸宗本就是為十三州之人伸張正義的存在,宗主必定不會坐視不理。”
晏聆眼眶一熱,什麽都說不出,只知道拼命點頭。
“嗯,嗯嗯。”
執正給他端來熱茶,叮囑一番才匆匆冒着雪離開懲赦院。
晏聆坐立難安地等待一個時辰,外面終于傳來一陣腳步聲。
最先傳來的是那位年輕執正的水流聲,晏聆還未安心下來,又接着聽到一陣風雨欲來之前的悶悶風聲。
晏聆一愣。
執正推門而入,朝晏聆露出個笑容:“曲宗主到了。”
獬豸宗宗主名喚曲明廉,面容一派肅然持正,眼眸宛如鷹隼冷冷看向晏聆。
像晏聆這種才十三四歲的孩子往往被曲明廉這種常年斷案冷厲的眼神掃了一眼,肯定吓得瑟瑟發抖,但晏聆卻面無表情和他對視。
曲明廉道:“你說的可當真?”
“是,絕無半句虛言。”晏聆跪在地上,“求宗主為我主持公道。”
曲明廉又道:“可有人證?”
晏聆沉默一瞬,想起來晏月告訴他曾親眼看到奚擇屠戮晏寒鵲和朝夫人。
但他不敢拿晏月去賭,微微咬着牙不知如何開口。
“你放心。”曲明廉道,“獬豸宗有能抽出記憶的相紋,若是真有人證,抽出的記憶也能算證據。”
晏聆猶豫許久:“您……真的能給我公道?”
曲明廉眸子一閃。
看來當真有人證。
“若是獬豸宗不能給你公道……”曲明廉淡淡道,“那你就算找遍十三州,也無人能為你伸冤。”
晏聆不說話。
他莫名其妙有種預感,不能讓晏月牽扯進來,否則他肯定會後悔。
見晏聆遲遲不語,曲明廉道:“你先在此處候着,我先派執正前去晏溫山一探究竟,看看你所言是否為真。”
見曲明廉沒有揪着人證不放,晏聆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
曲明廉轉身離開。
那位年輕執正将晏聆扶起來,笑着道:“這下放心了吧,獬豸宗宗主守正不阿,此事必定天道好還。”
晏聆點點頭,輕聲說:“多謝。”
執正面上不顯,心中卻憐憫看着他。
才只是十三四歲的孩子罷了,就經歷這種悲慘之事。
執正溫柔道:“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晏聆搖頭。
晏月說婉夫人曾言同朝夫人是好友,但晏聆草木皆兵不敢信她。
如果婉夫人真的和他娘親是好友,也從晏月口中得知奚擇将自己帶走,為何這幾年從不來尋他救他,甚至連見一面都未曾有過。
晏聆并不覺得婉夫人來救他是理所應當,只是不想将希望放在其他陌生人身上。
只有靠自己他才能安心。
晏聆乖巧坐在那喝茶,半盞茶還未喝完,耳畔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尖利刺耳聲。
“哐——”
瓷杯直接從發軟的手中掉落,直直甩在地上碎成無數片。
熱茶潑在地上,滾燙的熱氣只是出現瞬間,便被推門而入而帶來的寒意吹得猛然消散。
晏聆突然渾身發起抖來,怔然看向門口。
奚擇面無表情,渾身好像散發鋪天蓋地的黑霧,眼神冰冷無情冷然看他。
曲明廉站在門口,冷眼旁觀。
奚擇冷冷道:“奚絕,冬至将至,為何不歸家?”
晏聆心瞬間如墜冰窖,渾身徹骨冰冷讓他止不住地顫抖。
獬豸宗和奚家,竟是一丘之貉!
那位年輕執正也愣住了,上前兩步蹙眉道:“宗主,此事……”
轟隆隆——
晏聆耳畔猛地傳來一陣雷鳴,他一激靈險些當場走魂,強行穩住後才後知後覺方才那說話的執正竟然被曲明廉一劍刺穿心髒,瞪大眼眸踉跄倒在地上。
已然失去生機,死不瞑目。
晏聆咬牙切齒道:“你!”
曲明廉面無表情收回手,對奚擇道:“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那靈級術法看來也沒什麽用,十三四歲的孩子也能輕易破開。”
奚擇默不作聲地走上前,沒等晏聆怒罵就倏地伸手将其震暈。
像是當年那樣随手将他拎起,冷着臉禦風離開懲赦院。
***
晏聆再次醒來時,已被重重禁制關押在靈芥中,渾身動彈不得。
奚擇坐在一旁,冷聲道:“你所說的人證是誰?”
晏聆冷冷看他,道:“你今日若不殺我,遲早有一日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奚擇充耳不聞,又問了一遍。
晏聆不作答。
奚擇知曉此人是個硬茬,就算用再多的刑罰也別想從他口中問出來半個字,沉默半晌,突然道:“去叫奚清風過來。”
長老颔首稱是。
很快,奚清風快步而來,颔首對奚擇行禮。
“家主。”
奚擇道:“你在懲赦院任職,可有順着氣息追蹤人的術法?”
“有。”奚清風恭敬道,“我的相紋是玄級「尋隐跡」,一绺氣息也能在方圓百裏尋到人。”
晏聆心口一跳,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奚擇擡手将晏聆身上那道陌生氣息微微攏來,凝成一團虛幻的白球遞給奚清風,冷冷道:“循着氣息找到此人,帶到這裏來。”
奚清風:“是。”
說罷,轉身離開。
晏聆心髒狂跳,怔然道:“你……要做什麽?”
奚擇并不回答。
不到兩刻鐘,奚清風拎着渾身髒污的晏月回到奚家,随手丢在地上,摔得晏月頭暈眼花,趴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
晏聆終于知道怕了,拼命掙紮卻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身上的束縛,只能嘶聲道:“不要!”
奚擇心狠手辣,誰都敢殺。
奚擇冷漠道:“你是如何破開靈級術法的?”
晏聆長發散亂,狼狽地搖頭:“我……我不知道,那次獬豸宗執正殺、殺人,我的識海突然就破開了禁制,我真的不知道。”
奚擇注視着他,似乎在判斷他說的是對是錯。
但晏月在他手中,晏聆懼怕得渾身發抖,此時應該說不出謊話。
奚擇将打探的視線收回,若有所思。
靈級術法也許會随着晏聆的修為越來越高而逐漸出現裂紋,若是再給他下術法改變認知和記憶,恐怕遲早有一日也還是會不知不覺破開禁制。
與其揚湯止沸,不如……
奚擇看着地面昏睡的晏月,突然對晏聆道:“你若想他活着,就按我說的去做。”
晏聆忙不疊點頭:“好,好,我什麽都願意做,求你讓他活着!我保證,以後我一定會乖,求你……”
奚擇點頭,給奚清風使了個眼色。
奚清風點頭,粗暴地拎着晏月離開。
晏聆滿頭冷汗,終于松了一口氣,見奚擇看來,忙賣乖地朝他擠出一個笑容。
但沒一會,外面突然傳來一聲雷鳴聲。
晏聆一愣,怔然偏頭看去。
窗外晴空萬裏。
哪來的雷?
晏聆腦海中突然閃現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被桎梏住的手猛地一蜷縮,但又很快強行放松,不想讓奚擇看出任何端倪。
“大、大人……”晏聆艱難地朝奚擇小心翼翼道,“您不會殺他的,對嗎?”
奚擇冷淡道:“自然,等不需要‘奚絕’這個身份時,我自然會放你和他走。”
晏聆一僵,瞬間宛如利刃當胸穿過。
他在說謊。
那道雷聲已說明一切。
晏聆幾乎恨得目眦欲裂,喉中都湧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但他卻強迫自己緊繃的身體放松,将臉上的神情做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奚擇道:“叫我什麽?”
晏聆彎起眼眸,乖乖地道:“爹。”
奚擇冷然道:“你許久未歸,縱夫人擔憂得憂思過重已然卧床,冬至将至,你便為母親祈福三日吧。”
晏聆溫順地說:“好。”
奚擇将他從靈芥中放出,晏聆不用他說也知曉意思,身着單衣跪在別院當中,為縱夫人“祈福”三日。
別院處,奚清風引着酆重陽從門口走過,恭恭敬敬将貴客送出門後,又折返回來居高臨下看着晏聆。
他似乎極其厭惡高高在上的“奚絕”,雖然隐約知曉此人并非真正的奚絕,但能看到那張可惡的臉落魄成這番樣子,心中還是有種扭曲的滿足感。
奚清風垂眸看了半晌,突然狠狠甩了晏聆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
晏聆被打得偏過臉去。
奚清風冷冷道:“不過是個贗品。”
晏聆伸出舌尖抵了抵唇角上的血痕,微微擡起頭時臉上竟然還帶着笑容。
他像是神智已不受控制,即使心中生不如死,面上卻依然笑嘻嘻地說:“我會殺了你。”
奚清風一怔。
“你、獬豸宗宗主、奚擇。”晏聆露出個孩子似的笑容,眯着眼睛道,“你們今日不殺我,遲早有一天我會将你們全都殺了。”
奚清風頓時勃然大怒,正要再抽他一巴掌,但視線對上那黑沉空洞的眼眸,竟然像是驚懼似的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
晏聆将唇角流出的鮮血輕輕舔了舔,笑着說:“……一個都別想逃。”
他突然決定不和奚家這群畜牲同歸于盡,平白髒了自己轉世輪回的黃泉路。
他要活着,好好活着。
一個一個地将所有折辱他帶給他痛苦的人全都殺了,這樣才能填補他這些年遭受的苦難。
獬豸宗既然給不了他公道,那他就自己去讨。
晏聆在這場大雪中徹底脫胎換骨。
自那後,口中再無半句真話。
奚清風被他這個瘋子氣得要命,緩過神後正要再讓他吃些苦頭,一旁傳來個聲音。
“夠了。”
奚清風回身看去,冷冷道:“你個懦夫,在那充當什麽好人呢?”
奚明淮站在那眸子垂着,輕聲道:“你明知道他不是奚絕。”
奚清風冷笑一聲,懶得和這個懦弱的人多說半個字的廢話,轉身拂袖而去。
奚明淮看着大雪中虛僞笑着的孩子,猶豫半晌将一把傘放在他身邊。
晏聆看了他半晌,道:“我不要。”
奚明淮一愣。
“謝謝你。”晏聆笑着道,“你是好人,我不殺你。”
奚明淮蹲在那猶豫許久,輕聲說:“你瘋了嗎?”
他并非是在叱罵晏聆,而是真正想問這個問題。
你被奚家逼瘋了嗎?
“沒有。”晏聆淡淡道,“我很清醒。”
奚明淮抿着唇,小聲道:“那就不要說這種孩子話,好好活着。”
晏聆笑了一聲,并不接這句話。
奚明淮只好将傘收走,緩步踩着薄薄積雪離開。
四周無人,晏聆腰背挺直站在那,好像再大的風雪都不能将他的根骨折彎。
他好像被接二連三的苦難磨去所有情感,從始至終一滴淚都沒掉過。
奚家旁邊的暗巷。
酆重陽面無表情盯着蜷縮在角落中的小小屍身,沉默許久突然無聲嘆了一口氣。
晏月袖口還有那枚半月紋水鏡,酆重陽拿起放在掌心,垂眸掐了個招魂訣。
小少年夭亡的時間還未超過一刻鐘,神魂未全部消泯于世間,用靈級術法招魂訣能勉強收攏他的三魂七魄。
只是那具身體已經失去生機,無法在用。
半晌後破碎的三魂七魄終于招來,酆重陽将其封在水鏡中,看着那團脆弱的神魂幽幽飄浮,好一會終于凝成完整的神魂,緩緩陷入沉睡。
酆重陽将水鏡收到袖中,鬼字紋墨白袍在風雪中翻飛,緩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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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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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