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您要了我吧
第67章 您要了我吧
謝玹差人回京請旨,但究竟以何種理由,暫時還無人知曉。
為避免那人中途出現意外,秦庭還差遣暗閣衆人于暗中一路護送。豈知不出幾日,京中竟來了人。
秦庭說:“不會是李景揚的人,他們現在恐怕還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麽。你讓葉一扔到州府門口的屍體應該能吓他們一陣子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
謝玹兀自出門,秦庭在床上作勢要起來随同,結果被一聲令下扣了回去。
“你待着,哪也不許去。”
秦庭讪讪坐了回去,不料牽動到傷口,狠狠地皺起了眉頭。
待謝玹背影不見,他躺回塌上,微微揚聲道:“葉一。”
窗側之後,響起簌簌的腳步聲,聽着聲音都有股慌不擇路之感。秦庭彎起嘴角,心情看起來頗為愉悅:“進來,我有話要問你。”
窗外的葉一欲哭無淚,頂着檀夏疑惑的視線,視死如歸地走了進去。
行至正館之後,就算是謝玹也沒料想到,來的竟然是熟人。
杜喻之那張方正的臉,在看到謝玹的一剎那,驀然變得神采飛揚起來。可他卻也只是喜悅了一瞬,複而又端着姿态,背着手故作嚴肅。
待謝玹走近,他才清了清嗓,揚聲道:“謝氏十三子謝玹聽旨——”
聖旨?
謝玹目光一頓,順着杜喻之的方向看去。他們一行人不多,以杜喻之為首,身後跟随着寥寥幾位年輕官員,看模樣,他們來永州這一趟并不僅僅是來傳口谕的。見謝玹看過去,為首的一位年輕官員輕輕讓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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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玹略一撩袍,俯身跪下,館內随從與護衛亦噼裏啪啦跪了一地。
“謝十三子玹,少聰行明,謀遠慧識,措置裕如,工部侍郎餘伯敬忠勇厚沉,昃食宵衣。今,謝二人于永州負責運河開鑿事宜,朕特敕其便宜行事之權,永州一應事務均以二人行動為優先,州府李景揚聽從,不得延誤。”
杜喻之念完,忙上前扶着謝玹起來,頓時換了個語氣:“小殿下,陛下憐惜您遠赴永州,怕您遭罪,特意着臣前來傳旨。”
謝玹:“多謝杜大人。”
“小殿下若沒別的事,臣便再去一趟州府了,這事還得向李州府知會一聲。”杜喻之笑道,揮袖便要帶人轉身要離去。
他們也沒人問謝玹為何沒有下榻在李景揚安排的住處,亦或者是能觀測運河開鑿的方便之地。反而與閑散貴族大士、商賈地主一類的人,住在這偏僻的驿館裏,好似來這一趟只是游玩。
不過,一想到杜喻之是鳳九淵的人,這些事也并不奇怪了。
謝玹手持聖旨,想了想,出聲詢問道:“敢問杜大人,這聖旨真的是我父皇主動拟的?”
杜喻之笑了笑,視線掃過一旁侍奉的衆人。
想來是有些話需要私下說。
等謝玹揮手屏退無關人等,杜喻之才道:“小殿下聰慧,您下永州之後,王将軍那邊便傳來消息,說是有戰事起。朝廷對此很是重視,便對運河一事顧念不及。後還是幾個月前,李大人在上朝的時候想起您來,說永州偏僻,又有賊寇,若您手中只有工部随行的權利,想必行事沒那麽方便。”
頓了頓,杜喻之又道:“李大人便在朝上谏言,請太後托陛下拟了一份聖旨,托臣送來。”
謝玹:“……哪個李大人?”
“還有哪個李大人?”杜喻之呵呵一笑,驀然想起謝玹已離京許久,對朝中諸多變更之事并不十分了解,遂道,“李徵李大人,小殿下不知道吧,你離京之後,他便被太後娘娘從門下省調離,赴兵部任職了。”
竟然是李徵。
他是怎麽知道遠在汴梁之外的事的?
不過這份聖旨倒是如同旱地甘露,來得十分及時,與謝玹差人請旨回京的目的相差不遠。謝玹微微一笑,看向杜喻之,後者露出一個憨厚的笑。
謝玹:“不知李大人是否還有別的話托大人帶給我的?”
被猝不及防的一問,杜喻之臉色頓時僵住,脫口而出:“沒有。”
話已出口,便後悔了。
謝玹眼中笑意更深,他點點頭,負手悠悠道:“您這才剛來永州,便馬不停蹄地來向我傳旨。而後水都沒喝一口便急不可耐地要走,總不會是因為那李州府威名盛揚,你想一睹英姿吧。怎麽,是怕在驿館待久了,身邊人說漏了嘴?”
“小殿下何出此言?”杜喻之一臉鎮定。他在朝堂上侵淫多年,雖然一朝被謝玹點漏心思,也不見得有多慌張,“臣是覺得許久沒見到王爺,急着想與他敘敘舊。”
“哦?”謝玹淡淡擡眼,“那麽您是怎麽知道九王爺就在永州呢?”
杜喻之:“……”
什麽?王爺來永州誰也沒告訴?!
不對啊!太後娘娘不是暗中下了一道懿旨,着鳳九淵暗中協助謝玹剿滅蕭氏舊部嗎?謝玹不知道?
杜喻之梗着脖子看向謝玹,卻發現謝玹正在看他。那雙碧色的眼中不見天真,滿滿都是狡黠與算計。杜喻之心道不好,便聽謝玹又道:“我忘了,皇祖母曾告訴過我,九王爺或許會來永州,想必您作為九王爺的遠親,應當也是知道此事的吧。”
杜喻之:“……”
萬事俱備,只欠最後一擊。謝玹微微一笑:“那您剛才心虛什麽呢?”
杜喻之閉了閉眼,面如死灰,知道自己是在謝玹面前瞞不過了。
他從袖中抽出一張巴掌大小的信封,極不情願地遞給了謝玹:“李大人确實有信件托臣轉交給殿下,但臣覺得此等事,我一個外人做不了主,又不知太後是否知道此事,就想先瞞下……”
信封套着一個信封,表面上寫的是“殿下親啓”,拆開之後,內裏的那張明晃晃地寫着幾個大字:吾愛謝星瀾親啓。
“家信您也攔?”謝玹晃了晃信封,“是杜大人八卦心重,還是其中另有人特意交代了大人什麽?”
杜喻之:“……”
什麽家信?李徵的信怎麽就是家信了?
那王爺怎麽辦!
焦急過後,便是深深的羞意,杜喻之沉默不眼,臉色霎時間漲紅起來。
他如此一大把年紀了,扳起指頭數歲數要比謝玹多上好幾番,如今被迫做出此等難以啓齒之事,恨不得當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過他這幅模樣,倒讓謝玹想起許久之前的一件小事了。
彼時謝玹還未受太後恩寵,在紫鸾殿與李缙口舌之争後離去時,杜喻之曾偷偷看過他一眼。那時他覺得莫名其妙,現在想來……興許是別有用意。
是鳳九淵?
那時,鳳九淵便在關注着遠在汴梁的他?
若不是鳳九淵曾有什麽交代,或者對他說過什麽話,杜喻之一介高官,沒理由将注意力放在區區一個小皇子的身上。
“如果是因為九王爺的話……”謝玹道,“杜大人若是方便,便請為我帶一句話,就說——”
謝玹目光看向虛處,那扇門扉之後,是通天的刺目的光。
“有什麽話,便親自當着我的面說。”
得到謝玹請旨回京這個消息沒多久,李州府還沒來得及嘲諷一些時日,整個州府就被門口扔來的一具屍體打亂了平靜。
這屍體不是普通屍體,他肩上的袖章表明了此人就是來自那群久剿不滅的匪寇。
整整一個州的兵力自然不會将這種民間戲班子放在眼裏,若有心下手,那群人活不過被發現的次日。之所以拖這麽久,是因為李缙下了命令。
但究其原因,李景揚也不知道。
然而這個屍體出現在州府門口,便意味着,謝玹在其中發現了些許端倪。
原本想打謝玹一個閉門羹,殺殺他的銳氣,豈料被他反向利用,從中挖出了更深的密辛。上有李缙怪罪,下有謝玹緊盯,李景揚就是想繼續拖着,也拖不下去了。
他想,謝玹這般行徑,不就是為了逼他現身麽?他去還不行?
屆時就要讓這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知道,他李景揚也并非省油的燈,非要讓他吃吃苦頭才行。
可還沒等他親自去驿館請人,就撞到了杜喻之等人帶來的聖旨。
接旨之後,李景揚還沒回過神來,就又被另一道雷劈在了原地。
謝玹皆權宜下令,決定不日帶領州府的兵力親自去剿滅那群山匪。
這位小殿下是這麽托人過來說的——
“連驿館這般重要之地,竟也有來自匪寇窩點的刺客前來行刺,想必其中定有蹊跷。李大人遲遲不願剿殺這群賊寇,我有理由懷疑,你豢養賊匪剝削百姓,行暗中不便行事之權,危及永州一代的安寧。”
“我早已托人回京請旨,讓皇祖母罷黜你永州州府的官銜,你就等着第二封聖旨下來罷!”
原來謝玹請旨并非是要讓太後為他做主!
他早該想到的,謝玹在驿館一住就是半個月,證明他最初壓根沒打算請旨。
誰知半路殺出來那勞什子的刺客,讓他生出這般毒計!若是前者,就算是李景揚避不見他,那也是謝玹無能,太後得知此消息,第一個削的絕不是他李景揚。
可若是謝玹直接在他頭頂上扣個帽子呢?
那太後定然知道孰急孰緩,要來定他李景揚的罪了!
到這時,李景揚才真正地生出後悔之意。他想去見謝玹一面,就算是親自磕頭賠禮道歉也行,可謝玹已然避不見客了。
又磨磨蹭蹭了幾日,秦庭身上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至少如今能下地走路了。
他從葉一口中得知,杜喻之來永州的那一日,除了聖旨,謝玹還從他手中拿到了另一樣東西。
屬于李徵的東西。
秦庭憤憤地将湯藥一飲而盡,只覺口中較之以往更為苦澀,而謝玹好似全然不知。他正一邊讀信,一邊淺淺嘬着李景揚貢上來的西湖龍井。
李景揚這些日子對謝玹甚是巴結,可為時已晚,反正臨近冬日,運河之事也無法加快推進,謝玹不晾他個百八十天他就不姓謝。
“真不能給我看啊?”秦庭怏怏道。
謝玹:“不能。”
“李徵那小子有什麽好的。”秦庭湊過去坐在謝玹身邊,“他有我好看麽?”
謝玹一口水險些噴出來。
秦庭見他意念松動,忙再接再厲,從後圈住謝玹的腰,将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連哄帶騙:“給我看看吧,我保證守口如瓶,絕不外傳。”
謝玹聽得直搖頭。
秦庭不依不饒,上手就要搶,謝玹自然不能如他所願。二人一進一退,就在屋子裏一來一回地搶奪起來。秦庭身上還帶着傷,謝玹只敢躲,來來回回被壓制着謝玹也累了,只好半無奈半寵溺地笑道:“別鬧了,等我……”
“篤篤篤。”
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
謝玹面色一肅,推開秦庭的同時收整笑意:“請進。”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來人是個陌生的青年。
看模樣還挺清隽,眉目間帶着文雅的書生氣,一襲官服穿在身上也稱得上是身姿挺拔、玉樹臨風。
謝玹從記憶中搜尋了片刻:“你是……随着杜大人一同來永州的那個官員?”
那人面色一喜:“是,沒想到小殿下還記得臣。”
謝玹點點頭,移開視線,又淺嘬了一口茶:“你有什麽事嗎?”
那人卻驀然跪地,行了個極其标準的跪禮:“臣名顧時清。此次唐突面見殿下,實有一事相求。”
“哦?”謝玹神色間升起一絲意趣,“你有何事要求?”
顧時清臉色微紅,眼神卻極其堅定。
“十三殿下,您要了我吧!”
謝玹剛咽下一口茶,倉促間被嗆了個昏天黑地。
作者有話說:
蜻蜓:?你當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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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