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開盲盒嗎?(一)

第97章 開盲盒嗎?(一)

說來,謝玹這人的确是不太害怕麻煩這兩個字的。

如果他怕麻煩,就不會選擇這條艱險萬分的成皇路。

他大可以在重生之後,随便找個借口——或假死或犯個不大不小的罪名離開京城,尋個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的地方聊度此生。

然而這些未知的代價,在謝玹前世經歷過一次之後,就已然不是他的備選了。

他要看得見的、能把控、能一眼定生死的未來。

留下來做他的皇子固然是麻煩與艱險共存,但也是一勞永逸的生路。

可他沒想到,最麻煩的竟然不在這生死一剎之上,而是在那幾個目的不明、立場也不明的男人身上。

哄好鳳九淵後,謝玹原本還想去找人要走那刀上之毒的解藥,誰知都不用他說,第二天,那解藥就被送到了秦庭的桌上。

他親眼所見,秦庭在收到解藥後,晃了晃罐身:“不會是更烈的毒藥罷?”

送藥的是玄七,興許是收到過鳳九淵的暗示,對秦庭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愛喝不喝。”

謝玹在屋外站了一會,盯着秦庭把藥喝了,而後步子一轉,往監造司的方向去了。

許久之前,他本想去府衙打探一下李景揚的死因,被突然到來的李徵打斷。細細想來,也許是李徵故意在這個節骨眼截住他的。

死的是他李家的人,李徵是最有資格管的,或許,他還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如今幾天過去了,李缙失蹤,兵部侍郎李徵下永州一事在明面上也沒什麽消息,謝玹思來想去,覺得李徵這一回,可能是來收拾他那便宜爹的。

若非如此,怎麽到現在都沒看見人影?

檀夏近些天也忙得腳不沾地,主要是在幫謝玹驿館監造司兩頭跑。

臨近開工,冬天最後的一陣寒風也被春覆蓋過去。工部的餘潛與顧時清為了此事不出岔子,特意一同搬到了監造司,起居都在那裏。

謝玹心中也對此事挂念着,偶爾也會在顧時清那兒留宿——不過人小顧可比那幾位神仙似的人物好拿捏,說放棄便放棄,說不糾纏便不糾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擔心自己的舌頭被剪了就是了。

除了偶爾在背對他時,謝玹能感受到灼灼的視線外,其餘的,倒也沒有太過逾矩的地方。

但為了避嫌,謝玹還是去和餘潛擠了一個屋。這老頭古板得很,聽說謝玹要和他睡一起,說什麽也不幹,一口一個小殿下一口一個金枝玉葉,萬不可住在這般艱苦之地。謝玹好說歹說才勸住餘潛。

一來二去,謝玹也嫌餘潛念叨,幹脆就讓人在監造司的偏院裏掃了一間空閑的屋子出來,自己與檀夏搬了過去。

這事兒表面上說起來,只是開鑿運河,連通杭州與永州的水運,消耗國力為民謀福祉,事實上卻複雜得很。

雖說前有謝玹那“以雇傭代徭役”的主意,但翻開青史,歷朝歷代哪一位史官不說此事是勞民傷財的大事?若謝玹不重視,閑話可就多了……至少給某些人看看他在重視也好。

再者,太後知道修運河是為了從世家、尤其是李缙手中榨取油水。如果此計能成,還能分化各個世家的勢力。

不然當初為什麽以李黨牽頭的世家們都極力反對?甚至為了阻止修運河,還想過在永州暗殺謝玹——雖然不知道被什麽事擋過去了。

這足以證明太後的決心。太後頂着壓力将這件事交給謝玹,怎麽說謝玹也得辦的漂漂亮亮的。

如今,這個永州就像一個天然的旋渦,将所有黑暗之物吸附進來。

亟待它再也無力吸附。

不過,讓謝玹決定搬出驿館住去監造司的,還是另一件事。

起先說,李缙在李景揚死後便離奇失蹤了,在太後旨意的逼迫下,剩餘的李黨推了一個年輕的傀儡坐上州府的位置。而後,就在這位新州府上任的第二天,便傳出李景揚“真正”的死因。

說是李景揚野心膨脹,在永州無惡不作且早有反意。他與永州、衢州邊界的聚集的暴民合作,想鬧出點大事謀求更大的利益,但因種種糾紛,雙方起了沖突,暴民首領心一橫,便将李景揚殺死在府衙外。

那些流言傳得頭頭是道,連當初李景揚去剿匪卻大敗而歸的事跡都翻出來了——堂堂一州之府,連一些小喽啰都搞不定?肯定有問題!

謝玹聽得津津有味,次日便拍板決定搬去監造司。

檀夏聽到這個,起初也有些不願意。

一想到在宮裏時,這位小殿下稍微穿得粗糙一點就起紅疹子的過去,她就已經幻想出謝玹渾身上下都是疹子的畫面了。

驿館雖簡陋,但給達官貴人歇腳的地方髒不到哪裏去,監造司可就不一樣了。成天和泥土污水打交道,能幹淨到哪兒去?

謝玹卻不以為然,冷宮可比這裏要破舊得多,他怎麽也住了十多年的?起疹子那事兒,估計也是因為前世皇帝當久了,當嬌慣了罷。

他自認為自己與普通人沒什麽不同,只不過投個了皇家的胎。運河開鑿說到底還是他牽的頭,理應他親自盯着。

“那你身上要再起疹子怎麽辦?”

榮春宮裏的那場訓斥,在檀夏心中留下了不少的痕跡。如今數年過去了,二人關系漸好,她卻始終惦記着謝玹“嬌嫩”的身板。

謝玹随口道:“我那是诓你的。”

檀夏:“……?”

“我哪有那麽嬌貴,穿件衣裳就起疹子。”

檀夏磨了磨牙。

再說這事兒可就沒完沒了的。檀夏自然無法左右謝玹已經拍板的決定,心中對謝玹的話卻也未必全聽。

她留了個心眼。

有一回,謝玹從河床邊回來後更衣時,檀夏在他耳後根處瞧見了一個腫脹的硬塊。像是被蚊蟲叮咬過似的,不大,但謝玹膚白,這麽明顯的紅腫,即使是貼在耳後根看起來也很吓人。

但她記着謝玹的話,有些事說一遍就罷,說兩遍便顯得逾矩了。

謝玹不會明說,若是反複糾纏,他心中的不悅怕是只多不少。

這一頭,檀夏憂慮着,另一頭,一個陌生小厮模樣的人敲響了監造司的門。

月上梢頭,他穿了一身溶于夜色中的黑,但沒人攔,也沒驚動任何護衛,顯然是從大門正正當當走進來的。

“殿下歇息了嗎?”

檀夏警惕道:“你是誰?”

“小的是誰不重要,但小的是來送東西的。”小厮笑容滿面地遞來一個方盒,“若殿下還未歇下,便勞煩姑姑将此物給殿下塗上。萬物春生,一些小蠅小蟲也撲騰起來了,河床邊雜草叢生,蟲子們的毒性更甚。”

檀夏有些莫名,在侍衛檢查過方盒無毒後,打開一看,裏面的确只靜靜地躺着一瓶小藥膏,瓶底還壓着一張紙條,字跡飄逸,隐隐帶有狂草之勢。

“此物名為探春,能驅趕蚊蟲,星瀾記得每晚抹一次,人中耳後眉心皆可。”

檀夏嘀咕道:“什麽藥膏取這麽個名字。”

第二日,她把這東西遞到謝玹跟前,謝玹只瞟了一眼:“放那兒吧。”

檀夏見他這幅樣子,好像心中有數似的,忍不住問:“您知道是誰送的?”

“嗯。”

“誰啊?”

謝玹回頭看她,露出一個戲弄的笑意:“想知道啊?”

檀夏連連點頭。

謝玹:“你這麽聰慧,不如猜猜?”

檀夏:“……”

誰曾想,送藥膏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

有監造司守着,運河在來年的三月份便能正式開工。

他們過了個囫囵年,一來是正逢謝玹身體剛好,二來,在遠離京城的永州,實在是感受不到什麽年味。大年三十那天,謝玹和檀夏二人,以及顧時清與餘潛等同僚們,一同吃了頓年夜飯便是終了。

太後和皇帝也秉承着體恤之心,給謝玹送了些吃穿用度,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十皇子寫得張牙舞爪的信。

宮中一些事,謝玹不是沒有耳聞。但十皇子似乎鈍感依舊,寄來的家信裏說了一大堆廢話,最後落筆:“你什麽時候回京,我想你了。”

謝玹看了一眼,沒笑,只随手放到了一邊。

他窩在這犄角旮旯,也難為這麽多人惦記着他。

那些禮物堆在牆角,幾乎有兩個成人那麽高,檀夏想叫幾個人搬回驿館,謝玹卻說:“不值錢的東西都扔了。”

檀夏:“……”

她走到一個桌角處,拿起一封巴掌大的信:“這個也扔了?”

這信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擱到桌子上的,謝玹還以為是禮單。封套上也沒有落款,只有幹巴巴的三個字:星瀾收。

摸起來分量卻不薄,大約有一指寬,只是裝的不像是信紙。謝玹拆開一看,便被撲面而來的梅香嗆得打了噴嚏。

原來是一枝梅枝。

梅花開放到最熱烈的時候,從枝頭被摘下來,封入凝脂後,可保存數年之久。白梅清貴,紅梅豔麗,信封裏放的是一枝白梅。

信也寫得雲裏霧裏,唯有半闕詞。

美人微笑轉星眸。月花羞。捧金瓯。

歌扇萦風,吹散一春愁。

試問江南諸伴侶,誰似我,醉揚州。*

謝玹看着看着,便不自覺笑了起來。

笑夠了才發現,檀夏正在一旁杵着,臉色也不大好。謝玹清了清嗓子,剛要開口,檀夏便道:“又要我猜?”

謝玹:“啊,不猜也行。”

檀夏:“……”

我才不猜!

作者有話說:

檀夏不猜,大家來猜猜呢?

下一章還有剩下的兩個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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