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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跟你商量,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今天晚上這賠錢貨無論如何也必須送走!你要舍不得,就帶着她一起滾出我們高家!”

一個尖利的聲音在陸夏耳邊嗡嗡作響,讓她不得不掀開沉重的眼皮。

她模糊中看到一個長着三角眼的小老太太指着她的鼻子罵着什麽,口水都要噴到她的臉上。

“現在為了躲計劃生育,誰家第一胎生了女兒的,不是偷偷把孩子送走?我們家都已經夠好的了,你是沒瞧見多少家生了女兒直接淹死的。就你會作!你這是要絕我們高家的後,你這麽惡毒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劉秀梅越說越生氣,尤其看着跟木頭一樣沒有半點反應的兒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當初我就說不能娶你個喪門星,非不聽,現在很是要把人給氣死!”

劉秀梅從一開始就反對她寶貝兒子娶了這麽個鄉下丫頭,瞧瞧現在,肚皮不争氣生了個賠錢貨不說,還不準把孩子送鄉下去。

不把孩子送鄉下,怎麽生二胎?現在抓得嚴着呢。

他們費老大勁打點,才能用這麽個辦法繼續生,可這死女人倒好,愣是一直不肯!

現在實行計劃生育,要是把這丫頭養在身邊,以後她就甭想再抱孫子了!他們老高家就斷了香火了!

她劉秀梅從前一連生了五個丫頭片子,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罪才生了這麽個寶貝兒子,可不是讓這個女人來糟蹋了。

劉秀梅真是後悔,當時這賠錢貨生下來的時候,就應該直接從醫院抱走,哪裏還這麽麻煩。

不,早知道這樣,就算當時寶貝兒子高天佑怎麽鬧騰,她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當初這女人憑着自己的狐媚樣,勾引了自己那心思單純的兒子,讓兒子跟迷了魂似的非她不娶。

劉秀梅當時是一萬個不樂意,一個農村出來的姑娘,家裏還窮得叮當響,怎麽配得上她兒子這樣的好人才?

要不是當初她聽說陸夏至家裏特別會生兒子,陸夏至有一個哥哥兩個弟弟,哥哥家有三個小子,其中兩個還是雙胞胎,陸夏至還有個姐姐,竟然生了一對雙胞胎男孩和一對龍鳳胎。

整個縣城雙胞胎都不多,陸夏至姐姐兩胎都是兩個,那可是絕無僅有的。

哪怕她是住在偏遠的鄉下,依然傳到了縣城,讓一些苦于沒孩子的都慕名跑去看,想沾沾喜氣。

再者,她和丈夫高永進确實犟不過兒子,又看陸家人竟然這麽會生兒子,想着都是一家人,陸夏至應該也差不了,而且她還是個高中生,就勉強同意了。

沒想到,陸夏至第一胎竟然是個女兒!而且還撞上了計劃生育,娶了這麽個要啥沒啥的兒媳簡直倒黴到家了。

劉秀梅恨恨地戳着陸夏至的腦門,把陸夏至推得一晃一晃的。

“別以為這次你現在裝這麽個死樣子這事就這麽算了,今兒要麽這賠錢貨滾蛋,要麽你跟這賠錢貨一起滾蛋!你以為你還能跟沒進門一樣忽悠天佑,呸,你現在這個鬼樣子,天佑看了都犯惡心!”

此時的陸夏至早不複從前的嬌豔,整個人枯瘦如柴,白皙的皮膚變得蠟黃,水汪汪的大眼睛也變得凹陷無神,烏黑靓麗的頭發變得枯黃、稀疏。

這麽走出去,誰也看不出來是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女人,瞧着至少得有三十多歲。

從前一直為陸夏至美貌傾倒的高天佑,如今都不忍多看她一眼,現在兩口子都是分開睡的。

劉秀梅沒少幸災樂禍,讓你當初仗着自己有幾分好顏色蠱惑我家寶貝兒子,讓兒子跟他們作對,現在報應了吧!

要不是怕離婚影響不好,整個縣城都找不到幾個離婚的,劉秀梅早就不客氣地把這個女人和那賠錢貨都給趕走另娶了。

劉秀梅其實動心過,依照她兒子這樣的好人才,就算是二婚也能找個各方面都好的。

可離婚畢竟不是什麽好事,肯定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他們家在縣城裏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可丢不起這個人。

不過要是陸夏至再生不出兒子,那他們就沒必要去在乎那些,抱孫子才是第一件大事。

陸夏至被指着罵也無動于衷,眼神都是渙散的。

劉秀梅也不管她有沒有回應,一直罵罵咧咧個不停,直到罵累了才停下來。

“我已經讓人去找生子藥了,等孩子送走之後,就趕緊再跟天佑生一個。要是再生不出個兒子,你也給我麻溜地滾蛋!”

劉秀梅說完摔門離去。

門裏的人依然呆坐着,木愣愣地沒有反應。直到床上的嬰兒哭泣,她才有了動作。

她熟悉地将孩子抱起來,打開領口,将‘口糧’塞到嬰兒的嘴裏,眼神才漸漸地聚焦,有了生氣。

陸夏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已經能掌控這具身體,眼前景象也變得清晰起來。

看着懷裏閉着眼睛努力吮吸的小嬰兒,她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她并不是陸夏至,她名叫陸夏,上輩子連續加班猝死的。

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再次睜眼,穿越到了四十年前,變成另外一個人,還年輕了十幾歲。

剛才她一直在接受原身的信息,無法控制身體,面對劉秀梅的咒罵也沒法進行回應。

作為一個重男輕女家庭出身的女孩,陸夏最痛恨的莫過于重男輕女的封建落後思想。

她之所以這麽拼,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想證明給大家看,女人可以比男人更優秀!

陸夏是個丁克,從沒想過要孩子,沒想到這輩子被迫成為了一個母親。

通過原身的記憶,陸夏肯定原身此時已經患有嚴重的産後抑郁症。

原身産下女兒的那天,公婆一知道性別,直接轉身離開醫院。

丈夫也埋怨她怎麽這麽沒用,孩子都沒看就走了。

生産後的第一天,原身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差點沒給餓死。

從醫院回來以後,她根本沒資格坐月子,不僅像以前一樣幹活,還要自己照顧孩子。

這些還罷了,每天還要受到語言攻擊,婆婆還有丈夫頭上的五個姐姐,輪番對她進行轟炸,認為她就是個掃把星,要害他們老高家絕後。

公公倒是不說話,可那冷漠的眼神讓她不敢直視。

最讓原身崩潰的是,丈夫有異常情況。

其實從懷孕時起,原身就已經感受到了丈夫的異常——開始注重外貌,經常借口工作忙早出晚歸。

有時候她還能在他身上聞到陌生的味道,在他衣服上找到其他女人的頭發。

原身曾問起,被高天佑怒罵她仗着懷孕開始作,成天在家太閑的,總喜歡想些有的沒的。

生下女兒之後,他更不加掩飾,望向她時眼底盡是厭煩和嫌棄。

原身膽敢說一句,就被用她生下女兒這件事指責、辱罵她,仿佛她生下女兒是一件多麽十惡不赦的事,從此再也沒有顏面活在這個世界上一般。

所有總總讓原身極其痛苦,整個人宛如身處黑暗之中,令她感受到窒息,看不到一絲光芒。

她不止一次想要離開這個世界,還想帶走不被人待見的孩子。她走了孩子也難逃一死,不如母女一起做個伴。

興許老天看不過去,就将陸夏帶到了這裏,陸夏至用自己的生命換取陸夏好好對待自己孩子,盡心将她撫養長大的承諾。

懷裏小孩兒吐出‘口糧’,皺着眉頭扁扁嘴,卻沒有哭泣,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

陸夏通過原身的記憶讀懂了小孩兒的表情,這是還沒吃飽就吸不到奶了,委屈。

陸夏笨拙地托着孩子轉了個方向,換另一邊喂她。之前原身沒有徹底離去所以動作流暢,現在完全由她控制,哪怕有原身記憶,動作依然生澀。

陌生的觸感讓陸夏不由眉頭一皺,哪怕做好準備,也還是不太适合這種情形。

有奶喝,小孩兒又閉上了眼,小手抓着陸夏的衣服,用力吮吸。

陸夏望着懷裏還沒有完全長開,瘦瘦小小,長着個大額頭,腦袋上沒長幾根毛的孩子,卻反常地覺得很可愛,好像失去了審美一樣。

她還感受到自己的情緒被這小嬰兒牽動着,看到小孩兒因為自己奶量不足導致吮吸艱難而揪心,為沒能讓她吃飽而愧疚。

陸夏很害怕這種不被自己控制的感覺,她挪開眼,開始考慮目前的處境。

孩子今晚就要被送走,她現在就必須帶着孩子離開高家。

可離開高家,她們母女住哪?靠什麽維持生活?

原身沒有正式工作,嫁進來之後一直伺候這一家子人,為人老實,完全不知道存私房錢,手裏一毛錢都沒有。

她也沒有什麽值錢的嫁妝,當初拿了高家五百塊的彩禮錢,也全都留在家裏了。

當時原身家中困難,接連出事擊垮了這個家,彩禮錢都用來還債了。

一開始是陸夏至父親上山打柴,不小心摔下山,摔成了重傷。

把家裏的錢全都給掏幹淨了,這才勉強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從此再也幹不了重活。

第二年,原身大嫂早産生一對雙胞胎,一生下來就進了保溫箱。為了救兩個孩子,家裏把能賣的都賣了,還跟親戚朋友借了不少錢。

正準備上高二的陸夏至,再也沒法讀下去了,她在父親摔成重傷的時候,就已經不想上高中了,可家裏人不允許。

原身學習成績很好,學校老師都說她的成績只要能保持,至少能考上中專。

只要能上中專,那就能吃上商品糧,一畢業就成國家幹部了。這對于現在大部人農村人來說,絕對稱得上是鯉魚跳龍門。

當時的中專必須通過高考錄取,直到今年也就是1982年,才有通過中考錄取的小中專。

現在高中實行兩年制,陸夏至再堅持大半年就能參加高考。老師們都紛紛勸說,這時候放棄實在是太可惜了。

可現在家裏的狀況容不得陸夏至繼續讀書,在鄉下能讓一個女娃上高中,是非常少見的,都認為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了。就算以後有出息,也幫襯不了多少,因此資源都是傾向男孩的。

家裏窮得揭不開鍋,還欠了不少錢,卻供她一個女孩上高中,這實在是說不過去。

再者,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他們縣高中的教育在省裏是非常落後的,她雖然在縣高中成績不錯,可放省裏就不起眼了。

如今高考錄取率非常的低,誰也不能保證陸夏至一定能考得上,她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就選擇了放棄。

這一次,家裏人不再說些什麽,他們實在是山窮水盡了,根本交不起學費。

陸夏至當時剛十七,正是女孩兒最青春嬌豔的時候。她從小就長得好,皮膚白裏透紅,頭發烏黑,一雙明亮的大眼好像會說話似的,嘴唇如同櫻桃一般誘人,開始發育的身材玲珑有致,哪怕穿着打着補丁的粗布衣裳,也不能掩蓋她的美麗,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美人。

看過她的小夥子,少有不心動的。得知她不再讀書,哪怕知道她家裏的狀況,上門求親的人也不少。

陸夏至為了緩解家裏的壓力,選擇嫁給了當時最為殷勤、彩禮錢也給得高的高天佑。

高天佑是農機廠的工人,父親還是農機廠車間的副主任,這條件在縣裏是很不錯的了。

就是人長得矮了點,但也不算什麽大毛病。

對于農村出身的陸夏至來說,算是高攀了。

因為這五百塊彩禮錢,讓原身對高家極為地感激,也讓她在高家低人一頭。

平日裏她主動把所有的家務活都給攬了,不管婆婆和幾個大姑子怎麽刁難,她也從來不埋怨一聲,一直任勞任怨,沒有私心,也從沒想過要反抗。

陸夏對此不給予評價,畢竟她占了人家的身體,總不能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筷子罵娘。

可她現在需要錢,否則寸步難行。

陸夏在腦中搜索,眼前一亮,有辦法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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