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論畫

屏幕前的王岚看到這裏，氣得一下子捏爆了手中的啤酒罐。

太過分了，這個女孩！

她抓起手機，開始動用關系網查這個女孩的背景。

網上的彈幕也議論紛紛起來。

「我怎麽覺得這個小姐姐有點不友好呢」

「幹嘛突然cue黛黛子？」

「鏡頭一直給的徐瑾熙，一看她就是想回答了，為什麽突然有人cue林黛啊」

「剛剛那個是不是王藝婷？之前也是彈古琴來着？」

「我有點陰暗的想法……」

「林黛的粉絲真行，總有人想害你家姐姐呗」

「林黛怎麽一直冷冰冰的樣子？」

「哪裏冷了，人家那叫矜持」

「感覺林黛要出糗，試問現在哪家粉絲最開心？」

「前面的不知道黛黛最擅長打臉嗎？」

黛玉自然不知道網上已經撕開了，她瞥了眼剛剛cue她的那個女孩。

那姑娘見她看過來，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就在她以為黛玉會說出什麽諷刺自己的話的時候，一個清清爽爽的聲音響起——

“這畫中之山四季分明，春山淡冶，夏山蒼翠，秋山明淨，冬山慘淡。四時之山，盡在一副，可謂絕妙。”

黛玉說完，沖着副館長微微一颔首，“我對畫确實沒什麽研究，全憑感覺欣賞，見笑了。”

副館長顯然不這麽認為。

“小姑娘過謙了，”他笑意更濃，甚至伸手拍了拍林黛玉的肩頭，“這幅畫确實就是描繪的四季之山，其間不同之處，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觀畫，除了觀摩技藝技巧之外，更重要的便是體會意境感受。單憑這點來看，你這姑娘十分靈氣。”

黛玉被他誇得有些臉熱，“您過贊了。”

「這還叫沒什麽研究，那我一個美術生是不是可以重讀了」

「u1s1美術生一般也不太注重國畫鑒賞」

「我說什麽來着，黛黛最會打人臉」

「我竟然在選秀節目裏摘錄好詞好句，語文老師是不是要感動哭了」

「前面的，你語文老師感沒感動哭我不知道，不過我看老館長要感動哭了」

「剛開始說這節目要做推廣我是不信的，現在我跪着看國畫」

「小姐姐也太會說了吧」

「真書香門第」

「嗚嗚嗚嗚嗚我家姐姐也太厲害了，還有什麽是她不會的」

「今天也是被小姐姐暴擊的一天」

後面的時間裏，副館長一直拽着黛玉聊畫，幾乎每一幅畫都要讓她點評兩句。

也是林黛玉從小見多了名家名作，不然還真是會說無可說。

“來，看看這個。”

副館長指着一幅青綠山水長卷，問她意見。

黛玉看了一眼，又湊近仔細看了看，秀眉皺起，“這……”

“但說無妨。”副館長笑道。

黛玉複又仔細看了看落款，說道：“這青綠山水設色滿盈，”她抿了抿嘴，“但過滿則虧，拙無神氣。不過這只是我的……”

之前cue她的那個王藝婷突然打斷了她的話，“你這麽說可就真是外行了。這畫作明明色彩繁複，技藝高超。到你嘴裏竟然成了'拙無神氣'，真是太逗了。”

黛玉皺着眉，剛要和她辯論一番，就聽到副館長說道——

“這畫，以前确實是技藝高超，”老館長看了眼王藝婷，有些遺憾地說道：“不過前不久因為停電，室內的溫濕控制系統停了，這畫受了損，就撤下來拿去修複了。”

“那這……”王藝婷指着這幅畫，不敢相信。

副館長點點頭，“沒錯，現在你們看到的這幅畫，是找人臨摹的，并非真品。”

這轉折誰也沒想到，瞬間将平平無奇的科普環節的收視率推上了頂峰。

轉播室裏的總導演更是讓機位圍着那幅畫和林黛拍個沒完，一時間網絡上鋪滿了黛玉清雅的面容。

網絡上的讨論也是一浪高過一浪。

「今天太幸福了，吸姐姐的顏吸到撐」

「林黛小姐姐也太牛了吧，還比什麽賽啊，直接去鑒賞中心就職吧！！！」

「這真不是為了節目效果串通好的嗎？」

「這樣也行？」

「王藝婷估計氣死了」

「我還是覺得是臺本，可憐我藝婷妹妹拿了個炮灰女配的劇本」

「不是說這節目都是直播沒臺本的嗎？」

「說你就信，你是我見過最單純的網友了」

「如果沒劇本，那林黛也太厲害了吧，這什麽修養啊我不信」

「承認別人優秀有這麽難嗎？」

「黛黛子沖鴨！」

「拙無靈氣hhhhhhhhh」

「學到了學到了」

「你，拙無靈氣」

王岚看着網絡上飛漲的評論，又看看自己拿到的王藝婷的背後靠山，突然覺得也沒必要去搞什麽手段了。單憑林黛自己的能力，已經足夠讓口碑反轉，讓觀衆意識到她有多優秀了。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拙無靈氣”四個字成了最常用的網絡詞彙。

網友們形容一個人長得不好看，用「拙無靈氣」、形容論文寫得毫無創新，用「拙無靈氣」、形容電影刻板生硬，也用「拙無靈氣」。總之，從這時候開始，大家突然發現這個詞是多麽得好用。

***

那天科普游覽結束之後，節目組邀請所有的女孩們去吃飯。

大家還是按之前的分組各坐一桌。沒了鏡頭，女孩子們更加活躍輕松起來。

黛玉因為一直表現優異，網上粉絲也多，成了她們這桌的焦點。

“黛黛，你怎麽懂得這麽多啊？”有個姑娘來給她敬酒，手裏提着酒瓶，問道。

“碰巧聽別人說過一些罷了，”黛玉拿起茶杯，“身子不太方便，以茶代酒，見諒。”說着，她啜了口茶，完全不給對方再勸酒的機會。

那姑娘見她這樣，也只得喝了口酒，回去坐了。

其他人看到這狀況，也不敢冒頭，有些拿着果汁有些拿着茶酒，相互說着話，倒也自在。

她們這桌是這樣的情況，別的桌可就不一樣了。

有的桌上不一會兒就已經喝得東倒西歪，有的桌上還劃起了拳。

黛玉看着旁邊劃拳那桌，發現她們就是幹劃，也不讨個彩頭，也不行個酒令，十分無趣。心下暗嘆：還好自己這桌沒搞這個。

她正無聊着，之前撞過她琴的那個李流一蹑手蹑腳地走了過來。

“林黛姐姐，”李流一還是一如既往地含着胸，“下，下次分組的時候，我，我可以跟你一組嗎？”

“分組？”黛玉想了一圈，“是明天的活動需要分組嗎？”

李流一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答道：“還有後面的……公演分組……”

“我倒是無所謂，”黛玉眨眨眼，“不過我真的除了彈個琴尚能入耳以外，別的歌舞那些統統不行。你不怕被連累嗎？”

“林黛姐姐你這也太謙虛了……”

“我說的是真的，你不信的話就不要來。”

李流一見她撇過臉，怕她生氣，連忙道：“我信，我信，你別生氣。”

黛玉轉過臉來，嘴角一翹，“倒也不至于生氣，不過是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你信就行了。”

李流一是小村子裏出來的姑娘，幹農活的時候被經紀公司的人碰巧發現，這才來了這個選秀節目。

本來她的長相就偏淳樸，和古風美女相差甚遠，加上氣質不是一時之間可以修煉出來的，在這個節目裏總是顯得格格不入。

這點格格不入倒是給她吸引了一些口味特別的粉絲，不過那點粉絲也不夠支撐她晉級。

這次之所以能晉級也是走了運，她前面的選手退賽，她便替補上了。

她從沒見過像黛玉這樣的姑娘，像仙女一樣，長得漂亮還什麽都懂。

她在這裏沒有認識的人，唯獨跟黛玉還多見了幾面，便忍不住想要親近她。

此時見黛玉答應了跟自己一組，她幾乎控制不住喜悅之情，一把抓住黛玉的手，道：“謝謝姐姐！你放心，我會好好努力的！”

黛玉被她這樣抓着，覺得這小姑娘有些過分激動了，想讓她冷靜冷靜，便道：“那你會放風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