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平陵.
即使塞着鼻子, 江楓也忍不住青了臉,“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季餘眠只在最初變了變臉色,此時已然恢複了表情, “進去。”
塞着鼻子的衆人:“……”
餘殊已經快暈了, 嗷嗷在第一時刻變回了挂件, 挂回了江楓的腰上。
江楓環視一圈,發現墨白雖然白着臉,但是眼神還很穩定,沒有想退縮的意思。
兩個治國的表情大概跟死了爹差不了多少, 但是眼神也很堅毅。
于是江楓就懂了。
大勢已定。
“眠眠說得對, 進去。”江楓如此道。
餘殊兩眼翻白,武者的優秀嗅覺讓她如墜地獄,她的雙手還被綁住,被迫聞着這味道,簡直生不如死。
她顫顫巍巍道,“我……我不進去……我就在這裏……我哪也不去……”
紅衣女子漂亮的臉上浮現青白,一副離死不遠的表情。
江楓冷酷, “那可由不得你。”
季餘眠歉意的朝她笑了笑, “你在外面等我吧。”
江楓:“我拒絕。”
季餘眠看了她一會, 還是嘆了口氣,抓住她的手, 低聲道, “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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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身側突然出現一個淡淡的透明護罩, 外面的氣味陡然淡了不少, 江楓鐵青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一些。
雖然味道還是有, 但是不像剛剛那麽折磨鼻子了。
兩個治國瞬間反應了過來, 張玄手一握, “涼風習習。”
再看墨白,已經機靈的和大白龍都裹上了微風護盾。
江楓拎着可憐又絕望的餘殊,走入了城門。
地面暗褐色地毯,江楓根本不想看第二眼,她目不斜視的牽着季餘眠走入城中。
一路上……
頗為平靜。
雖然路上的景象慘不忍睹了些。
張玄:“那中間是什麽?”
江楓眯了眯眼,運用起自己的視力,“好像是座……塔?”
季餘眠加快了腳步。
餘殊被江楓提在手中,臉正對着那地毯,絕望已經無法形容她的表情了。
她的長發有不少滑了下來,在那地毯上一路拖了過去。
等江楓反應過來的時候,餘殊已經兩眼翻白,出氣多進氣少了。
江楓:“???怎麽了?難道有毒?”
餘殊氣若游絲,“頭……發……”
江楓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哦,回去洗洗不就行了。”
餘殊繼續兩眼翻白。
還是墨白看不過去,順手丢了個微風護盾,還貼心的将她的頭發掀到了背上。
餘殊嘴角扯了扯,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謝謝。”
墨白搖了搖頭,沒說話,她的頭很痛,眼神隐忍,她克制的很好,沒人發現。
江楓回頭看了一眼,“為什麽血毯越往裏越薄?”
門口處的血毯厚到腳踝,最高的地方能到膝蓋,裏面嵌着無數枯骨,但是越往城裏走,血毯越薄,現在只有硬幣薄厚了。
異常的現象讓江楓升起了警惕。
崔适的鼻子已經麻木了,她道,“應當是當時百姓都在往城門處跑吧。”
餘殊終于活過來了,只是她看到了什麽,眸光微凝,嘴唇下意識緊抿了起來。
那是一柄劍,埋在血毯裏只剩劍柄在外面。
而那腐朽的劍柄上,有着一個特殊的符號。
所有人中,只有她是被迫一直看着地面的,所以這點也只有她發現,很可能認識這個符號的人,也只有她。
餘殊閉上了眼,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墨白看着那祭臺,太陽穴瘋狂跳動,大腦疼的仿佛裂開,牙齒咬出了鹹腥味。
有什麽洶湧的情緒呼之欲出,可是她什麽都記不得。
她吃力的壓抑着這一切,隐忍着,等出去應該就好了。
季餘眠她們發現,她們前面的路全部被堵住了。
暗褐色的不明物質堆的像一座高高的山,江楓看出來,這裏本來是該有些民居的,但是好像已經被拆除了。
江楓看向旁邊,發現這座山真的挺大的,“我們繞路?”
季餘眠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了一個半圓的鐵皮。
看了好一會,她才道,“馬蹄鐵。”
江楓一怔。
張玄臉色一抽,“興許是盜匪吧。”
季餘眠聲音冷靜的近乎冷漠,“盜匪只會劫財,給他們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屠城。”
她扔掉了馬蹄鐵,看向了那高塔,“盜匪能給百姓收拾家當的時間,還記得把炭拿出來?”
“盜匪能把城外所有村民一個不漏的集中到城裏,并派術士封鎖大門?”
“盜匪會在縣城裏築這麽高的建築,而帝國官員視若無睹?”
江楓看向張玄兩人,“衆所周知,帝國內,所有建築不能高于京中應天宮,否則就是僭越。”
“也許是什麽邪惡組織,”崔适冷靜的道,“二十年前還有些許邪。教存在,以他們的身份,做什麽都不奇怪。”
餘殊垂着眸,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墨白!”
一聲呼喊,讓衆人的眼神投了過去。
一人大小的大白龍沖出黑暗,而墨白,顯然已經無影無蹤了。
大白龍剛跑出五步遠,四周的天空就突然黑了下來。
江楓臉色大變,瞬間張開血氣護罩,“走!去追它們!”
但是頃刻間,呼嘯的鬼氣便濃郁的讓人睜不開眼。
微風護盾瞬間被沖破了,她們仿佛從陽間瞬間下了地獄。
濃郁的死氣與怨恨圍繞着她們,漆黑如墨,剛剛昏暗的陽光已然完全不見蹤影。
惡臭與腥風瘋狂攻擊着江楓的血氣護罩,江楓每時每刻都在消耗大量的血氣。
“子不語怪力亂神!”兩聲清喝加持在江楓的血氣護罩上,勉強為她減輕了一點壓力。
可是江楓更擔心的不是這個,她看向季餘眠,感覺到她的手掌在漸漸往下滑去。
“季餘眠!你給我撐住,我帶你出去!”
女子臉色蒼白如紙,但是皮膚卻通紅的古怪,仿佛鮮血想沖出身體一般。
江楓情急之下砸了她的飾品,将仙人淚倒出來,直接塞入她口中。
即使是此時,季餘眠也不禁厭惡的撇開了頭,但是她根本無法反抗江楓,只得将仙人淚吃了下去。
躁動的血液似乎平複了許多,季餘眠道,“進去!去高塔!我要确認一件事!”
江楓一劍劈開餘殊的繩索,“不想死就跟我們走!”
餘殊呆了一下,二話不說彈了起來,鼓動血氣加入了血氣護罩中,嘴裏還不忘罵罵咧咧,“江楓,等出去我嫩死你!”
江楓理都不理她。
既然季餘眠不想出去,那就找大白龍。
找到大白龍也差不多。
應該能遇到。
世界一片黑暗,惡臭與污穢的鬼氣瘋狂的侵蝕着她們的血氣,淡紅的血色護罩越來越小,幾乎貼在衆人的肩頭。
崔适語氣痛苦,“我們的正氣為什麽不管作用。”
餘殊額角已經滿是汗珠,此時還沒忍住譏諷道,“因為你們對他們來說,不算是‘正’啊!”
崔适心中一沉,卻也沒力氣開口說什麽了。
江楓咬着牙,将季餘眠抱在手裏,“堅持住,遇到大白龍就好了。”
之前那麽安全,大白龍一走他們就和要團滅了一樣。
都是龍,為什麽嗷嗷一點作用都沒有?
江楓的血氣急速流失,神色也漸漸蒼白了起來。
她隐約看見了那高臺的輪廓,“堅持住,我們快到了。”
她一狠心燃燒了鮮血,快速補充起血氣。
餘殊在她一動作時就發現了,沒想到她這麽狠。
咬咬牙她也燃燒了鮮血,一邊燒心中一邊滴血,“狗日的江楓,本将軍和你勢不兩立!”
那居然不是塔,是個高臺。
張玄語氣沉到了谷底,“是祭壇,沒有樓梯。”
江楓二話不說把嗷嗷丢出來,“該你幹活的時候到了。”
嗷嗷關鍵時候十分給力,它變到最大,抓住幾人就往上沖。
短短兩秒,随着重物落地的聲音,濃郁的鬼氣盤旋了一會,不甘的退散了。
嗷嗷心疼的抱着自己的翅膀,上面全是細密的小血口,還有鬼氣纏繞,傷口也有被腐蝕的痕跡。
江楓抱着季餘眠,一頭栽倒在地上。
餘殊也大字型躺在地上,手腳虛弱,渾身發軟。
兩個治國也癱軟的坐了下來。
張玄四處看了看,驚訝道,“她在那裏。”
江楓一翹而起,一眼就看見祭壇中心的墨白。
她安靜的躺在那裏,連衣角都整整齊齊,毫發無損。
江楓:“大白龍呢?”
沒人知道。
季餘眠吃力的站了起來,她在四周仔細檢查了起來。
很快,她在一角發現了熟悉的符紋,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深吸一口氣,“你們先出城,我試一下這個法陣。”
江楓已經将墨白檢查了一遍,确定她只是暈了過去。
聽見季餘眠的話,她不高興的皺眉,“季餘眠,你別惹我生氣。”
張玄等人也勉強回過氣來,到處查看了起來。
崔适捏着中央矮桌上的香,看了許久,“這是北地的銀狐香,貢品。”
張玄手掌有些顫抖,拿起了那張蒼白的皮紙。
這麽多年下來,這張紙上的字跡還如新的一般。
皮紙觸感溫涼,讓張玄險些将紙甩出去。
看見上面艱深晦澀的禱文,張玄辨認了一會,顫聲道,“是獻祭禱文。”
“獻祭的是生命,”他嘴唇顫了好幾下,才把話說完整,“七…七萬人……”
餘殊早就猜到了,她木然的站在原地。
江楓将墨白交給了餘殊,“你帶着她,還有兩位治國先出去,我們試一下法陣,試完就出去。”
餘殊接過墨白,皺着眉頭看着她,“你們都這個鬼樣子了,還逞強試什麽法陣?命多餘了就給我,我送你去京城還能升官。”
她紅衣熾烈,漂亮的大眼睛像會發光一樣,在黑暗中灼灼生輝。
江楓呵呵一笑,“翻滾吧,牛寶寶。”
餘殊愣了一下,然後反應了過來,冷臉道,“你們要作死就作死吧,但是光我們根本走不出去。”
江楓指向一邊,“大白龍在那裏,你們去找它,然後原路返回就行了。”
從高處往下看,輕易的看見了翻滾的鬼潮,大白龍巨大的身形隐隐約約浮現。
季餘眠不知從何處,點燃了一根金色的香,香氣瞬間淨化了所有污濁。
她的臉色也好了許多,“我們沒事,很快就出去。”
餘殊遲疑了一會,才嘀咕道,“我還沒看見有人趕着死的呢,有病。”
“走就走。”她将墨白背在背上,“走了,還看什麽看?”
張玄兩人表情極其陰沉,聞言不發一言的跟上了餘殊,被她一手拎着一個,然後跳了下去。
下一瞬,季餘眠劃出了一道金色的符印,将金色的香插入桌上香案,血色法陣亮起。
磅礴的血氣彙聚到臺上,讓身為武者的江楓就像掉入了血氣的海洋中一樣。
她差點想吃一口了,但是下一瞬她反應了過來,綠着臉隔斷了自己與這些血氣的接觸。
季餘眠看着這些血氣,眼神有些悲哀,“果然。”
墨白她們一走,整個高臺瞬間被鬼氣籠罩,怨恨的聲音不停的在她們的精神中想起。
血氣法陣漸漸縮小,金色的香瘋狂燃燒,眨眼就沒了小半。
江楓拉着季餘眠,“已經試完了,我們走。”
季餘眠卻像生根一般,木然的站在原地。
“季餘眠!這個時候你不要給我耍脾氣!”江楓臉色發青,轉頭嚴斥道。
季餘眠忽然緩緩笑了起來,笑容苦澀極了,“我不是神人血。”
“神人血是我母親。”
“我是罪血。”
她劃開了手腕,任由那殷紅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外面的鬼氣像被激怒一般,瘋狂的沖撞起了法陣。
“是你最讨厭的存在。”她神色蒼白,眼角隐約有水光,臉上卻在笑,“子歸,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的血根本不是神人血。”
江楓險些落下淚來,她猛然抱住女子,“我不管,我不管你是什麽血,你都是我的季餘眠,我帶你走。”
季餘眠卻依舊生在原地一般,“我果然是罪人。”
“我不想要這血。”她眼角通紅,語氣征求一般,“我不想要。”
“那我們就不要,”江楓安撫着她,拼命的拉住她的手,“我們不要就是了,眠眠,我們先出去好不好?”
季餘眠卻依舊不動。
而那香已經燃的只剩小拇指長,金色護罩已經被壓縮的只剩兩人大小。
江楓:“我相信你,眠眠。”
“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做的,我們可以報仇,我只要你活着。”
江楓臉露狠色,“季餘眠,你如果死了,我就再找個棺材躺回去。”
“我不許你死,這才是我的底線。”
還是抱不動她,江楓當機立斷拔劍。
季餘眠瞬間變了臉色,所有的彷徨絕望煙消雲散,“江子歸!”
趁着機會,江楓抱着她蜷縮在嗷嗷背上,瘋狂往外飛。
“這裏!這裏!”餘殊在底下大喊。
卻發現上方的紅光被濃郁的死氣籠罩,幾乎淡不可見。
她不得不蓄力往上一跳,跳過兩人的高度,用憤怒的話語與一腳發洩自己被再度被鬼氣侵蝕的怒火
“兩個傻x,還要勞資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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