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陰差陽錯

還挂着谄媚的笑，對轎子擺手的柳禦史冷不丁心裏一陣發寒打了個寒戰，錯覺哪裏有道寒芒射向自己。下意識的回頭望了望，卻只有自家的四個家丁立在一旁。便只當天氣寒涼，自己多心了，只攏了攏寬厚的裘衣便吩咐家丁将自己擡進了屋。

轎子随着轎夫的行走微微擺蕩，顧西樓坐在轎子裏，修指緊握成拳，朱唇緊抿。

他雖然知道莫蘭庭在柳府是安全的，卻沒有想到她會是被如此對待。

她孱弱的身子被鐵鏈束縛的大鐵球牽絆着前行的樣子；她擡眸看見他時震驚繼而失望的神色；還有她輕淺轉身時倔強的背影……她那樣輕嘲的呢喃出的句子……

本不是一張出色的臉，那一颦一笑一轉身，為何卻都仿若一撇驚鴻羽，輕淺卻清晰的刻畫入他的心房。

顧西樓輕呼出一口濁氣，松了拳頭，這時聽見轎夫提醒到顧府的聲音。

“公子，您回來了！”顧西樓一進門，洛竹便迎了上來。

“嗯，人到了嗎？”顧西樓慢慢踱進內室，看見了書案上的一封信箋。

“栾城出了一些事情，岑藍不得不原路折返。流雪人早已經在路上，估計今晚便可抵達燕都。”洛竹正了神色道。

顧西樓已經打開桌上的信箋，快速的看了一遍後，眸子裏原本凝重的神色突然變得十分古怪。

“我不是說不許她們出城的嗎，她們怎麽過來了？”顧西樓沉聲問。

洛竹在顧西樓拿起那封信箋的時候就已經先捏了把冷汗，這會兒聽見顧西樓的問話，一張俊秀的臉糾結成了團：“那我哪裏知道啊，這幫姑奶奶們不知道抽的什麽風！要我說，公子你早就該告訴她們娶完親就回去！這來了一幫人，到時候要怎麽走啊！？”

“回風不是看着她們的嗎！回風人呢？”顧西樓問，将那信箋又丢回桌面，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雖然說回風比較公事公辦，不過，一個男人對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估計他這會兒也不會太好吧……”洛竹在心裏為自家的兄弟默哀着。

顧西樓聞言，轉過眸來看他，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你何時如此了解女人了？”

說到這兒，洛竹又是汗顏了一把，偷偷瞄了眼窗外的小橋才壓低聲音道：“上次姑娘揍尉遲一的事情，已經被清霜當成崇拜典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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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竹此話一出，就見顧西樓原本彎在唇瓣的那抹稱不上笑的弧度凝住，跟着神經提高了幾分。見顧西樓沒有在說話，小心翼翼的開口：“公子見到姑娘了？”

“你上次去的時候，她是什麽樣子？”顧西樓問，轉眸望向洛竹。

洛竹被顧西樓那清冷的眼神一看，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說起上次，他偷偷躲在屋外，偷聽到柳夫人與莫蘭庭的對話。裏面的情形卻沒有看得清楚，只聽莫蘭庭的聲音應該是無傷的。直到後來柳夫人答應讓莫蘭庭出房間轉轉，他才放心的離開。

顧西樓這次來燕都只帶了他一個人來而已，沒有過多的人手。他只得雇傭了一些有些身手的人，在柳府附近注意動靜。

還真沒有見到莫蘭庭的樣子，難道她被虐待了？不禁想起當時的一些對話內容，洛竹白了臉色。

“難道柳家人當真喪心病狂将姑娘賣去了青樓？”

“你說什麽？”乍聽此言，顧西樓眸子裏是毫不掩飾的震驚。聲音瞬間冷凝，他整個人的氣場都在瞬間轉變，好似在原本陽春的三月驀然刮來一陣寒流，沁骨刺寒。

洛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都已經不記得上次看見顧西樓發怒是什麽時候了，只記得後果會很嚴重。

“上次向公子彙報的時候，我沒有說這件事。本想柳家人至少會念在骨肉親情上不會那般絕情，怕公子擔心，所以……”說到這裏，洛竹已經單膝下跪，一臉愧色沉痛的道：“洛竹錯了，請公子責罰！”心裏還以為莫蘭庭已經遭遇了不測！

“你去準備一下，今夜就去柳府把人救出來！”洛竹已經抱着視死如歸的心，但聽顧西樓突然這樣吩咐，一時沒有轉過來，去柳府救人？那就是說莫蘭庭沒有事，頓時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去。

本來婚期是在半個月後，按原定計劃，是在婚禮當天潛入柳府來個偷龍轉鳳。而今顧西樓突然改變了計劃，洛竹卻沒有異議。

原來顧西樓來燕都參加科考，又進行那麽多道手續，無非是想全了莫蘭庭的名聲。哪怕柳家當真不仁義，卻也照看了莫蘭庭那麽多年，莫蘭庭說的那些財産除了她自己也沒有當事人為她作證。

而今計劃改變，洛竹想着，婚禮回栾城舉行也挺好的！可是另一個問題又來了——

“公子，如果這次親事不成，燕帝又提賜婚的事情怎麽辦？咱不是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嗎，這燕都少說也得待上半年啊！”

“先救人，其他的我自有分寸！”顧西樓決斷的道，語氣裏絲毫轉圜的餘地也沒有。

洛竹張了張口，卻也沒有說什麽，應了聲，便下去準備了。

待洛竹走後，顧西樓的神色緩和了幾分，眸子裏現出幾分擔憂來。今天看莫蘭庭的神色，似是心灰意冷，不知倔強如她，是否願意聽他解釋？

夜，柳府——

當聽見四更更鼓聲時，盤坐在床鋪上的莫蘭庭閉着的眼睛微動，而後調整了一下體內的氣息，睜開了眼睛。

清亮的眸子看着镂空窗棂上的白色窗紙，片刻的恍神。而後從床頭摸出針線包，用繡花針如同上次般輕巧的打開了腳踝上的鐵環。

之後怕碰觸聲響，避開鐵鏈，莫蘭庭小心的下了床。借着透過窗紙的朦胧月色，彎身從床底拖出一個布包。

包袱被拖拽的時候發出鐵器碰撞的聲響，裏面裝的正是莫蘭庭防身用的袖箭和一些方便攜帶的暗器。

當日她被帶回柳府，柳府人沒有想過曾經養尊處優的莫蘭庭會帶有這危險物品，便沒有想到搜身。而被關起來的第一時間，莫蘭庭就将這些東西藏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今日，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