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封閉的小小陣法裏,一時安靜。秦弄影緩緩将目光投向懸浮的赤黑色寶劍,片刻,再次聽到了那個男聲:“我。”
秦弄影難以置信抓住劍柄:“你?你竟然會說話?”
無刃劍:“嗯。”
這位劍兄不僅強迫症随了岑青鋒,聲音也有些像岑青鋒,一樣清清冷冷的。秦弄影努力消化了這一信息,又覺得難以理解:“那你之前為啥不和我說話?!”
無刃劍言簡意赅:“沒必要。”
??被她潑髒水、扣黑鍋,沒必要争辯?被迫砍歪木柴、和兔子一起煮八味劍湯,沒必要反抗?那現下怎麽就有必要了?秦弄影無言以對:行吧,你是大佬,你随意。
可這劍能說話,總歸是好事——這說明它的靈智應該比她以為的更高一些。大敵當前,恩怨暫且擱下,秦弄影憂心問:“程年還能恢複嗎?”
無刃劍淡然答:“能。魔種寄生宿主後,需要幾個月乃至數年時間吞噬宿主意識,融合宿主記憶。程年的意識仍在,只是暫時被壓制了。”
秦弄影松一口氣,就聽無刃劍又道:“那魔種既然寄生在程年體內,便受程年資質修為水平所限,不能發揮全部實力。你只管去和它打一架,打得過最好,打不過我會對付它。”
秦弄影一驚,連忙道:“不行!”
她雙手握劍豎起,凝視那赤黑劍身,與它推心置腹:“劍兄你想啊,我一煉氣期小修士,遠古魔物怎會纡尊降貴盯上我?因為它盯上的不是我,而是我們敬愛的師尊啊!我敢保證,它寄生程年的目的,就是想通過我,陷害我們師尊!”
無刃劍:“……你師尊。”
秦弄影從善如流改口:“我師尊,你主人。自我與師尊相識後,已經兩次遇到魔物興風作浪,卻還不知它們到底有何圖謀。現下是第三次。甄宗主那邊沒找到線索,八方盟也遲遲沒有消息,現下遠古魔物既然找上了我,我們當然要将計就計!”
她總結陳詞:“這次我們就順藤摸瓜,引蛇出洞!看看它到底有什麽謀劃!”
無刃劍沉默片刻:“也可。”
秦弄影原本還擔心無刃劍智商不夠不能明白她的用心,聽言大松一口氣。她拍馬道:“劍兄果真聰慧,難怪天啓峰上佳麗三千,師尊卻獨獨寵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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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刃劍:“??”
秦弄影繼續:“我之前還擔心自己實力不夠,制不住那魔物,現下有你配合,不愁抓不住它!咱們這計劃的第一步,就是我倆得假裝分開。我見那魔物甚是忌憚于你,你若守在我身旁,它怕是不會動手。這兩日我會擇機與你吵架,你要表現出憤怒,假意一氣之下離開我,留我孤身一人。能完成嗎?”
她覺得這不是什麽太難的劇本,畢竟一把劍演戲,都不需要做出什麽眼神表情。卻不料無刃劍冷淡道:“不可。”
秦弄影:“??為何不可?”
無刃劍:“不安全。”
??是說分開了她會不安全?秦弄影有些意外,不料這把劍還挺有責任感——岑青鋒讓它保護她,它就記着要保護她。她好言解釋道:“只是假裝分開,你可以稍微躲遠些跟着我。這魔物大費周章寄生程年再找到我,定不可能輕易殺我。它既然要通過我對付師尊,便也不可能以魔氣寄生我,因為師尊能分辨我是否入魔。屆時如果遭遇危機我就呼救,你趕來還不是一眨眼的功夫?這很安全啊。”
無刃劍十分固執,只是冷冷答:“不許冒險。”
秦弄影:“我為我師尊冒險,我樂意!你就聽我一次,成不?”
無刃劍有片刻沉默,而後和緩了聲音:“那是噬烈的魔種,我能分辨出。它便是不殺你,也有得是法子折磨你。你沒必要将自己置身險境。”
秦弄影便不高興了:“行,不冒險,那師尊那邊怎麽辦?你身為師尊最信任的劍,遇到機會不想着幫他排憂解難,只想着完成師尊托付給你的任務。這般不為他着想,你對得起師尊這些年給你的獨寵嗎?!”
無刃劍:“……”
無刃劍語氣不容置疑:“你師尊有問題自會想辦法解決,你只管照顧好自己。”
秦弄影有點惱火,心想你一把破劍你懂個屁,書中岑青鋒的結局可是入魔!入魔後被一堆傻逼修士罵成魔頭大張旗鼓圍剿,最後還得為天下蒼生去鎮壓遠古魔物,永世不得解脫!
秦弄影覺得這事不能聽無刃劍的!這都不是她和無刃劍誰老大的問題。現下的情況是,就她一個穿書知曉未來的,她不抓住機會幫岑青鋒把這大麻煩解決了,她能安心嗎?!
可要怎樣讓無刃劍松口,是個問題。秦弄影氣鼓鼓盯着無刃劍,忽然靈光一閃:“你能不能變小?”
為方便禦劍飛行,一些鑄造師會鍛造可以變大的劍。能變小的劍罕見,但無刃劍都能說話了,不準就行呢?
果然,無刃劍應道:“可以。”
秦弄影大喜!她攤開手掌:“那你變得小小的,最小,給我看看。”
無刃劍懸在空中片刻,劍身散發出微光。微光過後,一把手指頭粗細的小黑劍落在了秦弄影手心。
“哇!”秦弄影驚嘆捏起小黑劍,覺得這又煞又醜的劍縮小後倒是蠻可愛的:“厲害了!可以可以,那你不用躲遠跟着我了!到時你變小了遮掩住氣息,我再把你藏在身上,這樣你總放心了吧?”
終于說服了無刃劍,秦弄影返回篝火旁。“程年”打量她,微笑問:“弄影去了這麽久啊。”
秦弄影回望,忽然笑出了兩個小梨渦:“程哥哥,”她甜膩膩道:“人家一直都是這麽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麽偏偏覺得這次久呀?”
被反将了一軍,“程年”微笑一滞。作為僞裝者,它最怕的就是被人懷疑。它笑道:“大概是我方才睡了一會,這才感覺久吧。時候不早了,弄影你睡吧,我來守夜。”
秦弄影卻不放過它:“程哥哥,你往日都不笑的,今夜怎麽一直對我笑呢?”
“程年”那笑容飛速淡去了。它癱着臉,倒是有些像真正的“程年”了:“這個,自然是因為……”
它還在那絞盡腦汁想答案,秦弄影又吃吃笑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歡上了我啊?”她捧着臉:“因為喜歡我,所以才追上來陪我歷練。因為喜歡我,所以看到我就想對我笑。因為喜歡我,所以我離開一會你便覺得好久。”
“程年”哪知道什麽叫上屋抽梯,只當這真是個好借口,連忙道:“被你看出來了。”
秦弄影掩口,眉眼彎彎:“我早看出來啦。那時在甄宗主船上,你說只要我開心,你就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我便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這話當然是瞎編的。可空氣忽然冷了幾度,秦弄影不明所以,坐得離火堆更近了些。“程年”溫柔注視她:“對,只要你開心,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少男少女隔着暖黃火光,纏纏綿綿互望。無刃劍輕微顫動了下。可秦弄影先它一步,打破了這纏綿互望。她摸出了一只玉石蟾蜍,托在掌心:“程哥哥,你看,小蛙蛙好可愛喲~”
“程年”也去看那四肢着地、昂首鼓腹大張嘴的醜東西:“……是挺可愛的。”
秦弄影将蟾蜍往地上一放,小鉗崽輕揮,一陣小風将它送到了“程年”身旁:“可惜它是死物,不會叫。今夜這麽無聊,不如程哥哥學它的模樣,叫給我聽吧。”
“程年”:“……”
“程年”艱難道:“這樣,不妥吧?我乃……”他頓了頓,大約還想說他乃堂堂遠古魔物,好在及時改了口:“我乃淩霄宗弟子,怎能學這小蟲作為?”
秦弄影震驚看他,仿佛他說了什麽十惡不赦的話:“程哥哥……”她紅了眼眶:“說什麽只要我開心,就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原來是騙我的嗎?”
她騰地站起,語帶哽咽控訴:“讓你學個蟾蜍,是傷着你還是累着你了?這點小事都不願為我做,還騙我說喜歡我!我讨厭你!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歷練!”
她轉頭作勢要跑,将作精本色演繹得淋舊獨漓盡致!那魔物好容易和她湊一起,怎麽可能讓她跑了!連忙喊道:“我學!我學!”
它屈辱四肢着地,仰頭“呱”了一聲。秦弄影果然不跑了,踱步到它身旁,踢了踢它的腳:“雙腳分開點,腳尖朝外,哪家蟾蜍是內八字的?膝蓋也要朝外,哎這就對了,肚子鼓起!擡頭挺胸!拉直你的背,不要弓背太難看了!大聲點,氣出丹田!你可是淩霄宗弟子,叫出點氣勢來!”
“程年”忍辱負重,被迫給秦小作精叫了大半個時辰,秦小作精才說要睡了,讓它別吵了閉嘴。“程年”一晚上都沒敢再吭聲。有無刃劍守着,秦弄影抱着小鉗崽放心睡了一覺,第二天一大早她迎着朝陽起身,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早呀,程哥哥~”
經過一晚上,“程年”已經從昨晚低落的狀态恢複過來。它又是那副溫柔笑容,将一個小紙包遞給秦弄影:“早,弄影。我給你熱了些幹糧。”
秦弄影哪敢吃它的東西!她摸出個小瓷瓶,倒出一顆辟谷丹,一昂頭吞了下去:“不用,我吃辟谷丹,省事!”
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連勸都沒機會勸一句的“程年”:“……”
秦弄影精神百倍站起:“走吧!”她甜甜朝“程年”一笑:“咱們去哪裏啊?”
打了兩巴掌,總得給個胡蘿蔔吊着,別把這只魔物氣跑了。“程年”見她征詢自己意見,果然高興提了建議:“往南五十裏就是蘭玉城,城裏的八方酒樓聞名修真界,我們不如去那看看吧。”
蘭玉城是距離淩霄宗最近的大型城池,魚龍混雜,魔物選這個地方動手,倒是有些聰明。秦弄影撇嘴:“我又不是個重口腹之欲的人,什麽八方酒樓,沒興趣。”
“程年”只當沒勸動她,正頭禿想其他借口呢,秦弄影卻又展顏笑了:“但是,我記得程哥哥一直想吃一次油焖靈蝦。如果是程哥哥想去八方酒樓吃一餐,那我們就去吧。”
“程年”身體都是一松:“好,好!”
兩人一路朝蘭玉城行,正巧在中午前趕到,便去八方酒樓要了個包廂。秦弄影不僅點了油焖靈蝦,還點了蒜蓉蒸蝦、香辣蝦、鹽焗蝦、蝦蟹粥……菜上齊了,根本就是全蝦宴。“程年”愕然:“弄影怎麽全點了蝦?”
秦弄影羞澀捂臉:“還不是因為程哥哥喜歡吃嘛。”她找小二要了個大湯碗,興致勃勃在碗裏畫了個陣法,将帶殼的蝦丢進去,蝦殼就自動剝離了。這麽很快收集了一海碗的蝦肉,秦弄影送到“程年”面前,甜膩膩道:“程哥哥,這是我為你剝的蝦,你要全部吃掉哦~”
包廂中的溫度又莫名降低了幾度。秦弄影疑惑四下張望,最後行去窗邊關上了窗。她時不時催促,“程年”起初還面帶微笑配合吃着,可他吃了大半碗後,就開始撓胳膊撓腿,露在外面的手背和脖子上也起了紅色疙瘩。
“程年”停住動作,看向秦弄影。秦弄影也往嘴裏塞了個蝦,笑眯眯回望:“嗯?程哥哥繼續吃啊。”
看起來應是沒下毒。牛逼轟轟的遠古魔物怎麽也想不到,脆弱的凡人還能有食物過敏這種麻煩。它只是隐約覺得不大對勁,又在身上四下抓了抓,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秦弄影驚訝:“你才吃這麽點,那怎麽行!總得把我辛辛苦苦剝給你的蝦都吃了吧?”她吃吃笑了:“我知道了。程哥哥難道是想讓我喂你?”
她拿了“程年”的筷子,夾了兩只蝦,怼到“程年”嘴邊:“哎呀~那我就喂嘛。”
那蝦都貼唇上了,“程年”只得張嘴。一直安靜躺在桌上的無刃劍忽然動了。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它便沖到了秦弄影面前,劍柄用力拍了她手腕一下。
這一下還有點痛,秦弄影“嘶”了一聲,看向搶戲的無刃劍。這家夥又在幹嗎?難道,不能把手放在魔物的嘴邊?
秦弄影連忙縮回手。她遺憾看了眼碗裏剩下的小半碗蝦,決定就這麽算了——程年蝦過敏,吃這許多也夠了。這魔物既然占據了程年的身體,那便享受下凡人過敏的酸爽吧。
“程年”見她不堅持,也松一口氣。它感覺越來越不舒服了,不僅是身上癢,肚子也難受起來。它勉強堆起笑容問秦弄影:“這把劍怎麽打你了?”
秦弄影随口道:“誰知道呢?大概單身久了,看不得我們倆恩恩愛愛吧。哎喲!”
無刃劍又朝她腦門打了一下。這回不痛,可秦弄影也惱,索性借機發揮,筷子朝桌上一砸,瞪着眼:“我警告你!你別仗着自己厲害,就不把我放眼裏啊!”
無刃劍懸于空中,片刻,撞破窗戶飛出,消失在天際!
秦弄影:“……”
秦弄影終于知道,再簡單的劇本,到了不合格的演員手上,都是問題百出!她只是事先鋪墊一下,都還沒有開始“擇機吵架”,無刃劍便直接跳進度到“一氣之下離開”了!
秦弄影只得找補跳起,追去窗邊氣呼呼嚷嚷:“傻蛋!有本事你就別再回來!”
兩句話,句句都是她心聲!秦弄影板着臉坐回桌邊,奮力啃大蝦,那咬牙切齒的模樣,仿佛在生啃無刃劍。“程年”臉上都長出了紅疙瘩,一手捂着腹部,卻還不忘微笑詢問:“那劍怎麽了?”
秦弄影便煩躁答:“別管它,它就是這樣,仗着自己厲害,總是欺負我。我說它兩句,它還要威脅我,撂挑子離開。”
“程年”假意關心:“那它還會回來嗎?”
秦弄影暼它一眼。瞧瞧這傻叉魔物,演戲都比無刃劍強啊!秦弄影心酸道:“誰知道呢,大概會,大概不會吧。”
“程年”終于憋不住了:“你慢吃,我去方便一下。”
他小步跑出了包廂,秦弄影扭頭看向窗外。果然不過片刻,一小小的黑影便飛到了她身旁。正是指頭大小的無刃劍。秦弄影頭疼放下筷子,落下一個陣法:“變回去,變回去。”
小黑劍懸停在她面前,半響,那個清冷男聲響起:“不是說變小藏起來嗎?”
秦弄影覺得牙有點癢,真想抓住這傻劍磨磨牙:“我是說,擇機與你吵架,你再憤怒離開我。我們這還沒吵架呢,你就這麽一走了之,那魔物能信嗎?”
小黑劍:“你瞪我了,還兇我。”
秦弄影:“……”
這話內容仿佛撒嬌,偏偏那聲音一板一眼,好似分析辯論一般。秦弄影露出了魔物同款微笑:“那真是不好意思哦。但是,是你先打我的!”
小黑劍沉默,片刻,變回了無刃劍。秦弄影握拳在無刃劍面前晃了晃:“看到沒有?咱們定個暗號。等我向你揮拳頭,你再憤怒跑走,明白?我和你講一講,這裏重點是要你表現憤怒,還要讓魔物覺得咱們這關系破裂得徹底,一時半會無法挽回……”
卻說,“程年”在茅廁沉迷了一個多時辰,人都虛脫了,被店小二發現,送去了醫館。掌櫃來通知秦弄影,秦弄影這才帶着無刃劍,慢悠悠過去探望。用藥後的“程年”看起來好了些,它有些懷疑看着秦弄影:“大夫說我不能吃蝦。弄影,我應該沒說過我想吃油焖靈蝦吧?”
秦弄影坐在他床邊,忽然開始嗚咽:“對,你沒說過!就是我!是我貪吃,饞蝦又不好意思吃那許多,這才拿你做借口!可是你既然同意了幫我遮掩,現下為何又要戳穿我?!我也不知道你不能吃蝦啊嗚嗚嗚!”
“程年”:“……”
……凡人真可怕,“程年”信了。它将秦弄影看穿了它的猜測扔到一旁。畢竟一個才剛開始修煉的凡人小姑娘,如果發現它是魔物,定是要吓得屁滾尿流逃跑,怎麽可能還有膽耍弄它?
“程年”虛弱道:“我沒有怪你,我就是随口一說。”
它擡手,打算拍一拍秦弄影的手以作安慰,卻被那赤黑色的劍橫插一劍擋住了。“程年”只得讪讪縮回了手:“……它回來了啊。”
秦弄影停了嗚咽:“呵呵,是啊。”
她陰陽怪氣答了這一句,便也沒再做什麽,反而丢下卧床的“程年”,帶着無刃劍去城中集市玩了一圈。她并不着急和無刃劍上演撕破臉的戲碼,畢竟,魔物要對付她,自然會想辦法弄走無刃劍,魔物才該是着急的那個啊!她将計就計才是上上策。
傍晚時分,秦弄影拎着清粥回來,那魔物果然抓住機會出手了。它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微笑:“弄影,我想和你的劍單獨說幾句話,可以嗎?”
如此明顯的手段,秦弄影哪能不明白?她二話不說應好,一溜煙跑出了房,将無刃劍和魔物關在了一起。她沒等多久,便聽見房中傳來乒乒乓乓的巨大聲響。
秦弄影頂着一臉驚愕沖進房,舊獨便見“程年”摔在地上,嘴角溢着血絲。屋中家具亂七八糟倒了一地,上面都有明顯的劍痕。
秦弄影傾情演繹憤怒:“怎麽回事?!”
“程年”見到她出現,一邊捂嘴咳嗽一邊作勢去攔:“沒事,我沒事。我就是勸劍兄對你溫柔點,大約是我說的話不中聽……”
秦弄影豈能辜負了它的茶藝表演!她立時站去了“程年”身前,對着無刃劍咆哮:“你往日欺負我便罷,為何要欺負程哥哥?!他本就身體不适啊!”
無刃劍急速震顫起來,那嗡嗡劍鳴聲仿佛在訴說被扣了黑鍋的憤慨。秦弄影十分滿意在心中點了個贊,然後厲聲斥道:“你要向程哥哥道歉!”
“程年”咳得愈發厲害了:“不、不用。這劍大約也沒想傷我,可能只是沒控制好吧……”
秦弄影一腳踹開地上的破木板:“它一上古神兵,怎會控制不好?它就是故意的!”
她抓住震顫的無刃劍,将它對準“程年”:“道歉!給程哥哥道歉!”
被劍指着的魔物往後縮了縮:“對、對不住。”
魔物:“……”
它飛快閉了嘴,而無刃劍震顫得更厲害了,仿佛在警告秦弄影一般。秦弄影不為所動,一劍揮下:“我讓你道歉!”
感覺差點被劈成兩半的魔物:“……”
無刃劍似是不耐煩了,一個猛力轉身!秦弄影不備之下,竟是被它甩飛,撞在了牆上!事先準備好的血袋被咬破,秦弄影一口血噴出!她捂住胸口,震驚看無刃劍:“你、你竟然敢傷我……哈哈哈哈!你死定了!師尊……師尊不會放過你!”
她掙紮着爬起,胡亂揮了揮拳頭:“我這就……就帶你回去……找師尊!”
暗號生效,無刃劍卻不跑了。它還在空中懸停了片刻,仿佛在猶豫着什麽。直到秦弄影“艱難”站好,它才自窗口沖出,再度消失了。
秦弄影抹去嘴角鮮血,摘下腰間小鉗崽,踉跄跳上:“休……休要逃!”她轉向一旁的“程年”:“程哥哥……你、你在這等我!我去去就回!”
說罷,便再不管魔物的制止,自門口追了出去!
秦弄影飛了幾裏地,這才停下,四下張望。小小黑影很快出現在她面前,秦弄影便笑了。她朝小黑劍豎起大拇指:“不錯不錯,這次表現可圈可點,進步很快哦!”
她抓住小黑劍,自袖中扯出一截紅繩,就往小黑劍劍柄上纏。
細嫩的指尖寸寸撫過那赤黑劍身,無刃劍微不可查顫動了下:“……你幹什麽?”
秦弄影言簡意赅:“把你藏起來。”
她打了個活結,一個簡易的吊墜就做好了。秦弄影将紅繩系在脖子,又扯開衣領,将小黑劍貼身塞了進去。
紅繩有些長,劍身貼在她瓷滑的肌膚上,墜在那起伏之間……動作之時,便胡亂碰撞着微微晃蕩。她的身體溫熱,小劍卻十分寒涼。冷意直入骨,秦弄影打了個哆嗦:“我天……你是屬冰的嗎!”
她被凍得實在吃不消了,只想趕緊把這把冰冷冷的劍捂熱。于是她隔着衣裳,指尖按住那小小劍身,滾動着左右搓了幾下。冷鐵的感覺一寸寸掠過胸口,忽而爬上山坡,又忽而翻下山谷,将那柔軟壓得微微凹下。
無刃劍不知突然發了什麽瘋。劍沒捂熱,反倒是幾道冰寒劍氣嗖嗖飛過!秦弄影再定睛看去,那小黑劍便又懸浮在了她面前。
秦弄影低頭。她的衣裳破了,如幾塊破布挂在腰間。布料的切口工整,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這可是寶衣!就這麽被無刃劍毀了!秦弄影裸着肩背,冷靜掀起一塊破布:“劍兄,這是有何指教?”
小黑劍沉默。半響,那個清冷的男聲低低響起:“我不喜歡呆在那。”
秦弄影吸氣,微笑:“那劍爺,您喜歡呆在哪?”
小黑劍:“……手上。”
紅繩也斷了,秦弄影重新拿了一條,将小黑劍串在手上,藏在袖中。手不那麽怕冷,秦弄影倒是覺得好些了。之前的衣裳已經不能見人了,秦弄影換了一套衣服趕回醫館。“程年”還躺地上,它奇怪問:“弄影,你的劍呢?怎麽換了衣服?”
秦弄影嘆口氣:“別提了。我追上了那劍,要抓它回去見師尊。它不肯,我們就打起來了。那戰況,真是太激烈了,”她攤手:“最後劍逃了,我的衣服也被它毀了。”
“程年”:……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但真是太好了。
成功趕跑了無刃劍,“程年”魔逢喜事精神爽。它假意安慰道:“沒事,反正它還會回來的。”
秦弄影冷笑:“它倒是敢!它敢回來,我便抓它去見我師尊!”
“程年”便憂心道:“可你如今沒個法寶傍身……”它旁敲側擊确認:“啊,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還有個蝙蝠玉佩?”
秦弄影擺擺手:“那個離開淩霄宗前,就被我師尊收走了。沒事,沒法寶也不怕,我又不惹事,不會遇到什麽麻煩。”
“程年”便徹底安了心。它強撐着站起身:“那怎麽行!你不惹事,難保不會有人來惹你。我還是陪你去找回那把劍吧,總得确保你的安全。”
秦弄影拒絕:“我才不要!那把劍肯定又要氣我……”
“程年”推搡她出了房門:“到時我先好好和它道個歉,看看它的态度。它若實在不聽話,我們也得把它帶回淩霄宗,讓你師尊管教它啊!”
秦弄影這才不情不願同意了。已是月上梢頭,“程年”自告奮勇畫了個“追蹤陣法”,領着秦弄影追出了蘭玉城。人煙漸漸稀少,月上中天時,兩人已身處荒郊野嶺。這也不知是哪處山脈,叢山疊嶺,一眼望去盡是山石樹木,仿佛一個與人隔絕的世界。起初秦弄影還能聽見蟲鳴鳥叫聲,越往樹林深處行,蟲鳴鳥叫聲也漸少,最後竟是什麽都聽不見了。
月色隐于樹冠與雲朵之後,四周一片詭異的寂靜。山石、樹木、草叢皆是模模糊糊的黑影,暗中也不知藏着多少魑魅魍魉。饒是秦弄影有備而來,也免不了心跳加速。她下意識扶了扶護腕,摸到了衣袖下的小黑劍,這才覺得心中稍定。那魔物卻忽然頓住腳步,笑出了一口白牙:“弄影,來,快來。”
那聲音滿是興奮與惡意,幽森可怖。它擡手扣住秦弄影小臂,猛地一拽!秦弄影便身形不穩,踉跄朝前摔了兩步!
只這兩步的距離,周遭氣息已是大變!秦弄影擡眼——荒郊野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片空間。天空灰蒙蒙的,一眼看不到邊際,卻又若有實質一般帶着重量,沉沉壓在頭頂。
平望去,視野所及之處,只有一個巨大的圓形天壇。天壇四周伫立着九根粗大石柱,石柱上纏繞着鎖鏈,鎖鏈下隐約可見各種奇形怪狀的魔物雕刻。鎖鏈交彙于天壇正中,那裏有一個裹着黑色鬥篷的人,看不清面目。黑袍人的身旁,伫立着一個碩大的漆黑爐鼎,鼎下燃着幽藍色的靈火。
秦弄影正站在天壇一角。地面上繪制着繁複圖案,看起來似乎是個大型陣法,陣法線條足有兩寸寬,隐隐閃動着血色的微光,與那爐鼎下的火焰一呼一應。
如果說之前只是環境陰森,現下就是陰間了。秦弄影定了定神,這才慌張呼喊:“程哥哥!這、這是什麽地方?!”
“程年”不笑了。它森森盯着秦弄影,拔出匕首抵住她的後腰:“你不需要知道,因為你既然到了這裏,便不可能活着出去。我勸你老實一點,不要做無謂掙紮——”
秦弄影難以置信:“你、你不是程哥哥!”
“程年”斥道:“少廢話!快走!”
秦弄影便驚惶閉了嘴,被迫朝天壇中間的男人走去。每當她跨過地上的圖案時,那些血色的線條都會驟然亮起,而後又恢複黯淡。這讓秦弄影開始懷疑它們是不是陣法——它們看起來是活的、有生命一般,秦弄影自這些線條中,感受到了一種來自深淵的貪婪。
她很快行到了那黑袍人面前。他的手腳身體都被鎖鏈束縛,有黑氣自那黑袍溢出,浸染了每一條鎖鏈。這應是個強大的修士,因為秦弄影感覺到了來自高階者的威壓。岑青鋒尋常也自帶這種威壓,秦弄影對此已經适應,是以她才能擡頭直視那修士。可如此近的距離,她仍舊看不清那人的臉。黑色鬥篷下漆黑一片,是個障眼法。
秦弄影便畏懼低了頭。“程年”伏地叩拜:“大人,我将秦弄影帶來了。”
黑袍人開口了,是個沙啞的男聲:“你做得很好。”
他說話時,那絲絲縷縷的黑氣自鬥篷下探出,如游蛇在地上蜿蜒,試圖攀上秦弄影的腳腕。秦弄影慌張退後幾步。這躲避不是裝出來的,越靠近男人,秦弄影便越能感受到他舊獨周身纏繞着濃重的陰邪之氣。那是強大的,邪惡的,嗜血的,遠古魔物的魔氣……
男人依舊一動不動藏于黑色鬥篷中,可秦弄影聽見了他鼻翼翕動的聲音:“是了,對了,就是這種香甜的氣息……”
他朝着秦弄影伸出手,鬥篷寬大的袖口下,是一雙過分枯槁的手:“過來,乖孩子,這是你的宿命。你早該死了……”
秦弄影頂着那高階威壓與陰邪四溢的魔氣,硬着頭皮道:“死是沒問題的,可你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啊。你費盡心機抓我過來,到底是想做什麽……”
話到這裏頓住,因為她發現雙腳動不了了。秦弄影低頭。她原本特意站在空地上,現下腳下卻是一片血色——那古怪陣法不知何時偷偷挪動着,将一道線條塞在了她的腳下。那線條生出了無數條血色細線,攀繞着一直纏到她的小腿,束縛住她。
秦弄影咬牙抓起小鉗崽,朝着線條重重一插!伴着“砰”的一聲大響,地面被炸得顫了一顫。那線條也被這爆炸炸斷,秦弄影掙脫束縛,逃到一旁。可很快,那線條又蠕動起來,重新連接成了圖案。
秦弄影騰身躍起躲避:“這陣法……這是什麽啊?!”
那黑袍人嗬嗬笑了:“無怪岑青鋒會收你為徒,倒是個機靈的小姑娘。”他忽然擡手,鬥篷之下數道魔氣如游蛇射出,瞬間絞住秦弄影:“可我不想和你解釋。你要理解,畢竟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
那魔氣看似游蛇,捆住秦弄影時,竟也如游蛇一般膩滑冰寒。它們将她擡起,朝着那黑袍人身邊送。秦弄影懸空漂浮,忍不住爆了粗口:“卧槽什麽惡心玩意!”
她強忍着周身魔氣如蛇爬行的觸感,打定主意要從這黑袍人口中榨出些消息:“那你總該告訴我,我死在了誰手上吧!你是噬烈的魔種?還是聽從它指揮的遠古魔物?”
那人又笑了:“噬烈?呵……”
秦弄影心中一驚。她從來不曾懷疑,這是噬烈針對岑青鋒的陷阱,多此一問也不過是想撬開這人的嘴罷了。可聽這人的嘲弄語氣,她似乎連這個都猜錯了。難道……這人并不聽從噬烈指揮,甚至不和噬烈一夥?
秦弄影思緒飛轉,措辭着如何進一步試探,可手腕有什麽忽然動了動。秦弄影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秒,有冰寒劍氣自她手腕處爆發,帶着橫掃千軍之勢,瞬間滌蕩了整個空間!
如游蛇的魔氣被寸寸斬斷,秦弄影安全落地。忍耐不住的無刃劍裹挾着飒飒劍風,擋在了秦弄影身前!黑袍人連退兩步!劍風撕裂了他的障眼法,秦弄影看見了一張腐朽蒼癟的臉,那是一個過分削瘦、皮包骨頭的老者。
黑袍老者盯着無刃劍,混沌的眼中都是驚愕:“你……是你!”
他顯是認識無刃劍的,因此毫不戀戰,隔空抓來“程年”朝無刃劍一砸,就想逃跑!鎖鏈限制了他的行動,可那雙枯槁手掌聚集起濃黑魔氣,形成一個黑洞旋風。空間開始傾斜,爐鼎、鎖鏈、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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