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正文完

被拖入地底的速度很快,仿佛只是片刻，秦弄影便墜入了地宮裏。她撞上了什麽東西，層層疊疊的、游動的、微彈的……

是岑青鋒的魔氣觸爪們,它們已經蔓延鋪散，盤踞了整個地宮。秦弄影陷落于那些魔氣之中，就如一片花瓣，墜入了無盡的黑色海洋。

地宮中太黑了，只偶爾能見地面上，陣法隐隐透出的金色光芒。秦弄影努力将靈力灌注雙眼，可觸爪的黑色海洋看不到邊際，翻湧之間，根本看不見岑青鋒的身影。

抓住她的觸爪們開始不安分,堅實的寶衣在它們的圍攻下,也只能四分五裂。直接的接觸讓秦弄影覺得羞恥，而某些記憶迅速回籠,秦弄影心中又開始慌張。方才計策得逞的暢快和“氣死你”的氣勢一秒沒了蹤影,秦弄影試圖蜷縮起身體保護自己。她偏頭掙開一條觸爪,大聲呼喚：“阿霄！阿霄唔——”

聲音再次被堵住,她又嘗到了那種磨砂質感。秦弄影口腔被弄得難受，嗚咽着掙紮,然後便被徹底固定住了。地宮中,魔氣的黑色海洋忽然停止了翻湧，靜止定在了那……仿佛一個龐然巨物終于發現了目标,将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起來，專心致志摸索探究。

秦弄影心中生出不好預感,拼力搖頭……而後猛地彈動了下！她的眼淚本能就出來了,卻是終于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水呢？”

岑青鋒的聲音意外是清清冷冷的,并不低啞，配上那淡然語氣，仿佛他并不清楚他在做什麽一般。可即便不清楚，他也知道他喜歡。于是短暫安靜後，魔氣的黑色海洋又開始翻湧，争先恐後開始了鑽營。

秦弄影委屈抽噎着，根本停不下。她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魔氣的主人竟然還記得曾經修習過的心法。寒涼的靈力一并充盈着她的筋脈，秦弄影到底沒有受傷。

她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一上來便是這個陣仗……她還是很慌。眼淚顆顆滑落臉頰，滴落在那黑色海洋。那洶湧海水中，便有一條小觸爪輕緩爬上，讨好拭去了她的淚滴。魔氣的海洋持續瘋狂躁動着，可總有那麽幾條小觸爪，于狂躁之中，溫柔安撫着她。

秦弄影茫然眨了眨眼，忽然便放棄了掙紮。原來就算是入魔了，原來就算是此時此刻……她的阿霄也還是在的。他若在，那她便不怕。

可就算是入魔了，就算是此時此刻，岑青鋒也依舊熟悉她。簇簇擁擁的魔氣們興風作浪，攻城略地滿載而歸，新的士兵們又不知疲憊接上。秦弄影被迫随着那海浪的翻湧，一波一波，不停沖刷。

她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只覺神識都要被接連不斷的絢爛煙花炸成灰燼，那海浪卻依舊不肯停。秦弄影殘存的理智告訴她，這樣不行。再這樣下去，她大概就要真應驗了她嘴賤說的死法了。往後她墓志銘就是《金丹修士誤入觸手森林》……秦弄影一個激靈，拼盡全力抓住幾條小觸爪，擡手一拽！

大約是魔氣的主人們心情不錯，她成功将那幾條觸爪拽開了。秦弄影終于能說話了。她的嗓子有些被磨壞了，聲音在巨大的地宮裏，在觸手們狂亂的動作聲中，實在不算大：“阿霄，你在哪？你出來，讓我看看你……”

她難受低泣着，感覺自己從來不曾這般慘：“我想親親抱抱你……好不好？求你了嗚……”

她等了許久，可魔氣海洋的波濤依舊。秦弄影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哭聲也漸漸小了。她自暴自棄想，随便吧，反正淩霄遲早會停下，反正淩霄不可能折騰死她。卻感覺波浪推搡着她，将她送到了什麽東西前。

上半身的魔氣忽然撤離，秦弄影一下便摔在了那東西之上！細長的，冷硬的，粗糙的……是淩霄劍！

Advertisement

長劍周身被鎮魔陣的鎖鏈束縛住，劍尖垂直向下。整個地宮的魔氣自他劍身溢出，又幻化成無數墨黑的觸爪。長劍生長于其中，就像黑色花朵中的蕊一般。

岑青鋒真的回應她了！秦弄影顫抖抱緊了長劍：“阿霄停停停！我要死了嗚嗚……”

黑色的海洋翻湧依舊，長劍冰冷堅硬，仿佛沒有情感。可岑青鋒的聲音再度響起，不似之前清冷，而是也染上了暗啞：“不是說，要親我抱我嗎？”他不悅：“你騙我？”

身後的魔氣感受到主人情緒的變化，憤憤威脅，秦弄影又哭了。她急慌慌去親吻那冰冷長劍，唇落在了劍柄之上：“不騙你……你變成人吧，好不好？”

劍身只是最原始的狀态……如果能變成人，說明岑青鋒又離清醒更進一步了。秦弄影誘哄着：“變成人，你也可以抱我啊。”

冷硬的長劍在她懷中沉默片刻，說出了那句她熟悉的話：“也可。”

秦弄影人都振作了幾分，然後她見到一道白光自劍身中飛出，落在她身旁，幻化成了那個眉目熟悉的男人。

秦弄影傻了：“師、師尊………………”

……怎麽是師尊？！！秦弄影又想哭了。而岑青鋒皺了皺眉：“為何叫我師尊？”

他的神舊獨智顯然受到了魔氣沖擊，已經不剩多少記憶了。秦弄影呆滞着：“因為……因為你就是師尊啊。”

她一邊說着話，一邊想要躲藏……雖然光線昏暗，但岑青鋒肯定能看清她現下的狼狽模樣。所幸魔氣幾乎全部包裹住了她，讓她不至于與岑青鋒坦誠相對。然後……她身上糾纏不放的魔氣，在她眼皮下緩緩抽離了。

秦弄影再度傻在了那。巨大的魔氣海洋出現了一個空洞，仿佛黑色海水中出現了一個小小漩渦。陣法的線條沒了魔氣遮掩，清晰顯現出了形狀。秦弄影落在地宮之上，差點軟倒，岑青鋒飛快抱住了她。

饒是秦弄影累到只想昏迷，可這般陷落在師尊的懷裏，她還是感覺人都要燒起來了。而岑青鋒撫上她的臉，拇指溫柔摩挲她哭到紅腫的眼：“別哭了。你不喜歡它們，那便讓它們走。”

觸爪們圍繞着兩人湧動，卻果真不再靠近。這本是秦弄影最想見到的情況……如果岑青鋒不要埋首吻下來的話。他順從了秦弄影的誘哄，以人身吻她抱她，凡事親力親為。秦弄影的身體絲滑接納了一切，心理卻實在沒辦法接受……

雖然理智知曉了師尊便是阿霄，可情感卻沒法快速轉換。這張臉，這個人……明明不久前，他還是寵她護她的長輩，她感激并且敬仰着他。可現下，兩人卻如此淩亂不堪……

海水受岑青鋒情緒操控，又開始洶湧。秦弄影被背德感淹沒，卻又無法自控，幾乎要崩潰了。長劍依舊被鎖鏈囚困住，此時忽然震顫。岑青鋒将劍抓起：“我可不可以……”

他看看秦弄影，又打量自己的劍身，有些猶豫拿那劍柄戳了戳秦弄影的肚子。秦弄影自迷蒙之中頓悟，驚得大哭起來：“不行！不行！！”

岑青鋒到底是放棄了：“好，別哭。”

他改而壓着長劍，抱住了她。長劍便被帶動着，牽扯着鎖鏈連綿不絕叮當作響。秦弄影愈發崩潰，擡手捂住了臉：師尊和劍……

她一時真想徹底擺爛，什麽也不管了。可忽然的，她想起了阿霄曾經說過的話：“下次，可不可以去我識海裏？”

如果是識海……或許便不是師尊了！至少也不會是一人一劍！秦弄影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師尊……我想去你識海裏，好不好？”

岑青鋒皺了皺眉：“為何？”

秦弄影說不出口，便開始嗚嗚咽咽：“我就要去……我喜歡！”

岑青鋒大約是滿足的，因此也是縱容的：“好。”

場景變幻，秦弄影身處無邊的黑暗。逃過一劫的慶幸只是一瞬，秦弄影很快發現，在識海裏是不可能的。因為這裏根本就沒有人。

沒有阿霄，沒有師尊。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活物……岑青鋒的識海，已經變成了一片死寂的虛空。

秦弄影只覺心沉了下去：她以為岑青鋒會因為她的危機而動蕩，會因為她的話生氣，甚至還會溫柔安撫她，應當是還有些神智的。可境況比她想象得還要糟糕——他的種種反應，或許只是本能仍殘留。但實際上……他的識海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

進入地宮後，秦弄影第一次真切感覺到了惶恐不安。所幸神識離體後，身體的感受便像蒙着一層霧，不會過于清晰影響到她。秦弄影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岑青鋒的識海都成了虛空，卻還是讓她進來了……這會不會也是岑青鋒的本能？

他的神識都快要消散，為何還要讓她進來？此時她身處他的識海，成為了他神識的一部分，受他的影響，也能影響他。那這虛空，是否仍能轉圜？

她要将阿霄尋回來。秦弄影試探開了口：“阿霄，能聽到我說話嗎？”

虛空之中，她的聲音很快消散。遙遠不知名的地方，突兀亮起了一點星光。

那星光一閃而逝，卻讓秦弄影看到了希望。她思緒飛轉，試圖引導岑青鋒：“阿霄，你還記得淩霄宗嗎？”

安靜。而後黑暗中，有畫面一點點展開了。先是古舊的牌匾，然後是青石板磚上的幾個蒲團，香爐中袅袅上升的焚香。再是堆滿銅錢的小池，熟悉的老烏龜，茂密大樹下斑駁的陽光……淩霄宗的祠堂，就這麽一點一點，展現在了秦弄影眼前。

有用！秦弄影心中生出希望：那是不是讓這識海中的虛空消失，岑青鋒便能恢複神智？！

可秦弄影還來不及欣喜，那如3D模型的建築卻又一點點黯淡下去，四周很快恢複了黑暗。

難道是淩霄宗在岑青鋒的記憶中，印象不夠深刻？因此這場景難以維持。秦弄影只能摸索着，繼續試探：“阿霄，你還記得天啓峰嗎？”

畫卷再次于她眼前，緩緩展開。秦弄影以為她會看到天啓峰的宮殿廣場，畢竟岑青鋒仿佛日日夜夜，都在那裏等待着她。可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修煉用的玉石大床，生機勃勃的仙草與花，蜿蜒流淌的靈泉，寶石鋪就的小路……

是她如仙境的小洞府，然後才是宮殿的廣場，地宮的鎮魔陣，有柔軟雲被的房……

記憶中的天啓峰在虛空中，散發着比淩霄宗祠堂更強更亮的光芒。秦弄影心跳砰砰：“那天啓峰之外呢？阿霄你再想一想。”

可畫卷停頓在了那裏，并沒有繼續擴張。天啓峰在無邊無際的虛空中亮了半響，也一點點黯淡下去，最終歸于黑暗。

秦弄影咬了咬唇。天啓峰都不行嗎……可這個世界除了天啓峰，還有什麽地方，能在岑青鋒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秦弄影并不清楚，岑青鋒以劍存在的那萬年，都去過什麽值得紀念的地方。她心思一轉，換了個思路：“阿霄，主人是什麽？”

不能明确地點，那便明确人物。岑青鋒在淩霄宗的萬年泛善可陳，若真有什麽深刻記憶，應該也只存在于他與主人同行的歲月裏。黑暗之中，畫面再度展開。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男子撫摸着赤黑長劍：“淩霄，淩霄。你願意做我的本命劍嗎？”

彼時的岑青鋒還不會說話，只是嗡嗡震顫同意了。那劍修便與他締結了本命契約，帶着他四下流浪。噬烈還未被封印，正是魔物們嚣張之時。劍修一路斬妖除魔，歷經過無數生死，結識了志趣相投的夥伴，也遇到過喜歡的姑娘。他成長為了一位大能，受衆人敬仰，庇護一方，而淩霄始終與他相伴。

他們締結本命契的千年後，劍修聯合幾位大能，與風頭正盛的噬烈決戰。劍修與噬烈打得兩敗俱傷，而他的同伴趁機鎮壓了它。

岑青鋒在此戰中，一舉邁入渡劫境，得到了他的天賦。破損的山巒間，長劍變化成了眉目昳麗的男人，冷冽，冰寒，雙眸幽深不帶情感。而劍修驚愕看着與他一般高的男人，片刻咳着血，笑了開來。他上前重重擁抱住岑青鋒，拍着他的肩背道：“好，好，這天賦挺好。往後我們便不是主人與劍，是兄弟了。”

劍修傷勢太重無力回天，在生命最後的時光，他創建了自己的宗門。他對淩霄說：“我将這宗門送給你，往後，它便是你的淩霄宗了。會有很多修士來這裏陪伴你，你不會孤單。”瀕死之際，他朝着淩霄笑：“淩霄，做人是很好的……等你遇到對你來說，比我更重要的人時，便會明白了。”

此後萬年，世界翻天覆地變化，淩霄宗的修士來來去去，而赤黑長劍只是躺在祠堂，安靜觀看。時光流逝，漸漸沒人知道，淩霄宗是劍修送給一把劍的告別禮物。而畫面便在這滄海桑田中，再度褪色，最終重歸了黑暗。

秦弄影緩緩眨了眨眼，心中情緒一時滿漲。她忽然問：“阿霄，人類是什麽？”

畫卷于她眼前，再度展開。拉面碗中躺着個荷包蛋，周圍點綴着青翠的蔥花，美麗的少女夾起面條，壞笑着放去了赤黑色的劍身上。少女頂着留影石，拍攝奇形怪狀的糖人、烤得冒油的肉串、甩起來會咚咚響的撥浪鼓……街市的人流熙熙攘攘，商家臉上帶着笑，熱情說着話。

而這畫卷旁，又出現了新的場景。這一次，是破敗又熟悉的小院，街邊賣雞蛋和糖人的小菜場。鐵匠掄着錘子叮叮當當，老板娘細心整理着輕紗披帛，年輕的男子将一包梅餅遞給懷孕的娘子……

兩座城鎮在黑暗的虛空中，散發着溫暖的光。世界之大，人族之多，可岑青鋒萬年的記憶中，卻只有這兩座城中的人類是鮮活的。平凡而嘈雜的人語聲漸漸充斥了這片空間，日頭東升西落，月兒灑下光芒，光影變幻……城鎮生機勃勃，可是最終，還是歸于了黑暗。

沒來由的，秦弄影忽然明白了該如何破局，也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她的唇角不自覺彎起，篤定又柔和發舊獨問：“阿霄，我是什麽？”

黑暗的虛空中，許久沒有畫卷展開。可秦弄影只是微微仰着頭，目光缱绻等待着。終于，有光影出現了。天瀾峰山腳，她腮幫子微微鼓起，凝白的指尖遞給岑青鋒一塊糖；幽暗山林，她抱着淩霄劍，說她會照顧他；斬月秘境，她額頭抵住劍柄，柔聲說阿霄等我；得到星光絲後，她依靠着長劍，甜而軟說着“師尊高興，我也喜歡”；鑄造山莊，她說救他是這一輩子做過最正确的事……

那些光影細小微弱且單薄，卻多到數不勝數。虛空之中，密集出現了五彩斑斓的光。無數個她在各色的光芒中，笑着哭着，飛奔着跳躍着，狗腿着焉壞着，狡黠着溫柔着……

散發着光芒的畫面鋪天蓋地，充斥了這片空間。秦弄影聽見自己的聲音重重疊疊，各式各樣：“阿霄。”“師尊！”“阿霄~”“師尊？”

………………

秦弄影不知道，原來短短的一年時間，她與岑青鋒已經有了這許多細碎的回憶。她将它們随意安置在記憶的角落，可岑青鋒卻将它們視若珍寶，認真珍藏。

識海之中，滿滿當當全是她的身影。畫面終是歸于消亡，可那些五顏六色的光芒卻不再熄滅。它們閃耀着，如波光粼粼的湖，星星點點堆積、壯大，最終徹底将整片空間點亮！

刺目的多彩光芒中，眉目昳麗的男人終于現出了身形。他将秦弄影摟在懷中，沒有說話。但秦弄影明白了他的回答：弄影是人世間，是他世界的五彩斑斓。

場景再度變化，秦弄影緩緩睜眼，發現自己已然回到了地宮。魔氣依舊如海洋，卻已經沉寂了下去，不再翻湧。鎮魔陣鎖鏈交彙處，困着眉目昳麗的淩霄。

男人盤膝而坐，将她摟在懷中。他擡手，一絲一縷，理順秦弄影汗濕的發。然後他為她穿上衣裳，收拾得妥帖幹淨，這才一揮手。

屏障解除，慕承業、顏夢玉和其餘陣眼出現在了地宮中，原來已是第二天正午。慕承業和顏夢玉神色焦急，可待到看清眼前畫面，那焦急便轉變成了一言難盡。顏夢玉紅了臉龐，嘀咕着“我的天啊我的天啊”，而慕承業鼓起勇氣：“咳仙尊你，既然清醒了，還是要克制一下的……”

岑青鋒難得給了他一個“嗯”字，這才道：“開始吧。”

宿天、驚鴻與斬月各自就位，燦金色的陣法開始與新陣法融合。岑青鋒逐漸自鎖鏈中脫離，體內的黑氣卻源源不斷溢出，取而代之，被困于陣法之中。

魔氣就如源源不斷的流水，自岑青鋒體內傾瀉出來，注入鎮魔陣中。待到那水流終于停止，已是兩個時辰後。

地宮之中一時安靜，鎖鏈交彙處，濃黑的霧氣如一灘死水，靜靜被困着。秦弄影的目光轉向慕承業，于疲累之中，生出了緊張。而慕承業上前，為岑青鋒一番仔細檢查。他喜上眉梢：“成功了！仙尊體內幾乎沒有魔氣了！”

秦弄影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後知後覺有了種身體透支的茫然。她将頭靠在男人的肩頭：“出去吧。”

岑青鋒應好，抱着秦弄影，離開了地宮。

宮殿之外，晚霞映紅了半邊天，已是傍晚。岑青鋒緩步行出宮殿，步入斜陽，任暖黃的光芒灑落在他與秦弄影身上。

其餘人也跟着出了宮殿。顏夢玉感動捂住了嘴：“嗚嗚嗚我圓滿了我竟然能見證現場！”慕承業哈哈笑着搖折扇：“幸好當初你來了訊息，我還沒來得及亂說話。”宿天又行到階梯旁，安靜坐下。斬月想上前，最終卻還是嘆着氣，乖乖去找龍嘯強。驚鴻跟在慕承業身旁搖折扇，歪頭看着斜陽之中的兩個人……

秦弄影困倦閉了閉眼，看向岑青鋒。而岑青鋒對上她的目光，含住了她的唇瓣。

秦弄影的心中迷糊想……不行，師尊還在阿霄體內呢。她想，她才沒有原諒他，她要和他好好算賬……就算他是師尊也一樣。可她到底沒有抗拒。他們才度過了劫難，他才給了她一場“神說要有光”的盛大表白，夕陽與晚霞又太過美好……

秦弄影放任了這個輕淺纏綿的吻，呼吸逐漸和緩。而岑青鋒停了動作，看向懷中陷入昏睡的少女。

為劍萬年，他以為歲月便該漫長無盡，世界浩渺，萬物自生自滅。可此時此刻，他方知世界很小，那個人入眼入心，時光亦五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