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花神
望着偌大堂皇的來儀宮,本上仙不禁大為震懾。
低頭望了望手中的鵝毛掃帚,轉身望了望清素等人振奮異常的面容,我怯怯然抖了抖雙肩,眸中卻浮現敬畏之色——這群姑娘真不愧為內閣為我這個神族王後精挑細選的能人,打掃宮閣這等差事尚且能如此嚴陣待之,将來是必成大器的。
“王後,”大器之一朝我喚道,“天色不早了,下旨吧。”
“下旨?”我微微錯愕。
“王後,切莫遲疑了,”清素左手持一雪色白布,右手提一招搖山原木精雕而成,其上似有數十道飛揚紋路的碩大簸箕,面色清冷如水,朝我恭敬道,“若是日落之前打掃不完,王後今夜只好去君上的玄淩宮宿上一宿了。”
“這……”我被“君上”二字生生一驚,腦中浮現出一雙清寒星眸并着一口加了許多苦參的茶碗,登時覺着一股寒氣順着脊梁骨竄了上來,連忙正了容色将手中的鵝毛掃帚一握,沉聲肅顏道,“日落之前務必将這來儀宮清掃得滴塵不沾,動手吧。”
“諾。”
眨眼間,衆姑娘作鳥獸散去。
我立在原地半晌,默默無言擡頭望了望天,随後方才長嘆一聲去望衆人行為。
只見清素領了三個姑娘正清掃着來儀宮的前院,另有幾人推開宮門朝裏打望,我心中略微思量一番,便提着鵝毛掃帚朝後院走去。
進了後院,我瞳孔驟張,不得不再次震懾于這巨鹿王宮的奇妙格局了——想這王後居住的東宮來儀,前院一副富麗堂皇美麗不可勝收的景象,這後院……
我幹咳,望着随處可見的蜘蛛密網和積了丈厚的灰塵,無言以對了。
問曰:“為之奈何?”
答曰:“掃帚顯威。”
我嘴角甚為淡淡地抽搐了瞬,憶起清素所說的每日皆有人打掃一言,不禁扶額。
又躊躇了半晌,腦中極力回想着當初在軒轅府時,老管家每日清晨掃地的形态,憶了大半天,我方才小心翼翼開始手上的活。
說起這“命格”一事,那委實是奇妙得緊啊。記得當年我将将落地,我母神同父君便請來了司命仙君為我蔔了一卦,那卦象究竟如何母神倒也未對我細說,只道那司命老頭曾對我的姻緣之事留下四字箴言:坎坎多舛。
時至今日,我真是不得不對司命仙君佩服得五體投地——真真乃是金玉良言,一語即中啊。
想我軒轅荊和二萬年來三嫁未果,四嫁倒是果了,可這夫君卻是個皮囊極好的不舉男兒,且心思深沉捉摸不透,行事古怪有仇必報,真真是叫我……
叫我好想殺回九重天同王母罵上一架。
“唉……”我幽幽長嘆。
“哐當——”
腳下一陣當啷聲響,我一驚,這才從神游中回轉了心思,朝四方望去,方恍覺,我已走至了一處假山洞口外。
這座假山位于來儀宮後院的角落處,兩旁栽種了許多長藤,大多都是枝蔓交連遮天蔽日,竟将外先的明媚日光盡數隔絕,黑漆森森宛如深夜。
假山洞口似有陰風陣陣,使人不寒而栗。
甚是古怪。我蹙眉,腳步停頓,這假山那頭應是封死了口的,怎會有冷風?我益發不解,遂伸長了脖頸想往假山洞內看個明白。
糾結半晌,我仍是決意一入洞內探個究竟,可剛踏出左腳便又悻悻收了回來——我只身一人,又無防身之器……
低頭望了望手中的鵝毛掃帚,我心下一橫咬了咬牙,額角隐流冷汗——雖說,雖說是寒碜了些,可有這防身掃帚總比赤手空拳來得好些。
握緊了掃帚,我施了個“清明術”,卻覺渾身一陣無力——想來定是近日疏于修煉,法力修為退步了不少,我暗暗決意日後每天打坐一個時辰,随後便朝着烏漆抹黑的洞口走了進去,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假山之中無光,我開了天眼,雖說視物是不成問題,但這洞內通道的狹小程度卻是我不曾料到的。
我冷汗涔涔,頭一回萬分感激起這副雖修長但也尚算瘦弱的身板——若是這腰身再渾圓上三分,這胳膊這腿兒再壯碩上三分,我豈非要生生卡在這假山內?再等着清素等人前來營救?
呃,接着便傳到蒼玄帝君耳根子裏,說神族的荊和王後上蹿下跳東鑽西藏,将自個兒生生卡在了假山裏,于是那東皇小兒便治我個嫁為人婦還不守禮節之罪,最後理所當然地将我這糟糠之妻遣送回天池。
咳咳,我微咳。
真真是可怖,可怖得緊。
走着走着,但見前方似有微微光亮,我頓時一驚,果然是應了我的猜測——這副假山,同外面是通了的。
唔,沒成想,這來儀宮的後院,亦是可以有密道的。可這造密道的人也委實膽肥了些,在後宮裏建個密道,這不是成心讓王後出牆麽?
我頗無語,抿抿唇,伸手将垂下的發絲撩到了耳後——這來儀宮後院的假山,又會是通往何處呢?
微光漸漸成了光亮一片,我深吸一口氣,一彎身子鑽出了假山,擡眼朝四方望去。
呃……我的雙眼乍然一瞪——
這滿目的妖美似火,這漫山的嬌嬈冶豔,可不正是魔族聖藥,那蓮莖麽
?
巨鹿雖正是冬末季節,但這南山之上依舊是清風吹拂鳥語花香。
一派安寧祥和之景。
我眨眨眼,望着滿山的如焰那蓮莖,青草茵茵,遠遠之外的草地上,似有野兔追逐黃莺嬉戲,好不熱鬧。
驟然間,我瞳孔微凝——野兔?黃莺?
若是我沒記錯,今早采藥之時,我于南山前山呆了大半天,分明連一只飛禽走獸也未瞧見, 這黃莺野兔是打何處來的?
心頭疑雲頓起,我朝前幾步,環顧起四周。
——似錦繁花,幽碧青草,蒼穹萬裏,雲卷雲舒。
我眉宇一凜,雖說景致相差無多,但是卻依舊有不同,這裏……應是南山的後山。
沒成想,來儀宮的後院假山,竟是同這南山後山連通了的……我微訝,擡起腳朝前走去。
“南山後山,似是有上古異獸出沒。”
腦中驀地憶起清素所言,我的雙眸霎時亮了一亮——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喜出望外心思飄忽間,遠處天際卻驟然傳來一陣古怪聲響,似杜鵑哀啼,嫠婦泣血,其聲铿然清脆,響徹天際——
這聲音,怎地這般耳熟啊……我愣神。
——鳳鳴?我腦中陡然竄出了這兩個字,不禁呆愕——鳳鳴?竟是鳳鳴!
若真是上古異獸,那這鳳鳴,便只有一個可能了。
我唇微張,不由地将手中的鵝毛掃帚緊緊一握,眸子閃閃爍爍。這鳳鳴,這鳳鳴,莫不就是上古四大異獸之一的——丹穴山地獄火凰?
心底一陣熱潮湧動,我只覺欣欣然欲喜極而泣,想來我軒轅荊和活了這幾萬年,終究……終究是要見一回不是在人股下坐着的異獸了,終究是要見一回不是專作拉車使喚之用的鳳凰了。
遙想當年本上仙方能言語之時,便被父君送到了梵天文殊菩薩的文殊塾,同衆多仙家小兒一道學高妙佛理習道法仙術,時歲久遠,文殊菩薩唯有一言深入我心,教我至今不忘。
便是——欣喜時分,須得萬分小心“樂極生悲”雲雲。
樂極生悲,這是真理。而更有“好奇害死貓”一說,亦是真理。
而此時,我怔怔望着頭頂上方的巨大碩影,方才深深頓悟了此間真谛。
……我抽了抽嘴角抖了抖臉皮,呃,只見頭頂上方這位,翼若垂天之雲,通體火紅奪目,冠翎斑斓五彩,尾羽墜了三绺金色,一雙鳳眼倨傲淩人不可一世,正眸光不善地睥睨着如同蝼蟻般的九天上仙荊和姑娘我。
依這樣貌看來
,同書上寫的相差無幾,确是那四大異獸排行第三的地獄火凰無誤。
可是……我的臉色起先一陣白,複而由白轉青,最後由青改黑——這這,這書上似乎是漏寫了這地獄火凰的雄偉體魄堪比小半座山頭這一奇偉要點啊。
唔,想來這編書的人頗不算個好人,這也委實不負責任了些。
“……”我幹咽了口唾沫,額角甚沒身份沒出息地長流下了如瀑的冷汗,腦中突地便浮出了“逃之夭夭萬事大吉”八個大字。
咳咳,這地獄火凰能于四大異獸中排上名號,可不單單是因了那副奇壯軀魄美麗身姿。
——啧,這漂亮鳳凰若是秀口一張,悠然一吐,那便是紅蓮業火,焚盡大地,萬裏焦土。
“铿——”
地獄火凰冷冷睨着我,眸光似是朝我手上的掃帚瞄了瞄,忽地鳳眸一凜,高揚了頸項仰天嘶鳴一聲。
“……”我微嗆,眨眨眼,垂首望了望手裏握着的鵝毛掃帚。
“铿——”
火凰不依不撓,鳳眼之中隐含怒意,似乎是随時準備朝我噴上一口業火。
“……”我幹咳,雙眼直直瞪着那張一開一合啼鳴着的鳳口,生怕從裏先噴出半點火星火苗——
紅蓮業火,歷來便是神族用以懲戒犯了條令重罪的神仙的最重刑法之一,故而就算我是個神仙,就算我恰巧還是個神仙中的上仙,我亦是經不起這紅蓮業火的。
嗯……這漂亮鳳凰莫不是在憂心我這把起不了絲毫防身之效用的掃帚?我汗顏——連忙毫不遲疑地将手中的鵝毛掃帚朝地上一扔,可随即又有幾分後悔,這鵝毛掃帚望上去頗是精致,想來那造這掃帚的人亦是傾注了不少心血,本上仙這般行徑似乎是有糟踐他人心血之嫌。
唔,待我脫身,還是要将那掃帚撿回來的。我心道。
“铿——”火凰又啼鳴一聲。
我頓時窘然……這鳳凰委實同尋常的異獸不大一樣,到底是四大異獸,靈氣果真非凡。我眼角抽了抽,穩住心神,施施然伸出右腳朝那掃帚狠狠踹了一踹——鵝毛掃帚灰溜溜一滾,到了遠處。
“……”火凰這才微眯了一雙鳳眸,一動不動地瞅着我。
“……”我亦眼也不眨地望着那漂亮鳳凰,心頭卻盤算着脫身之術,額角泌出了一絲汗珠。
“荊和王後好生悠閑,不知孤是有哪些地方招待不周,竟讓王後溜出王宮,同一只小鳥兒逗起了趣,倒是孤怠慢了。”
一副極其熟悉的不冷不熱不明不白的語調,聲線略沉字字透寒。
然而此時
本上仙絲毫不以為這副好嗓音是好嗓音,反倒是聽得我眼冒金星幾欲搶地。
背脊一陣發涼,本上仙頓覺昏昏然地崩山摧,只因放眼這魔界十三州,能夠如此自然而然自稱為“孤”且戲稱地獄火凰為“小鳥兒”的人兒,似乎,似乎是堪堪只有一個。
此情此景,素來沒什麽文事造詣的本上仙腦中卻隐現出了一副千古絕對——
上聯曰:有緣千裏來相會。
下聯曰:一失足成千古恨。
橫批:魔尊駕臨。
我淡然至極地扯了扯臉皮,瞬間将地獄火凰抛諸了腦後,頃刻換上一副溫婉之中隐含谄媚的端莊笑顏,轉身朝身後之人甚為端莊識體地行了個禮。
“荊和見過君上。”
真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沒成想這蒼玄帝君常年束縛于“魔族規矩”,竟也有踏青賞花的閑情逸致。
不過……我大窘——這東皇公子的腳步也真真是快,不消一會的功夫便從玄淩宮到了巨鹿南山且生生将我抓了個現形,由此觀之,蒼玄帝君的逃命功夫定是不弱,真不愧為上古遺族的龍族之人,十八般武藝一樣不落,委實是厲害得很,厲害得很啊。
“……”
腿曲了半晌已有些酸軟,可那東皇公子仍是一聲不吭,只是一雙清寒雙眸意味不明地望着我,唇畔微揚似笑非笑——分明就是絲毫沒有讓我“免禮”的意思。
我心頭頓時有些無言。
“呵,好生巧好生巧,”我心思一轉,幹笑着問道,“如此好風光,君上一個人麽?”
“……”蒼玄聞言,唇角一勾,朝我輕輕一笑,“一人又如何,不是一人又如何?”
“呵呵呵……”我幹笑,“君上若是一人,這踏青賞花之事荊和亦是分外中意,你我在此相遇便是緣分,若不一道踏踏青賞賞花,豈非是拂了司命仙君的面子?”
“……”
蒼玄額角青筋微動,眸中笑意略減。
“若君上不是一人……呃,”我略微尴尬,頓了頓,又清清嗓子道,“這般良辰美景,若君上非只身一人,想來便定是邀了佳人相會,荊和這就速速離去也好給君上騰個地兒……”
“……”
蒼玄臉色微變,眸中笑意淡去大半。
“呵呵呵呵……”
驟然,一陣輕笑傳入我耳中,其笑聲之妩媚風流使我心中一驚——這勾人三分魂魄的笑聲,似乎是在哪兒聽過?
“蒼玄帝君,你這王後真真是風趣,風趣得很哪。”
缥缈間,一道男聲悠悠響起,其風流華麗之至堪稱是冠絕天下
的……咳,風騷。
蒼玄冷笑一聲,直聽得我心底一寒。
“你這鳥兒未免也太不懂事了些,”他朝我後方冷聲道,一雙清寒深眼陰骛逼人,竟是隐含殺意——
“花神閣下。這鳥兒驚了孤的王後,該當何罪?”
花神?這名號倒是聞所未聞……我腦子裏疑雲頓起,将九重天排上了“神”字位階的諸位長輩同輩一一過上了一遍,卻是未果。
我略微思量,終究是有些偷偷摸摸地轉了脖子朝身後方望去。
只見一男子,長身玉立于火凰背脊之上,那漂亮鳳凰低垂了臻首毫無怒意,溫順至極親昵得很,同方才的倨傲簡直是判若二鳥……我嘴角甚為自然地抽搐了瞬。
隔着太遠看不清容貌,只隐約可見那人一頭長及腳踝的銀發于白雲間飛揚起舞,飄渺似畫。
“幸會,”風流聲線從雲層間幽幽傳來,“荊和王後。青耕這廂,有禮了。”
“哈哈,”我朗聲一笑,笑聲卻頗有些幹幹巴巴,“有禮,有禮,荊和亦有禮了……”
招呼完了這位青耕閣下,我額角冷汗當真是如瀑了,眼神偷偷瞄了瞄蒼玄帝君的清寒俊顏。
——這,這,這竟叫我說中,真是邀了佳人相會麽?
況且這佳人,我素來便以為只可是那些個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嬌滴滴的大姑娘,殊不知亦可是位腳下踏着漂亮鳳凰頭上頂着撮撮白毛的男子。
我頓時覺着很長了幾分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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