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池柔柔陪母親做臉,順便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她打了個哈欠,道:“現在幾點了。”

“已經快五點了。”

她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聽到母親也在隔壁的床上呼呼大睡,等到美容師把她收拾幹淨,她便摸到了自己的手機。

屏幕被她設置成了丈夫與女兒,照片上的男人睫毛濃密,懷裏抱着孩子,瞥過來的眼神裏帶着碎鑽般的微光。

池柔柔心裏一甜,順手點開了丈夫的視頻通話。

足足過了一分鐘才被接通,丈夫的臉出現在畫面裏,他在室外,背景是一叢茂盛的月季花叢:“怎麽,做好了嗎。”

“我好不好看。”池柔柔舉起來手機,對着自己剛做完補水臉,美美地道:“是不是更美了。”

康時左右看了看,把手機放在一叢樹枝上對着自己,一邊拿着剪子咔咔一邊道:“你已經美到底了。”

池柔柔不太高興:“你真不會說話。”

“哪有,你在我心裏時時刻刻都是怒放的美。”

他對着鏡頭一笑,池柔柔的心便砰砰跳了起來,她坐起身,防止自己躺着臉部變形,道:“你幹嘛呢。”

“剪枝,最近長得太旺了。”

“這麽曬的天,還是進屋裏去吧。”

“不礙事,你什麽時候回來?”

“很快。”池柔柔一邊說,一邊道:“我爸是不是在澆花,給我看看彩虹。”

“想看彩虹的話我去澆給你看,爸今天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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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池柔柔道:“哪個啊。”

“不認識。”

康時放下剪刀,一手拿着手機,一邊去擰開水管,對着太陽澆水,水汽蒸騰,他拿手機後鏡頭拍給妻子看:“看彩虹。”

池柔柔的嘴巴咧開,道:“老公澆的最好看。”

水管調整角度,更大的彩虹在視頻中出現,康時的聲音出現在背景中:“喜歡的話趕快回來,太陽下山前說不定還能親眼看到。”

池柔柔又不是沒見過彩虹,她其實就是随口一說,但康時願意打開水管給她制造彩虹還是讓她感到開心,她道:“你小心把爸的花淹死。”

“不會的。”他又一次調整了一下角度,道:“剛才那個跟爸見面的人,好像跟你有什麽過節。”

“跟我有過節?”

“他說你因為私人原因不想跟他做生意。”

池柔柔皺眉,道:“誰?”

“不認識。”

“你形容一下?是年輕人,還是……”

“年輕人,個子很高,開着一輛黑色奔馳,很兇的樣子。”

池柔柔腦子裏浮出一個人影,道:“他車牌多少?”

康時挪了一下腳,看着門外念給她聽,道:“感覺他好像跟我們兩個都有過節。”

池柔柔在視頻裏沉臉,但很快又揚起笑容,道:“老公,你可以來接我嗎?”

“現在?”

“嗯,好不好啊,我想你了。”

他關了水管,道:“好。”

康時回去拿了車鑰匙,劉姐立刻道:“小先生要出去嗎?”

“嗯,我去接阿柔回來。”

“小姐讓您去的?”

他覺得對方問的有點多,但還是禮貌道:“嗯。”

劉姐笑了笑,道:“好,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幾天接觸下來,他也清楚,劉姐是池家的老人了,聽池柔柔說,她為了方便照顧康遙,重新請了幾個會帶孩子的新人,而之前的人都被趕走,只剩下劉姐一個。

一個老人,理應更加懂得進退才是。

居然他去哪裏還要問個清楚。

他走入車庫,把車倒了出去,準備出門的時候才發現秦尤的車擋住了一半的門。

他只好讓人上去請他挪車。

池定華也是一愣:“康時要出去?”

“是,是說小姐讓他去接。”

他意識到了什麽,道:“随便找個人挪一下就好。”

“還是不麻煩別人了,我親自下去吧。”秦尤禮貌地道:“我不太習慣有人碰我的車。”

“秦尤,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注意。”池定華沉聲道:“如果你膽敢破壞我女兒的幸福,我一定饒不了你。”

“伯父言重了。”秦尤客氣道:“我比誰都希望阿柔可以幸福。”

“我知道你瞧不上康時。”池定華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但他已經是我們池家的女婿了,柔柔不歡迎你來,我也一樣不歡迎你,因為你本質是在瞧不起我們池家人的眼光。”

秦尤失笑:“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麽意思。”池定華道:“如果你是來談生意,我可以勉強請你再坐一會兒,如果你是來争寵的……你也不希望惹柔柔生氣吧,我這個女兒,她要是被惹急了,真做出什麽事來,我可管不住。”

秦尤沒想到康時在池家人眼中居然已經變得這麽重要。

他最終把鑰匙遞了出來,擺出服軟的态度,道:“希望伯父明白我的誠意,這單生意對于我們兩個企業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車子挪開,康時驅車前往了池柔柔發給他的地址。

做完臉之後的母女戴着帽子,方曼一邊吃着美容儀提供的養生粥,一邊道:“為什麽就讓司機走了?還非要麻煩康時來接,他現在身體還不好,腦子又不好使,能不能開好車也不知道。”

“他是受傷了現在不能用大力,但開車是沒問題的。”池柔柔無奈地糾正,道:“還有,他是失憶,只是沒有了記憶,腦子是好的,他比您可聰明多了。”

“那我們就坐這兒幹等着啊,他什麽時候能過來嘛。”

“很快啦,地址已經發過去了。”

話音落下沒多久,康時的車就停在了美容院的門口,方曼急忙扣緊了帽子,又拿口罩遮着臉,跟她一起上了車。

“哎呀,麻煩你了康時。”方曼說:“都怪柔柔,非要你來接,明明我們有司機的……”

“閉嘴行不行。”池柔柔沒好氣:“要不要去超市給你再買盒燕窩?”

“燕窩家裏還有的,而且超市哪有什麽好燕窩……”

她在後座絮絮叨叨,池柔柔跟康時對視了一眼,兩人皆笑了一下。

池柔柔又道:“要不陪你逛逛商場?你看你剛做完臉,這水當當的皮膚,不去逛逛不可惜了?”

“可我都卸妝了。”

“卸了妝才能看出您天生麗質呀。”

方曼在後面糾結,池柔柔湊過來了一點,康時一邊拿着方向盤,一邊傾身聽她附耳道:“我們帶她去天麗買包。”

他點了點頭,也輕聲道:“天麗在哪?”

池柔柔給他指路。

方曼還在後面唉聲嘆氣:“不化妝的話整張臉都很淡的,商場的燈一照都能看到斑了。”

“您哪有斑啊。”池柔柔道:“麻煩您再照照鏡子,再好好看看,找個斑出來行嗎。”

方曼白她,但還是被她誇得高興,道:“那,我們去逛逛?”

池柔柔往日逛街比較少,倒也不是不想購物,只是她更喜歡坐在家裏,等人把東西給她送過來。

但方曼是喜歡逛街的,慢慢的一點點挑自己喜歡的東西,池柔柔倒也經常陪着她,權當鍛煉身體了。

下車的時候,池柔柔問康時:“帶錢了嗎?”

“沒想到會來逛街。”

池柔柔便把自己的卡遞給他,道:“待會兒你記得結賬。”

“好。”

方曼多看了她一眼。池柔柔是很享受給人花錢的,她大手大腳習慣了,極其愛親自付款,這會兒倒像是長大了一樣,開始願意把這種長面子的事兒讓給丈夫了。

康時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付款或者當跟班對他來說沒有區別。

只是他現在手上還有傷,池柔柔也舍不得讓他提東西,便在買好之後讓店家送到家裏。

池柔柔往日只給別人花錢,第一次發現了讓丈夫給自己付款的快樂,當周圍的人誇她老公真好的時候,她忽然感覺與有榮焉。

是啊,我老公真好,她看向一側專心等待的男人,踮了踮腳,康時察覺,便微微垂首:“怎……”

池柔柔噘嘴親了他一下,眼睛彎了起來:“老公好棒。”

他笑:“花的是你的錢,我棒什麽。”

“那老公改天拿自己的錢給我花。”

他想了想,道:“我有多少錢?”

“啊……”這還真不知道。池柔柔道:“我們回去查查。”

他點了點頭,又小聲與她說:“如果不夠你花怎麽辦。”

她嘴角弧度加深,繼續與他說悄悄話:“那我再轉給你一點。”

“好。”他放心地挺直了身子。

他随随便便的一次站立,就筆直如松,池柔柔又偷偷看他,然後朝他貼貼,抱着他的手臂,把臉埋在他懷裏。

她旁若無人地與他親近,店員露出羨慕的目光,康時垂首,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并沒有拒絕她在人前的靠近。

池柔柔真的好喜歡現在的他。

以前他在人前特別讨厭跟她接觸,好像在他眼裏,全世界都知道他的頭頂一片青翠。

而他只會在家裏,被她強迫着,才會露出順從的姿态。

那樣就無人看到他的卑微。

原來這就是原本的他。

他這麽坦然地喜歡着她。

方曼買了不少東西,回去的時候很興奮地拉着池柔柔坐在後座,還誇康時:“小時今天表現也好,下回買東西還拉你來付賬,哎呀今天那個年紀大些的櫃姐,一直誇我有福氣,女兒好,女婿也好。”

他們回去的時候,秦尤已經走了,晚飯之後,康時去浴室洗漱,池柔柔則撥通了秦尤的號碼。

電話被接通,池柔柔站在陽臺前,道:“你今天來幹嘛。”

“只是談一筆生意。”

“我說了,我不會再跟你做生意,我們結束了,我說的話不會改變。”

秦尤當然知道她說一不二,但在結束這個問題上,池柔柔從來都是優柔寡斷的。他們的群沒有解散,就是因為都對她抱有希望:“你沒必要躲我,他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我又能對他做什麽呢?”

“你清楚我在說什麽,我也懶得與你争辯,我只警告你,要是康時有什麽不對,你一定會後悔。”

“池柔柔。”秦尤笑了起來,他捏着面前的酒杯,臉上有些醉态,道:“你真的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心上,是嗎。”

“是啊,我一向以折辱你為樂,但現在你對我連這份最基本的吸引力都沒有了。”池柔柔坦然說:“你真失敗啊秦尤。”

他捏着酒杯的手指停下,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凍結:“你就非得說話這麽紮心麽。”

“你還知道紮心。”她冷笑道:“我當時在海邊是說的不夠清楚嗎,你為什麽又出現。”

“你怕了。”

池柔柔的确怕,肖津的話一直在她腦中盤旋,她把康時帶進了一個虛幻的伊甸園,如果她不能保持住這個伊甸園的美好,那麽所有一切都會功虧一篑。

康時會再次無法接受她的碰觸,會在她靠近他的時候咬碎牙齒,他的手腕也許還會再裂開,她已經不想再看到那一幕了。

那天的康時的确吓到了她。

她的沉默取悅了秦尤,他道:“你也會怕,你怕他想起來,怕他離開你,怕他厭惡你,還是……怕他再自殺?”

“我警告你秦尤。”池柔柔一字一句:“你敢毀了他,我就能毀了你。”

“阿柔。”

身後傳來動靜,池柔柔霍地轉身,直接挂斷了電話,将手背在身後,道:“洗好了?”

“嗯。”康時道:“水也給你放好了。”

“好,我馬上過去。”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機,道:“剛才在跟誰打電話。”

“一個不怎麽重要的人。”

秦尤看着挂斷的手機,仰頭飲下杯中透明的酒液,他趴在桌子上,漆黑的眼眸泛上紅痕。

“池柔柔,你真無情啊。”

他的額頭貼在桌上,袖口擦過一抹水痕。

池柔柔靠在浴缸裏,目光微眯。

秦尤這個家夥,從來都不是肯随便聽話的人。

她不能讓秦尤毀了這一切。

她托起浴缸中潔白的泡沫,輕輕吹了一口,剔透的眸子倒映着飛濺的泡沫,裏頭一絲情緒也無。

那就只有先下手為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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