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康時失憶前不喜歡有人進他們家,也不喜歡有人進他們的卧室。

失憶之後依舊無人打破這樣的習慣。

池柔柔是不愛收拾東西的,但她每次回到與他共同的領地之後,都會發現一切被收拾的整整齊齊。

丈夫短發半幹,正靠在床頭翻着書頁,床上的被子半折壓在腰間,枕頭平放在身旁。池柔柔的床頭飲水機水箱從來不空,此刻還放着切好的應季水果,顯然是在她洗澡的時候擺上的。

康時的确長得好看,但她身邊的其他男人單論長相,也并不遜色。

是以哪怕是現在,池柔柔也始終不明白,為什麽她就那麽想要康時。

她走過去,單腿壓在床上。

池柔柔沒有洗頭,只有鬓角和後腦部分的頭發淩亂地濕着,她發量很多,又很蓬松,在腦後挽起時垂墜感很強,把那張臉更添了幾分人·妻似的柔美。

她跨在丈夫腿上,對他眨眼:“在看什麽。”

“你該找個人聊聊。”

“啊。”

康時把書皮翻給她看,道:“是一位心理醫生寫的,很有意思。”

池柔柔心理學書籍并不感興趣,她随手把書抽走,就着姿勢又朝他貼過去,丈夫順勢環住她的細腰,眼中浮出笑意:“怎麽。”

她圈住他的脖子,膩膩地說:“親親。”

他眼中笑意加深,垂睫落在她的唇畔,作勢要吻她,池柔柔迫不及待地跟他貼,他卻又故意躲開:“你頭發要不要吹一下。”

“沒濕多少,晾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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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體不好,萬一感冒了怎麽辦。”

池柔柔撒謊太多,一時半會兒都沒想起自己為什麽突然身體不好了,她色心正起,也沒工夫細想,便又霸道地欺過去:“快點,快點嘛……”

丈夫存心逗弄,與她半推半就,蜻蜓點水便地交換了幾個吻:“燈還沒關呢。”

池柔柔連羞臊是什麽都不知道,丈夫這樣對她來說只是隔靴搔癢,她直接起了火氣,用了力氣把他壓住,重重吻了上去。

這是池柔柔最常用的姿勢,含着相當強烈的占有欲,這份占有欲在她身上凸出幾分強烈的反差來,即天真又兇殘,像小獸捕獵一樣完全出自本能。

康時并非強勢的人,他大多時候是不卑不亢的,對人沒有什麽威脅性,但也并不會讓人認為有多好欺負。

只有在池柔柔面前,他像個任人捏扁揉圓的面團。

自醒來以後,也許因為他手上的傷沒好,池柔柔對他十分體貼,固然有過幾回□□,也都是和風細雨,妻子的溫柔小意在他心中留下的盡是缱绻柔情。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妻子原來還有這樣的一面。

說不出他更喜歡哪一面,但他很快回擊,反握住她的手腕,翻身調換了位置。

“康時。”她問他:“你喜歡我嗎。”

他抵着她的額,低低地說:“喜歡。”

長臂伸向床頭,他拉開了抽屜,卻忽然被妻子按住手:“不用,就這樣。”

“萬一……”

“醫生說了,我身體不好,不會懷孕。”她凝望着他的眼睛,道:“你不用擔心這個。”

他的睫毛閃了一下,心底忽然漫上說不出的不安,他道:“我們已經收養了一個孩子,如果再添……”

“你怎麽這麽掃興。”池柔柔捧住了他的臉,道:“不會有萬一的,老公,我不會懷孕,否則我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他探向抽屜的手指縮了一下,目露遲疑。

“怎麽了。”池柔柔的表情變得委屈了起來:“你不喜歡我,你嫌棄我,你是不是不想碰我……”

“沒有。”

“那你為什麽非要用那個,如果真的有孩子,那一定是天賜給我們的禮物,我們會有兩個孩子,一起照顧有什麽不好呢?”

“不是。”他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麽,但對方的這種做法讓他感到有些惶惑,也許是他過度的責任感在作祟,他近來日日呆在家裏,照顧那個血緣上與他無關,可日後将與他的人生割舍不開的孩子,他已經默認那是他的親生女兒。

哪怕她的身體并不健康。

“你是不是不想再要孩子,你喜歡那個孩子,所以不想再要親生的,是嗎?”

“不是的,只是我覺得我們既然決定收養她,就該對她負責。”

“我沒有說過不對她負責,費大哥現在有在定期來家裏給她做檢查,我們當然會照顧她一輩子,我只是想跟你正常做一點夫妻之間的事情,你到底在猶豫什麽。”

他不知道。

只是他的潛意識在發出警報。

“還是你就因為現在這個孩子跟你有緣,就要不顧我做母親的心願。”她怨氣地道:“萬一又怎麽了,一個被診斷出不孕的女人,萬一有了,那不該是好事嗎?”

對于池柔柔來說,收養一個孩子并不算什麽,她可以包攬她所有的一切,全心全意治好她的病,日後也不會虧待她,但一個收養的孩子,沒有她和丈夫血緣的孩子,顯然不可能困的住康時,盡管她會盡力避免對方恢複記憶這種事情發生,可萬一呢。

她一樣要留好後招。

康時失憶前是不願意跟她有孩子的,他相當排斥這一點,因為那樣對于他來說就徹底無法解脫,他始終畏懼她。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失憶了,她可以在這段時間裏大做文章。池柔柔倒并不在意孩子是不是親生的,她對血脈看的很淡,惹她喜歡的孩子,不是親生的她也願意扶持投資,不惹她喜歡的孩子,親生的也一樣能打入冷宮。

她不是一個會因為孩子而牽絆住自己的人,所以她始終無法理解另一個世界的池心會被困在婚姻裏鞠躬盡瘁委曲求全。

她甚至無法理解那些有了孩子之後變得一切圍着孩子轉的人。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讓她消耗自己去成全,誰也別人吸食她的生命肆意生長。

她自認是這樣的。

“對不起。”他把手從抽屜旁收回,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水,道:“你說的對,有的話也是好事。”

他們這樣的家庭,并非不能同時養好兩個孩子。

他吻上妻子的眼睛,把所有的恐慌全部壓回去,溫柔地安撫她:“如果有的話,那一點是天賜給我們的禮物。”

“嗯。”

所有情緒淹沒在滅掉的燈光裏。

第二天,池柔柔在床上醒來的時候,床頭已經被擺上了鮮花,她看出那是丈夫的手筆,她看了一眼時間,然後下床出門。

樓下的丈夫正在把女兒放在推車上。

他近來總是呆在家裏,本身又是喜歡孩子的人,跟女兒的感情培養的很快。

池柔柔彎了彎唇,伸手撥了一下長發,懶懶走下樓,道:“去哪兒?”

“這會兒天氣好,不冷不熱也沒風,就帶她出去走走。”

方曼也點頭,她對自己這小孫女也相當喜歡:“你不在家不知道,近來這小東西可喜歡出門了,一覺醒來就扭着小臉往窗外看呢。”

“哦。”池柔柔走下去,撓了撓頭,道:“你一個人出去嗎?”

康時輕輕戳了一下女兒的臉蛋,道:“我一個人也沒事的,路都記得差不多了。”

“媽你去嗎?我怕他一個人顧不過來。”

“只是出去溜達一下,沒事的。”康時站起身,道:“你不是還得上班,快去吃飯。”

池柔柔看向母親,方曼道:“我剛才,約了你阿姨打牌……”

“爸。”

池定華沈着臉,把報紙丢下,道:“知道了,我跟着一起。”

他去換了鞋,康時便安靜地站在一旁等着。

妻子朝他走過來,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口,他扭臉,與她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溫聲道:“快去吃飯。”

“嗯,那你們早去早回。”

池柔柔走向了餐廳。

她端起牛奶杯,目送丈夫與父親的身影走出去,放心地拿起桌上的小油條塞進了嘴裏。

車上的小家夥就興奮的直擺手,兩個大人卻分外沉默。

“爸今天不去打高爾夫?”

“這也不能天天打,不然就沒意思了。”

他點了點頭,道:“柔柔是不是不太放心我。”

“可不是嘛。”池定華反應很快:“你這身子剛好沒多久,她心裏肯定是擔心的。”

他說的不是那個不放心。盡管池柔柔解釋了,她覺得他一個人帶不好孩子,或者覺得他失憶了會在秋園迷路,但鼻子下面就是嘴,他不覺得自己會是那種找不到家的人。

或者還有一種解釋,池柔柔是因為他受負面情緒影響自殺過,所以擔心他再做傻事。

可他現在都失憶了,又有什麽好怕的。

他知道自己不該懷疑妻子,可他總有一種,她正在監視他一切行為的錯覺。

他不管去哪裏,只要出門,劉姐或者池家父母都一定會打聽清楚,看上去好像十分關心,卻似乎隐藏戒備。

還有池定華。

他依然時不時會去公司,就代表他依舊掌管着部分權利,可他現在卻因為女兒一句話,就陪他出來看孩子,理由是擔心他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在他心裏,自己真的有那麽廢物?

不,如果他的女兒嫁了一個他完全看不上的人,他對他的态度不會那麽好。

倒像是擔心他遇到什麽人,發現什麽事。關心也許是真的,但警惕也是真的。

他經過了一棟別墅,瞥過去一眼,道:“這家之前都沒什麽人,今天居然停了輛車。”

池定華笑着說:“是啊,可能是主人家回來了吧,哎我們快點走,囡囡最喜歡去河邊看薔薇了。”

別墅門口走出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康時的目光與他撞在一起,在他的眼神裏看到了訝異。

他顯然認識他。

“伯父。”他打了招呼,但只是跟池定華。

池定華又笑笑:“上班啊,別遲到了。”

康時禮貌地點了點頭。

賀宸似乎愣住了。

他将這細微的變化收在眼中,又看了池定華一眼。

他正在探頭看小車裏的孫女,“呦,又笑了,你怎麽這麽愛笑啊。”

他看了一眼康時,道:“咱們家的開心果是不是想爸爸抱啊。”

好像是在說孩子,重點卻在他身上,他很關注他。

康時感受了一下風,然後上前把孩子抱了出來,溫柔地給她按了一下下巴下的衣服,道:“又流口水了,真髒。”

池定華取出紙巾,道:“來爺爺給擦擦,真乖。”

康時一邊抱着孩子往前,一邊道:“柔柔好像很想再要一個親生的孩子。”

池定華臉色變了變,道:“是嗎……人的天性吧,都想要親生的,不過她身體不太好,你還是留意一點,我怕她受罪。”

池柔柔到底是身體不太好,還是因為被診斷出不孕,他心裏打下了一個問號。

池定華繼續向前,他似乎在不安什麽,擰着眉道:“能不要還是不要吧,你們現在都有孩子了,再要一個,也照顧不過來,對這孩子也不公平。”

父女兩個的态度完全不一樣。

池柔柔顯然是想要孩子的,她似乎巴不得有個親生孩子。可是池定華的樣子,卻好像并不想要女兒生孩子。

雖然他的話裏好像是出于憐惜女兒的身體,但語氣卻并沒有任何遺憾的意思,倒像是這樣最好。

而池柔柔,嘴上說着自己不能受孕,但行動上卻似乎對這件事抱有極大興致。

他意識到哪裏出了問題,但一時卻想不出答案。

秦尤的出現讓池柔柔産生了危機感,其他的人不說,但秦尤必然是一顆定時炸彈。他從來就沒有真的聽過池柔柔的話。

唯一能阻止他的一點就是讓他主動退出。

她的手指點在桌上女人的照片上,眼神若有所思。

如果有人在這裏的話,一定會認出來,照片上正是如今當紅的女星,蘇雲。

池柔柔起身,準備走到後面休息室睡一下,但臨走進去的時候,又停了下來。

她有段時間沒有去另一個世界了,上回從心理診所回來之後,她就發現了一個規律。

似乎是她只要跟作者睡去的時間重疊,就會過去那邊。

作者應該也已經發現了,她也許在盡量避免這一點,這就是她沒有去過那邊的原因。

那她現在還在睡嗎?

如果沒什麽必要的話,池柔柔也不太想去那邊。

多想沒用,她還是走了進去,短暫休息了一下。

池心這次來的時候神色十分慌亂,她往日都會等到康晗的病人全部走之後再進去,但今天她直接沖了進來,“康醫生,不好了。”

那位病人皺眉看她。

康晗也很意外,他示意護士過來,帶着安撫地道:“你先坐一下好不好。”

池心似乎才注意到室內還有別人,她點了點頭,恍然道:“我出去,出去等。”

她匆匆回到走廊,垂着頭坐在長椅上,臉色蒼白地摳着手指。

十分鐘後,那位病人走了出來,池心又站起來,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等到對方消失,她才被康晗親自接入診室。

透明水杯放在面前,康晗道:“發生什麽事了。”

“一件,很不好的事。”

“說說看。”

“她……”她很不安地低着頭,康晗再次放輕聲音:“她又來了?”

“不是的,我,我盡量避開了她的作息習慣,她沒有再來了。”

“那是什麽事?”

“你知道的,我之前跟你說。”她朝周圍看了看,壓低聲音,“他活了。”

康晗湊近她,語氣溫和,像是在配合小孩子:“然後呢?”

她又忐忑地說:“我不得不結束了一切,我以為,我以為結束了,就沒有了……她來找我,一定是因為我對她做了壞事。”

她看上去又有些恍惚,他立刻安撫:“池心,你遇到了什麽,你想跟我說什麽。”

她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意識再次被拉回來,道:“對,我想說,他們還活着……我,我本來,把文檔都鎖了起來,可是他們還活着,還活在裏面,不是我寫的,他們,是他們,在結束了之後,還在那裏,還在繼續。”

康晗道:“你想說,你沒有寫,但故事還在繼續,對嗎?”

她用力點頭。

“他們發生了什麽?”

“他們……她,她現在,不乖了,不乖了……”她眼眶紅了起來:“她很壞,很壞!”

“別生氣。”康晗道:“喝口水,來。”

她乖乖喝了兩口水,壓下情緒,道:“他被催眠了,她聯合了那個人,我寫的那個人……”她又自責了起來,難過地道:“把他催眠了,強制催眠了。”

康晗沉思,道:“你如果不滿意的話,也許可以修改一下?”

“不行,不行的,我試了,我寫下結局之後,就沒有辦法更改了,我删不掉了。”

一對書裏的角色,在書結束之後繼續在文檔裏延續了他們的世界線,而且作者本人甚至無法删除調整,這在康晗眼裏簡直是異想天開。但他是精神科醫生,遇到再多的事情也總有辦法解釋。

也許是池心自己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寫下了那些文字,又或許是她身體裏還有另外一個隐藏人格。她可能是在清醒的時候無法接受自己去傷害那個據說從書裏活過來的人,可她的心中始終是有負面情緒,會利用文字去肆意傷害對方也可以理解。

他小心中存疑,卻依舊溫和:“那你想怎麽做呢。”

“我不知道。”她含淚道:“我想救救他,我想讓他知道,現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她還想用孩子綁住他。”

“那麽……之前那些角色可不可以利用呢?”

“那個世界已經不是我的了,我不能随意添加設定,必須順應世界的邏輯,能用的只有那些……第三者。”她恍惚,道:“只有他們,有理由那樣做,可那樣,也許會摧毀他……”

她又一次攥緊了手指,眼淚瘋狂地落了下來。

她好像又一次被逼入了死胡同。

她那麽懦弱,可卻還總想着做好事,她有什麽資格去拯救別人,她甚至連自己都救不了。

她不如他強大,也不如她狠心。

她現在只能看着他,舉步維艱。她想幫他,但誰知道那樣會不會害了他。

她痛哭了起來。

只有在自己的心理醫生面前,她才能發出孩子般的哭喊。

池柔柔眼睛澀痛地張開眼睛,感覺頭都微微發脹。

她撐起身子,看到熟悉的臉,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牌子上,嗤了一聲:“又是你,她是不在這裏睡不了覺嗎。”

她按了一下自己眼睛。

感覺一定是腫了,她到底是為了什麽又要哭啊,害她過來要受這種罪。

“眼藥水。”她命令。康晗只好走過來把藥水遞給她,池柔柔點了兩滴,閉上眼睛,康晗靜靜觀望着她,手上的筆在桌上輕敲,道:“她在為你的丈夫痛哭。”

池柔柔張開一只眼睛,道:“關她什麽事。”

“她看到了你對丈夫使用了強制催眠,她為你的丈夫感到難過。”

她坐直了身體,瞥了一眼遮光的窗簾,還有桌上的一盞小燈,道:“我丈夫現在很好,他很幸福。”

“按照她的說法,他并不幸福,他很怕你,你想用孩子困住他,且不說強制催眠是犯法的,你這樣做,他清醒之後一定會恨你。”

池心怎麽會知道她做的事情。

池柔柔道:“現在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

“也許是他想要的,但不是他選擇的。”

池柔柔看着他與丈夫相似的臉,道:“你又不是他。”

“池柔柔,如果說你們的世界是真的存在。”康晗攤手,道:“當然,我并不相信這一點,我認為你們的世界是虛構的,池心虛構出來的世界,包括你現在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她在釋放自己心中的惡意,她的道德無法接受自己這一點,所以便釋放出來了你,這是她雙重人格的來源。”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丈夫也是心理醫生。”池柔柔舉目,道:“昏暗的光線,狹隘的診室,舒适的躺椅,都不過是為了讓我相信你的話,我如果認為我是不存在的,那麽你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擊垮我,目的是為了把我趕出她的身體。”

“可是康晗,你知道什麽叫三觀和認知嗎。”

他挑眉。

“你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都受到了你記憶中的一切封印,人總是會透過自己狹隘的認知去看這個世界,你的職業和知識量讓你先入為主地認為我是她的人格,當然,也許對你們的世界來說我的确是她的人格,但對于我來說,我擁有我自己的世界,這裏,不過是我夢中游蕩的一個場所。”

他笑了。

他的确還從來沒有見過像池柔柔這種心理素質這麽強大的副人格,居然怎麽都除不掉。

“我真的不喜歡你這種笑。”池柔柔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但我必須要告訴你,如果你始終不相信她的話,那你永遠都治不好她。”

“你希望通過激将法來聽到我說,我沒有不相信她,以此來推翻我認為你是虛構的話,從而承認你的真實存在嗎?”康晗搖頭:“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池柔柔,你這樣的人,是不容于世的,你的惡毒簡直讓人發指,你永遠也接管不了她的身體,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心理醫生也不過如此。”池柔柔道:“你這樣的人,這輩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也許吧。”康晗微微一笑:“但是池柔柔,你知道嗎,你現在依舊活在她的文檔裏,只要她動一動手指,你的世界就會灰飛煙滅,還有你的丈夫,你所營造的伊甸園,一切——如果你的世界真的存在,那麽,你們離消失也就不遠了。”

“你覺得我會怕嗎。”池柔柔道:“接受自己是一本書裏的角色,和你接受自己活在所謂的現實裏對我來說是一樣的,‘現實’也不過是一個字面的詞彙罷了,它所代表的意義究竟是什麽其實很難定論,如果你們的世界擁有生老病死是常規定律,那麽我們的世界,也許随時被抹去就是常規定律。”

康晗深深凝望着她。

“你明白池心為什麽這麽痛苦嗎。”她微笑着說:“因為她把一切看得太重,而你,治不好她,也是因為你無法跳出常規定律思考問題。”

“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麽是恒定的,所謂恒定不過是你們凝固的膚淺認知。”

“也許我們的相遇是注定的,目的就是為了拯救你們的畫地為牢——”

她端坐在那裏,潔白的頸子筆直的像白天鵝,臉上的譏諷尚未消失,眼神便逐漸轉為了迷茫。

池柔柔雖然在氣勢上壓倒了對方,但一睜開眼睛,抿緊的嘴還是暴露了她的不爽。

文檔真的存在,池心把它藏起來了。

如果能拿到就好了,那麽她就可以肆意更改這個世界。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池柔柔回神,“老公。”

她腦子裏閃過對方威脅自己的那些事,驀然撲過去抱住了他。

“做噩夢了?”

“嗯。”她哼唧地說:“夢見有人說要毀掉我們的世界。”

“你現在還做這種夢啊。”他笑着揉她的腦袋,道:“來,坐好,我給你帶了午飯來。”

池柔柔後知後覺,道:“你怎麽過來給我送飯了。”

“我給秘書打了電話,她說你在午休,沒有吃午飯,就幹脆直接過來了。”

“……你自己來的?”

“嗯。”他打開飯盒,把休息室的小圓桌拉過來放在她面前,道:“正好我也想順便在附近逛逛,看有什麽有什麽感興趣的工作。”

“你又想去工作啊。”

“我看了下,你的公司很大,你真的很優秀。”

她被誇得嘴角上揚,又聽他心疼道:“一定很辛苦。”

她搖頭:“不辛苦。”

“爸說他書房裏的那副畫是我畫的,所以我在想看看有沒有合适的公司,也許我可以出來做美術,你覺得呢?”

她沉默了一下,垂眸含住勺子。

她本以為自己只需要防備秦尤等這樣的情人,但她沒有想到,池心還有那份文檔。

如果她依舊擁有肆意修改這個世界的權限,那麽她只要看不過她,就可以輕易虛構出一個人來告訴他真相。

她以為把康時困在家裏就能安心。

現在看來太過理想。

必須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要不。”她撒嬌般地道:“你過來給我做秘書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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