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對于康時來說,這一切正是現在進行時。

但對于池柔柔來說,那已經是過去了。

她以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删除所有的故事從頭再來就可以再次見到他。

但她沒有想到,原本在書中死去的康時,也被她帶到了這個世界。同一個世界,不同的時間線。

池心感到了強烈的不安,她重新回來,但連續幾天,都沒有對她表露過敵意,當然也沒有友善,一直安安靜靜地端坐在長桌前。

池柔柔不跟她說話,她自然也不敢主動找她。

她開始懷念她乖乖在她筆下接受安排的時候,至少那個時候她以為自己終于擺脫了她,以為她再也不會回來。

并且,她可以清晰地代入她,感到報複整個世界的快意。

池柔柔一直在觀察自己的記憶,透過兩年前的自己,她眷戀又貪婪地凝望着他。

在确定了他真的願意做自己的心理醫生之後,林中的池柔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靠在男人的肩頭,沉沉睡去。

陽光從密林頂端照入,在她周身打下細碎光,周邊蛇群肉眼可見地減少,原本總是被萬蛇爬來爬去而濡濕的地面上,無聲地開出了脆弱卻缤紛的野花。

男人冷白修長的手指撥了一下爬到自己臉龐上的粉色小花,偏頭看了她一眼。

他倒是沒想到,此時的妻子對他這麽信任。

這是本來的,沒有被設定左右,也沒有被劇情污染過的她。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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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聲音傳來。

他與她呆在這個世界裏,經常可以聽到外界傳來聲音,透過池心的身體。

他聽出來,這個男人就是當時池柔柔口中的那個出軌男人,叫韓敬。

“大多數情況下,他還算是正常的。”池柔柔不知何時醒來,她坐直了身體,告訴康時:“你聽,池心在給他倒水。”

果然有淅淅瀝瀝的水聲傳來,停止的時候,他們聽到了杯蓋相撞的聲音。

“她可真能忍,明明都逮住他好幾回了,居然還能面不改色的給他倒茶。”池柔柔鼓着臉頰,生氣地道:“要是我,他喝屁。”

長桌前的池柔柔露出了自嘲的表情。

康時也微笑了一下,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有時候,人就需要找一點事做,哪怕是給傷害自己的人做事,也比胡思亂想來的要好。”

“為什麽要胡思亂想。”她不明白:“外面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可以打發時間的事情很多啊。”

他沒有跟她說太多,而是思考了一下,道:“你說的對。”

她覺得他敷衍,可又想不出如果他不這樣回答,應該怎麽回答。

她開始找話題:“你知道我為什麽說池心是個傻貨嗎。”

“……”他到底沒有糾正她的粗話:“為什麽。”

“因為她不光能忍,她還是個不識好人心的驢。”池柔柔提起來就滿腹牢騷:“她本來跟我相處的還算好,可是自打我拿開水燙了韓敬之後,她就決定跟康晗一起抹殺我,可我燙韓敬,還不是因為他欺負她。”

站在池柔柔的立場,她的确無法理解池心。

但外面的人,其實很好理解。

因為池心發現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開始傷害別人,這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極為危險的。

她會選擇除去自己的副人格,也是情理之中。

長桌前的池柔柔睫毛微閃。

她想起來自己那次來到池心的身體裏,看到了韓敬手上的疤痕。

難怪韓敬一看到她臉色就變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子身體裏藏着另外一個人格,所以後來臉色雖然一直發青,但倒是沒有太多疑問。

那疤痕,的确是她看不慣他拿捏池心,陰沉着臉爬到他身上,直接拿開水燙的。

重新回到池心的身體裏之後,所有的記憶也都随之而來,她似乎還能想起韓敬那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康時無言半晌:“你不該那麽沖動。”

“我沒有沖動,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就是要他疼,讓他知道錯了。”

“那他知道錯了嗎。”

池柔柔啞了一下,又道:“其實我本來想幫池心殺了他的,但池心這麽對我,我以後不會幫她了,就讓她繼續受折磨好了,等她忍不住自殺死了,說不定我還能白撿一個身體。”

“你知道你和池心不是一個人,但外面的人不一定知道,她會忌諱你,倒也不奇怪。”

“可是我幫了她。”

“你心疼她嗎?”

“不心疼。”

“同情她嗎。”

“不同情。”

“那你為什麽要幫她。”

“因為我看他煩,惡心。”

她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純惡。

她确實不心疼池心,也不同情池心,她對他下手,就是單純看他不慣。

但她自認為自己還是幫了池心的,可池心卻恩将仇報,差點把她逼入死路。

“下次出去,我一定不放過她。”

“除了燙傷韓敬,你還做過什麽她無法忍受的事情。”

她想了想,道:“我還用她的身體去找男人玩,那次回來她就很生氣,又哭又兇的,好久都不把身體讓給我。”

康時閉了一下眼睛,別開了臉。

對于池心那樣傳統的女人來說,這種事顯然是她無法接受的。

池心後來給了她那樣的設定,并且她能真的穿進故事裏,完全不意外。

因為那個世界的設定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只怕池柔柔進入之後,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在走劇情,還是出于本心。

“你怎麽了。”她不解道:“怎麽不高興啊。”

“沒有。”

他早該知道她是什麽人。

但他不知道如何責怪她。

在池心被社會與丈夫壓迫的情況下誕生,她的本性就是如此惡劣。

她本性裏,就沒把男人當回事。

所以哪怕是覺醒之後,她也從來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康時……”長桌前,沉寂了幾日的池柔柔,忽然站了起來。

要想個辦法,讓康時知道她可以看到他,有什麽辦法呢,有什麽辦法呢。

先出去。

這個想法冒出來之後,正在室內拿着雞毛撣子打理書架的池心便瞬間被奪去了身體。

她猝不及防回到了長桌前,立刻道:“池柔柔,你幹什麽!”

“不幹什麽。”池柔柔在腦中回答她:“我做完我的事情,就馬上把身體還給你。”

她坐在了電腦前。

池心道:“你想修改文檔。”

池柔柔沒有回答。

“沒用的,自從你覺醒之後,我就無法再插手那個世界了。”

池柔柔一頓,瞳仁微微眯了起來。

康晗又騙了她。

康時被催眠之後,她擔心池心随時擁有修改自己世界的權限,所以才把康時看的越發的緊——

她的眉眼劃過一抹戾氣,捏着鼠标的手發緊。

想到丈夫,又驀然收斂了起來。

就算沒有康晗,她和康時最終也會走到最後的結局。

歸根到底,傷害他的人,一直都是她。

在池心弱弱的提醒下,她輕而易舉地找到了文檔。跟她猜的差不多,她所有的行動軌跡都在上面記錄了下來。

這個文檔幾乎是流水賬,毫無故事點,正常來說,作者的确不會這麽寫作。

她和康時真的在另一個世界活了過來。

“沒用的池柔柔。”池心道:“就算有了文檔,你也不能……”

她忽然失聲。

那個在她手下仿佛壞掉了一樣的BACKSPACE鍵,在池柔柔手下迅速發揮了效用。

另一個世界裏。

靜止的雨水開始倒流,導入暖瓶的茶壺也重新流入了茶壺,然後被放回了竈臺。

奔跑的人倒退,門前警衛的香煙也從短變長,然後重新揣回兜裏。

……

世界像是被按了快退鍵,池柔柔所有的行動軌跡都在飛速被抹去。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有用。

她呼吸微緊,目光一動不動地望着文檔,手指也始終按着BACKSPACE沒有松開。

只要把文檔的故事調回一年前,康時就會活過來。

她甚至還可以繼續往前,把故事調整到還沒有對康時做催眠的時候。

不,要再往前。

她要調回四年前,他們結婚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池柔柔還沒開始真的做出傷害他的事情。

她沒有跟賀宸在化妝間裏接吻,也沒有跟秦尤複合,沒有捧過池耀,沒有遇到姜奕,沒有跟肖津搞在一起。

她眼睜睜看着文檔上的字一個被一個抹去,眼裏的光越來越亮。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想要再見到他了。

池心卻沒有她這麽樂觀。

盡管池柔柔可以動得了故事線,但照理說,如果故事真的在倒退,那麽池柔柔現在應該已經穿回去了。

可她沒有。

她還坐在這裏。

飛速倒退的文檔之中,她終于看到了以康時為主視角的名字。

看到了他把刀片放在了那道剛好沒多久的傷疤上,看到鮮血流了出來。

看到他很因為失血過多而合上了眼眸。

BACKSPACE忽然卡住。

池柔柔愣了一下。

她再次用力按了下去。

沒有用。

文檔已經不再倒退。

那個閃爍着的輸入标,停在康時死亡之後,不再由她操控。

池柔柔越發用力地點着那個鍵。

她的臉色蒼白了起來。

不要。

康時,不要。

別停在這裏。

不能這樣。

不能這樣。

可是删不掉。

她可以在康時死後輸入任何亂碼或者文字,可就是無法逆轉他的死亡。

林中的康時心中忽然一動。

他閉了一下眼睛,腦海之中不知為何開始顯現出奇怪的記憶。

他自殺的時候是安坐着的,目光可以清晰地看到牆上挂着的那個鐘表正在緩緩走向七點三十五分。

但這一刻,他發現記憶裏穩穩走向前方的鐘表好像出現了毛病,它仿佛在與什麽力量抗争,秒針向前一秒,又被撥回一秒,向前一秒,再次被撥回,秒針來回晃動,而他的意識也在徹底陷入黑暗與殘留着一抹白痕之間來回跳躍。

他擰了一下眉頭。

什麽情況。

明明之前是沒有的。

誰撥亂了他的記憶。

等等,這種情況倒也并不完全陌生,在時間一次次倒流的時候,他也經歷過。

只是此前他無法抗拒那股力量,直接就會被拉回到場景之中,但這一次,他明顯感覺到了自己正在與那股力量拉扯。

它想像往常一樣重啓時間線。

但遭到了他意志的抗拒。

他沉下了臉。

是池心嗎。

她又想插手他們的人生?

可她分明已經很久沒有插手過了,至少在他死亡之前,都沒有發現時間再次錯亂。

他忽然看向了身邊的女人。

她正在把地上的野花收集起來,鼻尖還悠閑地哼着歌兒。

“池柔柔。”

“嗯?”她抱着花,剔透的眼珠幹淨而澄澈,一眨不眨地朝他看了過來。

文檔前,池柔柔因為腦海中的那句話而瞬間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力量消失了。

康時抿緊了嘴唇:“如果是你,就再嘗試回撥一次時間。”

林中的池柔柔歪頭,顯然沒發現自己此刻成為了傳音筒。

池柔柔手指發抖。

她眼前忽然模糊了起來。

有一瞬間,她不敢承認這一點。

她只想偷偷地回去,在他不知情的時候,讓一切回到原點,假裝是池心做的。

可康時在質問她。

她害他至此,又有什麽資格再插手他的生死。

“如果不是你,就撥兩次。”

就在康時以為自己已經得不到答案的時候,記憶中的秒針,很輕地,動了一下。

不需要等待她撥第二次,對方能在兩年之後聽到自己的聲音,已經正面了她就是池柔柔。

他的心,忽然再一次絞痛了起來。

垂在身側的手指,也無聲地收緊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用這種方式再跟她交談。

“你怎麽了。”林中的池柔柔朝他走過來,這是尚未傷害過他的妻子。他想到那個與他發生過羁絆的妻子,許久,才輕聲道:“你也來到這個世界了。”

這一切,已經在池柔柔的記憶裏發生過一次,但那時她是林中的池柔柔,而不是此刻的池柔柔。

那時的她滿臉迷惑地望着這個男人。

他的聲音明明很溫柔,可眼神卻好像滿布落寞。

“你擔心我傷害你嗎。”他會這麽想并不奇怪,池柔柔是一個相當自私的人,林中的池柔柔對她來說相當于自己的幼年體。任何人做了虧心事,知道‘仇人’此刻正跟幼年毫無反抗能力的自己在一起,都會心虛害怕。

池柔柔的手指越發抖了起來。

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她想向他解釋,可千言萬語都卡在喉間。

他不可能聽得到。

秒針被撥動兩下。

她否認,他卻沒有相信。

“我不是不辨是非的人,不會報複一個無辜的人。”

對于他來說,這一刻的池柔柔和未來的池柔柔幾乎可以說是兩個人。

面前的池柔柔顯然是無辜的,當然,也許他就算再次見到那個傷得他遍體鱗傷的她,也無法對她做出什麽。

“你在說什麽呀。”林中的池柔柔說:“我怎麽都聽不懂。”

“有人在通過你跟我說話。”

她警惕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再來看他,道:“是誰。”

“一個……我再也不想見到的人。”

她懵懵懂懂。

她淚如雨下。

“為什麽不想見到她。”

“因為……”他告訴她:“見到她,會很痛。”

“為什麽會痛。”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偏頭看向一側,半晌道:“也許,是我得罪了她吧。”

秒針撥動兩下。

她忽然很後悔,為什麽她沒有告訴過他她愛他。如果這樣的話,他也許就會明白她此刻想表達的真正意思。

可現在,她只能透過兩年前的自己,望着他,靜默無言。

池柔柔在池心的面前表現出了無與倫比的意志力,池心也明白了,自己當時無法動搖那個世界,是因為她抵制不了池柔柔的意志。

她用自己的意志撐起了那一個世界。

池柔柔無法左右康時的死亡也是一樣的,她左右不了康時的意志。

這讓池心感到了恐懼。

她的确想過死,但卻沒有想過,有一天可能會被別人奪去身體。

她固然恨死了韓敬,可她還有一個心愛的兒子,他才五歲。

他不能落在池柔柔手裏。

池柔柔失魂落魄地回到長桌前時,她便立刻收拾了一番,去到了康晗那裏。

她神色慌亂地沖入診室,恰好此刻沒人,康晗本來正在午休,看到她便直起了身體,道:“池小姐。”

“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此前她就告訴康晗,她不敢離開電腦前,因為一不小心就可能會被她奪去身體,康晗一直勸她好好休息,如果她回來的話,早晚都會回來的。

康晗看向她,池心無措地道:“她死在了書裏,所以,她現在又回到了我的身體裏,我該怎麽辦……我不想變成她那樣,我不想。”

“你冷靜一點,沒事的,她也沒有那麽可怕。”

“連你都殺不死她。”池心哭着說:“她還是副人格的時候,你都殺不死她,現在她從書裏回來了,她比之前更加強大了。”

那次池柔柔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質疑他不相信池心之後,他便刻意跟她多溝通了一些,經過一年的時間,他已經相信了池心的話。

他起身給她倒了水,請她冷靜一下,道:“會有辦法的,放輕松。”

池心在他沉靜的眼神裏逐漸安心,她深呼吸,慢慢放松下來。

“她願意出來嗎,我想跟她聊聊。”

池心便小心翼翼地問池柔柔:“我的心理醫生,想跟你聊聊。”

池柔柔卻只是趴在桌子上,疲倦地閉着眼睛,不予理會。

她沉浸在有他的記憶裏,池心的生活與她無關。

她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丈夫,有自己的好友,她比池心幸運太多了,根本不屑去搶她的破爛人生。

所以池心根本就是想多了。

盡管兩年前的她并不這麽想。

她剛開始誕生的時候,跟池心是很好的,她哭了她會安慰她,她顫抖的時候她會抱住她。池心也會把身體讓給她,讓她去聞空氣裏飄來的幽香。

她故作神秘,不告訴她那是什麽味道,所以兩年前的池柔柔一直不知道。

但現在的池柔柔清楚,那是八月裏桂花的味道。

一開始,池柔柔的世界是只有池心的。

那個時候,她們兩個人擠在長桌一角,腦袋貼着腦袋,用池心的話說,她們就像一對雙胞胎。

池心總是跟她講外面的事情,講花花草草,娛樂新聞,池柔柔聽的懵懵懂懂,她也總是耐心很好地給她解釋各種她沒有見過的東西。

她還主動把身體讓給她,讓她親自去看。

池柔柔對外面的世界好奇極了,一朵小花都能盯上很久,盛開的月季被她的手指細細撫過每一寸肌理。

池心有時候會被她逗笑,善意的嘲笑,說她鄉巴佬沒見識。

池柔柔并不在意,她不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也并不在乎別人笑不笑她。

她用池心的身體去蹦極。

池心吓死了,她驚叫着不許池柔柔跳,但池柔柔卻還是帶着她一躍而下。

她們一起尖叫。

池心的尖叫飽含恐懼,她卻滿是暢快。

她還用池心的身體去坐過山車,去體會所有池心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她發現池心并不讨厭那些刺激的事情,她只是不敢。

每次她們做完了那些事情之後,就好像擁有了更多的秘密。

兩個人的關系也越來越好。

有一天,韓敬忘了拿一份文件,打電話讓池心幫忙送去。她總是很自卑,出門的時候縮手縮腳,她悄悄問池柔柔:“我的臉色是不是不太好看,會不會給他丢人。”

“我的口紅是不是太紅了……會不會有些引人注目。”

“那邊,她們好像在盯着我看,我身上是不是有什麽髒東西啊……”

……

她糾結的一切事情,池柔柔都不太理解。

她握着拳頭給她加油:“池心心是最棒的,昂首挺胸呀,沖沖沖。”

她揚起了下巴,又在見到人的時候瞬間佝偻下去,畏畏縮縮地來到公司,詢問前臺。

“是韓夫人啊,稍等。”對方撥通了韓敬的電話,然後請她上去。池心一路走上去,迎接她的卻不是韓敬,而是韓敬當時的秘書。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秘書并不是後來池柔柔從書裏見到的那一個。

對方告訴池心:“你直接交給前臺就好了,還上來幹什麽。”

池心垂着腦袋:“對不起。”

“韓總上次讓你寫的那個劇本怎麽樣了。”

“……還,還沒寫好。”

“你怎麽回事啊,一個仙俠劇本而已,拖了那麽久,你說你寫書寫書不行,改行做編劇又拖拖拉拉,送個文件都不及時,有什麽用啊。”

池心低着頭,像受批評的奴才一樣,“對不起,我回去一定寫。”

池柔柔看不下去:“你幹嘛跟她道歉啊!你才是總裁夫人好嗎。”

秘書上下打量着她,又皺着眉說:“出來就出來,還不穿點好的,淨給韓總丢人。”

池心揪了一下衣角,又一次道歉:“我以後,不上來了。”

幹淨整潔的辦公區,看上去似乎真的跟她格格不入。

明明她來的時候還仔細打扮過,明明池柔柔告訴了她她很好看,但這一刻,在昂首挺胸的秘書面前,她暗淡的像一只醜小鴨。

“鞋也髒了。”

池心低頭去看,池柔柔說:“很幹淨,沒有髒。”

下一秒,秘書便輕輕踩在了她的腳上,池柔柔瞪大了眼睛。

池心也僵了一下。

“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麽照顧韓總啊。”秘書收回腳,輕嘆了一聲:“早點離婚吧還是。”

池心紅了眼睛,渾身都微微發起抖來。

下一瞬間,她卻緩緩直起了腰。

秘書微笑着看着對方,那雙眼睛依舊泛着紅,但眼神卻已經染上了冷意。

“怎麽,夫人這是不高興了?”

池柔柔何止不高興,她不爽極了。

她直接上前一步,狠狠踩在秘書腳上,秘書立刻想要後退,但她踩的那麽緊,腳根本抽不出來,臉當場就青了:“夫人現在是一點禮貌都不懂了。”

“對傻逼要什麽禮貌。”池柔柔一把将她手裏自己送來的文件奪回來,一只腳踩着她的腳,直接把文件抽了上去,惡狠狠地道:“我打死你。”

她說打人,就真的一點都不含糊。

秘書的臉被抽的紅腫,偏生被她踩着腳躲也躲不過,辦公區很快亂了起來,韓敬匆匆沖過來,一把将秘書拉過去,臉色難看:“池心,你幹什麽。”

池柔柔看了他一眼,表情頓時無辜了起來:“我打壞蛋。”

“她怎麽惹你了。”

“她犯賤。”

文文靜靜的大作家直接爆粗,周圍響起一陣噓聲。

那是韓敬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妻子有些不一樣了。

他忍着火氣,道:“文件拿來,你快回去。”

池柔柔抱着文件,歪頭把腳伸出來:“鞋子要擦幹淨,不然回去的路上會給你丢人。”

“自己擦一下,外面沒人認識我。”

池柔柔直接把文件袋抽出來,對韓敬道:“你過來給我擦,不然我就把它撕了。”

韓敬一下子笑了:“你知不知道這份文件有多重要,我馬上還要開會,不要再鬧脾氣了,快給我。”

池柔柔咔嚓撕了一張。

她剔透的眼眸就那麽無辜地望着韓敬。

對方臉色一僵:“池心。”

池柔柔幹脆利落地又撕了一張。

韓敬手指抽了一下,他上前兩步,池柔柔直接把文件一擰,道:“給我擦鞋,不然我全部撕了。”

“你真是,越來越無理取鬧。”

咔嚓咔嚓。

池柔柔又連撕了兩張。

她無畏無懼地望着對方越發漆黑的臉,直到韓敬開口:“我們去辦公室聊。”

“我又打不過你,才不去你辦公室。”池柔柔說:“你不會想跟家裏一樣家暴我吧。”

周圍有又是一陣唏噓,韓敬臉綠了:“我什麽時候家暴過你?!”

“你秘書都敢踩我的腳,你還敢說你沒家暴過我。”池柔柔說:“你還不給我擦鞋,你忘了你跪下跟我求婚的時候了,現在開始要臉了,哼。”

“你……”

韓敬憋了半天,上前兩步給她把腳上的白色小皮鞋擦了兩下,站起身來瞪着她:“拿來。”

池柔柔低頭看着自己的腳,道:“沒擦幹淨。”

池心輕聲開了口:“算了。”

“沒幹淨就是沒幹淨嘛!”池柔柔很委屈地瞪着韓敬,漂亮的眼眸裏浮起水霧:“快點給我擦!”

韓敬喉結滾動,又吸了口氣,找來濕巾給她把鞋子擦了個幹幹淨淨。

池柔柔虛僞地抹了抹眼淚,皺了皺鼻子,道:“還要踩回來。”

“……”韓敬面無表情地把自己的腳伸過來。

“不要踩你。”池柔柔說:“你去踩她。”

那個被抽臉的秘書瞪大了眼睛,韓敬額頭躍起青筋:“你瘋了吧。”

他怎麽可能當着所有人的面去踩一個女人。

池柔柔才不管這些:“就要踩回來,你是我老公,為什麽不能幫我踩回來,她欺負我。”

……

那次事件,最終以韓敬屈辱地踩了扁着嘴的秘書一腳結束。

最終拿回了皺巴巴的文件,但總歸,勉強能用。

就是那件事之後,韓敬明白了,妻子身體裏多了一個人。

一開始,池心很擔心他會帶自己去抹殺池柔柔,但韓敬卻好像對池柔柔很感興趣,經常讓池心放她出來玩。

池心的意志越發消沉了起來。

那個時候池柔柔不懂為什麽她連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都變得不再愛笑了。

但現在她明白了。

她很落寞。

她并沒有真的把池柔柔當成自己。

她知道池心并不是嫉妒她,她只是對自己的存在産生了懷疑。

丈夫不喜歡她,喜歡她的副人格。

她生出了要讓池柔柔掌控她的人生的想法,說自己甘願消失。

但康晗提醒了她:“池柔柔的人格是不健全的,你願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給她照顧嗎?”

池心猶豫了。

池柔柔逐漸發現池心變了。

她不再放自己出去,那張長桌越來越寬,越來越長,她們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她拒絕接受池柔柔,也拒絕再跟她講故事,盡管只要池柔柔提出要出去,她還是會答應。

但她沒有以前那樣配合她了。

池柔柔感覺她快死了。

她沒有覺得悲傷,也沒有覺得快樂。

只是覺得很正常。

也許她們就像世間所有的傳承一樣,池心像父母一樣死去,由她這個孩子開啓新的篇章。

那個時候,池心還沒有想過要抹殺她。

池柔柔還是一如既往地要求接管她的身體。

有一天,池心告訴她:“我可能,要撐不住了。”

她以為池柔柔會同情她,或者安慰她,但她卻說:“那換我來吧。”

就是這一句話,長桌倏地再次拉長,她們隔着遙遠的距離對視。

池心意識到,池柔柔,接管不了她的人生。

因為她是一個沒有責任感的人,就像康晗說的那樣,她只顧自己開心,完全不管別人怎麽樣,不管世界怎麽看。

她試着讓池柔柔和自己的兒子多多接觸,池柔柔玩起來的時候,是完全不管多多的,她不問多多是不是該吃飯了,也不問他冷不冷熱不熱,可以一直帶着多多打游戲到深夜,然後再後知後覺地啃兩塊面包,上床睡覺。

有那麽幾天裏,池心一直看着池柔柔和兒子在一起。

她故意試探,弄了個單人玩的游戲,池柔柔果然把多多哄到了一邊兒,自己玩的風風火火,還點了池心不許多多吃的垃圾食品給他。

就是在那一刻,池心生出了抹殺她的想法。

她不能再任由池柔柔這個沒有心的人格生活在她的身體裏。

但這個想法很快被壓了下去。

她覺得自己太極端,太過分。

池柔柔對此渾然不覺。

直到那次,韓敬不慎推了池心一把,池柔柔沖出去,拿開水澆了他。

池心才終于下定決心,把她抹殺。

不是因為被傷害的是丈夫,而是因為,她太不穩定。

于是,池柔柔被從池心那個荒蕪的精神世界趕了出去,她被迫建起自己的巨林,養出了萬千毒蛇。

她清楚,自己和池心,已經不死不休了。

她一點都不傷心。

也一點都不吃驚。

她懷念自己見到的那個不同于巨林蛇群的可愛的世界時,池心的身影也被她強勢地從記憶中抹除。

不喜歡她的人,她也不會喜歡。

她翻起臉來絕情至極,甚至幾次試圖拿蛇咬死池心,于是,康晗也不得不跟池心配合,采取了行動。

那個時候,她的确想過如果池心死了,就去接管她的身體。

她不在乎她的丈夫,也不在乎她的孩子,不在乎她的一切人際關系。

她只是喜歡那個世界,幹燥而明亮的世界。

但現在。

池心的身體,她也不在乎了。

這個世界怎麽樣,她也都無所謂了。

她只是希望,康時可以活過來,站在她面前,僅此而已。

沒有把她喊出來,池心更加焦慮了起來。

“她現在,比之前更加強大,她想要的時候我必須給,她不要的時候,我給她也沒有用。”

康晗垂眸,思慮片刻,道:“你還記得,當年那股保住她的力量嗎。”

“嗯。”她記得,康晗說池柔柔的精神世界裏多出來了一股力量,對方強勢地保住了她,有一段時間,康晗甚至懷疑池心是三重人格,可卻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證明,因為那股力量并沒有奪取過池心的身體。

這在精神科史上聞所未聞。

一個副人格的精神世界裏,居然還能養出另外更強的能量。

他們為此舉行了研讨會,但依舊毫無頭緒。

“我與祂交鋒數次,都沒能成功絞殺池柔柔。”康晗垂眸,道:“但後來,祂通過池柔柔,跟我交談過。”

池心瞬間看向他。

把池柔柔趕出自己的精神世界之後,她就無法再洞悉池柔柔通過她的身體做了什麽,她們不再是無話不說,而是相互對立。

“一個從副人格的精神世界誕生的力量,表現出來的專業性,卻讓人吃驚。”

“池柔柔甚至通過了祂,可以洞悉你的很多行為。”

池心張大了眼睛。

“很離譜吧。”康晗說:“簡直就像是,副人格裏,藏着另外一個可以與我一較高下的精神科醫生。”

作者有話說:

這章其實昨天就寫了五千字,但總覺得不妥,所以放了一夜,醒來重新修了一下,到現在才更。

但也算補完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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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