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 (3)

人不可啊!」

手上的力度不自覺地加大,黑子只覺得肩膀快要被黃濑捏脫臼了,低呼了一聲:

「嗚、痛……」

「哈哈、哈……痛?原來你也會痛啊,小黑子。」

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黃濑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卻又乍然而止。

「可是啊,小黑子。」

「我的這裏……」

右手握拳,朝自己的心口狠狠一砸,低啞的聲音夾雜著濃烈的絕望和悲痛。

「已經痛得不會跳了啊。」

黑子呆呆地看著黃濑,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眸像是失了魂一般黯淡,而那張總是對自己笑得一臉溫柔的臉,為什麽……

看起來這般悲傷?

一旦這個人露出這樣的神情,自己的心也會痛得喘不過氣。

不想他傷心,不想他難過,他不應該有這樣的表情。

黑子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撫平那緊皺的眉頭。黃濑盯著那只近在咫尺的手,眼神一暗,狠狠地撇過了頭。停在空中的手無奈地放下,看著黃濑冷然的側臉,黑子的表情很是受傷。

「黃濑君,請不要再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我知道的,每當你感到不安的時候,你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承諾,是指我答應過你,會留在你身邊的事嗎?

可是……

「我就在你身邊喔。」

「一直都在。」

黑子傾身抱住面前緊繃的身體,像從前一樣安撫起發怒的小獅子,卻不想被反咬了一口,落下一個鮮血淋漓的傷口。

「在我身邊?哈,确實是在我身邊啊。」

「但是小黑子的心已經不在了吧。」

「沒有心的軀殼我不要!」

這個你愛著我的心。

是我唯一的籌碼啊。

唯一能與赤司征十郎抗衡的籌碼。

你怎麽能這麽殘忍?

在那一瞬間,黃濑仿佛聽到籌碼自手中落地的聲音。

叮——嘩啦——

壓不住心中洶湧而至的憤恨和痛,黃濑一把推開黑子,朝他吼道:

「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一句話讓所有人怔愣在原地,他們都想不到,黃濑付出的愛竟是如此之深,早已沈入了骨髓。

愛之深,恨也徹。

赤司征十郎皺眉,雖然黃濑的暴怒在意料之中,但與自己預想的不同,黃濑居然會說出這樣等同於決裂的話。轉頭望向黑子,赤司無法預測黑子聽到這樣的話之後會有什麽反應,異色眸中第一次透出焦慮的神色。

一向淡定從容的黑子顯然也被黃濑的話打擊得懵了,腦海裏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下黃濑發瘋般的一句話。

我不想再看見你!

淚,無聲地滑下,一顆接一顆落在地上,砸在五人的心上。

無聲的哭泣,有時比號啕大哭更讓人心疼。

明明拼了命也要護住的人,卻被自己親手所傷,看見黑子流淚的那一刻,黃濑馬上就後悔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小黑子的眼淚了。但是,與其被舍棄,還不如由自己親手割棄。

黃濑咬緊下唇,別過了頭,不去看黑子。不然,他真的會忍不住……

忍不住去抱抱那孩子。

「黃濑君,是說真的嗎?」

「真的……」

「不想再看見我了嗎?」

聲音在顫抖,黑子強壓著心頭那陣讓人窒息的痛,直視著黃濑。

只見黃濑極緩、極緩地點了點頭,那雙眼睛始終沒有看向黑子。

好像聽到有什麽碎掉了的聲音,黑子捂住心髒,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凄然一笑。

「我知道了,我這就走。」

「謝謝黃濑君一直以來的照顧。」

如陌生人般的禮貌道謝帶著明顯的疏離,黑子朝黃濑尊敬地鞠了一個躬,低頭跑了出去。

擦身而過的剎那,黃濑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拉住他,手動了動,卻還是沒有伸出。

「哲也!」

赤司瞪了黃濑一眼,追著黑子跑了出去。紫原和綠間二話不說跟在赤司身後也沖了出去。

「黃濑涼太!我回來再跟你算賬!」

青峰指著黃濑的鼻子撂下一句話之後也急忙追了出去。

耳邊響起幾人零落散亂的腳步聲,黃濑知道他們都去追黑子了,他也想去追,但是腳定在了地上,怎麽也挪不動。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黃濑垂著頭,嗤笑一聲。

這算什麽啊,都走好了,都走吧。

外面突然傳來乒呤乓啷的一陣亂響,之後是家仆們的驚叫聲,而最後——

「哲也!」

赤司的喊聲讓黃濑全身一震,金眸猛地睜大,心中的不安迅速蔓延,他馬上轉身追了出去。

「小黑子!」

Chapter XCII 無力感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

不安在擴大,迅速漫延全身,揪心的恐懼讓赤司征十郎游離在失控的邊緣。那抹水色的身影明明就在眼前,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

最終,在看到黑子哲也摔下樓梯的時候。

爆發。

「哲也!」

親眼看著少年纖細的身體摔砸在堅硬的大理石樓梯上,灰白色的階梯邊緣噴染上刺目的赤紅,一直往下延淌至最底端,彙入那灘以極緩慢的速度暈染開來的赤色之中。

少年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任由那抹妖魅的赤色侵蝕。

眼前的一幕讓所有人呼吸一滞,像是被一雙手猛地扼緊了喉嚨,窒息般的難受。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起拳頭,赤司穩下心神,在他有所行動之前,一道翠色的身影從身邊快速掠過,緊接著就是一聲大吼:

「還愣著幹什麽!」

「你!去通知醫療直升機讓他們3分锺之內到。」

「你!通知最近的醫院準備好手術室。」

「還有你和你!馬上把氧氣罩和藥箱給我拿來啊!」

綠間真太郎完全是吼著對旁邊的家仆吩咐道。家仆們急忙答應一聲,馬上散開來按綠間所說的去做。

綠間也不耽誤,馬上開始檢查黑子的傷勢。青峰大輝緊張地看著綠間的動作,心裏急得要命,但又不敢出聲打擾綠間,只能幹瞪著眼睛。紫原敦蹲在綠間對面,一雙紫眸随著綠間的動作轉動。

随著檢查的推進,綠間的面色越來越凝重,直到他的手摸到黑子後腦時,眉頭突地一皺。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赤司見狀,心底騰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怎麽了?」

綠間擡頭,剛好看到家仆帶著幾名身穿白衣、擡著擔架的醫護人員進來,綠間朝赤司點點頭,沈聲道:

「先去醫院。」

把黑子小心翼翼地放上擔架固定好,幾人匆忙離開,除了走在最後的紫原回頭看了一眼——

睜大了眼睛癱坐在地上的黃濑涼太。

從「手術中」的紅燈亮起到現在,一共過去了6小時43分。

漫長的等待讓心底的擔憂和不安瘋狂地滋生,幾乎壓垮男人們的神經。盡管如此,他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其他的,什麽也做不了。

什麽也做不了。

就在青峰快要控制不住情緒砸上手術室門的時候,頭頂的那盞紅燈終於滅了。

門!的一聲打開,剛完成手術的黑子被護士推了出來。只見少年的頭上纏著繃帶,蒼白的臉被氧氣罩遮去了大半,讓人看著就心疼。

「哲!」

紫原一把拉著想要撲上去的青峰,硬是把他拽了回來。

「小青別急,先聽聽小綠怎麽說啦。」

剛要發飙的青峰聽到紫原的話之後馬上安分了,扭頭看著最後出來的綠間。

綠間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眼中倦意仍在,但面色總算是緩和了幾分。不等其他人開口詢問,他就已經說起了黑子的情況。

「就目前來看,情況還算樂觀。」

「身上的傷口雖然吓人,但都是皮外傷。手腳、背部和腰間也有幾處軟組織挫傷,不過好在沒傷到神經和骨骼。」

「有點麻煩的是頭部……」

突然的停頓讓赤司心頭一顫,他清楚記得當時綠間在摸到黑子後腦時一下子眉頭緊皺的神情,不禁追問道:

「頭部怎麽了?」

綠間推推眼鏡,繼續道:

「我用CT為黑子做了顱腦部的檢查,從結果上來看,黑子除了有輕微的腦震蕩之外,在後腦靠右的位置還有一個血塊。」

「雖然目前這個血塊并沒有對大腦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但還是要重視的說。」

赤司嗯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說道:

「那哲也就麻煩真太郎看著點了。」

綠間皺了皺眉,這種像是家屬拜托醫生的态度讓他很不爽,語氣冷了幾分。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樣做的說。」

毫不在意綠間的冷淡,赤司繼續問道:

「哲也什麽時候會醒?」

「還需要一段時間。」

「不過現在可以去看看他,保持安靜就行。」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的青峰和紫原早已不見了人影。綠間啧了一聲,伸手推推眼鏡,正想走的時候卻看到旁邊的赤司側著身子,雙眼緊緊盯著身後空無一人的走廊。

「赤司,怎麽了?」

收回目光,赤司聳聳肩,回身邁步。

「沒什麽,走吧。」

啊啊,看到不想看見的人了呢。

Chapter XCIII 言わない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

----------------------------------------------------------------------------------------------------------------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

「你不是說哲沒事了嗎!」

「這就是你說的沒事?」

「你他媽的到底在搞什麽!」

青峰大輝猛地揪住綠間真太郎的衣領,怒極。

「小綠,我生氣了……」

「一根手指碾爆你喔!」

紫原敦一下子捏碎了手中的美味棒,眯起紫眸殺氣騰騰地盯著綠間。

綠間臉色煞白,碧眸中露出少有的慌亂神色,一張薄唇緊緊抿起。不管青峰和紫原怎麽吼、怎麽鬧,他也毫無反應。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看到少年終於睜開了眼睛,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倏然放松以致於感觀遲緩,直到看見少年緩緩睜大了藍眸,嘴唇開合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們才驚覺事情不對——

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

黑子哲也,失聲了。

「夠了,大輝,放開真太郎。」

內心受到的沖擊絲毫不亞於其他幾人,但赤司征十郎很快冷靜下來。在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自亂陣腳。

「真太郎,過來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青峰啧了一聲,甩手放開了綠間,過大的力度使得綠間退了兩步才站穩。反光的鏡片掩住了那雙碧眸中的神色,綠間伸手拉了一下被青峰扯亂的衣領,終於開了口:

「我要給黑子重新檢查。」

「你們先出去。」

異色眸閃過一道危險的光,赤司定定地看著綠間,一字一頓地說道:

「真太郎,如果再有任何差錯……」

「絕對不會再有了。」

「記住你說過的話。」

門被關上,病房裏不出意料地陷入一片寂靜。

看著低頭不語的綠間,黑子有點擔心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嘴唇動了動,盡管沒發出任何聲音,但綠間就是知道黑子在說什麽。

他在喚他的名——

「綠間君。」

把小小的身體擁入懷中,綠間把頭埋在黑子的頸脖間,喃喃著:

「黑子,對不起。」

「對不起……」

相觸的肌膚感受到幾絲微弱的顫抖,黑子嘆了一口氣,拉過綠間環抱住自己的手,用指尖一筆一畫地在綠間手心裏寫字。

——綠間君,請不要自責。

——這不是綠間君的錯。

「黑子……」

——請打起精神來吧。

「請打起精神來吧。」

一瞬間,好像聽到少年的聲音如是說道。

一汪海藍沖淡了死水般的墨綠,綠間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伸手推推眼鏡,一雙碧眸清明如初。

「啊,我們開始吧。」

等待是一件非常難熬的事情,特別是這種不知道結果的等待更是讓人備受煎熬。

所以當綠間再次出現的時侯又再次被青峰揪住衣領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快說哲怎樣了?」

綠間冷冷地看著揪著自己衣領的青峰,碧眸裏明明白白地傳遞著主人的怒氣。

「放手。」

惹怒了綠間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青峰嘁了一聲,松了手,靠到一邊的牆壁上。

綠間整整衣領,伸手推了推眼鏡,才開口道:

「檢查結果顯示,黑子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如果不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導致失聲,那麽只有一種可能了……」

「看來又要讓高尾來一趟了。」

Chapter XCIV 假象

小哲,好久不見啦~

如果說,大海承載著天空的眼淚,那麽天空是不是也充滿了海的嘆息?

自從黑子哲也被送去醫院之後,黃濑涼太安靜得好像換了一個人,整天坐在窗前看著天空發呆,嘴裏輕喃著什麽。或許要靠得很近很近,才能聽到他嘴裏不斷重複念著的「小黑子」這個名字。然後,念著念著突然就笑了,笑著笑著突然就哭了。

「這個樣子還真難看啊。」

「涼太」

黃濑一樹抱著臂,悠然地走到自己兒子跟前,俯下身子細細打量著那張跟自己如出一撤的臉,嘲笑道。然而黃濑涼太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依然呆呆地看著那片水色的天空。

黃濑一樹自覺沒趣,但他這次來是有一件事要告訴兒子的。

「征十郎要帶哲也回日本了。」

「真太郎他們也一起回去。」

看到黃濑涼太全身一震,黃濑一樹笑了笑,漫不經心的态度完全沒有一點為人父的樣子,就連理應嚴肅的說教也充滿了戲谑的意味。

「與其在這裏後悔,倒不如想想怎麽挽回吧。」

「不然真的沒有機會了喔。」

「那麽,涼太……」

「不去嗎?」

這絕對是高尾和成二十三年人生中最最倒黴的一天。

難得的休假、難得的晴朗天氣、難得好心情地想去街上逛逛,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原來的軌道好好地運轉著,卻沒想到剛出家門口就被難得地——

綁架了。

嘛,正确點來說,是在自家門口被四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請」進了旁邊停著的一輛黑色加長轎車裏,強硬地。

「那個…請問你們想帶我去哪裏?」

高尾乖乖地坐在車裏,一雙眼睛滴溜溜地打量著坐在對面的兩個黑衣男人,小心地問道。

「嘛嘛,高尾先生請不用緊張,我們并不是什麽壞人。」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揚起一抹看似純良的微笑,繼續道:

「只是我家少主有件事情想請高尾先生幫忙而已。」

「初次見面,我是今吉翔一,請多多指教。」

本來以為會得到「到了你就知道了」這種黑道片裏的經典回答,想不到這個叫今吉翔一的男人居然這麽規矩地回答了自己的問題,甚至還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過,少主?

「你好,初次見面」高尾點點頭,心想禮貌一下總沒錯,而且他也感覺到對方并沒有惡意。既然這樣,問個問題也不過分吧?

「冒昧問一下,今吉先生所說的少主是?」

「青峰大輝。」

高尾眉頭一緊,同為綠間真太郎屈指可數的友人,雖然大家互相認識,但他們之間卻是沒有任何交集。

他為什麽會突然找上自己?

正疑惑間,車子已經駛進了一所宅邸裏停下。

「已經到了,高尾先生請。」

今吉打開車門首先下車,站在車門邊俯首作請。高尾只好把滿腔疑問咽回了肚子裏,擡腿下了車,跟在今吉身後走進屋裏。

乘搭室內小型電梯上到宅邸最頂層,在電梯門打開之後,讓高尾瞬間激動起來的并不是眼前匠心獨運的居室設計,而是——

「小真!」

綁著繃帶的左手推推眼鏡,綠間真太郎皺了皺眉,不悅地道:

「高尾,你很吵。」

「哈?什麽啊,小真!我才是吓死了好嘛!還以為被綁架了……」

高尾憤憤地嚷著,走到綠間面前,雙手叉腰。

「話說小真為什麽會在這裏啦!」

「什麽為什麽會在這裏?高尾你在說什麽?」綠間奇怪地看著高尾,「還有綁架什麽的……」

碧眸精光一閃,綠間猛地轉頭盯著攤開了手腳坐在沙發上的青峰大輝。

「青峰你幹了什麽?」

「啊?問我幹了什麽?」

青峰啧了一聲,一臉不耐煩地道:

「你不是說找高尾嗎?所以我就讓今吉把他綁……啊,不是,把他請過來了啊。」

「青峰你……」

綠間只覺得額頭青筋突突地跳,最終也只能嘆口氣,無力地扶額。

「算了,先看看黑子要緊。」

這是高尾和成第二次看見黑子哲也。

從镂空雕花的木格玻璃門看去,在小小的暖室之中,黑子哲也和紫原敦依偎著坐在鋪著柔軟毛毯的地上。黑子安安靜靜地喝著最喜歡的香草奶昔,不時地伸手給身旁不停吃零食的大孩子擦擦嘴角沾到的食物碎渣。赤司征十郎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喝著咖啡,一臉寵溺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兩只,縱容著他們孩子氣的舉動。

眼前溫馨美好的情景在高尾看來就像一幅畫。

名副其實的畫。

——僅僅顯出表象。

在推門進入的瞬間,引以為傲的眼睛輕易地捕抓到那雙藍眸中一閃而過的失落,高尾眯了眯眼睛,随即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喲~小哲~」

「好久不見啦~」

爽朗的聲音帶給人滿滿的正能量。黑子只覺心頭一松,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同時拿過一邊的寫字板和馬克筆,低頭寫了幾個字,把寫字板舉在胸前。

——你好,高尾君。

——好久不見。

高尾笑著湊到黑子面前,伸手接過黑子手中的寫字板和馬克筆,刷刷地寫了起來。

——聽小真說,小哲受傷了。

——現在好點了嗎?

板子回到了黑子手中,黑子接著寫道:

——是的,現在已經沒事了。

——謝謝高尾君關心。

高尾笑了笑,伸手揉揉黑子的藍發,接過寫字板,寫道:

——是嘛?

——那真的太好了。

寫字板在兩人之間一來一往地傳遞著,寫滿了,擦去,再重新寫上。旁邊的幾人默契地保持沈默,安靜地看著他們兩人無聲的交談。一時之間,暖室之中只聽見書寫時沙沙的聲音。

——小哲去了法國吧。

——好玩嗎?

——是的,那裏很漂亮,甜點也很好吃。

——诶,聽起來很不錯喔。

——小哲開心嗎?

——嗯,很開心。

——嘛,小哲覺得這樣說就真的沒問題了嗎?

黑子一愣,擡眼看了看高尾。後者依然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他無法從那雙彎起的眼睛裏看出什麽。不過——

高尾或許看出什麽了。

高尾把板上的字擦掉,重新寫了一句話,然後把板子舉高,讓所有人都能看見。

——抱歉,能讓我和小哲單獨談一會嗎?

短暫的靜默之後,赤司帶頭走出了房間,等到最後一個人也離開了,高尾才回過頭,對著黑子眨了一下眼睛,笑道:

「好了,小哲。」

「這裏就我和你兩個人。」

「不用裝了。」

「小哲能說話的吧。」

Chapter XCV 回來吧

你到底在等什麽?

------------------------------------------------------------------------------

「高尾君真厲害呢。」

黑子哲也平靜地開口說道,完全沒有被人拆穿謊言時的窘迫狼狽。

「我說啊,小哲……」

高尾和成頓了頓,一下子蹦了起來就往黑子撲去,一只手勾住黑子的脖子,另一只手發洩般地揉著那頭柔軟的藍發。

「這可不是一句『高尾君真厲害呢』就能敷衍過去的事情吧!」

「和哥我可是被迫放棄了難得的休假過來的耶。」

「現在你跟我說其實你啥事也沒有!」

「這絕對是在坑我的吧!」

「就算是小哲我也會生氣的喔。」

「高尾君,請不要這樣,」黑子眯起了眼睛,不滿地抗議道,「我會很困擾的。」

高尾完全沒有理會黑子的抗議,直把一頭柔順的藍發揉成了鳥窩才松手。看著黑子輕皺著眉,苦惱地用手指一點一點壓下那頭亂翹的藍發,高尾的心情才算好了一點。一屁股坐在地上,盤起腿跟黑子面對面坐著,高尾一手撐著下巴,長舒了一口氣。

「嘛,算了,就當是為了小哲吧。」

「我來聽聽小哲發牢騷好了。」

「……」黑子愣了一下,點點頭,「謝謝。」

高尾擺擺手,語氣也回複了一貫的輕快。

「小哲一定是憋了一肚子氣了吧。」

「畢竟那些人都不聽人說話的。」

「不是的,我沒有生氣。」

黑子抱著雙腿,淺藍色的小腦袋枕在屈起的膝上,淡淡地道:「我只是累了。」

「很累……」

「累了啊……」

高尾皺了皺眉。不得不說,黑子的演技在高尾眼中實在漏洞百出。但看著面前蜷縮成一團的孩子,心頭卻是莫名一緊。

「小哲,一開始的時候我就說過了吧。」

「在我面前就不用裝了。」

「這絕對不會是累了這麽簡單的原因吧。」

「小哲你……」

「到底在等什麽?」

沈寂的氣氛一瞬間鋪散而開,在柔和的陽光之中,黑子緩緩地擡起了頭……

門的這邊依舊溫暖,而門的那一邊,寒意肅殺。

黃濑涼太站在房中央,獨自面對著或坐或站的四個男人。安靜到壓抑的氛圍讓人有種恍如窒息般的錯覺,而打破這份難耐的,是赤司征十郎冷冰冰的聲音。

「涼太,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對不起。」

而後,一觸即發。

「黃濑,趁我還能控制住我的拳頭。」

「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不!小青峰,我……」

「小黃好讨厭,竟然讓小黑受傷了。」

「一根手指碾爆你喔。」

「我不是故意的,我……」

「黃濑,你到底想幹什麽。」

「小綠間,我只是、只是……」

「我只是想看看小黑子!」

「我警告過你了。」

青峰大輝眯起眼睛,握緊拳頭疾速往黃濑的側腰擊去,然而碰撞之處不是應有的柔軟,而是一只有力的手掌。黃濑擋下了青峰這結結實實的一拳。

「我也說過了。」

用力抓住青峰的拳頭,黃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我要見小黑子!」

「見哲?」青峰嘲諷地道,「黃濑,你憑什麽?」

黃濑怔住,無言以駁。

趁著黃濑分神的瞬間,青峰猛地一個下勾拳把黃濑揍翻在地。

「想見哲,先把我撂倒再說。」

黃濑吐了一口血沫,爬了起來,發狠地往青峰撲去。

「那就對不起了,小青峰!」

就在兩人的拳頭即将相碰的瞬間,暖室的木格玻璃門突然!的一聲打開了,二人猛地定住了身體,硬生生停下了動作。只見高尾靠在門邊,臉上帶著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朝黃濑招了招手。

「進來吧。」

金眸一亮,黃濑轉身奪門而入。全副心神被「終於能見到小黑子」的念頭占據著,黃濑完全沒想過為什麽這次沒人來阻攔自己。

「我以為大輝會再霸道一點。」

赤司坐在沙發上,異色眸盯著一動不動的青峰,一臉戲谑的神情。青峰只是掃了他一眼,便把目光移到那扇緊閉的門扉上。

「霸道有個屁用。」

「我不想再看到哲那樣子了。」

就像玻璃娃娃,就算碎了,也會紮得人鮮血淋漓。

Chapter XCVI 簡單愛

到底是為了什麽非要小黑子不可呢?

------------------------------------------------------------------------------

踏入這間鋪滿柔和陽光的小小暖室,把一切紛擾關在門外,原本絮亂的心緒随著一室靜逸緩緩沈澱。在擡頭的瞬間,驀然發現,窗外的天空竟是藍得那般漂亮。

黃濑涼太放輕了腳步,緩緩靠近窗前那個安靜的少年,在一聲「小黑子」之後便又重歸寂靜。早就想好要說的話,在看到黑子哲也的時候,卻是一句也說不出。

語言什麽時候變成這麽蒼白無力的東西了?

陷入自我厭惡中的黃濑只聽見耳邊傳來小小的嘆氣聲,接著是那人溫潤的嗓音。

「要坐下來嗎,黃濑君?」

黑子拍了拍身邊的軟墊,問道。

沒有怨言,更沒有呵斥,與從前一樣溫柔的語調輕易地打破了沈默,黃濑愣了一下,然後像是失控般地撲了上去,把黑子緊緊抱住,嗚咽一般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在黑子的耳邊說著對不起。

太過用力的擁抱一點也不好受,但黑子還是一動不動地放任黃濑抱著。那雙藍眸中滿溢的笑意,以及輕微上揚的嘴角,都能看出黑子的縱容和欣喜。

難道不該生氣嗎?畢竟被那麽過分地對待。

黑子本來也是這樣想的。然而當他看到黃濑涼太的那一刻,怨怼的心情瞬間一掃而空,才發覺,對這個人,自己根本恨不起來。

把頭埋進黃濑的頸間,感受那裏微弱卻确實存在著的搏動,心底的滿足不言而喻。這個擁抱到底遲來了多久?

「我可是……」

「一直在等著黃濑君呢。」

不過,還好,你回來了。

「歡迎回來,黃濑君。」

「我回來了,小黑子。」

并不是失而複得,因為他們一直都沒有失去。

随著一聲「痛死了!」的大叫被踹進房間的高尾可憐兮兮地揉著屁股,對黃濑說道:

「switch啦!」

黃濑點點頭,剛要起身就被黑子拉住了手。看到黑子擔憂的眼神,黃濑只得又再坐下,揉了揉手感極好的藍發,柔聲哄著:

「我很快就回來。」

「等著我喔,小黑子。」

走出暖室,細心地關好門。再轉過身的黃濑褪去一身暖意,額前的劉海投射在臉上的陰影更是突顯出那雙金眸裏猶如金屬般冷硬的光。

「關於小黑子的事,我們也該好好談談了。」

「談?」赤司征十郎勾唇一笑,冷淡地道,「我不認為有談的必要。」

「而且,涼太,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我只是允許你見哲也,除此之外的事我可沒準你多嘴。」

「到底是為了什麽非要小黑子不可呢?」

一句話讓原本一觸即發的境況倏然冷卻了下來。這不僅僅是對赤司,也是對綠間他們的問題——

到底是為了什麽,非要黑子哲也不可呢?

認真想想,要說長相出衆,比黑子哲也長得漂亮的人,他們見得多了,都快有審美疲勞了。那麽是性格好?安靜淡然倒是不錯的性格,但就是有點過了,都變成面癱了,有時還固執得可以。所以說,其實頭腦很好?也就是正常人水平吧。

那麽到底是為了什麽,非要黑子哲也不可呢?

記得之前那孩子也曾這樣問過:為什麽是我呢,赤司君?

異色眸中浮出幾絲溫柔,唇邊上揚的弧度柔和了冷淡的笑,赤司轉頭看著窗外的晴空,用著和那時回答黑子時一樣的語氣說道:

「因為是哲也。」

「真要讓我寵愛一個人,那麽這個人只能是哲也。」

有時候,愛上一個人,并不需要理由。

是你,就夠了。

Chapter XCVII 他與他們

只是在最後,黑子沒有哭就好了

「那麽,高尾君到底說了什麽惹綠間君生氣了?」

看著黃濑涼太走出暖室、關上了門,黑子哲也回過頭向高尾和成問道。

「诶,好過分啊,小哲」高尾揉著屁股,不滿地大聲嚷嚷,「不是應該先問我有沒有事、痛不痛的嗎?我可是被小真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腳!」

「小哲就連一句安慰的說話都沒有!太過分了啦!」

「……真的非常抱歉,高尾君沒事吧?」

「有事!」高尾不依不饒地嚷著,「我屁股痛心痛全身都痛!」

「我要小哲負責!」

高尾君,你确定你真的不是在耍無賴嗎?

黑子默默地腹诽著,但自己有錯在先,也就只好順著高尾的意思了。

「那高尾君想我怎麽負責?」

聽到黑子的話,高尾馬上收起了那副苦哈哈的臉,湊到黑子跟前,嘻嘻一笑。

「這個嘛,和哥我啊——」

「很想聽聽小哲的心底話喔。」

「對於他們幾個,小哲是怎麽想的?」

黑子直視著高尾的眼睛,說道:「是他們讓高尾君來問的吧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