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 (4)

。」

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語調，那雙藍眸也依舊平靜無波。高尾覺得其實黑子早已料到，他只是在等著自己問出口而已。

「嘛，算是吧。」把覆在額前的碎發随意往後一撥，高尾笑了笑，「那麽小哲願意跟和哥我說說嗎？」

黑子轉過頭看著窗外澄清的天空，兀自沈默著。高尾沒再說話，安靜地等著。他知道黑子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他也不介意再花點時間等待。

良久，黑子最終嘆了口氣。

「高尾君願意聽我說嗎？」

「樂意至極。」

一直到黑子說完之前，高尾都只是安靜地待在黑子身邊，聽著他說他與他們一起經歷過的種種，看著他說著他最喜歡的他們時，臉上淺淡卻非常溫柔的微笑。

只是在最後，黑子沒有哭就好了。

伸手為黑子拭去眼淚，高尾傾身抱住了眼前讓他第一次明白心疼為何物的少年。

「小哲，辛苦你了。」

「……确實很辛苦，所以可以請高尾君不要再抱著我了嗎？」懷中的黑子悶悶地說道，聲音裏還有一絲哽咽。

「嘛嘛，小哲就放心地投入和哥我的懷抱吧。」高尾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反而又再抱緊了一點，還蹭了蹭黑子柔順的藍發，「讓我來溫暖你。」

「謝謝你，高尾君。不過投入懷抱什麽的請允許我鄭重地拒絕，我會很困擾的。還有——」

「高尾君的手機掉了。」

「哈？」高尾一時反應不過來，「什麽手機？」

黑子指了指腳下一支屏幕還亮著光的手機，上面赫然顯示著大大的「小真」二字，而讓高尾瞬間冷汗直流的是，手機——

正在通話中。

他們剛才的談話都通過這支手機傳到了暖室外幾個男人的耳裏，當然也包括了——

剛剛高尾情不自禁地抱著黑子時說出的、類似調戲的話。

慘了。

在高尾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一道低沈、充滿怒氣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高—尾—和—成！」

於是，伴随著又一聲「痛死了！」的大叫，夜晚終於降臨。

Chapter XCVIII 讓步

我允許他們靠近你

「黑子，我先出去一下。」

綠間真太郎習慣性地伸手推了推眼鏡，然後一手拖著呲牙咧齒的高尾和成轉身離開。

黑子哲也有點擔心地看了看高尾，剛想說話就看見了暖室門口站著的赤司征十郎。看著那個赤發的男人一步步走近自己，黑子有點緊張地抿了抿唇，不自覺地垂下了頭。

只聽得赤司輕輕嘆了口氣，之後，黑子便整個人被擁進了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中。

「太好了呢，哲也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黑子乖乖地靠在赤司的懷中，認真地道歉：「對不起，赤司君。」

「讓赤司君擔心了。」

「是呢，也就只有哲也了。」赤司抱緊了懷中的少年，再一次嘆氣，「能讓我如此擔心。」

黑子擡起頭，還想說點什麽卻被赤司一個吻堵住了嘴。

「不用說了。」

「哲也什麽都不用說。」

異色的眼眸裏含著莫大的寵溺，赤司低頭對著黑子的鼻子輕咬了一口，笑道：

「哲也餓了嗎？」

「大輝讓人準備了晚餐，我們去吃吧。」

黑子摸摸被咬疼的鼻子，任由赤司牽著他的手走出了暖室，乘搭室內專用電梯離開了宅邸最頂層。當二人剛一踏入餐廳，首先看見黑子的黃濑涼太馬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朝黑子揮動著手臂，開心地叫道：

「小黑子快來！我試著做了香草奶昔喔，快來嘗嘗！」

「喲，哲！這裏有特制香草汁牛扒，快過來！」

看見黑子來了，青峰大輝馬上朝黑子喊道，誰知一回頭就看見旁邊的紫原敦啊嗚一口把他為黑子準備的牛扒咬走了，氣得他一拍桌子就朝紫原吼了起來：

「紫原！那邊有很多你幹嘛不去拿！偏要搶我盤裏的！」

「诶？唔、這邊……嗯、近嘛……好吃……」紫原嘴裏咬著牛扒，含糊不清地說道。

「這是我給哲準備的啊！」青峰氣急敗壞地吼道。

「所以、才吃掉的。」紫原繼續嚼著牛扒，輕蔑地瞥了一眼青峰，「才不會給機會小峰讨好小黑呢。」

「什麽！別以為老子真打不過你啊！」

青峰怒了，就在他差點要掀桌的時候，綠間終於忍無可忍了。

「吵死了！你們難道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吃個飯嗎！」

看到黑子一臉呆愣的表情，赤司只是笑笑，捏了捏黑子的手，把他帶到餐桌旁坐下。掃了一眼餐桌上各色精致的菜肴，赤司滿意地點點頭。

「還不錯，都是哲也喜歡吃的東西。」

「哲也想吃哪個？」

「當然是香草奶昔了！」黃濑搶過話頭，捧著一杯香草奶昔遞到了黑子面前，金眸裏滿是期待的神色，「小黑子快嘗嘗，這是我做的喔。」

黑子睜著一雙海洋色的藍眸，腦袋裏一片混亂。他曾經預想過，當藏在心中的這些話一旦說了出來，這五個男人會有什麽反應。各種各樣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他都想過了，也做好了接受的覺悟。然而他們的反應，卻完全在預想之外——

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大家……為什麽？」

黑子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五個男人，突然地，視線有點模糊了起來。

看著那雙氤氲在水霧中的藍眸，赤司只覺得心在隐隐發疼，伸手捧起了黑子的臉，讓他看著自己。

「我說過了，不會再有人能傷害哲也了。」

「當然我自己也不能。」

「解除婚約什麽的哲也想都別想，只有哲也，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不過——」

「我允許他們靠近你。」

就算有多麽不想承認，我們都明白——

不管是我，還是他們，在你的心中都是無可替代的一部分。

只是一部分???。

這是唯一最無可奈何，又無比慶幸的事情。

既然你不可能成為我的。

那麽就讓我成為你的好了。

Chapter XCIX 改變

日本 東京 黃濑宅

又是櫻花滿開的時節，雪色的花瓣随著細風紛揚飄散，碎碎點點，旋轉落地。

風吹花落，眼前如詩般的景色，唯美而靜逸。

然而，一道金色的身影毫不留情地劃破了這一刻的美好，匆忙的腳步将地上純白的花瓣碾踏成泥。

黃濑涼太根本無心眼前的美景，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剛剛收到的那條短信，心裏的焦躁已經膨脹到想要張口大叫的程度。再想到家裏那不知收斂、整天圍著自家小天使轉的四個混世魔王，煩躁程度立馬上升至想要殺人的等級。

真是夠了啊！

一把推開側廳厚重的門扉，明亮的廳房裏只有坐在窗邊安靜對弈的赤司征十郎和綠間真太郎二人。聽到開門的聲音，綠間擡頭看了眼黃濑，點點頭，便又再埋首棋局中。

「小黑子呢？」黃濑皺著眉問道，語氣中似有一絲不耐。

然而那邊的二人好像聽不到黃濑的話似的，依舊不緊不慢地下著棋。看他們二人都沒有打算告訴自己的意思，黃濑也不浪費時間，轉身就走，就在手搭上門把的時候，才聽到綠間說：

「青峰和紫原陪著黑子打籃球去了。」

話音剛落，只聽得啪嗒一聲清脆的落子聲，赤司悠然地喊出了「将軍」。

「什麽！」

綠間眉頭一皺，雙眼緊緊盯著已成敗局的棋盤，半晌，才嘆了口氣，認輸了。

「真太郎分心了。」

赤司輕笑一聲，把玩著手上的「王将」，看了一眼緊抿著唇的綠間，之後，視線才移到了黃濑身上。

「在我們達成共識之前，還是讓哲也離開一下比較好。」

「所以，對那件事，涼太是怎麽想的？」

赤司口中的「那件事」，正是讓黃濑這般心急如焚地趕回來的原因——

就在剛才，一封寫著「私立誠凜高等學校」的入學通知書被送到了赤司征十郎的手上。

黑子哲也今年剛滿十六歲，一般來說，這正是上學讀書的年齡。如果不是接連發生了這麽多事情，黑子也應該像普通的學生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教室裏上課、學習，為功課和考試而傷腦筋。

如今，所有事情都結束了，生活亦已回歸到正軌上。於是，在某一天，當黑子說出他想要繼續自己未完的學業時，那五個男人難得地沈默了。

出於對黑子的未來的考量，赤司幾人也覺得應該讓黑子去上學，但又不想黑子離開他們太遠。於是，在幾人深思熟慮之後，決定讓黑子入讀帝光學院的高等部。雖然高等部校區和他們即将升讀的研究院離得有點遠，但也算是在他們身邊。這已經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容忍了。

然而誰也想不到，那個一向乖巧聽話的孩子，居然瞞著他們所有人，偷偷報考了其它學校！

綠間拿出那封入學通知書遞給黃濑，推了推眼鏡，說道：

「誠凜高校是一所去年才剛成立的新學校，位於東京。雖說是新建學校，名氣不大，不過各方面的設施相比於其它同級別的高等學校要先進得多，但是——」

「我無法接受黑子選擇這樣無名的新學校。」

「我不知道黑子為什麽要這樣做，不過我覺得我們應該聽聽黑子的想法。」

「黃濑，你說呢？」

「嗯，我同意小綠間的說法。」

黃濑捏了捏手中的信封，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深吸一口氣，黃濑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苦笑道：

「我可不想再惹小黑子不開心了。」

「而且，小黑子會這樣做，一定是有什麽原因的吧。」

赤司挑了挑眉，異色眸裏閃過一絲玩味的神色。說實話，黃濑的反應讓他有點意外——

只要遇上「小黑子」的事情便會變得極為敏感、而且非常容易失控的黃濑涼太，對於黑子的隐瞞居然這麽快就冷靜下來了？

「涼太，變了呢。」

「诶？哪裏？」黃濑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明白了赤司話中的含義。

就像嘩啦一聲突然被打開的水龍頭，那個人的身影瞬間脹滿了心房，整片整片柔和的藍。只要想到那個人，唇角便會無法止抑地上揚，黃濑垂眼輕笑。

「要是這樣的話——」

「應該不是變了，而是被改變了吧。」

Chapter C 終

「 ……哲，傳過來……對，就是這樣！……」

「……哈，不錯嘛……再來，哲……」

宅邸偏僻的一角，斷斷續續地傳來青峰大輝渾厚響亮的聲音，時而夾雜著一聲接一聲物體拍擊地面時沈悶的！！聲響。

推開緊閉的門扉，眼前是一間明亮寬敞的小型室內籃球場。場中一青一藍兩道身影正以一種對峙的姿勢争奪著一顆籃球。

黑子哲也滿眼專注地盯著在青峰手中運轉的籃球，瞅準時機在球滞空的瞬間伸手搶截，眼看著球已經脫離了青峰的手掌，誰知青峰大手一勾，輕松地把球重新納入掌控。

黑子瞪著面前笑得一臉痞氣的青峰，不甘心地道：

「再來一次，青峰君。」

「這次我一定能搶到的。」

「哈，口氣挺大啊，哲。」

「不過啊——」

青峰勾唇一笑，身子下沈，斜跨一步，一個轉身晃到黑子身後，急停、後仰、投球，橙色的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空心入籃。

「能贏我的只有我自己！」

球場中，那個狂傲張揚的身影在黑子的眼裏凝成一抹難以言喻的孤獨。黑子只覺心頭隐隐發疼。

高處不勝寒。屬於王者的孤獨，不是身處其位，永遠也無法理解。

但是——

「比青峰君厲害的人，很快就會出現的。」t

清淺的語氣卻讓青峰心頭狠狠一顫，他瞪大眼睛看著眼前水色的少年微笑著朝自己伸出了緊握的拳頭，藍眸中滿是堅定的神色。

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心底那抹因為沒有對手而遺留的悵然瞬間一掃而空。青峰咧嘴一笑，握起拳頭輕輕碰了碰黑子的拳頭。

「喔，我等著！」

一道陰影突然從旁覆上，一只熟悉的大手毫不客氣地拍開了青峰的手。黑子擡眼，只見紫原耷拉著肩膀，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

「黑仔，零食吃完了。」

冷不丁被擠開的青峰怒了：「紫原！你搞什麽！」

紫原不耐煩地一巴掌蓋在了青峰湊上來的黑臉上，沒給一個好臉色。

「峰仔好吵，一根手指碾爆你喔。」

青峰氣得腦門青筋直跳，正要吼回去卻被黑子一把捂住了嘴巴，只能發出不甘心的嗚嗚的聲音。

眼見紫原因為沒有零食而生出的怨念快速膨脹，黑子趕忙從口袋裏翻出一顆奶糖，撕開糖紙，一下塞進了紫原嘴裏。看著被甜甜的糖果瞬間治愈的紫原一臉滿足地眯起了眼睛，黑子松了一口氣。

黑子安撫好了紫原，打算去拿點零食，剛一轉身，紫原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黑仔是不是有什麽要說？」

是有什麽要說，而不是有什麽想說。

黑子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

「紫原君知道了？」

青峰的視線在紫原和黑子之間轉了兩圈。兩句看似沒頭沒腦的話已經足夠讓他明白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而他卻并不知道。而這件事情，對他、他們，以及對黑子來說，非常重要。

青峰沈默不語，雙眼緊緊地盯著黑子纖薄的背。

「我不知道。」紫原兩步走到黑子身後，伸手扳過了黑子的身體，依舊慵懶的語調帶著隐忍的怒氣，「我要聽黑仔親口說。」

「我也想聽哲也親口說呢。」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黑子回過頭，卻見赤司拿著一封信晃了晃。

「說說這個。」

看到跟在赤司身後的黃濑涼太和綠間真太郎，黑子便知道他們都知道這件事了。現在也該是時候坦白了。

「我放棄了帝光高中的入學資格，報考了東京的誠凜高校。」

「赤司君手上的，應該是誠凜高校的入學通知書吧。」

聽到黑子的話，青峰愣了一下，眼裏劃過一絲了然。說不清為什麽，他就是這樣覺得，如果是黑子的話，他一定會這樣做。

「為什麽？」赤司淡淡地問道。

黑子認真地看著赤司，平靜的藍眸中透著一股堅定。

「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是——」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周遭一切仿佛都靜止了下來，時間像是突然之間停滞不前。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低吼劃破了沈寂。

「啊啊，煩死了！」青峰煩躁地扒拉了兩下短發，一把握住了黑子的肩膀，「哲，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好了。」

「不過就這一次。」

「要是你敢不回來，我就去抓你回來。」

「我會回來的。」黑子淺淺地笑開。

我會回來的，一定。

尾聲

「日本人就該打棒球啊。」

「游泳，很爽喔！」

「籃球，籃球部~要不要加入籃球部啊？」

社團招生絕對是學校開學之初最為盛大的活動了。偌大的校園到處都充滿著學生們青春洋溢的身影，社團前輩們不遺餘力地招攬新入生，吵鬧紛攘，好不熱鬧。

黑子哲也拿著一本小說邊看邊走，在亂成一團的校園裏淡定地閃過那些派發傳單、拿著招生牌子的手，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在經過學校布告欄的時候，黑子停住了腳步，目光落在了裏面展示的社團招生攤位地圖上。看著地圖上「籃球部」的幾個字，他想了想，轉身走開了。

按照地圖上的指示，黑子很快就找到了籃球部的招生攤位。只見一個栗色短發的女生正和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說著話。黑子上前禮貌地問好，想要一份報名表，無耐自身低存在感作祟，聊得正高興的二人根本注意不到他。

黑子嘆了口氣，低頭卻看見桌上剛好有一份空白的報名表，於是拿出筆認認真真地填好，再把報名表放回去，轉身離開。然而才剛走了幾步，一個高大的身影與他擦肩而過，瞬間襲來的強烈壓迫感讓黑子不由地回頭看去。

就在剛才，黑子确實感覺到了某種與青峰大輝類似的氣場。

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有著紅黑頭發的高大男生，黑子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看來加入籃球部這個決定，不會讓他後悔呢。

最後，在轉身離開的那刻，他聽到了他的名字——

「火神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