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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黑風衣不敢再等，抱着生病的小貓回了家族。

說來也奇，族中諸多禁制，若是尋常妖怪連門也進不得。黑風衣抱着它進門之後才想起這件事，可小貓似乎完全不怕禁制，就這麽跟他正大光明進了家。

族中之人都敬他畏他，見他失魂落魄抱了一只貓回來，只敢偷偷探頭看，也不敢細問。

人人都知族長最讨厭這等小活物，不知他這遭是犯了什麽毛病，竟然毫不嫌棄，還寶貝似的把小貓抱在懷裏。

黑風衣面色沉凝召了族中長老商議。

問他所為何事？

黑風衣把貓從懷裏掏出來，把情況一說，讓衆人幫忙診斷。

長老們面面相觑，礙于黑風衣的積威，不得不伸手來探。

他們診斷時，那黑風衣還伸出手，虛虛護着小貓。

幾人讨論多時無果，還是年紀最大的一個長老猶豫着開口：這……我探這貓腹中除了妖丹還有一團精純氣息凝聚，得這貓以自身靈氣滋養日益壯大。像極了從前人妖傳說裏面妖物為人懷胎的情況……

黑風衣怎麽會沒聽過，他只是壓根沒往這方面想。

長老亦覺得自己的發言驚世駭俗，又道：可這妖物懷胎，條件十分苛刻。需要妖物自身靈氣與人百分百相合，加以不少于三個日夜的交媾，才能使精氣灌注進去，尋常人類是做不到的……從前倒是有走歪路的修道士想要妖胎來修煉，抓來妖物與人交媾，但無一成功。還是我考慮不周，應該不是這個情況……

黑風衣表面沉默，內心洶湧。

有一個長老試探着問：族長，這貓，現在殺嗎？

黑風衣陰森森剜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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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黑風衣閱遍典籍，找不到如何照顧妖族孕夫的辦法。

妖胎是珍貴的材料，通常不會被養大。而懷胎的妖物更是只做爐鼎之用，往往只能落得被吸幹靈氣的下場。

黑風衣慌亂極了。

他輕撫手中的小貓，以自身靈氣不斷給他滋養，生怕那腹中小崽将他的貓兒吸幹。

可惜跟從前的每一次沒有什麽不同，靈氣都給了小崽，小貓還是那個樣子。

黑風衣久久凝視沉睡的小貓，心中諸多複雜滋味難以言說。

他想他早就犯下大錯，他不僅将一只小貓養成了妖物，還教他有情，與他交媾，最終有了孩子。

這大宅裏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是獵妖師的族長，應該将天下妖魔斬盡。

“你快醒來吧，罵我也好。不要這樣不理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小貓呢，它靜靜地保持着沉睡。

【48】

小山鷹偷偷被小貓施過訣，那山洞封了，別人進不去，它還可以。

只可憐這小鷹沒了媽，可憐巴巴地伏在石室裏嗅着貓咪殘留的氣息，一雙豆豆眼被眼淚模糊。

它吃了黑風衣留在石室的所有丹藥，中間“死”過去幾回，又自己活了過來。

小山鷹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它得去找爸媽。

它收拾了一個小包袱，把用得上的東西都裝進去。本想把包袱綁在腿上，可這樣會影響行動，它嚼得自己脖子挺長，索性把包袱綁在了脖子上。

一切準備停當，小山鷹試圖起飛。

咻——一下子，它起飛了。

然後“biu”一下子，它的脖子被勒住了，極速降落下來。

那老貓的神識在逗貓棒上蘇醒，探知了這一幕，樂得想要打滾。

它到底是只厲害大妖，僅用神識也能駕馭這逗貓棒飛起來。

接着敲了那傻鷹一棍子。

小山鷹：誰？誰在打我？

老貓的聲音傳來：我是你爺爺，傻子，快叫爺爺。

小山鷹：騙子？你是騙子吧？你別欺負我沒媽！再騙我我就把你曝光給《1818黃金瞳》

【49】

老貓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它僅存一縷神識，要靠自己卷土重來太難。眼下剛好有一只小傻鷹，根骨上佳，飽食靈藥，可惜……有點傻。

“對，呼吸吐納，感受靈氣在你的丹田流轉……呔，分什麽神，找打！”

小山鷹縮了脖子，老老實實把關注點又放在修煉上。它原先不懂如何運用靈力，得了那假爺爺指點，只覺得進展從未如此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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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那大宅之中，黑風衣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他不能再眼看着小崽吸幹小貓的靈氣。

黑風衣找了年紀最大的長老過來商議，姑且稱他為人瑞吧。黑風衣知道族中有一個傳說中的神玉，只要含住它，就可以源源不斷獲取靈氣。人瑞長老一聽便覺得不妥，“可那是一只貓妖……取用神玉危險不說，族長又要如何向族人解釋？”

黑風衣沉吟半晌，他也不是不知道，傳說中的神玉要取用如何容易？他不敢拿小貓的命去賭。

此時小貓已悠悠轉醒，他在黑風衣的靈氣滋養下，身體有了好轉。

只聽那黑風衣說：“那把他腹中妖胎取出呢？我并不需要這個孩子。”我只要我的貓兒活着……可這話，他暫時還沒有必要說給人瑞長老。

長老想了想：“也不是萬全之策，那妖胎已跟這貓妖血脈相連，強行取出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小貓心中大駭，他蜷縮成一團，微微發抖。

【50】

小貓已經對自己的處境有了一個完全的了解。第一，他有了黑風衣的崽；第二，黑風衣不想要。

小貓感受到了，那個崽崽就在他的腹中，已經越來越大，正吸收着來自他身上的靈氣。小貓偷偷伸出自己的小短手摸了摸那裏，心裏想着，崽崽，你再這樣我大約就要死掉了。那靈胎倏然停止了運轉，再一轉動時竟然是把絲絲靈力反哺給他。

小貓不僅以極快的速度修複了身上的傷，還在修煉上取得了突破。小貓又變回了人的模樣，他在剎那之間奇妙地與這未出世的孩子發生了感應，他更不想崽崽被黑風衣傷害。

黑風衣苦惱極了。

這貓兒被他劈回原型，如今一個貓身根本承受不起成年人用的虎狼之藥。他灌注進去的靈力也如泥牛入海。

黑風衣給小貓端了藥來。

小貓聽見響動，立馬變回了貓身，雙目緊閉，繼續做出昏睡的樣子來。

黑風衣撫過他的背，低低地開了口，聽着有些傷心：已經過了好些日子了，靈藥都給你灌下去不少，怎麽還不化形呢？你當真是……一點都不想我麽？

【51】

黑風衣每天依舊以靈力溫養小貓，族中收藏的靈丹妙藥也不計成本地給它灌下去。那妖胎毫不客氣悉數吸收，到了人後又将靈氣反哺回去。

小貓氣色日佳，終于有一回沒來得及變回貓形就被黑風衣瞧見。

黑風衣激動極了，将少年緊緊抱在懷中：你要醒了，你要醒了嗎？

少年在他的懷中發抖，黑風衣細細打量他，從他輕顫的羽睫發現了異樣。黑風衣的難過裏面帶着點困惑：你醒了對嗎？

他伸手去摸少年的臉，少年死死閉上眼睛，可是控制不了身體的顫抖。黑風衣道：你怕我？你不願看我了嗎？

少年終于忍不住，他一睜眼，眼淚就簌簌落了下來：不要，不要殺我，也不要傷害寶寶。

黑風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要說話只覺得喉頭一陣腥甜。他這段日子恨不能将靈氣全數輸送給小貓，可這人怎麽會覺得他要傷害他呢？

【52】

黑風衣沉默地看着精神幾乎崩潰的小貓。

少年的眼淚滴落在他的心上，讓他的心都是濕漉漉的，可以攥出水來。

“對不起，對不起，”少年因為情緒失控，說出的話也是斷斷續續的：“我不喜歡你了，不敢糾纏你了。我再也不騙你，我是妖，我知道你容不下我，我不該假裝是人留在你身邊。我再也不敢了。對不起。”

黑風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小貓的話無異于在他心上捅刀子。他又不是傻子，是人是妖他還分不清麽？不是小貓騙他，是他自己騙自己。是他不肯接受自己愛上一只貓妖的真相，于是強迫小貓跟自己一起粉飾太平。

如今這話從小貓口中說出來，真叫他比死還要難過。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大貓的下場……那樣死一定很疼。求求你，我有寶寶了，他也是你的……不，對不起，我不該這麽說，他不關你的事，都是我的錯。但是你不要傷害他好不好？等我把他生下來，再給我一點時間，求你……”

黑風衣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原來世間還有比魂飛魄散更加殘酷的事，是當你意識到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卻已經深深地傷害了他。

【53】

小貓說完那段話再次暈了過去。

黑風衣看着倒在自己懷裏的少年，伸出去想要觸碰他的手卻遲遲不敢落下。他雖無心傷害對方，卻由着自己的性子拐帶了這原本不通人情的小貓。他不是不知道可能有什麽麻煩，只是當時不願意去想去解決。

黑風衣握住少年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試圖讓它溫暖起來。

殺死大貓他并不後悔，那是他職責所在。可後來他明裏暗裏警告小貓人妖有別，一旦身份被挑明，他就要站在小貓的對立面。想來他與小貓yu海翻波之時，小貓內心大概早已被不安淹沒，只是當初這美好表象誰都沒有去破壞。

黑風衣忍着自己的不适又用靈氣給小貓治療了一次，他轉身出去找了人瑞長老商議。

黑風衣：自古以來，獵妖師與妖勢不兩立。若族中有人破了此戒，該當如何？

人瑞長老：這，要看族長如何發落了。但典籍裏記載最輕的也是收回修為逐出本家。

黑風衣沒有說話，似在思考。

人瑞長老：族長？莫非，那貓兒是有人犯戒弄出來的事？

黑風衣“嗯”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修為盡棄也不可惜。只是他現在還需靈力溫養……不到時候。

黑風衣又問：依你之見，除我之外，族中小輩可有誰能擔得起族長之責？

長老大驚：這話可不敢亂說，族長正是鼎盛時期。便是要選繼任者，也是在族長的後代之中挑選資質上佳的。

人瑞長老漸漸咂摸出了一點不對的意思：族，族長，您該不會是……被貓妖采補迷了心竅吧？

【54】

小貓這次昏睡過去再也沒有醒過來。

黑風衣跟人瑞長老翻遍典籍也沒找到解決之法，長老有點哆嗦地說：我覺得他是不想醒。給再多靈力，都不如這貓妖自己有求生意願。

黑風衣：可他不醒，我又如何能跟他說清呢？

黑風衣最終決定铤而走險，他要去取傳說中可治萬物的神玉，縱使艱險，為了救這小貓也要去試試。黑風衣朝那人瑞長老說了實話：這妖胎的父親是我。我一手将這貓兒養出妖識來，讓他在我眼皮子底下結了妖丹。如今大錯已成，我本該手刃妖魔，卻已經生了私情。

黑風衣鄭重地對着已經吓得抖動的長老說：我要取神玉救他和孩子。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代替我看好他，等我回來之後，一切懲罰由我一力承擔。

長老：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黑風衣：但說無妨。

長老：我害怕。

長老：族長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降妖技能考試連科目二都沒有通過。我之所以能成為長老，是因為我活得比較久。

黑風衣：我知道。

長老：？

黑風衣：貓兒性情溫和，即便他中途醒來也不會傷害你。我會給你加一道禁制，從此刻開始你的五感将跟他同步，若你沒能保護好他，他所承受的一切也會加諸在你的身上。

長老嬌羞地“嗯”了一聲，臉還有些紅。

黑風衣：？

長老：不知為何，連通了這貓妖的五感之後，突然覺得有點愛你。

黑風衣：告辭。

黑風衣去找神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