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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

齊盛走後,陸祉年就踏着夜色進了家門。

他随意瞥了眼客廳裏那道還在做題的身影,“你吃飯了嗎?”

雲熹聽見聲音,猛然擡起頭來,“吃過了。”

又想起他回來後就去洗澡睡覺估計是沒來得及吃飯,于是提醒他道,“王阿姨留的飯在桌上,還是熱的。”

陸祉年走過去看了眼,确實還是熱的,但他今天不怎麽想吃飯。

他在廚房裏轉了圈,找到兩包馄饨,看了眼保質期還算新鮮。

正準備給自己煮碗馄饨的時候,望了眼還在客廳裏學習的雲熹,陸少爺決定大發慈悲地出去問問她吃不吃。

他人才走到跟前,甚至還沒開口說話,雲熹就若有所感地擡起頭來。

無他,陸祉年的存在感實在太強。

“有事嗎?”

雲熹停下筆小聲問道。

陸祉年沒說話,修長的手從下方拿起,堪堪到衣擺位置的時候,忽然看見雲熹飛快地撇過臉去,然後說道,“陸祉年你,你又要洗澡睡覺了嗎?”

陸祉年:“?”

“睡什麽覺?”,少年嗓音冷淡地跟在冰水裏浸過一樣。

他才起來的好嗎?

“那,那你怎麽又開始脫衣服……”

雲熹悄悄将視線挪了回來,心虛地回道。

他倆之間隔着張桌子,桌子的高度正好到陸祉年的腰部。

所以當陸祉年的手從下面提起來的時候,給了雲熹種他又要脫衣服洗澡的錯覺。

放學那個時候,他脫的還是件秋季校服外套。

可這會,陸祉年睡覺起來穿的是件薄薄的黑色T恤。

因此,也就不奇怪雲熹的反應為什麽會那麽大了。

她實在沒有要占人便宜的想法。

……

脫什麽衣服。

他又不是變态。

被誤會了的陸祉年則面無表情地提起自己的證物,頗有些無語道,“看清楚,我手裏拿的是兩袋馄饨。”

雲熹不好意思地“哦”了聲,旋即反應過來,“那你是要吃馄饨嗎?”

“還是需要我幫你煮?”

陸祉年長腿支在實木地板上,懶懶瞥了眼雲熹面前的作業,不跟她計較似的說道,“不用,我會,來問問你吃不吃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熹總覺得他那句“不用,我會”帶着顯而易見的自豪感,仿佛自己說個“不吃”,就會把人這點自豪感給消磨幹淨。

想了想後,從來不額外吃夜宵的雲熹點了個頭,“那我吃點?”

“嗯。”

……

二十分鐘後

陸祉年從廚房端出兩碗冒着騰騰熱氣的鮮蝦小馄饨,他見到雲熹落座後,推了碗過去。

雲熹道過謝後就用勺子挑了個上來,馄饨皮被煮得晶瑩剔透,隐約可以看見裏邊的蝦仁。

除了沒放鹽外,其他方面确實還都挺不錯的。

她才咬了個放進嘴裏,就聽見陸祉年狀似無意地問了句,“你有什麽願望沒?”

他沒別的意思,主要是陸雲楓說“熹熹下個月生日,我得給她好好操辦,至于你要是懶得給人送禮物,我就準備兩份,到時候你拿一份送給人家”。

好歹是個生日。

陸祉年倒也不想這麽敷衍人家,倒不如現在好好問問。

不料,雲熹擡起頭來,幹淨純澈的眼神往他身上看去,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問道,“真的可以說嗎?”

什麽意思?

他看起來有這麽苛刻?

陸祉年漆黑眉骨挑了挑,“你說。”

“下次,就是下次馄饨可以放鹽嗎?”

雲熹話說得輕,但還是一字不漏地落進了陸祉年耳朵裏。

陸祉年:“……”

雲熹見他不說話,臉色也較方才更難看,忽然有些摸不準他的想法。

“你說我可以說的……”

……

沒問出願望,反倒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陸祉年沉默三秒後,就端起了桌上的馄饨往廚房走去。

“我還沒吃完。”

雲熹害怕他惱羞成怒,連忙補了句,“少油少鹽有利于身體健康,你別倒掉啊。”

廚房裏傳出陸祉年淡漠的聲線,“沒倒掉,給你放鍋裏重新煮一遍。”

順便加點鹽。

廚房裏抽煙機啓動的微微雜音蓋過了陸祉年的聲音。

雲熹沒聽清,又問了遍,“陸祉年你在幹什麽?”

同樣的話陸祉年很少說第二遍。

他懶得再解釋,索性說了句,“在實現你的願望。”

噢,在給她加鹽啊……

雲熹想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然後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

第二天上學,雲熹照例和陸祉年一起坐在車後座,張叔有事來得稍晚了些,甫一上去,就瞥見後排兩人坐得整整齊齊,連偏頭的方向都是一樣的,跟會傳染似的。

就……怪喜慶的。

張叔忽然笑出聲來,打趣道,“你倆長得有點像我家那對招財童子啊?”

雲熹:“我覺得不像吧……”

陸祉年:“不像。”

兩人異口同聲。

說起話來都這麽默契。

惹得張叔哈哈笑了兩聲,違心道,“你們說不像就不像吧。”

今天路上不怎麽堵車,大概二十分鐘,就抵達了南川一中的門口。

雲熹下車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句,“如果他再找你麻煩……”

她回頭,發現陸祉年的臉隐沒在光線的暗處,五官輪廓幹淨又利落。

車裏,陸祉年見雲熹望過來,神色沒太大變化,只薄唇抿成線道,“可以找我。”

說完,他又阖上眼,靠回了椅背。

雲熹“嗯”了聲,也不管他看不看的見,輕輕招了個手告別道,“再見”。

她走後,才閉眼的某人又悄然掀了掀薄薄眼皮,目光朝她離去的方向淡淡瞥了眼。

……

雲熹的班級在二樓,算是個爬起來很輕松的樓層。

她慢悠悠地往教室裏走去,耳邊忽而傳來班上女生的讨論八卦聲。

“盧珊珊她們昨天又逃課了你知不知道?”

“盧珊珊不是經常逃課嗎,怎麽,昨天附中又有籃球賽?”

“對,結果陸祉年沒去哈哈哈哈哈。”

另一個女生扯了扯同伴的袖子,“你怎麽這麽幸災樂禍,被盧珊珊聽見了怎麽辦?”

“誰讓她每天那麽嚣張,就差把喜歡陸祉年擺在臉上了,誰跟她想法不同,都要被她暗地裏整一頓。”

……

八卦聲漸漸遠去,雲熹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确實沒想到昨天那個女生喜歡陸祉年,還喜歡到為了他連課也不上的地步。

她搖了搖頭,攤開自己的語文書,準備提前開始早讀。

沒成想說曹操曹操就到,雲熹才翻到今天要學的內容,就看見盧珊珊站在自己的課桌前。

“你跟陸祉年什麽關系?”

雲熹不大想理會這種無聊的問題,眼睛盯着課本沒挪開,頭也不擡地答了句,“沒關系。”

“你騙人!”,女生尖利的嗓音響起。

像是被雲熹無動于衷的模樣給激怒了,一把抽走了她的語文課本,“你說實話,你跟他什麽關系?”

沒了課本,雲熹被迫擡起頭來。

她的眼神冷了幾分,靜靜看着面前眼眶都有些發紅的女生,“你要聽什麽實話?”

“你,你……”

盧珊珊拿手指着雲熹,憤憤說道,“昨天明明有人看見你們坐在同一輛車上。”

雲熹懶得跟她解釋,反正說“沒關系”她也不信,索性順着她的話說道,“行,我們有關系。”

“你滿意了嗎,語文書可以還我了嗎?”

雲熹眼裏沒什麽情緒,淡淡說道。

“你簡直不要臉!”

盧珊珊被她的話驚到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雲熹居然輕易地說出這樣“不知廉恥”的話來。

她放下雲熹的課本,從教室裏跑了出去。

說沒關系是騙人。

說有關系是不要臉。

做人好難啊。

雲熹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拍幹淨自己的課本後,無事發生般将書翻到原先那一頁的位置,将教室裏衆人的探究目光抛之腦後,只管讀她的書。

……

當事人不再回應,留言卻跟長了腳似的到處飛,短短半天內,學生們讨論的從“盧珊珊跑去質問雲熹和陸祉年有沒有關系”變成了“盧珊珊喜歡陸祉年,陸祉年卻喜歡雲熹”。

以訛傳訛,就很離譜。

雲熹在洗手間洗手的空隙才得知自己早上說的話被傳成了這個樣子。

且無論她走到哪,都會有那種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讨論的行為存在。

她悄然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該怪陸祉年名聲太響太受歡迎還是自己運氣太背,無端卷入這一場渾水裏來。

好在住舅舅家的那段時間早就讓她練就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本事,對她造成的困擾倒也不是特別大。

就算還有人好奇到直接來雲熹面前問,她也慣會裝聾作啞,權當沒聽見。

……

一天很快就過去。

有意思的是,處在八卦漩渦中心的雲熹安安靜靜學習了一整天,而其他同學壓根兒無心學習,反而讨論了一整天有的沒的。

放學時候,雲熹站在學校門口前的大槐樹下等,須臾就等到了張叔将車開來。

拉開車門,陸祉年果然坐在後排的另一側拿着手機打游戲。

她坐了進去,沒說什麽。

剛準備将外頭的探究目光全都拒之門外的時候,打完一盤的陸祉年忽然擡了眼,随口問了句,“他們在看什麽?”

“看你。”,雲熹言簡意赅。

陸祉年:“?”

“我喜歡你。”,雲熹冷不丁說了句。

這話一出,讓陸祉年不住咳了好幾聲,緩緩轉過臉來,沒什麽情緒的眼裏多了幾分不可思議。

然而一句“你說什麽”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聽見雲熹添補了句,“他們都在傳。”

“傳得跟真的似的。”

陸祉年一時語噎,連自己都沒能分清那轉瞬即逝的情緒是震驚是遺憾還是些別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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